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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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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18:12: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做你的男人 作者:唐鏡

天啊!他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明知道婚姻是一場大災難,家代表束縛和捆綁
為了永保自由,遊戲人間是他奉行的最高原則
善用影響力和魅力,化身野獸與鶯鶯燕燕共舞
堅持只要性不要愛,誰也別想逼他說山盟海誓
沒想到夜路走多了,終究踢到了她這塊大鐵板
不惜巧立名目破壞禁忌,恬不知恥的伸出魔爪
執意「自掘墳墓」,就連密實的心防也逐漸瓦解……
唉,跟他在一起簡直是辱沒了她的純潔和完美
莫名的危險一再逼近,浪漫的戀情早已變了調
縱使相愛又如何,他連基本的承諾都面臨跳票
為了保護她的安全,阻絕患得患失的焦躁心情
他情願恢復「本性」,教她死心去追尋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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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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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18:12: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黑澤男坐在衛理科技十八樓總裁辦公室裡,那張依他高大體型量身打造的黑色牛皮旋轉椅上。

  他伸伸穿著亞曼尼西褲的一雙長腿,鬆脫了脖子上的領帶,昂貴的襯衫袖口隨意往上摺了幾折。名牌衣服襯出他一身的質感,他則穿出名牌衣服在穩重之外的一派瀟灑。

  他是一個充滿魅力、與眾不同的男人。

  強壯、聰明、野心勃勃,十八歲那年以狀元之姿考進台灣最高學府,四年後又以第一名成績畢業於電機學系,退伍後各大企業搶著對他招手,他出人意表的選擇進入衛理科技。

  當時衛理科技只是個籍籍無名,連上市標準都達不到的小公司。

  但小公司沒有包袱,卻成為吸引他的最大關鍵。

  一般大型企業的陞遷管道設有嚴格的年資限制,但在衛理科技,黑澤男卻可以通行無阻地在短時間內一路過關斬將,從最基層的系統工程師爬升到總經理高位,在他強勢的帶領下,衛理科技從默默無名的小公司脫胎換骨,成為擁有數千名員工的企業體,就連總裁都忌憚於他的威勢,提早退休下台。

  這一年,年僅三十歲的黑澤男,一舉登上衛理科技總裁的龍頭寶座。

  年輕學子奉他若神明,新聞媒體則稱他是贏家。

  他本人已經夠高、夠帥,在鏡頭前面又特別上相,他的皮膚黝黑閃亮,一口白牙足以擔任牙膏廣告代言人。其他小腹便便、禿頭禿腦的企業家最恨跟他站在一起,在他身邊,誰都會立到衰老十歲。他在鏡頭前面講話,總是言簡意賅,一針見血,深邃的眸子盯得電視機前的女性心頭小鹿亂撞,而他本人則非常善於運用這種天大的影響力,以及魅力。

  這雙充滿魅力的眼睛現在正盯著公文,他聚精會神看了許久,習慣性地伸出左手往前一摸,但撲了個空,通常那裡會有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等著他,今天他的小秘書于珊似乎忘了這件事。

  黑澤男很喜歡小秘書于珊泡的熱咖啡,特別香、特別濃,一天沒喝,他就全身不對勁。他按下內線電話,卻沒找到他的小秘書,她不在位子上。他慢慢笨起眉頭,開始無心辦公。

  也許他該站起來,走出去,看看他的小秘書溜到哪裡去了。

  還沒來得及行動,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魯莽的推開。

  「該死的,你不好好待在位子上,跑到哪裡……」他丟下公文,猛地抬眼,然後住嘴。

  進來的人不是小秘書于珊,而是替他寫過一篇專題報導的記者葛采薇。

  「是你!」他寬大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

  想想也是,于珊就算跟上帝借膽,也不敢隨便亂闖他的辦公室。

  于珊嚴謹、守分、不爭功、不諉過,她很沉默,不像其他女人老想說些什麼吸引他的注意,她從他總經理任內開始跟著他一路當上總裁,至今兩年了,他不但習慣喝她泡的咖啡,還習慣把看不到的壓力往她身上發。但他今天可不是胡亂找碴,他有具體的理由要好好修理于珊一頓,首先是她忘了替他泡咖啡,第二則是隨便放行,讓閒雜人等進入他的辦公室。

  這個葛采薇,非常符合他對閒雜人等的定義。

  他看不見自己一臉的不高興,葛采薇卻把他臉上每一根緊繃的線條盡收眼底。

  「怎麼?看到我,你好像很失望?」葛采薇拿下絲質披肩,踩著高跟鞋走向他。

  「沒這回事!」他站起身,收起因為于珊而起的情緒化反應,逼迫自己露出應酬式的臉孔,像個紳士接過葛采薇手上的披肩,反手隨意掛在他那張旋轉椅的椅背上。「什麼風把你這個大記者吹到這裡來了?」

  「一點風也沒有!只是突然有點想你。」葛采薇的臀部倚在他那張巨型袖木辦公桌的邊緣,一手輕佻地揪住他掛在脖子上鬆垮垮的領帶,「你那個可憐兮兮的小秘書不在外面,所以我就不請而入啦!」

  于珊一向盡忠職守,從不溜班,今天她到底扔下工作跑到哪裡去了?黑澤男心裡疑惑,但很巧妙的把疑惑放在心裡,不再外露。

  沒必要在記者面前表露真實的喜怒哀樂,這是他跟媒體打交道的原則,他知道媒體要的是什麼,他們喜歡他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模樣,他們喜歡他,因為他總是贏。

  他強迫自己暫時把于珊放在腦後,專心應付眼前這個難纏的女記者。他跟她上過幾次床,她就以「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的模樣自居,那種自以為是的態度令他反感,但他把反感也藏在心底。他討厭她的心態,但不介意跟她玩玩,畢竟葛采薇面貌蛟好、曲線玲瓏,是個公認的大美人,也是個不錯的遊戲對象。

  他可以對于珊發脾氣,卻不能對她發洩他過於旺盛的精力,所以他總是讓自己保持在有女伴的狀態,必要的時候,他可以把不能對于珊發作的那部分發到其他女人身上,就像他對葛采薇發洩過的那幾回,不帶感情的赤裸與痛快。

  「你哪一點想我了?」他握住葛采薇揪在他領帶上的手,粗粗的指頭在她的指腹上來回磨蹭了幾下、跟她調情。

  沒喝到于珊沖泡的熱咖啡所產生的焦慮,需要其他的東西來轉移。

  他的目光落在葛采薇的胸前,她穿了一件緊身套裝,胸前露出一道令人分神的乳溝。他知道這個牌子的衣服,一件足以抵過他付給于珊一個月的薪水,也許還不夠。于珊的薪水是六萬元,他想過替她加薪,于珊卻不願意,說他願意破格用她這個沒經驗的小秘書就是天大的恩惠,六萬元的薪水幾乎是與她同期畢業的同學的兩倍,她沒道理太貪心。

  不知不覺的,他的心思竟又跑到于珊身上。而葛采薇在他恍神之際,已經自動把他的一隻大手抓到她的衣領裡頭。他回過神,握到葛采薇沒穿胸罩的乳房時,喉結動了一下,純粹的慾望從胯下升起。

  「葛小姐……」怎麼說,這裡也是辦公室,他在這裡辦公,但沒想過要在這裡「辦事」,尤其于珊隨時可能有公務向他報告。

  「叫我采薇……」

  「采薇……」他從善如流,「抱歉,我們不能在這裡……」

  「你忌諱外面那個小秘書嗎?」葛采薇勾著他的頸子,美麗的眸子閃過銳利的光芒,「如果你那個小秘書進來的話,就請她加入我們好了。」

  他怔了怔,萬萬沒想到葛采薇竟然猜中了他的心思。

  他的確有所忌諱,因為于珊;他從來不讓女人踏進他的辦公室一步,因為于珊;他不願在這裡跟女人亂來,也是因為于珊。

  但是那天殺的女人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她沒幫他泡咖啡,也沒有待在她的位子上,而現在是上班時間哪!一種前所未有的焦慮感再度攫住他的心。什麼時候開始,于珊的存在與否,竟對他產生了這麼大的影響?

  「別把于珊跟這種事情扯在一起!」壓抑過的口氣洩漏了他緊繃的情緒。

  于珊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乾淨、乖巧,天真得像朵象徵春臨大地的美好花朵,他在于珊面前從來不敢有綺思或邪念,就算有一點點好了,他也得逼自己硬生生把那些念頭壓回去。

  這種事情?葛采薇聽出了他語氣裡鄙薄的成分!好像那個于珊是多麼聖潔純真的小天使,而她則是一條下賤的母狗。

  「你是不是真的對那個可憐兮兮的小秘書有興趣啊?」葛采薇露出略帶嘲弄的微笑。

  「該死!」他的指頭惡意的掐擰著她赤裸的乳房,狠狠地說:「你採訪過我,應該知道我一向反對辦公室戀情。」不耐煩地解開她套裝上僅有的兩穎鈕扣,拽開她的上衣,雙手同時玩弄著兩顆渾圓成熟有如蜜桃的豐乳。

  「但那不代表……噢……」

  葛采薇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他突然低頭,含住她胸前充血的蓓蕾,很用力的咬她、玩她,她感覺到他本質裡的冷酷與殘忍,感到害怕,卻也因此更被他吸引。

  她捧起他的頭,渴切地想要捕捉他的嘴,但他扭頭避開,一陣難堪浮上她艷麗的臉龐,「澤男……」

  「叫我黑先生!」他用充滿慾望卻依然冷靜的聲調提醒她。

  她要他喊她采薇,他可以不讓她失望,但那不代表他允許她直呼他的名字。他們之間沒那種交情,而他也無意跟她發展到那種地步。

  「啊?」葛采薇再度覺得難堪。她跟他上過床,但只是上床,他沒吻過她,別說她的唇,連禮貌性的親臉頰都不曾有,甚至他連讓她叫一聲「澤男」都不肯!

  「生氣了?」他擰擰她保養得宜的臉頰。

  「沒有。」她勉強一笑。

  「你要我停下來?」他問。

  她感覺想要停下來的人明明是他,他卻想讓她自動喊停,她偏不讓他稱心如意。

  「我們都還沒有盡興,不是嗎?」她再度攀上他的肩,赤裸的上半身緊貼著他質料完美的襯衫,感受他剛硬的男性胸膛。

  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像黑澤男如此這般的吸引過她!

  她不打算白白拱手把他讓給外面那個可憐兮兮的于秘書,之前她來採訪他的時候,曾經不只一次發現他盯著那小秘書的眼光別具深意。

  當然,黑澤男百分之百反對辦公室戀情,照他的說法,辦公室戀情會讓人注意力不集中,做起事來事倍功半,聽他說得活靈活現,當時葛采薇還戲譴的問他是不是當過辦公室戀情下的受害者,他否認得很迅速,因為太迅速,反而啟人疑竇。

  她能感覺到他跟那小可憐之間有一股不尋常的暗流,但那反而更挑起了葛采薇的好勝心,沒道理她會輸給一個文文弱弱,初出茅廬,只有兩年職場經驗的小秘書!

  在床上,在感情上,甚至在職場上,她對黑澤男的價值,遠遠超過那個小秘書千倍、萬倍,英明神武、果斷機敏的黑澤男,應該不會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楚!

  只要她粘他粘得緊緊的,他的心很快就會成為她的囊中物,只要她再給他嘗幾次甜頭,包準他連那小秘書姓什麼叫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葛采薇半裸的身體貼著他,不再試圖吻他,以免落得尷尬,但她知道有件事情他不會拒絕,不,應該說全天下的男人都拒絕不了,她摸向他的大腿,隔著亞曼尼西褲,火熱的搓揉著他。

  「住手!」他抓住她侵犯他的隱私的纖纖玉手。

  她第三度感到難堪,他不讓她吻他,不准她喚他的名,現在乾脆連她的撫摸都拒絕!

  「我會讓你很盡興的。」她掙脫他的掌握,將他推倒,善搖筆桿的玉手這次直接找到他的褲子拉鏈,刷的一聲拉下。

  「采薇,該死的,不要這樣……」他的聲音變得嘶啞,感覺到男性內褲被她扯下,龐大的男性露出來。「老天,別這樣……該死……」

  接下來他發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充滿原始慾望的眼神望著葛采薇緩緩把裙子拉到腰際,露出黑色吊襪帶,傭懶地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黑澤男的理智全盤崩解,閉上眼睛,他想起辦公室外面的于珊,于珊、于珊,老天,這種時刻,他竟然在心裡呼喚她的名字,那對于珊而言,簡直是一種褻瀆。

  葛采薇一邊緩緩蠕動臀部,一手按下他桌上的內線電話,用勝利者的口氣發號施令,「親愛的于珊小秘書,黑總裁要你替他擋掉接下來一個小時之內的所有電話。」

  「該死!你做什麼?」他猛地睜大眼睛,大手一伸,急忙切斷電話,但是遲了,切斷之前,他聽見于珊平靜的回應——

  「我知道了。」

  他整個身體僵住,硬挺的慾望瞬間萎縮。

  于珊回到位子上了?她剛剛去哪裡了?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該死!她聽見了葛采薇的話,會怎麼想他?

  他想,她會當他是十惡不赦的魔鬼!

  「你玩夠了!」他咬著牙,強忍住想撕裂葛采薇的衝動,大手一揮,毫不留情的把她從大腿上掃開。

  葛采薇重重的跌落地上,「哎喲!好痛!」

  他拉上褲子拉鏈,望著她的目光中混雜了輕視與同情,「葛小姐,你可以走了。」

  原本他可以不帶感情的跟她玩一陣子,但她犯了他的大忌,千錯萬錯都可以,可是招惹于珊就犯了他的大忌。

  她狼狽的爬起來,拉下裙子,揀起上衣披在身上,「黑先生……」作勢又想往他身上蹭過去。

  「滾出去!」他扯下掛在椅背上的那條披肩,扔到她臉上,然後拍拍黑色牛皮旋轉椅,好像那條披肩是椅子上的一塊污漬,務必除之而後快。

  「黑澤男,我會要你付出代價!」葛采薇拾起披肩圍在肩上,艷麗不可方物的臉上儘是羞憤與屈辱。

  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男人竟然翻臉像翻書一樣,情慾當頭,竟能說卡就卡!

  「你想怎樣?」他沉下臉。

  「信不信,我可以告你強姦未遂!」她眼裡閃過一絲陰狠的凶光,她有張很適合要狠的臉。

  黑澤男放聲大笑,好像聽到天大的笑話。

  「強姦未遂?」他斜脫她一眼,譏誚地說:「你似乎把事情說反了,說起來,我才是剛剛那場強姦未遂戲碼下的受害者。」

  葛采薇是出了名的「名記」,也是記者圈有名的「名妓」,這點早已人盡皆知,她勾引的對象包羅萬象,也不只是他一個而已。

  「你以為法官會相信這種荒謬的說詞?」她一臉篤定。

  「我們不妨試試看。」他流露出無情的眼神,「這個世界本來就無奇不有,女人企圖強暴男人,你不會是第一例。」

  「你……」葛采薇像是一隻被人踩到尾巴、存心報仇的野貓,恨不得立刻伸出五爪,抓得他頭破血流。「簡直給臉不要臉!」

  「你又把話說反了。」他毫不留情地糾正她,像個教訓問題學生的訓導主任,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的說:「給你臉的是我,不要臉的卻是你自己。」

  「我們走著瞧!」她再度用近乎地痞流氓式的口氣撂下狠話。

  「沒什麼好瞧的!」他雙手擱在下巴底下,雙眼微瞇,像隻狼盯著她,「我已經把你看透、看膩了。」

  庸脂俗粉在他眼中,頂多維持個把星期,時間再長,他也無法忍受。

  葛采薇冷哼一聲,一臉不屑地說:「別把我跟你那愚蠢的小秘書混為一談,我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被看透的女人。」

  「你跟于珊,風馬牛不相及……我當然不會把你跟她混為一談。」

  沒人能跟于珊比,于珊是他心中最純潔神聖的女孩。

  而這個女人,猙獰的面目,令人作嘔。

  葛采薇扭著身子,憤恨不平地拉開門,狠狠的瞪了坐在門外的于珊一眼,狼狽地離去。

  黑澤男坐在皮椅上,想著該如何毀掉這一切污點。

  她髒,他也沒比她乾淨多少!他想把自己碎屍萬段,想把葛采薇那雙撫摸過他的手、她的性器官全都消滅,然後把自己融化,重新開始,從頭塑造,如果可以,他想做個乾淨無瑕的男人,想當個……

  不至於辱沒于珊的男人。

  噗噗噗……

  門上響起了輕敲聲,他聽得出來那是于珊在敲,她敲門時有一種特殊的節奏,像在打鼓。黑澤男調整呼吸,找回自己一貫沉穩的腔調。

  「進來。」

  「總裁。」于珊蓮步輕移,款款來到他面前。「我替你送咖啡來了。」她像個優雅女侍般的彎腰,穩穩地將咖啡杯放在他面前。

  「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她脂粉末施,臉蛋卻紅通通的,真可愛!黑澤男納悶,她大學都畢業兩年了,怎麼看起來還像個十八歲的少女?!

  「沒有。」她搖搖頭。

  她臉上神情有異,而他大概猜得出原因。

  「葛采薇為難你了?」他問。

  「沒有。」她才不敢打總裁女友的小報告,而且還是在總裁面前。

  「你剛剛不在位子上?」

  「喔!」她毫無城府地回答:「我離開位子去泡咖啡了。」

  「什麼時候?」一杯咖啡而已,他卻計較這麼多。「在葛采薇進來之前還是進來之後?」

  她絞扭指頭,模樣有些不安。

  「據實回答。」他的聲音大了點。

  她的肩膀縮了一下,連忙回話,「之前。」

  「然後呢?你泡完咖啡,幹嘛不端進來?接著我按內線call你,你又為何不吭聲?」

  「那是因為……」她尋思著該怎麼回答,葛采薇才不會以為她在扯她後腿,「因為葛小姐說要給你一個驚喜,所以叫我別回話。」

  「你的薪水跟她領嗎?」黑澤男真會被她氣死,搞了半天,于珊根本一直堅守崗位,她只是聽了葛采薇的話,對他來個相應不理而已。

  那姓葛的女人到底來了多久?還有,她又在于珊面前嚼了多少舌根?

  「當然不是,總裁。」她當然記得付薪水的人是他,「但葛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他揮手打斷她的話,「誰跟你說她是我的女朋友?」

  「葛小姐跟我說的。」于珊向來恬靜的臉龐突然浮起惱怒,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裡像個犯人似的被他拷問。

  「你很希望葛采薇是我的女朋友?」他一手握住咖啡杯,一手指頭撫著杯緣,瞇起眼睛,研究她突然變得倔強的神情。

  「我替總裁泡咖啡、安排行程、整理報告。」她一臉傲氣的說,「但總裁喜歡哪個女人,或是跟誰交往,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她本想就此打住,卻又不自覺的往下說,「總裁跟葛小姐之間的曖昧遊戲,我視而不見,也不會亂嚼舌根,請總裁不要因此擺臉色給我看!」

  要她裝聾作啞的是葛采薇,而葛采薇是他的女朋友,她遵從他女朋友的命令,哪裡錯了?

  她愈想愈覺得自己根本沒必要站在這裡像個小媳婦似的被他凶,猛地轉身就往外走。

  「站住!」黑澤男暴喝一聲。

  她停下腳步,卻倔強得不肯轉頭,「總裁,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先出去了。」

  他從椅子上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竄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怒氣直接對著她發作,「什麼時候輪到你對我發號施令了?」

  她咬著下唇,不發一語。

  一顆、二顆、三顆……數不清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從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眸流出來。

  「該死,于珊!」他的聲音裡夾雜著一絲痛楚,「你哭個什麼勁?!」

  于珊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

  她竟然像個小學生一樣被黑總裁吼了兩句,就當場嚇得號啕大哭。

  其實她並不全然是被他嚇哭的,從葛采薇莫名其妙的出現,並叫她不准接聽黑總裁的呼叫開始,她的眼睛就開始蓄積淚液。

  葛采薇叫她別聽、別回話,還不准她送咖啡進總裁辦公室,而葛采薇自己則是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闖進去,接著又擅自下令她擋掉總裁的電話,她一直當內線電話是總裁跟她之間獨特的溝通管道,但今天葛采薇證明了那根本一點都不特別。

  當葛采薇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進她的耳朵的時候,她簡直憤怒得想砸爛電話。不過她當然忍住了,而且還平靜的回答她知道了,然後開始賣力地阻擋每一通都十萬火急想找黑總裁的電話。

  她在外面拚命抵擋電話的時候,他們兩個在辦公室裡面幹嘛?她又不是三歲大的小孩,不用腦細胞,光用頭髮想,也知道他們絕不可能在談什麼「純純的愛」,而是如火如茶地在上演「愛情動作片」!

  真是令人火冒三丈!

  黑總裁又不是第一次跟女人談情說愛,不過這卻是他第一次讓女人踏進他的辦公室,當然除了她這個小秘書之外,因為他沒當她是個女人,她告訴自己,他只當她是他手下的一個員工。

  無庸置疑,葛采薇不是黑總裁的員工,而是他的女人!

  這個發現意外的揪痛了她的心,也加熾了隱藏在她心中的怒意與淚意。

  而她連發火與哭泣的資格都沒有!

  充其量,她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秘書,他愛跟女人在辦公室裡幹什麼就幹什麼,她管不著,也不想管,更不該沒用的哭出來。

  「你今天吞了炸藥啦?」他鬆開她的手,試圖用開玩笑的方式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

  兩年來,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于珊咄咄逼人,通常都是他凶她,於公於私,她從來不曾回嘴。

  他第一次聽她說了這麼一大串,也第一次看見她哭。

  看她彎彎眉毛底下美麗的眼眸噙著淚水,他感到莫名的心慌。

  她一愣,垂下頭,「沒有。對不起,總裁。」眼眶裡的淚水和傲氣一起打轉,並對自己之前突兀的發言感到羞慚。她似乎逾越秘書該有的分際,在這裡又哭又鬧,簡直就像在跟葛采薇爭風吃醋。

  「你的道歉聽起來似乎不太誠懇。」他開玩笑似的又向她靠近一些,低頭望著她慢慢停止流淚的雙眼,心想,她真小,像只小鳥,只構得到他的肩,他憶起她的履歷表,上面寫著身高一百六十三公分,體重四十二公斤,他竟然連她的履歷表都記得清清楚楚。

  現在她比兩年前似乎更瘦了一點,搞不好連四十公斤都不剩,也許他給她的工作壓力太重了。

  他靠她愈來愈近,強烈的男人味滲入她的胸臆之間,「不……」她忽然感到強烈的侷促不安,「總裁……」倒退兩步,胡亂抹了把臉,她惶惑不安地吸了吸鼻子,「我是真心的,對不起,我不應該胡言亂語!」

  他嘴角微揚。「你說的『真心』,是對我嗎?」

  被淚水沖刷得異常蒼白的臉蛋刷地一下紅了。「總裁……」她的嘴唇顫抖,心臟在逃跑和期待之中怦怦跳個不停,「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說……」他伸出雨根指頭輕輕佻起她的下巴,銳利的目光瞅著她臉上的紅暈,以及淚痕,「你對我是『真心』的嗎?」

  「你指的是我對你的忠誠?」她目瞪口呆,眼底流露出一絲迷惘。

  「你以為呢?」他凝視她的眼眸愈來愈深邃。

  「應該是吧!」黑總裁不會想從她這裡得到除了忠誠之外的東西,忠誠也是她唯一可以奉獻給他的東西,她不該費盡心思去猜測那雙黝黑眸子背後是否藏有深意。

  「你說是,那就是吧!」他發出一聲歎息,「你會一輩子對我忠誠嗎?真心的忠誠?」

  「像個秘書對老闆一樣的忠誠?」她舔舔乾澀的嘴唇,「是的,總裁,我會當你一輩子的心腹。」

  「我真幸運,擁有你這個忠誠的小秘書!」他捏握她的下巴,慾望像火紅的煤炭在他的小腹燃燒,嗓音嘎啞地問:「所似不管我在辦公室裡做了什麼,相信你都不會說漏一個字?」

  「當然!」她點了點頭,「我說過,總裁跟葛小姐之間的曖昧遊戲,我視而不見,也不會亂嚼舌根。」

  「你還叫我不要因此擺臉色給你看!」粗粗的指腹開始在她柔嫩的下巴肌膚上畫著無數的小圈圈。

  他的記憶力果然好得驚人,不但過目不忘,並且過「耳」不忘!

  「對不起,總裁。」她再度為自己剛剛的失言道歉,「你說得對,這裡還輪不到我來發號施令。」

  「嗯,你很乖。」他挑了挑眉,望著她骨碌碌的眼睛,「你會替我泡咖啡、安排行程、整理報告。」他再度拿她之前說過的話來回敬她,「但我喜歡哪個女人,或是跟誰交往,你都管不著……」他頓了下,「你也不想管。你剛剛是這麼說的吧?」

  她的眼睛染上一抹難堪。

  「如果是你呢?」他緩緩垂下頭,鼻子幾乎碰上她的。

  「什麼?」她顯得驚慌失措。

  「如果我說我想跟你交往呢?」他注視著她因吃驚而微微開啟的嘴唇,那模樣就像想跟他索一個吻,但他在吻上她之前,又馬上退開了。

  他從未吻過任何女孩!

  忘了是哪個詩人說的,吻,是靈魂與靈魂,在嘴唇上相遇。他從未冀求過女人的靈魂,只是偶爾需要女人的肉體來消消火。

  但他想吻于珊,既衝動又害怕,害怕自己從此墜入萬劫不復的情網,更害怕隨著情感而來的束縛與捆綁,他渴望自由,習慣一個人無拘無束的生活,他不想對婚姻投降,更不想生孩子!

  「總裁,你別跟我開玩笑!」她露出尷尬的笑容。

  「你是在拒絕我嗎?」他的眉頭動了動。

  「總裁。」長長睫毛垂下來蓋住她不安的視線,「我知道你一向最反對辦公室戀情!記得嗎?上個月業務部的黃經理因為跟女同事發生感情,你二話不說就開除了他們兩個。」那個事情在辦公室引起軒然大波,許多同事背地裡都認為黑總裁的做法不近人情。

  「那不一樣!」黑澤男一臉義憤填膺,眼神裡流露出輕蔑與不屑。

  「他們那個不叫辦公室戀情,而是婚外情,黃經理有老婆,小孩一個十歲、一個八歲,年紀一把還跟女人亂來,成何體統?!」

  他最恨那種生了孩子又不肯善盡家庭義務的男人,就像他的父親一樣!他小學二年級,父親拋妻棄子跟個酒家女跑了,大字不識一個的母親靠著一個賣早餐的小攤子拉拔他到十八歲上大學,而她自己卻因為感冒並發急性肺炎,突然就撒手人寰。

  婚姻究竟是什麼?對母親而言,婚姻等於一場災難!

  她得到一個不忠的丈夫、一個拖累她半生歲月的兒子、一個貧病交加的苦難人生。死亡對母親而言,也許是一種解脫,對黑澤男而言,則是一輩子的遺憾。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真希望母親能活著看到他今天的成就,但人生豈能處處盡如人意!

  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可不打算讓自己輕易陷人那一團婚姻的災難裡,也不打算扯進那個混沌不堪、名為「家」的炸藥庫裡,他到現在還忘不了父親為了那個酒家女,三番兩次把母親和他打得鼻青臉腫。

  他從不覺得自己有家,也不覺得自己有爸爸,他詛咒爸爸跟那酒家女統統死掉,沒想到死掉的卻是他媽媽……

  「總裁……」于珊細細地叫了幾聲。

  黑澤男的眼神穿過時光隧道回到現實,慢慢停駐在那張潔白純淨、淚痕猶濕的面龐上。

  「你生氣了?」她問。

  「沒有。」他搖搖頭,「我總是有很多事情要想的。」也想起自己沒有招惹于珊的權利。她不是個可以跟他玩遊戲的女人,而他則是個不要婚姻與家庭的男人,他剛剛一定是得了失心瘋才會跟她胡扯瞎扯,竟然問她要不要跟他交往!幸好,她那個小腦袋瓜還算聰明,並沒有答應他。

  「總裁,關於你剛剛說的那件事……」她嚥了一口口水,似乎不知道該提還是不該提,剛剛他說的交往那件事……

  但她的困擾很快就得到解決了。

  「忘了吧!」他離開她身邊,回到座位上,盯住之前看了一半的公文,硬邦邦的說:「那只不過是個無聊的玩笑。」

  「是,總裁,我知道。」她也硬邦邦地回話,臉色蒼白得像張白紙,「我出去做事了。」

  「去吧!」他歎了口氣,視線從公文移到她轉身離開的細瘦背影上,她走路搖搖晃晃,像個快被風吹倒的稻草人,他立刻後悔傷害了她,她玩不起遊戲,也開不起無聊的玩笑,但她卻撩動了他那顆枯萎已久的苦澀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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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18:13: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連幾天,黑澤男和于珊兩人一碰面,就像木頭人對上木頭人,除非必要,誰也不肯開口多說一句話。他知道她在避著他,就連送咖啡進來的時候都是低著頭,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又低著頭出去了。

  當他對她交代工作上的事情,她則一逕忙著做筆記,偶爾出聲,說的也不外乎「總裁,我知道了。」或者「是,總裁。」。

  他開始覺得心浮氣躁,渴望她來敲門,渴望她婷婷的走到他面前,但是一看到她蒼白卻倔強的小臉,他又焦躁得想砸杯子、想摔公文,想……老天!他希望她不要那麼完美,希望能在她交上來的報告裡挑出一個錯字,或是等她漏排一個重要的會議之類,總之,他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一個理由,好正正當當地把她抓到他的腿上,用力打她的小屁股……

  一天,她又低著頭進來,把一份完美無缺的報告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低著頭出去。

  他注視著她沉默離去的背影,終於忍不住開口。

  「于珊。」

  她慢慢地回頭。

  他掙扎了半秒鐘,「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于珊愣了一下,根本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無關公事的話,但她心裡也沒抱多大的朝望,對他已經死心。

  「沒有。」她毫無生氣地搖搖頭,「我今天要加班,整理幾份明天要用的會議報告。」

  「我等你!」他柔聲說道:「我們好久沒有開『晚餐會報』了,對不對?

  他們每週會有一場固定的「晚餐會報」。其實該報告的于珊都打成白紙黑字交給他了,也沒什麼額外要報告的,這一點,他心知肚明,但他們兩個很有默契,誰也不去揭穿。

  與其說那是一場會報,倒不如說那是一場固定的約會更恰當。

  但是黑澤男絕不可能跟員工發展辦公室戀情,他是個嚴厲的老闆,自然不可能帶頭破壞自己訂下的規矩,但他很技巧的以「會報」之名,掩飾「約會」之實。

  情非得已,總裁也得想辦法鑽公司漏洞!

  誰教他自己要訂下這種莫名其妙的規矩!那規矩,也是于珊進公司之後,他才訂下的。也許他真正要規範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問世問情是何物?既能教人生死相許,又怎麼會是法條規章所能框住的呢?真框得住的話,黑澤男就不必如此煎熬了!他渴望跟她獨處,卻又得煞費苦心、巧立名目,他活得還真是該死的辛苦!

  晚餐會報,他想騙誰?!

  仗著這個堂堂皇皇的名號,他帶她吃遍台北的美食餐廳,而他發誓,在每一次望著她吃東西的時刻,他腦中不曾想過一絲絲公事,一絲都沒有,運轉在他腦子裡的全是極度私密的想像,她和他糾纏在一起,她柔軟的身子攀在他的身上,溫馴地讓他吻她的眼、她的唇、她的胸脯,以及……

  「總裁……」她忽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怎麼啦?」多日來堆積在黑澤男心中的陰霾突然一掃而空,他壞壞地咧開嘴,調侃的說:「這個時候你只要說『是的,總裁。』就好啦!你不是很擅長說這句話嗎?」

  「噢!」于珊失血過度的小臉染上一抹潮紅,「是的,總裁。」她說了真心想說的話,而那也正是他想聽的。

  那紅暈在她臉上蔓延,卻滲入他的心。

  「我猜,你一定有很多事情要跟我報告,對不對?」他露出一口白牙,給她一個俊朗無比的笑容。

  「噢!是的,總裁。」她乖乖的點頭,像個聽話的小學生,又說了一逼她最擅長的回應,眼底儘是對他深深的渴慕與崇敬。

  他看她一眼,那張小臉有藏不住的雀躍。于珊是喜歡他的,他知道只要自己勾勾手,她鐵定會像飛蛾撲火般的撲向他,但他這把野火肯定會燒得她體無完膚!他不想害她,婚姻、責任、承諾,他沒一樣給得起,而她會是個需要那些的女人。

  但是一場「晚餐會報」而已,應該無傷大雅,他再度說服自己,也許該說是欺騙自己,欺騙自己只想跟她面對面吃頓飯,僅止於此;發乎情,止乎禮,僅止於此;至於因她而起的慾望……

  他自會找其他管道舒解。

  隔著一面牆,她在門外,他在門內,一整天,兩人都魂不守舍,無心辦公。

  下班時間一到,黑澤男打開門,問也沒問于珊手邊的工作是否告一段落,就拉著她的手肘,上了車,把她帶去那家位於安和路上的「菲瑪索」。

  那是一家很經典的法國餐廳,在競爭激烈的餐飲界歷經二十年屹立不搖,黑澤男喜歡這種禁得起時間淬鏈的老店,來這裡的大多是識途老馬,懂得監賞正統法國大餐的老饕。

  侍者過來,問他們需不需要餐前酒,于珊一向不喝酒,而他在于珊面前通常也滴酒不沾,他正想拒絕,于珊卻開口要了一杯,他挑了挑眉,隨後跟進,也要了一杯馬丁尼。

  前菜上桌之前,于珊已經喝乾了眼前那一杯,醉意從她水汪汪的眼眸裡浮出來,帶著幾分詩意的迷濛。前菜撤掉以後,主菜上桌,他注意到她握著刀叉的雙手開始發抖。

  「于珊。」他蹙起眉頭,沒想到她的酒量竟然差成這樣,「你不該喝酒的!」

  「放心,總裁,我沒事。」她用力握住刀叉,對付盤中的青蛙腿,然後一口接一口的吃下去。

  他們吃到一半,侍者又送來一瓶年份很好的加州酒,恭恭敬敬地說:「黑先生,這是我們老闆特別招待你的。」

  「不用了!我們不喝……」

  「我們要!」于珊竟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她放下刀叉,迷濛的眼神從侍者手上那瓶酒移到黑澤男的臉上,「總裁,我想喝!」聲音小了一點,眼神卻充滿了乞求。

  侍者望了黑澤男一眼,後者點點頭,侍者開了瓶,酒液注滿于珊眼前的杯子,她迫不及待又啜了兩口,然後索性一古腦的幹掉那一杯,又要了第二杯,酒精開始在她的臉上跟腦袋裡面放火,紅通通、亂烘烘,她不能想也不能講,當然更沒辦法跟總裁做出什麼像樣的報告。

  但黑澤男一點也沒有怪罪她的意思,餐廳是他訂的,菜單是他選的,酒是他同意要開的,于珊喝醉當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至於報告,他們兩個都知道那根本只是個幌子,是他想和她在一起的煙幕彈而已。

  沒料到的是主菜還沒吃完,于珊已經醉得整個人快要趴到桌子上。

  「抱歉!」黑澤男對侍者說:「甜點不用上了,替我買單。」

  結了帳,他撐起于珊綿軟的身子,大步走出餐廳。

  黑澤男把車留在「菲瑪索」的停車場,並不打算開走。老實說,他沒把握把于珊弄進車裡之後不會出事,她渾身紅通通、軟綿綿地掛在他身上已經快讓他受不了,如果進到車裡關上門,四下無人,難保他不會一時衝動佔有她。

  他不能佔有她,更不能害她!

  為了保持理智,黑澤男撐著醉眼迷濛的于珊在圓環附近的人行道上走了一段路,夜風涼涼地吹來,貼在他身上的于珊忽然打了個寒顫。

  「冷嗎?」他脫下西裝,披在她衣著單薄的身上。

  「總裁……」于珊忽然從他懷中仰起臉,眨著一雙迷濛的眼睛瞅著他,「我今天晚上讓你丟臉了,對不對?」她是醉了,但還不至於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她在餐廳裡就感到頭重得像顆大鐵球,她愈是努力想把那顆鐵球撐起來,愈被餐桌吸過去,好像餐桌底下裝了磁鐵。

  「沒有。」他帶著一抹柔情,很輕、很輕地擰了擰她泛紅的臉頰,指尖傳回她細緻如嬰兒般的肌膚觸感,「你乖得像隻貓,醉了就睡覺,既不吵也不鬧,你沒丟我的臉。」

  她安心的靠回他的懷裡,多希望可以一輩子靠在這個胸膛上,當然,這個不可能的期望她只能放在心裡,不能說出來徒增他的困擾。

  「總裁……」她喃喃喚他一聲。

  「嗯?」他攬著她的肩,緊緊摟了她一下。

  幸好她醉了,不是嗎?否則他怎麼能跟她如此貼近啊!沒想過自己可以像這樣摟著她在街上定,在路人眼中,他們也像是一對愛侶吧!

  「你對我真好。」她輕輕地說。

  「我看你真是醉糊塗了。」他苦笑一聲,「公司裡哪個人不把我當惡魔?」

  「你不是惡魔!我很喜歡……」話到嘴邊,她硬生生把「你」吞下去,「替總裁做事!」

  他被她的話感動了。「你真不愧是我最忠誠的心腹。」

  「是啊!」她開心了,「我是對總裁最真心、最忠誠的心腹!」真開心,太開心是會讓人流淚的。

  他拉著她在人行道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伸手替她拭去淚水。

  「怎麼哭了?」

  她虛弱無助地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滿足地輕輕歎了一聲。「因為我很高興。」

  「高興什麼?」

  「很高興。」她閉上眼睛,感覺眼眶熱呼呼的,淚水滑落臉頰,「我最喜歡跟總裁開『晚餐會報』了。」

  「傻瓜!」他再度替她拭去眼淚,「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他把她拉進懷裡,讓她橫躺在他的一條手臂上,黝黑的眸子鎖住她。

  「什麼?」

  「以後不許再喝酒了!」

  她躊躇著。

  「你不答應?」

  「我喜歡喝酒。」她垂下眼睛,「喝醉了,總裁才會像這樣抱著我。」

  他被她喜悅卻哀傷的語調震撼住。「于珊……」他欲言又止,「你是真的醉了!」

  「是啊!」她忽然咯咯笑起來,「我是醉了,我的頭好暈,眼前好像有千萬顆小星星在轉啊轉……好多星星……肚子裡好像有一顆太陽在燃燒……」她突然推開他,腳步踉艙的起身,站在人行道上,手臂輕舞,像個帶著醉意上場的舞者,「對了,總裁,你知道我在學校演過舞台劇嗎?」她回頭,難以聚焦的醉眼吃力的捕捉他……

  他被捉到了,像一隻籠中鳥,坐在那裡,癡癡傻傻地望著她。

  「嗯。」他被動地點點頭,「你在履歷表上提過。」他記得她演的角色是茱麗葉,像天使般美妙的茱麗葉,沒人能把這個角色詮釋得比她更好。

  「你的記性真好!」她又咯咯地笑起來。

  他在心裡吶喊,不是他的記憶好,而是因為他根本把她的履歷表當成情書,一字一句全背了下來。

  于珊翩翩然又轉了個圈,他緊盯著她不穩的腳步,隨時準備上前扶她一把,但她像是風中的柳條,顫巍巍,但是風吹不倒,她舞著、滑著來到他面前,檀口一開,美妙的嗓音在夜色裡跳躍——

  「來吧!夜晚!來吧!羅蜜歐!來吧!我夜晚中的陽光!因為我望見你躺在黑暗之翼上,比烏鴉背上的雪更白!來吧!黑夜,心愛的夜……」

  他神情激動地望著她,腦波奇異的流動,心跳如擂鼓,覺得她像一隻傳信的鴿子,用她獨特的聲音節奏,含蓄而清楚地把一種強烈的訊息傳到他的心裡,那幾乎……噢,不!那根本已經是愛情!

  他愛她好久了,從她開始跟著他的第一天開始,兩年了……

  「把我的羅蜜歐給我!他死後,再帶走他。把他碎成小星星,他將把天空點綴得如此漂亮,讓全世界,愛上你的美麗,喔!夜啊!世人將不再崇拜光彩奪目的太陽……」

  她念著念著,忽然用力搗住嘴巴,一陣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喉嚨,踉踉艙艙地跑到垃圾桶前,掀開蓋子,開始用力嘔吐。

  什麼開胃菜、主菜,全被酒精從胃囊裡掏出來,嘩啦啦地吐了個精光,吐到嘴裡只剩下苦澀的汁液,吐到雙眼泛紅,逼出熱淚。

  他立刻來到她身邊,扶著她的肩膀,掏出手帕,擦擦她的眼淚以及嘴角,「于珊,醉酒的滋味不好受!」

  于珊揪著衣襟,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剛剛那場劇烈的嘔吐抽光了,她緩緩抬頭,眼裡再度蓄滿了眼淚,虛弱地朝他一笑,「總裁,我很開心,我不難受!」帶淚的眼裡卻有一抹濃濃的哀傷。

  「于珊……噢,于珊……」他猝然擁她入懷裡,「求求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總裁……」她抬起顫抖的指尖,多想輕輕插進他的髮裡,多想揉揉他緊繃的背脊,「你討厭我看你,我……不看就是了……」她手腕一軟,兩條手臂毫無生氣地垂落在身側。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捧起她的臉,焦慮的解釋,「我不是討厭你看我,而是……噢!」該死!她又那樣看他了。

  那眼神既無辜又引誘,既甜蜜又傷痛,他痛苦地粗喘一聲,低下頭,她沒閃躲,卻緩緩閉上眼睛,一聲驚雷轟隆隆穿透他的腦門,魔鬼般的慾念被徹底喚醒,他驀地吻上她的唇,輾轉、火熱,吻得她發熱、發昏,比醉更醉,滾燙的大掌支撐綿軟的身子,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顧一切的佔有她!

  轟隆……轟隆隆……

  白晃晃的閃電加上聲聲驚雷,如刀刃劃破黑絨般的夜空,霎時,雷電滿天,大雨嘩啦啦打在那對忘情擁吻的男女身上。

  「該死!」黑澤男不情不願的鬆開她甜蜜的紅唇,將西裝外套蓋在于珊的頭上,拉著她拚命往前跑。

  明明不該招惹她,明明跟自己說好不能害她,但他剛剛竟然鬼迷心竅,只想著該如何佔有她!他真是魔鬼,明知她不是那種玩玩就行的女人,竟然還敢恬不知恥的向她伸出魔爪,這種惡魔行徑,連老天都看不一下去,硬足下了一場大雨來懲罰他。

  黑澤男心中隱藏著對自己大量的怒意,覺得自己簡直比十八歲的毛頭小子還不如,他的理智用來應付商場上那些老狐狸或是葛采薇那樣的女人還算綽綽有餘,但在于珊面前,理智會自動融成一團粘呼呼的醬糊,讓他只想用嘴唇粘住她的嘴,想讓她的嬌軀粘住他的陽剛,最好粘得一絲縫隙都沒有……

  大雨模糊了視線,他在嘈雜雨聲的掩護下猛地喘了幾聲,眼前卻清楚的浮現于珊坐在位子上敲打電腦鍵盤的模樣,她的手指像蔥段,敲鍵盤的聲音像在彈鋼琴,而那雙在辦公桌底下夾緊的大腿又細又白,不穿絲襪就夠要人命,他不只一次想要掰開她……不能想,不該想了,愈想他愈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道道地地、喪心病狂的野獸!

  他經常眼睛看著公文,手裡握著于珊泡的熱咖啡,心裡想的卻是如何瘋狂的愛她一場,說來說去,他就是這樣一個不折不扣的色情狂。

  野獸,色情狂;野獸、色情狂……不斷在他腦中輪流出現,嘲弄著他、壓迫著他,逼他非得想辦法跟那些不堪的字眼一刀兩斷,提醒他千千萬萬不能淪為愛情的俘虜!

  他不要愛情,不要婚姻,甚至不要一個家。

  他從來沒有家,但也活得很好!

  家是彈藥庫,是罪惡的淵源、裡面充滿了欺瞞與背叛、痛苦和折磨,他母親就是活脫脫的愛情與婚姻下的犧牲品。

  沒必要讓自己或于珊也淪為犧牲品,這個世界為愛犧牲奉獻的人已經夠多了,他不當傻子,也沒必要把于珊拖進這淌渾水。

  「總裁……」于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別說話!」對自己的惱怒不自覺的化成一聲暴吼,他用力扯著她,大步往前面一棟大樓跑去。

  「噢!」她被他的吼聲嚇到,咬著下唇,不發一語,加緊腳步跟上他的步伐。但那幾乎是天方夜譚,他人高馬大,步履又快又急,他的一步足以抵過她的三步,她拼了命的奔跑,忽然高跟鞋發出斷裂聲,她心裡慘叫一聲,整個人失去平衡,千鈞一髮之際,急忙掙脫他的手,緊接著身子撲倒在濕淋淋的街道上,下巴觸地,身上的西裝外套同時掉落。

  黑澤男猛然回頭,分秒不差,剛好目睹她倒臥在一潭水窪裡,她身上的衣物全都濕透了,長長的髮絲粘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她看起來該死的狼狽,也該死的美麗,在他眼裡,她簡直沒有一點缺陷,找不到一絲毛病,而那楚楚可憐的凝望著他的雙眼,總是輕易就瓦解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心防。

  心防,防不勝防,他,防不了她!

  「于珊,怎麼了?」他蹲到她身邊,「你扭傷了?痛嗎?」脫掉她的鞋子,輕輕揉捏那雙柔軟的小白足。

  她拚命想把腳縮回來,但他捏著不放。

  「我……還好!」她小聲的說,搖搖頭,「我還可以走!」

  但是不能跑了,腳踝上的巨痛一波波侵蝕著她,也許可以勉強站起來,拖著走上幾步也還行,但她沒辦法跟他手拉著走一起前進了。

  「總裁,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

  「你別胡說!」他的心抽痛起來,就算是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在這時候離開她,但他有種不安的感覺,要是現在不離開,也許這輩子他都無法離開了,他好怕自己就此離不開于珊,怕自己對她的依戀愈來愈深。

  「對不起,總裁。」她扁扁嘴,小聲地說:「我今天晚上一直替你找麻煩!我真是個麻煩鬼!」

  「你不是麻煩鬼,于珊……」他伸出手,撥開粘在她臉上的髮絲,「你很美!」

  她跟他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個念頭就這樣突然蹦出來,把他嚇出一身汗。

  「總裁,你又跟我開玩笑了!」她咬住嘴唇,冰冷的雨水降低不了她臉上及身上滾燙的溫度,她覺得自己好像發燒了。

  「不是玩笑!」他嗓音嘎啞地重申,指尖觸碰她的臉蛋。「于珊,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雨水毫不留情的沖刷他的身體,沖掉他背脊上剛剛發出來的冷汗,卻沖不掉內心深處翻騰的慾望。

  「總裁,我們得趕快離開.你全身都濕了。」她害羞的垂下眼瞼,警告自己不要一再耽溺在他的證美中。

  「你也濕了!」好濕,濕濕的小美人……該死!黑澤男發現自己又開始往色情野獸之路邁進一大步。

  慾望像雨,拍打著他的身體。

  「嗯。」她無邪地點點頭,渾然不覺他心裡正運轉著邪惡的念頭。

  「于珊,你想跟我……」喉結動了幾下,「一起去避避雨嗎?」

  「嗯……」她的心兒怦怦狂跳.有種生命即將遭逢巨變的感覺,但她不害怕,堅定的說:「我想跟你一起……去避雨。」

  「你還沒弄清楚我要帶你去哪裡。」

  「哪裡都行。」她露出一抹微笑,「總裁,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

  「即使……他的眉頭抖了一下,「我想帶你去開房間?」他攔腰抱起她,雨水從他的眉毛滴下來,落到懷抱裡那張蒼白的小臉上。

  「如果總裁想這樣,」她臉上的雨水像淚水,汩汩地流下,「我也可以。」

  轟隆!

  一道強烈的閃電劈下來,沒劈中黑澤男,他卻有被五雷轟頂的感覺。于珊傻氣的言語,把他震得啞口無言。

  他原本存心想嚇壞她、嚇跑她。那是他唯一能抵禦她的途徑,沒想到被嚇壞的卻是他自己!

  「于珊,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抱著她,奔進一棟大樓底下避雨,感覺她冷冷地瑟縮在他的懷裡,渾身顫抖。

  「你又醉、又冷、又受了傷,你不知道……」

  「總裁,我知道的。」她堅定的打斷他的話。為了宣示決心似的主動勾住他的脖子,這輩子她沒跟男人這麼靠近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酒意早已被雨水沖走了,腳上的痛在黑澤男柔情的碰觸下撫平了,難以平息的,只剩下心裡那股隱約陌生的騷動,她想,黑澤男無所不能,他會告訴她,在她體內蠢蠢欲動的東西是什麼!

  她想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如果他願意告訴她的話。

  「總裁,帶我去避雨。」

  他站在那裡,抱著她,像一尊石雕像,動彈不得。

  「總裁……好冷。」

  石雕像動了一下。

  「總裁……」

  「于珊。」他打斷她的話,深深地凝視她。「你談過戀愛嗎?」

  溫柔的眼神回應著他黑黝黝的眼睛,「嗯。」她點頭,沒說她此刻正在愛裡,也沒說他是她唯一愛戀過的對象。

  「能愛人也被愛,真好。」輕歎一聲,他嗓音嘎啞地說:「但我沒有!」他誠實以對,「我不知道什麼是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愛人的能力。」

  他忘了是誰說過,很多人不但沒有愛人的能力,就連犯罪的能力也沒有。黑澤男心想,犯罪也許他還行,他曾詛咒他爸爸去死,那足以構成一種罪行;運用權勢逼退衛理科技前任總裁,爬上高位,也算一種罪;當他不帶感情操弄女人肉體的時候,心裡隱約也有一種犯罪感……算一算,他稱得上是前科纍纍。

  不過,他的確質疑過自己有沒有心,懷疑過自己能不能愛、會不會愛!

  也許他不是不需要一個家,而是害怕自己沒有成就圓滿家庭的力量。

  「總裁……」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掌心貼在他的心口,「你可以的,你無所不能,你是我心裡的神。」他的襯衫是濕的,皮膚是冷的,但他令她覺得溫暖,不管公司流傳多少耳語,不管人家說他如何踩著前輩往上爬,他仍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溫柔的男人,雖然他常常在她面前大吼大叫,雖然他有時候會暴怒得像一頭獅子。

  但獅子終究也有柔情的一面!她見過他一個人坐在位子上凝眉、沉思、發呆的樣子,她知道他如王者般的面容下隱藏著溫柔的本質。

  像一個尚未被挖掘的寶礦,她感覺得出來,他裡面有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沒想到我在你心裡這麼偉大!」如果他語氣裡有任何一絲嘲弄的意味,那也是針對他自己。

  他,黑澤男,何德何能,能在于珊心裡佔有神祇一般的位置!

  她不理會他的嘲弄,堅持地說:「我就是這麼看你的。」

  接下來好一陣子他們兩個都沒說話。

  突然,于珊輕輕撫摸他的臉。

  他全身僵硬的讓她摸。他沒吻過女人,也沒閒工夫讓女人撫摸他的臉,但他剛剛吻了于珊,現在又讓于珊親密地撫摸他,她摸他的動作有點笨手笨腳,可是她讓他覺得心中滿是感動。

  「于珊,你真的願意跟我去避雨嗎?」

  「我記得我已經回答過了。」她甜蜜的嬌嗔。

  「抱歉!抱歉!」他為自己的明知故問乾笑一聲,緊張到顏面神經開始抽搐,「于珊……你願意……」咬著牙,像是在受什麼苦刑,「試著讓我愛你嗎?」

  愛,對他而言,曾經是個恐怖的字眼,有愛就有渴望、責任、承諾以及失去,就像他曾經失去他的母親一樣。

  很長一段時間,他覺得自己像個後天失明的瞎子,因為曾經看見過顏色,所以比先天的瞎子更難適應完全黑暗的世界,愛與被愛,就是他曾看見過的那些顏色,看到過又失去。那痛苦,椎心刺骨。他不確定自己可以再受一次,他情願一直留在黑暗裡,情願自己什麼也沒有看見過、擁有過、失去過,彷彿那樣就不會再痛。

  但是于珊美好得讓他不得不鼓起勇氣定出陰影!自從母親過世後,這是他第一次思考到「愛人」與「被愛」。也許那並沒有那麼可怕,也許這一次只要他小心照顧、耐心呵護,于珊就不會像母親一樣突然消失。

  他想愛人,想愛于珊……

  「總裁……」他高高的額頭顯示出高貴自大的男人氣概,完美的俊臉十足陽剛,但她仔細打量,卻發現他自信的眼神潛藏著一抹小男孩似的脆弱,她被眼前這個充滿複雜感情的男人強烈吸引,「這不會是另一次玩笑吧?」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類似的問題前幾天他在辦公室裡已經問過,他問她想不想跟他交往,她還來不及說YES,他就叫她忘了這個玩笑,現在他又想尋她開心?

  「不是!」他急忙否認。

  她沒見過他這麼著急的樣子。

  「我知道你是不開玩笑的。」他清清喉嚨,好像在神父面前發誓,「于珊,我想請你跟我交往,以結婚為前提。」

  她放在他心口的小手僵住了,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要求。「葛小姐怎麼辦?」小手抓住他的衣衫,喉嚨忽然變得乾澀,

  「葛采薇跟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他的眉頭像兩條毛蟲一樣攬成一團。

  她勉強自己不去嫉妒,試著理性的陳述事實,「大家都知道她是總裁的女朋友。」

  「那是因為她有妄想症,成天沒事亂放話。」

  「我猜……」她瞄瞄他的臉,「你一定跟葛小姐一起『避過雨』。」

  很曖昧的問題,也是他無法規避的問題。

  「我沒跟她避過雨。」他試著把情況釐清,「但我跟她上過床。」

  「噢!」她的身體抖了一下,告訴自己:不要嫉妒、不要嫉妒、不要嫉妒……噢!她失敗了,她很嫉妒葛采薇,葛采薇成熟亮麗、充滿自信,不像她,只是個怯生生的小秘書。

  「于珊。」他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打算欺騙你,所以選擇據實以告。」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容不下謊言和猜忌,「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就算我不說,你一定也能對我的風流情吏如數家珍,更清楚除了葛采薇,我還有過不少女人,這些過去,你確定能包容嗎?」

  于珊的心開始亂了起來。過去就讓它過去,她可以不去追究。但未來呢?她真有辦法抓住這個像神一樣的男人嗎?

  她可以專注的愛他一輩子,但他呢?會一輩子守著她一個嗎?

  「你行嗎?」他又問了她一次。

  「我……」她張開嘴,喉嚨卻像被塞住的水管,無法出聲。

  「于珊,告訴我,你可以!」他收攏手臂,幾乎想讓她蜷縮成一隻小蝦米,好放進口袋裡,「告訴我,你可以。」口氣從強硬轉成哀求,「求你,告訴我,你可以的……」

  「可以!總裁。」她眨掉眼裡一閃而逝的不安與迷惘,拋開困惑,選擇對他讓步,「我可以包容……你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噢!于珊!」他狂喜地把臉埋進她的胸口,「謝謝你!謝謝!」

  她被他的喜悅感染、感動了,沒想到自己一句承諾,竟能讓他如此快樂!他聰明不凡、俊俏挺拔,擁有一切,但是她其實很少真正見到他快樂的笑。

  他明明年輕得很,眼神卻深邃又深沉,每回見到他獨自坐在椅子上凝眉沉思的身影,她小小的心總是不知不覺會像他的眉頭一樣糾結成一團。

  「總裁,我願意讓你愛我……」她覺得自己隨時可以展開翅膀,為他飛舞綻放,「請你也試著讓我愛你。」她輕柔的撫摸他的臉頰,「好不好?」

  「于珊,于珊……愛我吧,愛我,就像我愛你一樣!」他激動不已,低頭吻她的嘴,多麼甜的小嘴,她說她要愛他,她愛他呵,久違而陌生的悸動震撼了他的身心,原來愛與被愛的滋味如此醉人。

  他飢渴地吻著她的唇,瘋狂地汲取她唇齒之間甜蜜的喘息,他愛她那張願意說愛他的小嘴,他愛、他要這個女人!

  「總裁……唔……」她毫無保留的回應他的熱情,「我愛你,永遠會比你愛我更多一點。」

  「不,我會愛你多一點。」他斬釘截鐵的說。

  「我會比你那一點更多一點點……」

  他猛地低頭又吻了她,「于珊……于珊……」他終於可以恣意地呼喚她的名字,不用再苦苦壓抑在心底。

  「嗯。」

  「于珊……于珊……」他像個傻子一樣的又連叫了好幾遍。

  「嗯。」她的眼眶又濕了。

  「于珊,換你叫我了。」

  「啊?」帶淚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訝。「總裁!」她不是這樣叫過他許多逼了嗎?

  「別叫我總裁,你應該改口,叫我澤男才對。」親親她羞得紅通通的臉。

  「噢!」她把頭埋進他的胸口,嘴裡像含了一顆鹵蛋,含糊不清的開口,「澤男。」

  「你叫得真好聽。」他低頭親吻她的耳朵,「再叫一次,嗯?」

  「澤男。」她依了他,又叫了一次,這次感覺好像沒那麼彆扭了,於是她一連又低喃好幾聲,接著一陣陣男性粗獷的喘息融人她細聲細氣的呢喃,一嬌吟、一喘息,她的呢喃和他的氣息漸漸調和成一種激情的腔調,然後他們的身體同時沸騰,他的吻像雨點,瘋狂的落在她的額頭、眼睛、鼻樑、柔嫩的唇瓣……

  情慾像雨也像花,嫣紅地綻放在她臉上。

  他開始揣想她胸前那兩朵更瑰麗的春色,以及細白雙腿之間幽深的春溪,而他將會如何昂昂揚陽地溯溪而上,去探訪她甜蜜的源頭

  「于珊……」

  他像吸血鬼似的吸吮著她柔嫩的細頸,她的頸子好白、好嫩,她出於本能地把頭往後仰,歡迎他來咬她,感覺自己即將成為真正的女人——他的女人。

  「澤男,帶我……去避雨吧!」她能感覺到他迫切想要她,雖然她沒被任何人要過,也沒想要過任何人,在男女關係上,她純潔得就像一朵百合花,但她將會心甘情願為他綻放。

  「呃……」他慢慢煞車,緩住在失控邊緣的熱情,壓抑地開口,「于珊……我們……可以慢慢來……」他知道她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婚前性行為是種禁忌,他不想勉強她跟他一起「犯罪」。

  「你是認真的?」她問。

  「嗯。」他咬牙,點了點頭。

  很認真的不想「勉強她」,犯罪,很認真的「勉強自己」不要操之過急,但是,成效不彰,他胯下的火熱與腫脹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是我好冷,澤男,我的衣服都濕了。」她忽然打了個噴嚏。

  「該死!」他詛咒一聲,「我忘了你全身都被雨淋濕了。」

  「你也一樣。」她既害羞又挑逗的說:「我想我們都得趕快把濕衣服脫下來。」就算突然冒出一百個神父組成人牆擋在面前,也不能阻止她投進他的懷抱,上帝為鑒,不管有沒有那張證書,也不管能不能得到全世界的人的祝福,她,于珊,這輩子認定了這個男人。

  「于珊……」

  她打斷他的話,堅定地說:「讓我……做你的女人好嗎?」

  「于珊……」

  她再度打斷他的話,「抱我,像抱其他女人那樣的擁抱我。」

  「于珊……」

  她第三度打斷他的話,「抱我!」一股熱呼呼的愛情在她的胸口激盪,「今夜我不會讓你帶著對我的慾望,去擁抱別的女人!」

  「傻瓜!你在說什麼?」他投降了,下巴磨蹭她濕濕的頭髮,「今天開始,除了你,我不會再抱別的女人。從今而後,我就只有于珊一個了。」

  「真的?!」她露出比花更美的微笑,「那麼,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噢!」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于珊,你是我見過最甜美也最勇敢的小女人。」他決定放自己一馬,跟著內心最誠實的慾念走,「我不猶豫、不忍耐,于珊,我想跟你做愛!」他盯著她的眼,「讓我做你的男人!」

  「噢!」多甜蜜,她的臉蛋紅透了,「我的男人,黑澤男,我的男人!」她輕輕地呼喊他,「噢!我的羅蜜歐!我的!」她的心好像一顆充了氣的氣球,一寸一寸地往天堂飛昇。「我的男人!」瘋狂的口吻裡聽得出愛情。

  「是的。」他低頭吻她,「我是你的男人,你的羅蜜歐,而你,于珊,是我的茱麗葉,我的女人。」

  下著大雨的那一夜,他成為她的男人,也讓她變成了他的女人。

  他抱了她、要了她、愛了她,一遍又一遍。

  她比他所能想像的更柔軟、更美好、更火熱、更不可思議。

  只是誰也沒想到,屬於他們的美好時光,竟然就這樣結束在那個轟轟烈烈的雨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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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才濛濛亮,黑澤男就悄悄翻身下床,他想起一個老朋友胡老闆開的大宇精品名店就在他們投宿的冰悅飯店附近,于珊迫切需要一套乾淨的新衣服,昨天她身上那套鵝黃色的套裝因為他一時情急而撕裂了一隻袖子。

  定到窗戶邊,他在手機裡找到胡老闆的電話號碼,按下撥號鍵,等了很久,終於聽到對方喂了一聲。

  「喂,我是黑澤男,胡老闆,嗯……方便到你店裡走一趟嗎?」他聽了一下,又開口道:「我當然知道你還在睡,也知道你昨天鐵定又在夜店混到三更半夜,不過情況緊急,我需要一套女裝,尺寸是……」他看了于珊的睡臉一眼,愉快的說出他昨天用手、用嘴實際測量過的三圍,「我馬上就要,對了,再加一雙五號半的高跟鞋……不,不用差人送過來,我人就在附近,幾條街而已,我想散步過去看看那些衣服的樣式……」

  胡老闆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調侃他的話。

  黑澤男反而神情愉悅地回應:「當然是給女朋友的,怎麼?我有女朋友很奇怪嗎?」

  女朋友,他的,黑澤男有女朋友了!老媽地下有知,應該會感到很欣慰吧!

  從今以後,他不再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于珊將會與他同行!

  掛斷電話,黑澤男輕輕地回到床上,發現于珊竟然把被子踢到床下,她裸露的嬌軀暴露在雪白的床單上,直長黑髮披散在枕頭上,偏著頭,手肘彎曲,指頭放在臉頰邊,紅唇微噘,睡得像個嬰兒一樣熟。

  她是該睡得很熟,他昨夜可把她累壞了。

  最後一次,她在他進入她的時候,低聲哀求他別再來了,話雖如此,但她仍奮力揪著他的髮,一度虛軟的雙腿圈著他的臀,迎接他如火的熱情。

  昨夜,她是他懷裡最性感的維納斯,沒想到這個維納斯睡覺的時候會像個孩子一樣踢被子!幸好她身邊有了他,以後他可得注意,千萬不能讓她著涼了。他替她拉妥被子,細細密密蓋住她迷人的身體。

  摸摸她如絲緞般的臉顏,戀戀不捨的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黑澤男翻身下床,盥洗穿衣,輕輕地開門出去,走進甫由漆黑轉為淺藍色的晨霧裡。

  經過兩條街,遠遠地,黑澤男看見大宇精品名店的胡老闆邊打呵欠邊開店門。這個老胡平常混慣了夜生活,現在一大早上就被他從床上挖起來,肯定腦袋只醒了一半,並且還帶著下床氣。

  黑澤男放慢腳步,決定給老胡多一點時間清醒。他在圓環附近繞了一圈,最後在昨夜他跟于珊坐過的那張人行道上的椅子上坐下,椅子經過一夜大雨的洗滌,變得乾淨,但沖不掉昨夜的甜蜜點滴。

  他坐在那裡,手肘撐在膝蓋上,指頭撐住下巴,如阿波羅太陽神般的俊臉時而恍惚,時而露出玩味的笑容,陷人愛情的男人該有的樣子他全都有了,但他與生俱來如狼般敏銳的警戒感似乎被愛情沖淡了,不然他不會沒聽見一陣鬼祟的腳步聲正緩緩向他接近。

  「老兄,借個火。」

  黑澤男猛然一震,「抱歉,我不抽煙。」

  與其說他是被這個鬼祟的小混混嚇住,不如說他是被自己完全失去警戒的疏忽嚇到,竟然任由一個陌生人無聲無息的靠近而渾然不覺。

  「那可不可以借個一千、兩千?」小混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板牙,蓬亂的頭髮染得像乾枯的稻草,稻草下的一張臉,看得出來是因為吸食毒品過度,而呈現出不正常的慘白顏色。

  黑澤男皺起眉頭,「當乞丐,你好手好腳,資格不符;耍無賴,你不夠陰也不夠狠,所以。」他霍然起身,高大的個頭壓倒性地突顯出黃牙小混混的狠瑣與渺小。「我建議你還是乖乖自己去賺錢。」

  小混混懾於黑澤男王者般的氣勢,不自覺的倒退了兩步。「嘿嘿,不借就算了。」摸摸鼻子,攤開雙手,「老子才沒空聽你說教。」

  黑澤男看見那個小混混一臉吊兒郎當,把手插進口袋裡,慢慢轉身作勢要離去,然後假裝拐了一下,猛地又轉過來,手裡亮出一把刀子,故意讓他看到刀鋒,白晃晃的反光邪惡地射進黑澤男的眼睛,他一眨眼,小混混就欺上來,舉起刀子猛往他的胸口刺下去,他往左邊閃過第一刀,第二刀又隨之而來,他轉向右邊再閃過第二刀,同時出拳用力打中小混混的肚子,力道之猛,痛得小混混連刀子都握不住,嘔啷一聲落了地,黑澤男長腿一踢,刀子飛到幾尺之外,接著手肘一彎,重重擊中小混混的下巴,打得他一手抱著肚子,一手摸著下巴,節節敗退,黑澤男一個箭步上前,掐住小混混的脖子,使勁一推,讓他緊靠在後面那棵白千層的樹幹上。

  「說!」黑澤男加重了指頭的勁道,冷冷地問:「誰叫你來的?」

  小混混假裝沒聽見他的話,他的下巴腫起來,嘴角滲出了血,朝地上呸一口。

  「媽的,你把我的門牙都打掉了。」

  「你該慶幸掉的只是顆牙而已,再兩拳,我會送你上西天。」

  「媽的!」

  黑澤男沒理他的滿口髒話,「轉過去。」

  「你幹嘛?」

  黑澤男踢踢他的腳,強迫他轉身。

  「兩手抓著樹幹!」黑澤男壓著小混混的背脊,開始搜他的口袋,抽出一隻皮夾,翻開,找到一張寫著林家正的身份證。

  「林家正。」這名宇聽起來像個奉公守法的警察,而不像個蒼白的毒蟲。「你大清早不睡覺,在這裡晃什麼?」不過,那張身份證連個鋼戳都沒有,百分之百是假的。

  「你有坐在這裡的自由,我經過這裡,難道就有罪?」儘管黃板牙沽滿鮮血,小混混的嘴還是硬得很。

  「我再問一次,誰叫你來的?」

  「沒人指使我!」小混混誇張的怪叫起來,「老子只是看你不順眼,長得一表人才,穿得西裝筆挺,卻連個一千、兩千都拿不出來!」

  「你為了一千、兩千就可以殺人?」黑澤男黝黑的眸子閃著比刀刀更利、更冷的光芒。

  小混混故作無辜,「我只不過是想嚇嚇你而已。」

  黑澤男的眉頭動了動,剛剛這個小混混分明刀刀想置他於死地,絕不只是想嚇嚇他而已,他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誰指使他的?被迫卸任的衛理科技前任總裁?因為搞出辦公室婚外情而被開除的黃經理?抑或是羞憤難平的記者葛采薇?不過,黑澤男的敵人太多,除了上述三個可疑對像外,還有許多基於各種理由看他不順眼的人,但是明目張膽指使小混混當街殺人,他還是頭一回遇到。

  而且這個小混混既然能在這裡找到他,代表他至少從昨天就開始跟蹤他,他想起獨自在飯店房間裡的于珊,忽然焦躁起來。該死,他不應該把她一個人留在飯店裡,心念一轉,跟著他出來也不見得安全,如果剛剛歹徒朝于珊刺下去,或是他用的不是刀而是槍,那麼後果……簡直不堪想像!

  「轉過來!」黑澤男鬆開對他的壓制。

  小混混不情不願的轉回來,倒三角的小眼睛盯著黑澤男。

  他把那張假身份證塞還給他,「你可以走了。」

  「啊?」小混混驚訝不已,紅腫的下巴好像快要掉下來,動也不動的看著黑澤男,似乎沒有料到他會如此輕易就放過他。

  「怎麼?」黑澤男撇撇嘴,「你要是想留下來當練拳沙包,我也不反對。」

  「喔!」小混混的豬嘴動了動,好像想說什麼,但是想一想,又都什麼也沒說。

  「對了!」黑澤男盯著他,那小混混的牙齒是黃了點,精神也委靡了點,但那雙年輕的眼神裡隱約還有一絲良心未泯,看得出來他還不是個太壞的孩子,大概是為了弄錢吸毒,才會誤人歧途,遭人利用。

  「告訴你的幕後老闆,下次換個有練過的人來,我不忍心打『軟柿子』。」

  小混混蒼白如紙的臉猛地漲紅,擺明了他還是個嫩到不行的軟柿子。

  「你最好……小心一點!」他撂下一句警告比威脅意味要濃很多的話,掉頭,快快然離去。

  望著小混混離去的背影,黑澤男玩味著他最後說的那句話,然後若有所思的轉身,再度往大宇精品名店走去。

  經過一條街,天色又亮了幾分,晨霧散盡,開始出現稀稀落落的行人,但空氣似乎繃得很緊,就像他的心情。

  他提高警覺,開始留意前前後後的腳步聲,進入大宇精品名店之前,又一個年輕人從他身邊走過,他反射性地捏緊拳頭,擺出防衛的架式,結果反倒把那年輕人嚇了一跳。

  年輕人怪怪的看他一眼,嘀咕了一句,「李小龍啊?」塞緊掛在耳朵上的耳機,大步走,

  黑澤男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蠢,再往大街四方仔細觀望一下,並沒有發現任何行跡鬼祟的人跟蹤他,也許自己有點緊張過度了,他放鬆肩膀,推門進入大宇精品名店。

  三十分鐘之後,胡老闆睜著一雙睡眠不足、充滿血絲的眼睛,送黑澤男到門口。

  黑澤男手上多了兩個大袋子,裡面裝了一件粉紅色的小洋裝,以及一套兩件式的上班服,他還替于珊選了一雙符合人體工學的高跟鞋,胡老闆一再跟他保證這款高跟鞋走起路來婀娜生姿,又不打腳,他二話不說就帶了一雙。

  其實于珊不用穿這種鞋子走路就夠好看了,她的步伐總是讓他想起金庸武俠小說裡大美女王語嫣的凌波微步,輕盈得就像一隻海鷗優雅地掠過水面一樣,浮光掠影、蓮步輕移……總之,于珊美好得讓黑澤男感到一陣心悸。

  昨天他才剛剛得到她,今天已經開始害怕失去她。

  「黑總裁……」胡老闆連叫了幾聲。

  黑澤男回過神來。「什麼?」

  「我是說。」胡老闆打了個呵欠,抓抓一頭凌亂的黑髮,「黑總裁,你知道我喜歡跟你這種品味獨特又不囉唆的客人做生意,不過拜託行行好,下次千萬不要五、六點就把我從床上挖起來。」胡老闆挺挺腰桿子,「畢竟歲月不饒人,我也三十好幾,算有點年紀的人了,三點睡覺,五點起床,這樣會出人命的。」

  「出人命」三個字猛然抓住黑澤男的思緒,不祥的預感像煙一樣街上腦門,他的手反常地開始顫抖。

  「黑總裁,你怎麼啦?」胡老闆突然停止打呵欠,充滿血絲的眼睛盯著黑澤男,奇怪著他的臉色不但難看,而且提著袋子的兩隻手還抖個不停。「怎麼回事?」

  黑總裁向來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有沒有搞錯?胡老闆又揉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的眼睛跟腦袋一樣昏花了,揉了半天,放下手,猛地吃了一驚,一向冷靜如冰的黑總裁竟然真的在發抖。

  「黑總裁,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黑澤男搖搖頭,「謝謝你,老胡。」看了看表,已經快要六點了,「我得走了。」離開于珊身邊其實才沒多久,他卻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極度不安。

  「謝什麼?!朋友是幹什麼用的?」胡老闆擠眉弄眼,曖昧地說:「哪天帶小嫂子一塊來,我還真想看看什麼樣的女人能勞駕黑總裁出馬替她買衣拎鞋的,改天你帶小嫂子來,店裡這些,凡是她看得上眼的,全都算我的。」

  「謝啦!」黑澤男勉強擠出微笑。

  「話說回來,黑總裁,你真的沒事吧?」胡老闆眉頭緊蹙。他瘋瘋癲癲的說了一堆,但是黑澤男的臉色愈來愈壞,手也沒停止顫抖。「你開車嗎?」

  「不!我的車子停在菲瑪索餐廳的停車場。」黑澤男頓了一下,「昨天住在冰月飯店。」

  「難怪你說離我這裡很近,冰月飯店到這裡不過幾條街而已。」胡老闆收起嘻皮笑臉,「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不用了,你還是回去補你的大頭覺吧!」黑澤男故作輕鬆的說,覺得自己的手好像沒有抖得那麼厲害了,「我搭計程車就行了,今天。」他舉起手上的戰利品,「謝了!」

  「沒想到你把馬子,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胡老闆說。

  「不是馬子!」黑澤男認真的糾正他,「我會娶于珊當老婆。」

  「于珊?」胡老闆的磕睡蟲全跑了,「你說的是你那個清純的小秘書?」他挑起眉毛,「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像葛采薇那種世故幹練的女人。」

  黑澤男聳聳肩,心想,也許剛剛那個小混混就是那個女人指使來的。

  「可是于珊……」胡老闆想了一下,「年紀太輕又太文弱……」

  「她是外柔內剛。」黑澤男打斷了胡老闆的話,「其實她比我們這種自以為是的大男人還要堅強。」至少于珊敢愛、敢表白,比他這個感情世界裡的縮頭烏龜勇敢多了。

  胡老闆聳聳肩,吹了一聲口哨,「我一直以為你跟我都是頑劣的不婚主義者,沒想到連你這種男人都被收服了。」

  「人是會變的。」

  「那當然!」胡老闆不勝欷吁地說:「不是變好,就是變壞。」

  「變好或變壞,都比原地踏步有意思。」黑澤男說。

  「你該不會是在諷刺我吧?」

  「當然不是!你也在變,只是不自覺罷了!」

  「老實說。」胡老闆故意抖了一下,「我情願『原地踏步』,也不願意『自掘墳墓』!」

  黑澤男大笑兩聲,「也許婚姻真是戀愛的墳墓,不過想想,能跟于珊一塊躺在墳墓裡,也未嘗不是件浪漫的事。」

  胡老闆搖搖頭,「愛情已經荼毒了你的腦袋,我看你是無可救藥了。」

  「等著吧!」黑澤男露出智者般的微笑,「你遲早也會有這一天的。」

  「上帝啊!」胡老闆滿臉驚恐。

  「不跟你說了,于珊在等我。」

  「你別想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胡老闆用力捶了他一拳,開門送客。

  黑澤男走出大宇精品名店,覺得心情好像沒那麼緊繃了。不過之前慢慢變亮的天空,漸漸又陰暗下來。

  走了一小段路,他抬起頭,發現雲層開始變厚、變黑,於是趁雨滴落下之前,他伸手攔計程車,打算盡快趕回冰月飯店,于珊應該快醒了。

  無奈台北平常計程車滿街跑,但是真想攔一輛的時候,卻都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他捺著性子站在路邊等了幾分鐘,一個賣早餐的小販行色匆匆的推著攤車過馬路向他走來,他再次提高警覺,直到發現那個小販是個年邁的老婆婆之後,才稍微鬆懈下來。

  「先生。」老婆婆停在他的面前,嗓音乾啞地說:「快下雨了,可不可以幫幫忙,跟我買個飯團?」

  黑澤男愣了一下,「喔!當然。」想起靠著賣早餐拉拔他長大的母親,「給我一個……下,兩個好了。」

  接過飯團,他掏出一張千元大鈔給老婆婆,對她笑了笑。

  「不用找了,快下雨了,你趕快回去吧!」

  「先生,你這麼好心,願上帝賜福給你。」

  上帝已經把最好的于珊賜給他,上帝對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帶著對母親的懷念以及對于珊的愛情,黑澤男對老婆婆點點頭,溫和的說:「願上帝同樣賜福給你。」

  目送老婆婆推著攤車走開,他才剛轉身,就聽見老婆婆的大聲尖叫——

  「先生,小心啊!」

  他渾身寒毛直豎,一回頭,一條黑影快速的朝他衝撞過來,快到他連那人的臉孔都看不清楚,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人絕不是個軟柿子,而是個動作俐落、訓練有素的殺手,揮舞著一把長長的大刀,對準他的頭顱殺氣騰騰地用力一切,逼得他無從閃躲,只能伸出胳膊,硬生生的擋下那足以致命的一擊。

  「啊……救命啊!」老婆婆親眼目睹那把長刀劃過黑澤男的手臂,鮮血像噴泉似的湧出,立刻放聲尖叫。

  那個手持長刀、身穿黑衣黑褲還戴著墨鏡的殺手似乎意猶未盡,長刀對準黑澤男再次進攻,黑澤男向左向右各閃了幾下,原本應該落在肚皮上的一刀劃中了大腿,殺手面露不耐煩,目露凶光,兜頭想再朝他砍下第三刀……

  「夠了啦,快點上車,警察來了啦!」

  一張蒼白如紙的年輕臉孔從一輛沒有牌照的汽車裡面探出來,張口露出黃板牙,對著那個黑衣人叫了幾聲,黑衣人聽到由遠而近的警笛聲,猶疑一秒,立刻跳上車,揚長而去。

  「先生………」老婆婆奔到黑澤男面前,他瞼上有驚愕的表情,沒受傷的那隻手按著大腿,顫巍巍地不讓自己倒下來,「撐著點,警察馬上就到了。」

  「不……來不及了……」一黑澤男發出破碎的聲音,「那個袋子」

  老婆婆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個紙袋,一雙女用高跟鞋掉了出來,一隻東、一隻西,兩個飯團滾到水溝裡。

  「麻煩……」用最後一絲力氣擠出話語,「送到冰月飯店812號房!」接著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前跌入老婆婆的懷裡。

  老婆婆張大嘴巴,但是說不出話,年邁的身子撐不住他高大的體格,雙雙跌坐在地,她感覺身上濕答答的,低頭一看,鮮紅色的血液從他的大腿噴出來,探色西裝褲變得更深沉。

  「先……生……」老婆婆完全被嚇傻了,要不是她叫住他,請他幫忙買個飯團,也不至於發生這種事情。

  上帝啊!耶穌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老婆婆嚇到整個人呆愣,一直到警察把她帶上車,她依然不停發抖,拚命問上帝,為什麼?為什麼?

  十幾分鐘過去,她的目光突然被前座兩個大紙袋吸引,原本不甚靈光的腦袋浮現黑澤男倒下之前說的那一句:送到冰月飯店812號房!

  「警察先生!」老婆婆中邪似的發出一聲尖叫。

  開車的員警被嚇得猛踩煞車,回頭詢問,「怎麼回事?」

  「麻煩開到冰月飯店!」老婆婆死命盯著那兩個袋子,「那位先生倒下之前,叫我把那兩袋東西送到812號房。」

  「那不過是幾件衣服和鞋子而已。」員警一副對兇殺案件見怪不怪的模樣,「那個先生已經被送到醫院去了,等他醒來自己再處理就好了。現在你只要跟我到警局去做個筆錄,就可以回家了。」

  「先送我去冰月飯店!」

  「你年紀也不小了,何必膛這淌渾水!」員警透過後照鏡瞄了瞄滿臉皺紋的老婆婆。

  「你這死孩子!該不會是想把那些衣服和鞋子拿去給女朋友用吧?!」

  「呃……」員警黝黑的臉皮突然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嘿嘿,怎麼……可能!」

  「那就送我去飯店。」老婆婆又加了一句,「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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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18:14: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五個小時後,黑擇男從手術室被推到頭等病房。

  接下來,于珊一直守在床邊,但他始終動也不動,面容慘白,臉頰凹陷,眼底有深深的黑影,右手臂纏滿紗布,左腿露在被子外面,同樣被紗布纏得密密麻麻,身上插著一堆管子。

  守過黑夜,天亮了。

  十點左右,醫生來巡房。

  于珊臉上毫無血色,拚命咬手指頭,看到醫生,趕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醫生,你來了。」

  醫生對她點點頭,開始檢查黑澤男的情況,並且做了一些紀錄,然後轉過頭望著她充滿血絲的紅眼球,「于小姐,你應該休息一下。」

  她的臉色看起來比躺在床上的病人還要糟糕。

  「喔?」她眨眨茫然無助的眼睛,「醫生,我還好。總裁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的會活下來的。」醫生給她一個充滿鼓勵的笑容。

  「噢!」淚水瞬間衝進她的眼眶,她還以為要永遠失去他了。「謝謝你,醫生,謝謝……」她充滿感激地握住醫生的手,哽咽到說不出話。

  「這是我應該做的。」醫生扶她坐下,「不過……」他推推眼鏡,猶豫著該如何告訴她另一個壞消息。

  「不過什麼?」于珊睜大眼睛看著醫生凝重的神情,隱約感覺到好消息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壞消息。

  「黑先生的傷勢非常嚴重。」他停頓了幾秒,決定先挑好的說,「手臂應該保得住,不過他的左腿失血太多,又傷到了神經,恐怕……」

  「你是說我會變成瘸子?」

  黑澤男虛弱卻清楚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低聲交談的于珊和醫生同時愣了一下。

  「噢!」于珊回過神來,急忙握住他的手,「澤男,謝天謝地,你醒了!」她試著勇敢地對他笑一笑。

  但他轉開臉,面無表情,看也不看她一眼。

  「醫生。」他的聲音和表情一樣硬如石頭,聽不出一絲情緒,好像受傷的人不是他。「我的這條腿是不是沒用了?」

  「也不全然是這樣!接下來我們還得觀察神經復原的情況,只要保持樂觀,總會有奇跡發生的。」醫生試圖安慰他。

  「奇跡?」黑澤男冷笑一聲,「我的腿完蛋了,但是腦袋還沒壞!請你不必費神解釋,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子來哄!」

  空氣瞬間凝滯,好心的醫生碰了一鼻子灰,尷尬得手腳不知往哪裡擺。

  「澤男,你怎麼這樣說呢……」于珊試著緩和氣氛。

  「請叫我黑先生!」他無情的糾正她,「或是黑總裁也可以。」

  「噢!」她咬住下嘴唇,陷入比醫生更難堪的尷尬裡。

  「那麼讓黑先生好好休息一下,我下午再來看他。」醫生對黑澤男點點頭,又對于珊笑了笑。

  于珊跳起來,跟在醫生後面走出病房,輕輕關上門。

  「醫生,麻煩你費心了。黑總裁心情不好,剛剛他說的話請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沒關係,黑先維還有力氣罵人,這反而是好現象。」醫生反過來安慰她,「倒是你自己要注意一點,照顧病人不但需要耐力,更需要體力,千萬別讓自己也倒下去了。」

  「嗯……」于珊搓著手,「我知道,謝謝你。」

  「找到機會就好好休息。」醫生露出和善的笑容,「我下午會再來看黑先生。」

  「謝謝。」

  突然,病房裡傳出一聲巨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砸在門板上。

  「趕快進去吧!」醫生對她點點頭,「黑先生沒看到你,大概生氣了。」

  「喔!」她的臉紅了,心裡想的卻是,黑澤男看到她也沒高興到哪裡去,剛剛他甚至看也沒看她一眼。

  那是當然,她把他害得那麼慘,要不是為了去替她買衣服,要不是手上提著兩個大袋子干擾了他的靈活度,他也不會被人砍成重傷。

  他討厭看到她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她愛他,也……欠他。

  他為她身受重傷,她有義務一輩子為他做牛做馬。

  打開房門,一個大枕頭往于珊飛來,砸中了她的肚子。

  她愣了一下,拾起落在腳邊的枕頭,關上門,緩緩吸了口氣,走到床前,溫柔地問:「總裁,你覺得怎麼樣?」

  她如他的願,不再叫他澤男,又開始稱呼他總裁,但他聽了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沒看到嗎?我好得不得了!」他故意說反話。

  「醫生也這麼說。」她知道他無理取鬧全是因為心情不好,所以沒跟他計較,只是拉開抽屜,拿出乾淨的枕頭套換上後,重新把枕頭塞回他的頭下。

  他臉色很差的看著她,她卻回他一個極度溫柔的微笑。

  「喝點熱湯好不好?醫生說鱸魚湯對傷口復原很有幫助。」她好脾氣的說。

  見他沒反對,她打開保溫鍋,一陣新鮮的魚湯味飄出來,她俐落地舀了一碗,來到他面前。

  「把它拿開,我討厭魚腥味。」他語氣不佳的說。

  「啊?」她呆了一下,記得他明明根愛吃魚的,「這條鱸魚很新鮮,我特別請魚販挑的。」早上決還沒亮她就急忙到菜市場請魚販現宰了一條又大又新鮮的鱸魚,趕回家熬煮之後又急忙趕回醫院,「你嘗嘗看,一點也不腥。」

  他看也不看一眼,撇開了臉。

  她舀了一湯匙湊到他嘴邊。

  「味道噁心死了!」

  他大手一揮,于珊來不及反應,手上的湯匙和碗一起被掃到地上,嘔啷一聲,熱湯和碎片濺了一地。

  她呆了好幾秒,然後默默地找來清潔用具,忙著清理地上的一片狼藉。

  他看她背對著他,跪在地上賣力的擦拭地板,注意到她竟然還穿著那件袖子被他撕裂的套裝,只不過她已經用針線縫補起來。

  她忙著替他買魚熬湯,卻沒想到換掉身上的那套破衣衫。

  「我替你買的新衣服呢?」他強壓下心中的一抹柔情,板著臉問。

  她擦好了地,收妥用具,「昨天老婆婆送來給我了,我放在隔壁。」隔壁指的是頭等病房才有的小會客室。

  「去拿過來!」他命令她。

  「嗯。」于珊順從的穿過和病房相通的那扇門,去把那兩個大袋子提過來,放在床邊。

  「去把房門鎖上。」

  「總裁,你要做什麼?」她倒抽一口氣。

  「去鎖上!」他沒回答她的疑問,反而發出一聲暴喝。

  她乖乖去鎖了門。「現在呢?」

  「換上那件粉紅色的洋裝!」

  她又倒抽一口氣。他要她在他面前換衣服?

  「總裁……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可以。」盯著她的眼睛,露出邪佞的微笑,「你去外面找個『願意這樣』的小護士進來,就可以滾了。」

  「總裁……」她張口結舌,僵在那裡,不明白他怎麼可能會變得這樣多,他跟那天夜裡抱住她,與她溫柔纏綿的那個男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去找一個來啊!」他再度挑釁地大叫。

  「那些小護士都很忙。」她顫抖的說,「還是……」猛一咬牙,「我來就好。」

  她閉上眼睛,忍住極度羞辱的感覺,快速褪下衣物,然後換上那件粉紅色的洋裝,像個殭屍一樣,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過來一點!」他的聲音變得沙啞無比,黑眼珠裡映著她青春窈窕的身影。那粉紅色的洋裝襯得她像淨新娘子一樣……真美,他買下這件衣服的時候,就知道她穿起來會像個新娘子,而她果然美得讓他恨不得立刻拉著她衝到法院辦理公證結婚。

  不過,他的腿瘸了!

  一個連抱新娘的力氣都沒有的瘸子,又有什麼資格用一張證書把她綁在身邊呢?

  她忍住淚水,走到他面前。

  他對她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替我拔掉針頭。」

  「總裁!不可以這樣!」她扁扁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好得很,不需要打這些見鬼的營養針!」他固執得像頭牛,「你不替我拔的話,我就自已把它咬下來!」

  「噢!總裁!」她不敢違抗他的命令,知道他絕對是說到做到的那種人,流著淚,動手拔掉插在他手臂上的針頭,並且止住了點滴。

  「好了,現在靠近我一點!你站得那麼遠。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搖搖頭,連忙靠近床頭,「沒有。」

  他動動指頭,然後吃力的抬起手,撫摸她的臉,盯著她的眸子裡飽含熾熱的慾望。

  那一夜,他也是這樣看著她,當他貫穿她身體的同時,他的眼神也同樣穿越了她的靈魂。她知道他想要她。

  「總裁。」她立刻兩手抓住他,彎著腰,主動把小臉貼在他的掌心裡,「不可以……你現在太虛弱了,那樣傷口會裂開的……等你好一點再說,好不好?」

  他瞪著她,忽然大笑幾聲,「你以為我還有能力引誘你?」笑聲戛然而止他快速抽回自己的手,好像她細緻的肌膚會蟄人。「你以為我真有那麼行?」盯著她的熾熱眼神瞬間黯淡下來。

  「總裁,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她懊悔不已,「那天我應該聽話乖乖回家,不應該纏著你,我好抱歉。總裁,對不起……」

  「你沒有纏著我!」他粗聲粗氣地打斷她的話,「我的腿受傷這件事情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他頓了一下,「所以你毋需為我這個瘸子感到罪惑!」

  就算那天沒跟于珊在一起,就算沒有大清早跑出去買衣服,這件事情早晚也會發生的。畢竟他得罪過太多人,為了得到權勢,為了往上爬,為了功成名就,他付出的代價竟然是一條腿。

  「不要這樣說,總裁,你會好起來的,醫生說……」

  「我知道醫生說了什麼。我說過,我的腦袋沒壞,耳朵也沒聾,所以你不用再提那個什麼鬼奇跡!」他不相信奇跡,這輩子都不信。于珊算是一個例外,不過,他也只能擁有她這個奇跡一個晚上。

  以後他沒有能力,也沒有自信再照顧她了。

  讓她留在他這個瘸子身邊,不但可憐了她,同時也等於讓她一樣身陷於危險之中。

  他想起那個黑衣人的眼神,那副存心置他於死地的狠勁,他知道他會再來的。如果他知道他沒死的話,一定會再來找他,他不能冒險把于珊留在身邊。

  「明天替我召集公司裡的重要幹部,我得把事情交代一下……」

  「等你的身體好一點再說好不好?」于珊輕輕搖晃他的大手,溫柔而堅定地說,「公司方面我己經請羅總經理暫時代理你的職務,還有公關部門那裡也已經做好了應變措施,關於你受傷入院的消息,媒體已經全面封鎖了,不會有記者來打擾你的!」她用力握看他的手,「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暫時忘掉公務,趕快好起來。」

  他吃驚地看著她,沒想到她已經替他打點好一切。

  「你覺得我可以把公司放著不管幾天呢?」他覺得感動,她果然是他的心腹,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幾天都行!你對員工一向慷慨大方,大家拿那麼高的薪水,理當賣命替你做事,尤其是在你受傷生病的時候。患難見真情,你就當這是個考驗員工的機會,看看誰真的對你忠誠,誰又真的是你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化危機為轉機?」他劍肚挑眉。

  「是的,化危機為轉機。」她點點頭,「你一向是這樣教我們的。」

  「現在教我的人卻是你!」他的聲音有點幹幹的,覺得自已像個孩子一樣脆弱。

  「我才不敢!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她望著他的眼神依然充滿了崇拜,真摯地說:「總裁,即使只有半個黑澤男,都比其他男人強上一百倍,等你康復了,還是可以帶領衛理科技往前衝,一切都跟以前沒有什麼不同。」

  「真奇怪!」他挑了挑眉,嘲諷地道:「怎麼從來沒發現你這張小嘴這麼會說話?!」

  于珊的臉紅了。「那是因為你老是凶得我沒有開口的餘地。」

  「我對你很凶嗎?」他注視著她嫣紅的臉,忽然忘卻了身上的病痛,就連腿瘸了的遺憾都暫時拋到九霄雲外。

  眼前這個清純的小女人,堅毅得讓他吃驚。

  「你經常對我大吼大叫。」她忽然扁了扁嘴。

  這點他倒有自知之明,「那你怎麼沒被我嚇跑?」

  「因為我知道總裁把于珊當自已人,所以才會凶我的。」她的眼淚忽然撲簌簌地掉下來。

  他一愣,沒想到她竟然連這點都看出來了!他開始感到不安,怎麼會這樣?他明明是想故意把她羞辱一頓,把她氣跑的。

  結果,事情完全沒照他擬好的方向發展,他反而被于珊牽著走,只要她臉一紅、淚一流、聲音一軟,他就什麼都招架不了了。

  「我看你八成是個傻瓜!」他把手放回被子裡,好不容易視線才從她的小臉上移開。

  「我不傻!」她跪在床邊,熱忱的說:「不管你是一條腿還是兩條腿,不管你有兩隻手還是一隻手,我都不會離開你。」

  「你喜歡陪著一個殘廢,我也無話可說。」他悶哼一聲,閉上眼睛,感覺不到傷口在痛,卻覺得心痛如絞。

  好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

  他還以為她真的生氣了,沒想到過了一下,于珊又細聲細氣地開口。

  「總裁,你想看我……試穿另外一套衣服嗎?」

  「什麼?」他猛地睜開眼睛,懷疑自已的耳朵有毛病。

  淚痕滿佈的小臉懸在他面前,清楚而勇敢的說:「你想看嗚?」同時動手拉扯粉紅色洋裝背後的拉鏈,試著想把衣服脫下來。

  「夠了!于珊!」他大手一伸攬住她的腰,把她拉到床上坐著,「這樣已經夠了。」著她穿得像個新娘子似的偎在他身邊,已經夠了。

  只是他沒有辦法跟她一起走紅毯,也沒辦法像個男人一樣抱她踏過門檻,步入洞房了。

  「還是你看膩了于珊?」她雙手輕輕貼在他的胸膛上,凝著淚說:「你想看其他的小護士嗎?」

  「傻瓜!」黑澤男帶著愛意輕輕斥責她一聲,「沒有這種事!」他按下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她的肩膀一抖一抖,在他懷裡輕聲啜泣。

  「我累了!于珊……」

  「喔……」

  她擦乾眼淚,連忙想離開他的胸膛。他卻把她壓得牢牢的。

  「陪我睡一下,好嗎?」他環著她小小的肩膀,輕輕地問。

  她仰頭看他,他給她一個俊朗的微笑。

  「噢!總裁!」她忘情地撲向他的胸口,滿心以為他接受了她,以為他不會再趕她走了。她小心翼翼地說:「可是我碰到你的腿了……」

  「沒關係。」他的笑容一閃即逝,苦澀地說:「除了麻木,我想那條腿再不會有其他的感覺了。」

  「總裁……」她的眼淚再次滑落臉頰。

  「別哭!」黑澤男倒是一臉平靜,他不得不接受老天爺給他的另一個苦難。

  只不過是瘸了一條腿而已;只不過是他坎坷的人生裡另外一個挫折而已;只不過是當她躺在他的懷裡時,他卻像個廢物一樣什麼也沒辦法做;只不過是他曾經大言不慚地說要做她的男人的承諾……

  恐怕要跳票了!

  「笑一個!我喜歡看你笑。」

  「嗯,總裁……」她咬咬牙,勇敢地說:「我不哭……我不會再當愛哭鬼了。」

  說完,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她像春天,一笑,滿園都是花開蝴蝶飛!他知道他會永遠記得她的笑,不管她在不在他身邊。

  他擁著她,愛憐地說:「睡一下吧!為了照顧我,把你累壞了。」

  「沒有……」于珊搖搖頭,「除了乾著急,我什麼也沒辦法替你做。」

  「你做了很多!」他望著她甜蜜的紅唇,拚命克制想吻她的衝動,「知道有個人在盼著我醒來,這種滋味,我不會忘記地。」他輕輕刮著她細緻的臉龐,竟然暗自慶幸他還有一隻手能夠擁住她。

  「總裁!」她蜷曲在他身邊,把臉埋在他的腋窩,咬著嘴唇,隱忍著淚水。他不喜歡她哭,喜歡看她笑,所以她無論如何也得忍著不哭,她要為他做個堅強的女人。

  如果他瘸了一條腿,她會撐著他走:如果他失去了手,她就替他寫字、打電腦;如果他看不到,她會當他的眼睛;加果時光可以倒流,或是命運可以交換,她願意替他挨那幾刀。

  可是她沒用,只能靜靜的躺在他身邊,看他一個人受苦。

  「總裁,你不要害怕。」她輕輕環住他的腰,「我一輩子都會跟在你身邊。」

  他抿了一下嘴唇,被她傻氣的忠誠打動了,但他的心卻因此更加沉重。「好了,閉上眼睛,別說話,好好睡一覺吧!」

  很怪的感覺,明明應該是她照顧他這個受到重創的病人,可是她卻蜷在他的懷裡,聽他哄她睡。

  「總裁,我愛你。」她輕輕地說,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他渾身一震,多想回她一句、兩句、無數句:我也愛你!多想再聽她叫他一聲澤男,就像那天夜裡,她喚過他無數次的模樣,可是他說不出口,怕說了,她這個小傻瓜的一生幸福從此就斷送在他這個殘廢的手裡。

  就這樣吧!他告訴自己,既然沒辦法做個能讓她幸福的男人,能聽她喊一聲總裁也就夠了。

  「于珊,睡吧!」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脊,感覺她的身子愈變愈軟,耳邊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她已然沉入夢鄉,她的確是累壞了。

  他瞪著天龍板,像是說給她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低低地說:「好好睡一覺,然後把這場惡夢都忘掉。」

  于珊蠕動了一下,換個姿勢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

  當她醒來,發規窗外路燈亮了,天黑了。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過了一個白天,她連忙坐起來,發現病床上是空的,翻身下床,結果在隔壁的小會客室裡發現黑澤男披著睡袍,坐在輪椅上,跟一名身穿便服但看得出是警察身份的男人正在低聲交談。

  「總裁。」她叫了一聲。

  黑澤男和那個男人同時抬起頭看她。

  「抱歉!」她不安的攏攏頭髮,拉拉身上的粉紅色洋裝,「我還以為你失蹤了。」

  黑澤男發出低沉的笑聲,「我瘸了一條腿,還能跑到哪裡去?這位是負責調查這個案子的雷警官。」

  于珊對那名警官點點頭。

  「她是于珊。」黑澤男注意到雷警官的眼神一亮,覺得非常不舒服,「她是我的……」頓了一下,「秘書。」

  「雷警官,這個案件請你多費心了。」于珊走過去,主動伸出手。

  「哪裡!」雷警官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在褲管上擦了擦手掌的汗水之後,才慎重的握住于珊的手。「今後的調查將會有很多地方需要于小姐的協助。」

  「咳……」黑澤男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

  雷警官這才意識到自己握著人家秘書的手的時間好像太久了,連忙放開于珊。

  黑澤男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耐的說:「剛剛我們談到哪裡啦?雷警官。」

  「呃……」雷警官搔搔頭,「說到你跟推著攤車的老婆婆買完飯團,然後一個兇猛的黑衣人猛地竄出來朝你猛砍,不過致命的第三刀落下來之前,一輛沒有牌照的車子開過來,坐在駕駛座上的黃板牙少年探出頭來大叫警察來了,那個殺手這才跳上車。照你的說法,那個黃板牙少年就是之前在人行道上砍你不成的小混棍,你確定嗎?」

  「再確定不過!那個小混混一口黃板牙,稚氣未脫的蒼白臉上隱約還有一絲良心未泯。」黑澤男推測,「也許那小混混是因為我沒有把他扭送警局,所以才在最後關頭跳出來救了我一命。」

  多虧那個黃板牙小混混及時吆喝殺手上車,否則那致命的第三刀一旦兜頭落下,他現在也就不用坐在這裡,跟這個魂不守舍的雷警官鬼扯淡了。而且同樣一件事情,這個雷警官已經問了不下三遍,而他也依樣畫葫蘆地答了三遍。

  如果這健忘的混蛋膽敢再問第四遍的話,他絕對會用他那僅存的好手臂給他一拳,打腫他那雙不時偷瞄于珊的色眼。

  「好了,雷警官,如果你想不出別的問題的話,我們今天的談話應該可以結束了。」他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雷警官!」提醒他別忘了自個兒的警察身份。

  「喔!當然、當然。」

  雷警官的臉紅了,不知道是因為黑澤男的嘲諷,還是因為于珊溫柔的凝視,總之.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黑澤男感到非常不爽。

  「門就在那邊,你請便吧!」黑澤男沒好氣的說,「恕我瘸了一條腿,沒辦法站起來送客。」

  「總裁,你休息。」于珊立刻自告奮勇,「我送雷警官出去好了。」

  「麻煩于小姐。」雷警官一副求之不得的樣子。

  于珊一路送雷警宮來到停車場,並乘機打聽黑澤男怕她擔心而不肯透露的細節,包括那個黑衣殺手行兇的大刀有多長、多鋒利、下手又是多凶、多狠。她愈聽愈害怕,身子不停顫抖,最後在雷警官上車之前,忍不住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

  「雷警官,」她懇求他,「請你務必及早將行兇的歹徒繩之以法。」

  「我也希望能盡早抓到都個王八蛋!」雷警官為出口的粗話向她道了歉。

  于珊鬆開手,給他一個「沒關係,我明白」的表情。

  雷警官搖搖頭,立刻往下說:「竟然有人膽敢在東區街上明目張膽的揮刀殺人,治安壞到這種地步,我們這些當瞥察的也顏面無光。」

  「調查現在有眉目了?」她同樣覺得心驚膽戰,尤其那個歹徒下手的對象竟然是黑澤男。

  「我們鎖定了幾個有用刀前科的可疑分子,正在過濾中。于小姐是黑總裁的秘書,最近有沒有發規什麼不尋常的情況?比如說,不出聲的電話、或是匿名的信件之類?」

  于珊仔細想一想,搖搖頭。「沒有。」

  「女人呢?黑總裁的風流韻事一向不少……」雷警官發現她的臉色變得不太好,「抱歉,于小姐,我不是想扯八卦,而是情殺也是我們偵辦的方向之一。」

  情殺?于珊蹙起眉頭,腦中竟然浮現葛采薇那張美麗的臉孔。

  「怎麼?于小姐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喔?」她回過神來,迅速否認,「沒有。」

  「黑總裁有固定的女伴嗎?」

  「這種私人問題,你應該問黑總裁本人才對。」

  「我問過了,不過黑總裁似乎不願意正面回應這個問題,也許他是在保護什麼人吧?于小姐,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其實她懂,黑澤男想保護的人是她!他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跟他睡過覺。

  「對了,巡邏員警在報告裡提到,事發當天,目擊兇案發生的老婆婆替黑總裁送了兩個袋子到冰月飯店812號房,收件人就是于小姐吧?」

  「是的。」她坦然迎視雷警宮,發現他的眼神裡除了欣賞,還有一抹懷疑,「雷警宮覺得應該把我也列為嫌疑犯嗎?」

  「我只是好奇……」雷警宮半為公務、半為私情的問:「想釐清你和黑總裁之間的關係,以及……」他突然紅了臉,「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請于小姐吃個飯、看個電影之類的?」

  「你們當警察的都這樣嗎?」

  「怎樣?」

  「利用公務之便釣女人?」她沉靜卻毫不客氣的說。

  「我不評論其他警察,就我個人而言,這是第一次,在執行公務的過程中,你是第一個讓我有感覺的女人。」

  「我受寵若驚,但無福消受。」于珊輕輕地說,「我只能告訴你,雷警官……沒有女人會捨得殺黑總裁的。」

  「喔?」雷警官露出玩味的笑容,「你怎麼能確定?」

  「因為我也是女人!黑總裁出事的前一個晚上,就是跟我一起在冰月飯店度過的。」她抬頭挺胸地說:「我想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對不對?」

  雷警官苦笑一聲,「我知道了。抱歉,原諒我剛剛的冒昧。」就算他好手好腳,也沒膽子請黑澤男的女人吃飯、看電影。

  「沒關係,請雷警官加把勁,別讓黑總裁倒下,因為……」于珊眨了眨眼,「很多人需要他。」

  「我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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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18:14: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送走雷警官,于珊回到病房,發現黑鐸男坐在輪椅上,看著漆黑的窗外發呆。

  她走到他身後,越過他的肩膀,看見窗外雷警官正好抽完一根煙,踩熄煙蒂,接著鑽進車內,倒車,離開。

  「總裁,你不該隨便下床。」術後第一天就下床趴趴走,全天下除了他之外,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要是傷口又裂開怎麼辦?」她溫柔地責備他,同時推動輪椅,發現他手臂上的紗布好像換過了。「醫生和護士來過了嗎?」

  「嗯,下午三點多來的。」他的聲音繃繃的,覺得自己坐在輪椅上被她推著走的模樣簡直滑稽透頂。

  「你應該叫醒我的!」她紅著臉問:「房門被鎖住了,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你忘了這世界上還有鑰匙這種東西?」他往後斜睨她一眼。

  「喔!」她的臉更紅了,「可是醫生和護士看到我睡在床上,成何體統?」

  「你覺得被人看到跟個殘廢睡在一起很丟人?」

  「拜託,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那兩個字?」

  「哪兩個?」她不敢聽,他就故意要提,「殘廢嗎?」她口口聲聲說會永遠陪在他身邊,但從頭到尾不敢瞧他的瘸腿一眼。

  他可沒打算用他的瘸腿來拖住她!

  她吸了一口氣,握著輪椅的指關節卻泛白了。

  他也不說話,短短的一段路,感覺好像有千里之遙。

  她推他回到床邊,想扶他下來,但他大手揮開了她,左手撐住床沿,再伸出沒受傷的右腿,用力一撐一蹬,靠自己的力量回到床上,等他完成一切動作,她替他拉上被子,發現幾滴汗水從他的額頭往下流,她心裡一陣酸楚,這麼簡單的一個上床動作,他卻弄得滿頭大汗。

  她到底在做什麼?他差點沒命了,她還處處跟他計較!

  過了一會兒,他躺在床上,硬邦邦的問:「誰叫你送雷警官的?」

  「我一向替總裁送客人,我是你的秘書,不是嗎?」剛剛他就是這樣介紹她的,當然,他也沒說錯,不是秘書,他還能怎麼說她呢?她明知道他沒說錯,但是不知為何,聽了卻非常不是滋味。

  「請問你要我怎麼介紹你才對?」他突然變得暴躁,「女朋友?未婚妻?還是我老婆?這樣你就會高興嗎?」

  「我沒那麼不自量力!」他說中了她的心思,她卻因此而覺得惱怒。

  「那就閉嘴!」他憤怒不已,誰會希罕當他這個瘸子的老婆!

  「噢!」于珊立刻轉身,很快拭去眼淚。她告訴自己,不要跟他生氣,他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要應付警察的疲勞盤問,心情當然不好,她沒必要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頭街跟他生氣。

  「你剛剛跟那個笨警官說了什麼?」他又問。

  「雷警官一點也不笨!」

  「同一個問題問三遍,這不叫笨,叫什麼?不厭其煩嗎?」

  「那是一種技巧。雷警官說,透過一遍又一遍的回憶,有助於讓你想起許多不同的細節,而每一個細節都有可能成為破案的關鍵。」

  「真是高明的技巧!」黑澤男冷哼一聲,「還有呢?他還傳授你什麼機宜?」

  「沒什麼,隨便聊聊而已。」

  「你給他你的手機號碼了?」

  她吃驚地望著他好一陣子,好像他是個口無遮攔、胡言亂語的孩子,然後她伸出手,放在他的手上,蹙起眉頭說:「總裁,告訴我,你沒有那個意思。」

  「我就是那個意思!」嫉妒鬼附身,霸佔了他的理智,「你們兩個在我面前眉來眼去,難道不是郎有情、妹有意?」

  「你覺得我在勾引雷警官嗎?」

  「你自己心裡有數!」他冷哼一聲,「送客有必要送到大門口嗎?送客有必要緊緊握住人家的手?」

  「我沒有緊緊握住他的手!」她澄清,「我只是禮貌性地握住他的手,請他多費心,早日抓到兇手而已。」

  「一句費心要扯那麼久?」他誇張的說:「扯到天都黑了!」

  「天本來就黑了。」她靜靜地說,「路燈早就亮了,在我送雷警官出去之前就亮了。」

  「很好!很好!」他氣得傷口都痛了起來,「你伶牙俐齒,你……」他竟然詞窮了。

  她發現他又流汗了,而她的眼眶不由自主的盈滿淚水。

  「總裁,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她摸摸他鐵青的臉,溫柔的說:「雷警官有些例行的問題,而我必須配合調查,如此而已。」她自動略過了吃飯、看電影的那一段。「我沒將手機號碼給他。」

  「哈!」他假笑一聲,故意嘴硬的說:「你以為我在意?」

  「不管你在不在意。」她注視著他,「我沒有就是沒有!」

  「你是說我冤枉你了?」

  「我不知道你怎麼了,總裁。」她噙著眼淚,「你以前不是會疑神疑鬼的人。」

  「以前了,」他怔了怔,「你指的是我還有兩條腿的時候嗎?」

  「不管一條腿還是兩條腿,你還是你,什麼都不會改變!」

  「于珊,你太天真了!」他搖搖頭,別開臉,盯著黑壓壓的窗外,「事實上,什麼都變了。也許你應該請醫生給我做個腦部電腦斷層掃瞄,看看我是不是連頭殼也壞掉了。」

  「別這樣說,總裁,我知道你的腦袋沒問題。」她近乎哀求的說。

  「我不知道,于珊。」他漠然的說,「閉上眼睛,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人是會變的……不是變好,就是變壞……忽然,他想起那天早上和胡老闆的對話,而他怕自己就此一路壞下去。

  「你走吧!于珊。」在他變得更壞、更不堪之前,他得替于珊安排好退路。「我會設法替你安插個工作,你就暫時待在家裡,好好休息一陣子。」

  「我不要,我要待在這裡照顧你。」

  「傻瓜!」他睜開眼,眼神空洞地看她於眼,又緩緩移開視線,「你還是趕快去替我找個專業又有經驗的看護比較實際。」

  「我保證以後不會在床上睡著了!」她的確是個很糟糕的看護,一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連醫生和護上進來看診換藥、警察前來問案都渾然不覺。

  「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他不會告訴她,他多愛看她像隻貓一樣蜷在他身邊睡覺,午後的陽光灑在她細緻的臉上,他永遠不會忘記與她相擁在病床上的這個下午,還有……他曾經擁有過她的那一夜。

  「我保證不會再跟你頂嘴了!」她答應過不哭的,可是他要趕她離開,她忍不住吸吸鼻子,防止眼淚潰堤。

  「也不是因為那個。」他明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擁有她,但是看到其他男人對她流露出好感,還是忍不住要吃醋,一吃醋就會忍不住傷害她,而她根本沒有必要留在這裡看他的臉色,更沒有必要忍受他的喜怒無常。

  「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她終於哭了出來,「那到底是哪個?」

  他溫存地讓她靠在他懷裡睡了個好覺,現在又黑著一張臉要趕她走……

  為什麼?

  「因為你是個還沒出嫁的黃花大閨女,留在這裡照顧我這個大男人,人家會怎麼說你呢?」他伸出指尖,拭去她的淚水。

  在她熟睡之際.他打了幾通電話,安排了一些事情,甚至連保鏢都打點好了,計劃她一醒來,就請人暗中護送她回家,只有讓她離他遠遠的,她才能幸福安全快樂。

  于珊搖搖頭,「你不用擔心這個,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但是我在乎!」他懇切地說:「于珊,你未來的男友或先生,會比我更在乎。」

  她張大嘴巴看著他,好像他說的是什麼火星文。什麼未來的男友或先生……她不需要那些,他就是她的未來、她的全部,可是……

  他卻想把她推給別人。

  「我知道你純真熱情、正直善良。」他歎口氣,「我想,就算今天受傷的不是我,而是一條狗,你也會不眠不休的細心照顧。」

  「我才不是!」她大聲抗議,「我才沒有那麼偉大!我才不管別人是死是活,我留在這裡全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她摟住他的腰,像個快要溺斃的人,覺得他只要再一次叫她走,她就會立刻死掉。「總裁,別管什麼名聲不名聲,別說什麼未來的男友或先生,那些我都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她溫熱的眼淚滴到他的臉上,像火一樣燒灼著他的心。

  「你知道剛剛我跟雷警宮說了什麼嗎?」她拋開自尊,滿臉是淚卻得意的笑問,同時發現他慢慢皺起眉頭。「我告訴雷警官,你被砍的前一天晚上,就是跟我一起在冰月飯店度過的……」

  他的臉色刷白,她卻瘋了似的停不下來。

  「我不在乎,才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跟你睡過覺也沒關係……」

  「我有關係!」他吼了回去,「我不希望別人用有色的眼光看你氣我就是怕你難堪,所以才沒把這件事告訴雷警官。」

  可是這個傻瓜竟然自己告訴雷警宮,她和他在冰月飯店睡過覺,這簡直讓他快要崩潰了,每一次他的決心,都會屈服在她不可思議的勇敢和眼淚裡。

  「于珊,我不值得你這樣對待。」他氣弱的說。

  「總裁,你值得的,你處處保護我,替我的名聲著想,我很感激你,可是……」她吸吸鼻子,「如果我得到了一個虛有的名聲,卻失去了你,你覺得我這輩子還能快樂嗎?」

  他一時啞口無言。

  「如果你堅持要一個專業的看護,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努力去考一張看護證照,在那之前,你可以當我是你的傭人,你可以使喚我做一切事情,我保證絕對不會回嘴,不會再惹你生氣,好不好?」她見他垂著頭不說話,又去拉他的手,「好不好?總裁,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好好好,一千個、一萬個好,但是他仍是堅持的說:「于珊,我從來沒有打算讓你留下來。」

  「你真的不要我了?」

  「不是不要。」他搖搖頭,「是我要不起了。」如果他能夠再自私一點,或許就能開口讓她留下來。

  但是他做不到,連他都不知道自已的明天會變成什麼樣,是安全或危險,是一無所有或榮華富貴,他全都不能確定了,唯一還能確定的是,他必須讓于珊全身而退,離開他這個是非製造中心。

  「我不會走的。」她固執地說,「總裁,除非你親口告訴我:你不要我了,否則我不會走的。」

  既然如此……他閉了閉眼。

  「于珊,我不要你了!」這句在心中練習了千萬遍的台詞,一整個下午他在心裡反覆演練過的台詞,如今果然派上用場了。

  眼淚瞬間凝結,于珊表情僵硬。

  他睜開眼睛,看見她混含著傷痛、震驚、不能置信的表情。

  她痛,他又何嘗好過!

  但叫她走,是他這個瘸子唯一能保護她的方式。

  「噢!」她眨眨眼睛,望向窗外,呆了半晌,又清醒過來,她擦掉凝結在臉上的眼淚,溫柔地說,「總裁,你想吃點什麼?我出去替你買……」

  「我不餓!」他打了一大堆營養針,她卻什麼都沒有吃,她消瘦得讓他恨不得掐死自己,不能這樣,他不能再害她了。

  「喔!」她笑了,「那要不要喝水?」

  「我剛剛喝過了。」

  接著呢?她拚命思索著還可以替他做些什麼。

  「對了。」她跳起來,跑進浴室,端著一盆溫水走出來,笑吟吟地說:「今天還沒替你擦身子呢,醫生說就算沒辦法沐浴,但是擦擦身子會讓你舒服一點。」

  「于珊,不用了。」

  他情願她給他一巴掌,拂袖而去,也不願看她勉強擠出來的笑臉。

  那笑,比淚更讓人心碎。

  「沒關係啦,你剛剛流了好多汗。」她笑瞇瞇地說,「以前我常常替我的侄子和侄女洗澡呢。」

  她又呆了一下,發現他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她忽然低頭,不太能直視他眼中的憐憫,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狠可憐,不過,一個被拋棄的女人能光鮮亮麗到哪裡去呢?

  「昨天你在昏迷中,我也替你擦洗過了,你放心,我會很輕、很小心的。」

  她覺得自己好像太多話了,她從來不是個多話的人,但是她今晚說了好多好多,都是一些廢話,自覺嘔心瀝血,卻感動不了別人。

  閉上嘴巴,她解開他身上的睡袍,用濕毛巾擦拭他的臉,然後是耳朵,脖子,接著是肩膀,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胸膛,一路往下,連他的每根腳趾頭都擦得干於淨淨。

  「好啦!」她替他拉好睡袍,蓋上被子,「現在你可以睡個好覺了。」

  他僵硬地躺在床上,感覺她輕柔得像隻蝴蝶在他身上翩翩飛舞。

  而那只輕快的小粉蝶,就快要被他嚇走了。

  于珊端著臉盆回到浴室,將水倒掉,擰乾毛巾,然後……緩緩抱住身體,蹲在牆角,像一隻被逼到死角的蟑螂,動也不敢動。

  過了好久——

  「于珊……」他不安的叫喚。

  但是她沒有回答。

  他艱難地下床,吃力地拄著枴杖,一拐一拐地來到浴室門口。

  「于珊……」他乾啞地又叫了她一聲。

  她縮在那裡,低著頭,拳頭塞進嘴裡,彷彿聽見一聲遙遠的叫喚,卻不知道那個叫喚她的人已經來到面前。

  「于珊……」

  「噢!」她緩緩抬頭,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拚命往下流。

  老天!他幾乎想立刻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諒他,他非常後悔自己曾經佔有她,多麼希望把他得到過的那些歡樂與甜蜜全都原封不動的還給她!

  她把女人最珍貴的初吻、初夜與初戀都給了他,可是他能回報的是什麼?

  他一身狼狽,連跪下來親吻她的力氣都沒有、纏滿紗布、動彈不得的右手,麻木報廢的左腿,他連一個完整的擁抱都無法給她。

  「走開,走得遠遠的!」

  這句話像一把刀,切著她,也割著他。

  可是總得有人要當劊子手,這個殘忍的角色由他來扮演再適合不過,畢竟他曾經冷血的詛咒爸爸去死,曾經無情的逼迫衛理料技的總裁下台,曾經不帶感情的玩弄過無數女大的肉體,現在就算再背一個負心漢的罪名,又有何妨?

  「我希望你離我愈遠愈好,這輩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他狠狠的刺了自己和她一刀。

  她被徹底的擊垮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越過他,打開房門,幽魂似的走出去。

  她原本就是一個安靜的女子,腳步和眼淚一樣,全都無聲無息。

  門被關上了,他吃力的回到床邊,顫抖地拿起話筒,「駱駝。」他叫著保鏢的綽號,「我是黑澤男,于珊出去了,跟著她,我不准她少一根寒毛。」

  跌坐床上,他靠在床頭,逐漸僵化成一顆石頭。

  于珊關在租賃的小套房裡,她吃、她睡、她起床、她讀書、她看電視,很努力的讓自已維持正常,設法不讓自己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她靜靜地等著,等待黑澤男召喚她,她會立刻飛到他身邊。

  她等待、她禱告,但是黑澤男一點消息也不給她,她鼓起勇氣打過幾次電話,但是他的手機不是佔線中,就是無人接聽,她留過言、傳過好幾次簡訊,他卻始終沒回過她隻字片語。

  漸漸地,她不禁納悶,她想他想得都快瘋掉了,他竟能對她如此無動於衷,他真的愛過她嗎?他曾經在她耳邊傾訴過的愛語,如輕煙,被微風吹散了;如朝露,被太陽蒸融了。

  痛苦和絕望,逐漸侵蝕她的心。

  一個禮拜過去,這天早上,她像個魚乾茫茫然地躺在小陽台上曬太陽,手機終於響了,她跳起來,急急忙忙接聽,瞬間,心涼了一半。

  不是黑澤男,來電的是尖端科技公司的業務部經理詹啟聖。

  「于小姐,好久不見。」相較於她的冷淡,詹啟聖顯得格外熱絡。

  尖端科技跟衛理科技有許多合作案在進行,身為黑澤男的秘書,于珊自然跟詹啟聖有過一些公務上的往來,他跟黑澤男差不多年紀,三十歲左右,同樣人高馬大凡但是性格迥然不同,黑澤男外冷內熱,詹啟聖卻是表裡如一,同樣的熱情如火,永遠精力充沛、興高采烈,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業務性格吧,永遠向陽、保持樂觀,微笑面對挫折,像一隻打不死的蟑螂。

  「好久不見,詹經理。」她頓了頓,「你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詹啟聖跟她要過手機號碼不下十次了,但她每次讓他碰了軟釘子。

  除了黑澤男,她對所有的異性向來都是冷調處理。

  「于小姐,你別生氣,是你的老闆出賣了你。」

  「你是說黑總裁?」

  「是啊!我剛剛去醫院看過黑總裁了……」詹啟聖歎了口氣,「真可怕,要不是黑總裁主動打電話給我,我還不知道竟然發生了這種事。」

  「公司特地封鎖消息,就是希望不要打草驚蛇,早日抓到兇手。」

  于珊頓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問:「黑總裁還好吧?」他不肯回她電話,她也不敢再去煩他,怕他見到她又是生氣又是煩,怕他到時候又不聲不響的把床讓給她睡,自己一身重傷卻塞在輪椅裡。

  不過那天她跌跌撞撞,滿臉淚水的離開醫院之前,已經透過醫院系統替他找了個看護,人家有專業又有經驗,比她這個什麼都不懂、只會惹他生氣又霸佔病床的笨手笨腳的傢伙管用多了。

  在專業看護的照顧下,他應該可以復原得更快、更順利。

  詹啟聖吹了一聲口哨,「我看黑總裁好得不得了!你聽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吧?黑總裁也不知道哪裡找來一個比電影明星還漂亮的看護,加上隨時隨地有一大堆白衣天使繞在他身邊,他看起來簡直是樂不可支呢!」

  于珊的心狠狠抽痛。難怪他可以狠下心來,整整一個禮拜不接她的電話,也可以對她不聞不問。

  「那個比電影明星還漂亮的看護是我替總裁找的。」看來她還真是找對了,說到底,黑澤男喜歡的就是那種成熟精明又幹練的女性。

  「她很機靈吧?」

  「不只機靈,根本是一朵賞心悅目的解語花!你該看看她喂黑總裁吃飯喝水的模樣,簡直把那鐵打的傢伙當成搪瓷娃娃般的呵護著,看得連我都恨不得找個名目去醫院住幾天呢!」

  「你別開玩笑了!」

  「哈哈哈……說得也是,這種砍手砍腳才能換來的艷福,還是少享為妙。何況就算沒發生這種事,黑總裁身邊的美女從來也沒少過。

  那些美女看到黑總裁,就像溺斃者發現氧氣一樣,誰都想跟他啵一口。」

  「好了,言歸正傳。」于珊話鋒一轉,實在沒有勇氣去追究黑澤男的異性緣有多旺盛。「你該不會是特地打電話來跟我討論黑總裁的風流韻事吧?」

  「當然不是,我主要是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到尖端來幫幫我?我的秘書最近辭職生小孩去了,我缺一個助手。」

  于珊靜默不語。

  「你別誤會,我可不是趁人之危,故意在黑總裁受傷住院的時候挖角,而是黑總裁主動問我可不可以替你在尖端安插個位置,我的秘書剛好前幾天辭職,如果你可以來接手,那就太好了。」

  「詹經理,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是我最近的狀況不太好,恐怕對你不但沒幫助,還會扯你後腿。」思念會讓人的腦袋變得遲緩,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變成笨蛋了,經常一整天除了黑澤男三個字,其他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你太客氣了,于珊。」詹啟聖試探性叫她的名字。「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聽她沒反對,他鬆了口氣,「誰不知道你是黑總裁最倚重的得力助手,要不是你夠優秀,黑總裁也不會這樣大力推薦。」

  「如果黑總裁真的覺得我那麼優秀,應該會留下我替他效命才對,怎麼可能會把我往外推呢?」于珊悠悠地說。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詹啟聖很聰明地不去觸碰那個敏感的話題,「我相信的不只是黑總裁,我也信任自己的判斷能力,我跟你接觸過幾次,你的辦事效率好得讓人吃驚。」

  「可以讓我考慮一下嗎?」

  「不管你考慮幾天,我一定等。而且我誠意十足,月薪七萬,三節福利完全比照衛理科技辦理。」

  「錢不是重點!」

  「當然,我知道你是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我跟你保證,業務部的工作就像坐雲霄飛車,充滿刺激與挑戰。」

  「讓我想想,我會盡快給你答覆。」于珊說。

  「我等你的好消息!」

  掛斷電話,于珊頹喪地坐在套房裡發呆。

  這樣想也許很偏激,但是她真的有種被黑澤男出賣的感覺,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叫她走,然後一句招呼也不打就把她從衛理科技轉賣到尖端科技……

  他到底把她當什麼?皮球嗎?可以隨便讓他踢來踢去?

  她鼓起勇氣打電話給黑澤男,鈴聲才響了兩下,電話竟然通了。

  他終於願意接聽她的電話……淚水湧上眼眶,她搗住嘴巴,拚命隱忍哭聲。

  「喂……喂……于珊,我知道是你,怎麼不說話?」黑澤男情急地大叫。

  她擦掉眼淚,深深吸了幾口氣,努力維持平靜地說:「總裁,我是打電話跟你道謝的。」

  「道謝?」

  「嗯,謝謝你替我找了個新工作。」

  「詹啟聖打給你了?他的動作可真快,才剛離開病房,就打電話給你。」

  「他很有誠意。」于珊說。

  「我知道,詹啟聖從來不曾掩飾過他對你的欣賞,不論是為了公事,還是私事。」

  她一愣,沒想到黑澤男明明知道詹啟聖對她有意思,卻還是把她往詹啟聖那裡推,他是故意的嗎?他真的不要她了嗎?

  「那傢伙開的條件應該不錯吧?尖端科技這幾年的業績好得不得了,所以你千萬不要客氣,儘管跟他獅子大開口。」

  「我不用開口,詹經理說月薪七萬,三節福利比照衛理科技辦理。」于珊有點賭氣的說。

  「七萬!」黑澤男笑了一聲,「那傢伙是存心讓我難看!你跟了我兩年,薪水也不過六萬元而已。」他頓了下,「這樣也好,現在你也不用掙扎了,就去尖端工作吧!」

  「你真的希望我過去嗎?」她問。

  「你不用管我怎麼想,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黑澤男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殘手斷腳來綁住她,長痛不如短痛,這是他能替她作的最好決定。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她很堅持,要走要留,全憑他一句話,她從來不曾違抗他的命令,如果他真的要她去尖端,她會乖乖聽話。

  黑澤男完全不考慮,立刻給她答案,「我希望你去,愈快愈好。你也不用回衛理做交接,你做的檔案資料全都清清楚楚,該做些什麼,我會告訴新任秘書。」

  「你連接替我的秘書人選也找好了?」她問。

  他沉默不語,等於已經給了她答案,他即使躺在病床上,依然英明果斷,絕不拖泥帶水。

  「是誰?」她忍不住追問。

  「那不關你的事。」黑澤男企圖跟她劃清界線,知道只有這樣,她才會死心地離開他。

  她緊握電話,內心開始淌血,一個禮拜不見,他已經把她摒除在門外,當成陌生人來對待了。

  「我知道了,總裁。」于珊擦掉最後一滴眼淚,也擦掉心裡最後的一絲期盼,「我會告訴詹經理,明天就去報到。」

  「也不用那麼急,你應該好好休息幾天,我想就算你休息一個月,詹啟聖也會等你的。」

  「我不想讓人等。」她淡淡的口氣流露出藏不住的哀怨,「等待的滋味會把人逼瘋。」就像她,已經半瘋半死了。「總裁,我不會再去打擾你,不會再打電話吵你,也不會再等你了。」她深吸一口氣,「你自己……好好保重。」

  「于珊……」黑澤男用盡全力終於擠出一句,「對不起。」

  「不要道歉,總裁,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你沒有跟我在一起,如果你不是趕著去幫我買衣服,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你把我這個掃把星趕走是對的。」

  她開始明白他是來真的,他的一切行動、言語,在在表明了不願跟她有所牽連的強烈意圖。她像一朵不祥的烏雲,沒辦法替他照亮前程,反而讓他的人生蒙上一層前所未有的黑暗。

  如果那一夜他抱著的女人不是她,而是葛采薇或是任何其他人,事情也許不會糟到這種地步。

  是她違背了上帝的旨意,而上帝把該降到她身上的罪責全部降到黑澤男的身上。

  她犯了不可饒恕的戒律,而他卻意外的成了替罪羔豐。

  「該死我說過,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你沒做錯什麼!」突然,他的聲音弱了下來,「你毋需因此感到罪惡,也不用對我感到抱歉,更不用把我視為你的負擔……我希望你能忘掉這一切,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他頓了一下,「于珊,答應我,好不好?」

  瘸了一條腿,他尚能忍受,但是如果于珊遭到什麼不測,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他想來想去,只有把她介紹到詹啟聖那裡去工作最穩當,至少詹啟聖喜歡她、欣賞她,必要的時候還可以保護她。

  他想起自己曾經大言不慚地對胡老闆說過他要娶她,還說如果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那麼能跟于珊一起躺在墳墓裡也是一件浪漫的事。

  可是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浪漫了,想到她得一輩子跟他這個瘸子綁在一起,他就替她感到心疼。

  詹啟聖會比他這個瘸子,更適合做她的男人。

  「我答應你,總裁,我會一個人好好活下去。」她不再為難他,不再勉強他接受她這朵不祥的烏雲,她會離他遠遠地,還給他一片光明與美好。

  「你不是一個人,詹啟聖是個不錯的對象,你不妨考慮一下。」黑澤男艱難地說,他的心會永遠與她同在。

  「總裁,如果這也是你的希望的話,我會努力試試看。」她硬邦邦地說。

  她一向對他唯命是從,他要她怎樣,她就怎樣,在他面前,她可以放棄所有的意志與自尊,如果他要她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她也會聽他的。

  就算他要她走到地獄裡,就算地獄之火會讓她粉身碎骨,她也會咬緊牙關,任由那烈火把她燒得面目全非。

  「該死!」他裝了半天的心平氣和瞬間消失無蹤,發出一聲痛苦的哀號,「于珊,你一定要這樣曲解我的意思嗎?」

  怎麼他明明替她做了最好的打算,她的反應卻像是被他硬生生的推進火坑?

  「不要生氣,總裁。」她無聲地落下一滴淚,「今天過後,你永遠不會再生我的氣了。」

  因為她連惹他生氣的機會都沒有了。

  是她的愛,害慘了他。

  離開他,是她唯一的贖罪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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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18:15: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第二天,于珊一早就到尖端科技報到,開始新的工作,也開始新的人生。

  一個月後,她從詹啟聖工作上的最佳拍檔,晉身為他感情上的最佳拍檔。

  而經過一個月的調養,黑澤男終於再度返回工作崗位。

  但他身邊始終缺乏一個秘書,坐在輪椅上看公文,看著看著,仍會習慣性地伸出左手,去摸那杯永遠不會再出現的熱咖啡。流露出寂寞的雙眼裡,始終浮現于珊踩著凌波微步走出門外的背影,他一直只能看見她走出去的背影,再也不曾看見她走進來。

  他再度出現在報章雜誌上,即使瘸了一條腿,即使高大的身軀如今得靠輪椅代步,他仍是媒體的寵兒,年輕人的偶像。

  彷彿他的人生,因為這場血腥的意外,而染上神話性的色彩。

  人們祟拜他、迷戀他,封他為「打不倒的巨人」。

  沒人看過他獨自面對天空時,那眼神是多麼的冷寂。

  又是忙碌一天的結束。

  詹啟聖說得真沒錯,業務部的工作不但像坐雲霄飛車,有時更像洗三溫暖,訂單來來去去,簡直讓人忙到手軟。

  于珊確認完手邊最後一筆交易,伸了個懶腰。

  這時,一雙大掌爬上她小小的肩膀,忽輕忽重地按摩著。

  她仰起小臉,看著站在後面的男人,「謝謝,詹經理。」

  「幹嘛叫得這樣生疏?」他笑著抗議,捏捏她的臉蛋,彎腰親吻她的小嘴。

  于珊不著痕跡的撇開臉,「畢竟這裡是辦公室嘛!」受到黑澤男的影響,她總是低調處理辦公室戀情。

  也或許是因為詹啟聖從未吻得她意亂情迷,他吻她的時候,她的反應不是陶醉,而是擔心被別人看到,雖然現在辦公室裡除了他們兩個人,其他人全都下班了,她還是無法習慣他的吻。

  「我吻我的女朋友,誰敢說話?」詹啟聖理直氣壯的說。

  「好啦、好啦!」她故意推推他,「誰敢惹你這個凶神惡煞!」

  「那你還不乖乖就範?!」他猛地撲向于珊,開始呵她癢。

  「哎喲!不要這樣啦!不要啦……」她躲來躲去。

  忽然,他一個使勁,緊緊擁住她,深深地望著她,望得她心裡發慌。

  「啟聖,別鬧了啦!」她垂下眼睛,迴避他發熱的眼眸。

  她從黑澤男身上認識了男人的這種眼神,也知道那代表什麼意義。但是不行,她沒有辦法跟詹啟聖……做那種事!

  也許這輩子都沒辦法。

  想想黑澤男抱過她之後的下場是什麼?被砍得渾身血淋淋,勉強保住了手臂,卻瘸了一條腿。他是個多麼瀟灑、顧盼生輝的男人,卻被她害得沒有輪椅就寸步難行。

  「我沒有在鬧!」詹啟聖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迎視他,「于珊,你知道我對你有多認真。」他深情地望著她,「聽到你願意來尖端科技的時候,我簡直高興得想放鞭炮呢!」

  「現在慶祝新年還太早了吧!」她跟他打哈哈。詹啟聖平常嘻嘻哈哈慣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每當他難得認真嚴肅,她反而會覺得很有壓力,總覺得自己在某種程度上欺騙了他、利用了他。

  她曾發誓一輩子會當黑澤男最忠誠的秘書,來到尖端工作,以及答應接受詹啟聖的追求,也是她對黑澤男另外一種形式的效忠與服從。

  可是詹啟聖對她很好,好得……就算她用放大鏡來檢視,也挑不出一絲瑕疵。但是她知道,窮她一生都無法回報他的愛,因此有了更深的負擔與罪惡。

  詹啟聖愣了一下,「對了,于珊,今天幾號?」他放開她,拿出手機看簡訊。

  「十月二十日。怎麼了?」

  「十月二十……就是今天!」他拍了一下額頭,「今天衛理科技要替黑總裁舉辦慶祝會,黑總裁還特地傳簡訊提醒我要去參加呢!」

  乍然從別人口中聽見黑總裁這朝思暮想卻說不出口的三個字,于珊心裡還是起了一陣奇異的波動,聲音乾乾地問:「喔……慶祝什麼?」

  「慶祝什麼?!」詹啟聖揉揉她的頭髮,好像她問了個白癡問題,「當然是慶祝黑總裁逃過大劫,重返江湖啊!」他抓抓頭,奇怪地看她一眼,「怎麼?黑總裁沒告訴你啊?」

  于珊強顏歡笑,「黑總裁那麼忙,怎麼會有空理我這個離職的秘書。」

  「聽你這麼說,我還真是鬆了一口氣。」詹啟聖老實的說,「曾經有一度我還以為黑總裁喜歡你。」

  「怎麼可能?」于珊乾笑幾聲,「我不是黑總裁喜歡的那一型啦!」

  「可是他看你的眼神,還有跟你說話的神態,都跟平常不太一樣。」

  「我也這樣覺得耶!」她吐吐舌頭,繼續跟他打哈哈,「黑總裁對我的確很特別,特別嚴厲,特別不耐煩,還特別凶……」她心裡知道卻說不出口的是,那是因為黑澤男曾經當她是「自己人」。

  曾經!她提醒自己,她已經是黑澤男的過去式。

  而他一向是個往前看的男人,她從報章雜誌得知,黑澤男身邊正圍繞著無數個「現在進行式」。

  「所以呢?」詹啟聖的臉色和眼神全都亮了起來,「還是我對你比較好吧?」

  于珊打起精神,無語地點點頭。

  「你比較喜歡跟著我?」

  這次于珊選擇了不置可否,沒承認,也沒否認。她不想說違心之論,於是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好了啦,你不是要去參加黑總裁的慶祝會嗎?再不動身,慶祝會都要結束了。」

  「等我一下,我把東西收拾一下就走。」他走回辦公桌,開始整理滿桌亂七八糟的文件。

  「呃……」她搓著手,「啟聖,我不能跟你一起去耶!」

  「為什麼?」詹啟聖停下手上的動作,「你有事?」

  「嗯……」糟糕,她又要撒謊了。以前她從不撒謊,可是跟詹啟聖在一起之後,她時常得撒謊,畢竟她同意當他女友這件事,本身就是個天大的謊言。「我家裡泡了一堆髒衣服,不趕快回去洗的話,怕衣服會泡爛了。」她的眼神閃爍,擺明就是一副說謊的模樣。

  「沒那麼嚴重吧?」他覺得她的理由很好笑,正想揭穿她,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喂,我詹啟聖,你哪位……」他看了她一眼,做出無奈的表情,「王老闆啊,是啊、是啊……那款手提電腦是我們最新的產品,經過無數次品質測試才上市的……不是、不是……我當然不是說的員工操作不當……」

  他搗住話筒,對于珊說了一句,「王老闆發飆了。」然後又急急忙忙對王老闆說:「我們這邊的維修工程師都下班了……當然、當然,東西是我賣給你的,我當然會負完全責任……沒問題,我現在就過去看看,三十分鐘,OK!」

  掛斷電話,詹啟聖苦著一張臉。

  「看來你的衣服只好繼續泡下去了。王老闆不久前跟我們進的那一批電腦設備有點問題,我得在三十分鐘內趕去關心一下,至於黑總裁的慶祝會,只好麻煩你代替我出席了。」

  詹啟聖飛車送于珊抵達慶祝會會場後,接著還得趕去解決王老闆那裡的爛攤子。

  「我不進去了。」不過趕歸趕,該有的風度他可是一點也不馬虎,下車繞過車頭,來到另一邊幫她開門,「忙完之後,我再來接你。」他親親她的臉,「替我跟黑總裁問好。」

  「好了啦!」她左顧右盼;怕被人看到他吻她,尤其怕被黑澤男看到。「你快去吧!王老闆一發脾氣,可是六親不認的呢!」她推推他。

  「說得也是。」詹啟聖苦笑一聲,認命地坐進車子,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于珊在路邊站了一下,才緩緩轉身,帶著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舉步維艱的進入會場。

  「你不是于珊嗎?」緊接著一陣響亮的高跟鞋踩踏地板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

  「田蜜蜜。」于珊叫著秘書課督導的名字,「好久不見。」

  田蜜蜜親熱地挽住于珊的胳臂,「的確好久不見,你離職一個半月了吧?我還以為你把我們這些老同事都忘了呢!」田蜜蜜的工作就是負責調教秘書,名義上也算是于珊的上司,不過田蜜蜜不喜歡人家叫她什麼姊啊姊的,就擔心被叫老了,所以不管平輩或長輩,一律叫她田蜜蜜。

  她的確人如其名,長相和聲音都十足的甜蜜蜜。

  這個甜蜜蜜的上司,也是于珊在衛理科技工作的時候,唯一能說幾句心裡話的人。

  「別人我不敢說啦,但我不可能忘記田蜜蜜。」于珊真誠地說。

  「喲!」田蜜蜜擰擰她的臉,「想不到一個多月不見,你的小嘴變得這麼甜。」

  「別取笑我了。」于珊紅了臉,「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當然知道你說的是真心話,所以才感動啊!」田蜜蜜牽著于珊的手,領著她來到貴賓簽到處簽名。

  于珊又跟幾個舊識打了招呼。

  田蜜蜜在看到于珊的簽名之後,皺了皺眉頭。「你怎麼簽的是詹啟聖的名字啊?」

  于珊又紅了臉,含含糊糊地回答:「詹啟聖是尖端科技業務部的經理,我是代替他來出席這場慶祝會的。」

  「黑總裁沒邀請你嗎?」田蜜蜜問,「公關部那邊還以為憑你跟黑總裁的交情,他一定會親自通知你這件事。」

  「沒有啦!」于珊紅著臉,搖搖頭,「我離職之後,還沒有跟總裁聯絡過。總裁那麼忙,我也不敢隨便打擾他。」腦中再度響超他說過的話:我希望你離我愈遠愈好,這輩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可是她很想見他,想到心都痛了。

  「你這樣以為嗎?」田蜜蜜聳聳肩,領著于珊來到食物台前。

  她們各拿了一杯飲料,又踱到旁邊說話。

  田蜜蜜吸了一口果汁,看著舞台上一群玩遊戲玩得快瘋了的女孩,突然正經八百的對于珊說:「搞不好黑總裁巴不得你來打擾他呢!」

  「不可能啦!」在田蜜蜜面前,于珊暫時卸下了心防,「老實說。」她吐吐舌頭,「是黑總裁強迫我離職的。」

  田蜜蜜瞪大眼眸,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說,黑總裁主動叫你捲鋪蓋走路?」

  「嗯。」于珊點點頭。

  「為什麼?」

  「因為。」于珊喝了一口口水,艱難地說:「我做了很對不起總裁的事。」

  「你說的是總裁受傷這件事嗎?」

  「嗯。」

  「難不成是你叫人砍他的?」

  「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筆帳怎麼能算到你頭上?!」田蜜蜜氣憤地說。

  「這件事情說來很複雜,總之,我有一些難言之隱。不過黑總裁變成這樣,我難辭其咎。」

  「變成這樣?」田蜜蜜笑了一聲,「聽你把黑總裁說得好像慘兮兮的樣子,可是你看看他……」她的下巴朝前點了點。

  于珊循著指示望過去,黑澤男被一群女孩拱上了舞台,依然是一身剪裁合身的亞曼尼,依舊是英俊得教人屏息,即使坐在輪椅上,他依然散發出危險而令人難以抗拒的氣息。

  「怎麼樣?總裁也沒糟到哪裡去嘛!瘸了一條腿,一點也沒有減少他的男人味。」田蜜蜜眨了眨眼,「總裁的女人緣比以前還要旺!」

  「這我看得出來。」于珊笑了。她替他感到高興,知道他過得很好,這樣……她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以前他不是個會上台跟員工一起玩遊戲的人,現在他卻在台上跟那些女孩玩得很開心,其中一個女孩趁他不注意,偷親了下他的臉頰,其他女孩見他沒生氣,紛紛大著膽子對他上下其手,甚至有人還肆無忌憚地親吻他的嘴,而他毫不在意地回吻她,引得其他女孩尖叫著——

  「總裁偏心……」

  看到這裡,于珊再也笑不出來,猛然收回視線,搖了搖手中的杯子,專心看著杯中的果汁。

  真希望手裡有一杯酒,她覺得自己需要的不是果汁,而是一杯酒。

  「一群瘋女孩!」田蜜蜜搖搖頭,「那些女孩都是秘書課的新進人員,個個年輕大膽,夢想著能補上黑總裁秘書職務的空缺。」

  于珊搖著杯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你是說,黑總裁身邊現在沒有秘書幫他處理事情?」她還以為黑澤男是找了替代人選之後才叫她離職的。

  「是啊!黑總裁現在連報告都自己打呢!」田蜜蜜聳聳肩,「你離職後,我給了黑總裁幾份履歷,都是我挑過的,可是他好像連看都沒看就都退回來了。」她看了舞台一眼,又搖搖頭,「誰知道總裁在想什麼?!看他跟那些女孩玩得那麼開心,實際上沒有一個合他的意,沒一個夠格坐上他秘書的位置。倒是其他部門的主管天天來跟我要人,也難怪啦,部門裡要是有一個青春洋溢的秘書,整個氣氛都會不一樣。」

  「好秘書就像一個好的指揮作戰官,能提振辦公室的士氣。」于珊念出田蜜蜜的教條。

  「很好。」田蜜蜜給她一個讚許的微笑,「沒把我教你的東西還給我!」

  「你說的一字一句,我都寫在筆記本裡。」于珊真心將田蜜蜜當成導師。

  「你是個認真的好學生。」田蜜蜜若有所思地說:「要是那些女孩有你一半認真的話,說不定黑總裁就不會這樣挑三揀四了。」她這個秘書課督導連個稱職的秘書人選都交不出來,怎麼說都覺得顏面無光。她歎口氣,望望于珊恬靜的側臉,突然說:「說來荒謬,我總覺得總裁是用挑老婆的標準在挑秘書。但是他挑來挑去,從頭到尾也只用過你一個人。你覺得呢?」

  「我……」于珊好像從頭到腳被人放了把火,心慌慌地說:「我不清楚,應該沒有這回事吧!總裁規定不准談辦公室戀情。」

  「是啊!不過我沒記錯的話,那條規矩也是在你來了之後,總裁才莫名其妙的宣佈。」田蜜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搞不好總裁是擔心你被其他同事拐跑。」

  「田蜜蜜!」于珊連喉嚨都被燒得幹幹澀澀的,「我覺得你的想像力真的很豐富。」

  「也許吧!」田蜜蜜又看了她一眼。

  于珊不會說謊,就算勉強說了,臉色和眼神仍會洩漏一切,這年頭很少見到這樣美麗單純、善良質樸的女孩了。于珊身上擁有的特質,不但吸引了她,相信更能吸引像黑澤男這樣見過大風大浪的男人,只有經過人情世故洗禮的人才會知道,像于珊這樣的女孩是多麼的可貴和稀有。

  「你會待到幾點?」田蜜蜜忽然問。

  「還會待一會兒吧!」于珊老實的說,「啟聖去辦事,等不會來接我。」

  「你跟詹啟聖談戀愛啦?」

  「算是剛剛開始。」于珊說。

  「我聽說那個傢伙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你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啟聖只是喜歡胡扯而已,做業務的人,哈啦好像是天分。」于珊想了想,「不過他跟我不太扯得起來。」

  「因為他知道你是個很容易認真的人。」田蜜蜜說。

  于珊低下頭,「不過他對我很好……搞不好是我在欺騙他。」

  「你騙了他什麼?」田蜜蜜好奇的問。

  于珊半天沒回話。

  憑著經驗,田蜜蜜兀自猜測,「該不會你不喜歡人家,還勉強跟他在一起吧?」

  于珊渾身一震。奇怪,田蜜蜜怎麼會這麼美麗又這麼聰明?好像什麼事都逃不過她的法眼,她在她面前就像個透明人,她隨便說什麼,田蜜蜜都能準確無誤,輕易的猜出答案。

  見于珊又不說話,田蜜蜜說:「千萬別做傻事喔!感情就像火,玩不得的。」她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只是善意地提醒她,「我相信你也不是那樣的人,對不對?」

  「嗚嗚嗚……」于珊忽然哭了出來,感到丟臉而慚愧。

  她到底在幹嘛?為了表示對黑澤男的忠誠,她就可以玩弄詹啟聖的感情嗎?她害黑澤男瘸了一條腿,接著又想拖無辜的詹啟聖下水,她覺得自己簡直像一條卑鄙的蛇。

  田蜜蜜輕輕拍著她的背脊,什麼都沒再問。

  于珊哭了一陣子,鬱積在心裡滿滿的痛苦好像宣洩了一些。

  這時,台上的遊戲已經進入高潮,主持人興奮地宣佈,「今天晚上的優勝者可以得到一個天大的禮物……」

  參與遊戲的女孩們發出一陣尖叫。

  「那個禮物就是……跟黑總裁共享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

  場面立即失控,鬧得比世界大戰還要轟轟烈烈……

  「怎麼樣?要不要上去參一腳?贏的人可以跟總裁約會耶!」田蜜蜜斜睨了舞台一眼,「真不知道總裁是哪根筋不對勁,這種遊戲他也玩得下去。」

  「只要總裁……」于珊瞥了黑澤男的笑臉一眼,「快樂就好!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健康快樂更重要了。」

  「說得好!」田蜜蜜舉杯碰了碰她的杯子,「敬快樂,于珊,你也要快樂起來。」

  「我……會努力。」于珊吸了一口果汁,放下杯子,覺得自己又想哭了,拾手抹了抹臉,低著頭,小聲的說:「田蜜蜜,我想一個人去外面吹吹風。」

  畢竟這是個慶祝會,她不好意思在這裡哭得曦哩嘩啦,觸人霉頭,她這個掃把星已經害了很多人了。

  「外面有點涼。」田蜜蜜看著她單薄的衣衫,「我去替你藉件外套披著……」

  「不用了啦!」于珊連忙制止她,「我沒關係的。」

  說完,她匆匆從一扇不太起眼的側門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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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1-1-13 18:15: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于珊孤零零地立在庭院裡,夜風吹拂著她細緻的肌膚,略帶寒意,卻剛好喚醒了她混亂的腦細胞。

  抬起頭,望著滿天的星子,她暗暗作下決定,等會兒詹啟聖來接她的時候,她就要告訴他,一切到此為止,

  把感情、工作,全都畫下休止符。

  她想離開了,想回家,回到南部,回到父母的身邊,把一切挫折和痛苦全都忘掉。

  「你在這裡幹什麼?」一陣帶著怒意的粗聲粗氣在她身後響起。

  于珊回頭,看見黑澤男雙手推著輪椅朝她而來。

  「我不記得自己有邀請你!」他停在她面前,無情地說。

  「我知道,黑總裁。」他的字字句句冷酷得令她毛骨悚然,還是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啟聖臨時有公務,所以要我代替他來向你致意,恭喜你康復出院。前幾天我在媒體上看到你接受專訪,你對高科技產業前景的分析非常高明。」

  「我的腿廢了,但是腦筋沒壞。」他冷哼一聲,「這的確算得上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于珊勉強維持笑容,強迫自己忽視他語氣裡濃濃的嘲諷意味。

  「你看起來很好。」

  「通常人們只會對糟糕透頂的人說『你看起很好』。」他又給她一個釘子碰。

  「你真的這麼討厭看到我嗎?」她快哭出來了。

  「我有這樣說嗎?」他臉一歪,故意不看她蒼白的臉。

  「那你為什麼要處處跟我作對?」

  「我有必要跟你作對嗎?」

  是沒有必要!她是哪根蔥、哪棵蒜?于珊咬住嘴唇,暗暗催促自己從他身邊走開,但是雙腳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一直站在原地。

  「你是出來透透氣嗎?」她很努力地又擠出一個在他身邊逗留的理由。

  他抿著嘴唇,不打算透露他出現在這裡的真正原因。原因是田蜜蜜有意無意的晃到他旁邊,再有意無意的丟出一句:于珊來了!然後又有意無意的加上一句:她哭著跑到外面去了。

  而他聽了之後,立刻丟下台上那堆胡鬧的女孩,推著輪椅衝出來。他在她身後停駐良久,發現一段日子不見,她似乎豐潤了一點,雖然還是弱不禁風,不過至少比被他「虐待」的時候要好得多了,他把她托付給詹啟聖,果然是對的。

  不過當她轉頭,黑澤男瞪著她,腦中忽然一片空白。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田蜜蜜沒有騙他,于珊的確哭過了,她白皙的臉上還有淚痕,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他完全無法思考,只想擁她入懷,吻去她臉上的淚痕。

  但是他靠著意志力忍住了,沒忘記自己該做的就是盡量把她推向詹啟聖,讓她離他這個危險人物愈遠愈好。

  「夜色很美,對不對?」她再度試著對他微微一笑。

  呆滯良久,他聽見她好像問了一個問題,但是沒聽清楚,惱怒地問:「你說什麼?」

  「我說……星星很美。」她抬頭看看天空,再望望他,「對不對?」

  「本來是。」

  「本來是?」

  「可是你在這裡,什麼都不是了。」

  她像被人刺了一刀,雙眼瞪大,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臉一偏,頭一歪,睨了她一眼,又睨了一下星斗滿佈的美麗夜空,故意更惡質地說:「我出來是想圖個清靜,拜託你可千萬不要再念什麼『小星星』的茱麗葉台詞了。」

  那一夜,她在人行道上化身茱麗葉,對他傾訴:「把我的羅蜜歐給我!他死後,再帶走他。把他碎成小星星,他將把天空點綴得如此漂亮,讓全世界,愛上你的美麗,喔!夜啊……」

  他甩甩頭,把那段刻骨的記憶埋藏心底,刻意冷漠地瞪著她。

  她想起自己那天喝醉酒當街表演舞台劇的荒謬行為,簡直羞憤得想殺掉自己。就是那一夜,那錯誤的一夜,那夜過後,天地都變了色。

  他瘸了一條腿,而她則失去了他。

  「總裁……」她拳頭緊握,指關節泛白,就像她的臉一樣,「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怎樣?」

  「我們……難道就不能像朋友一樣好好說句話?」就算做不成情人,她仍希望可以做他一輩子的朋友。

  「不必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缺你這個朋友!」他誇張的說:「你剛剛沒看到嗎?我有一屋子的女朋友,你以為我還有時間應付你?」

  「那你怎麼不趕快挑一個來當秘書?」她生氣了,「堂堂一個總裁,幹嘛連報告都要自己打?」

  他的臉漲紅,心裡面天大的秘密像氣球一樣被刺破了。「我高興自己打報告,沒你這個『外人』插嘴的餘地!」

  他看著她,月光映照著她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的唇,她看起來好像快要死掉了,夜風吹動了她的髮,她纖弱得像風中的一根小草。他看見她的嘴唇抖動、身子不停的顫抖,表情像是突然被搶走一切的受害者,雙手環抱自己,懷裡卻一無所有,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滑落。

  他的一顆心擰成一團,伸手想要盛接她的淚,她卻轉身跑開。

  老天!他又傷到她了……可是他比她更痛!

  他猛地轉過輪椅,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大聲吼道:「該死!于珊,不要走!」

  她伸手抹了抹淚水,卻沒有停下腳步。

  「該死的,停下來……」他吃力的滑動輪椅,「回來……」

  她繼續往前奔,突然,身後傳來類似大樹倒下來的聲音,她驚慌地回頭,看見他整個人撲跌在地上。

  「總裁!」她驚叫一聲,奔回他身邊,「你還好吧?」她試著把他從地上撐起來。

  靠著一條好腿支撐身體的重量,他強迫自己像個男人,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總裁……」她拍掉他衣服和褲管上的污泥,抬頭一看,他的額頭擦破了一塊皮,她忍不住又紅了眼。

  怎麼這樣?她真是個掃把星,老是害他流血、受傷、生氣,他跟她在一起,總是沒一件好事發生。

  「總裁,你快坐下來,我送你進去料理傷口。」

  「不必麻煩!」黑澤男面無表情地說。在她面前,他不想坐在輪椅上,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只是破了點皮,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那樣子就像在嫌她多管閒事。

  「那……」她攙扶著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唉,她真是怎麼做都錯。

  田蜜蜜說好秘書能讓人提振士氣,可是她只會惹黑澤男生氣。

  「我想走一走。」他突然硬邦邦地開口,「你可以陪我一下嗎?」

  「噢!」他難得的友善,終於讓她鬆了一口氣,「你可以走了?」她睜大眼睛望著他。

  「好腿拖著壞腿,勉強一拐一拐地前進,這我還辦得到。」

  「那樣會不會太累?」

  「累倒不累,只是樣子很難看。」他自嘲的說,低頭看著被夾在腋下的于珊,就像他的枴杖一樣。「因為不想讓別人看見我拖著一條腿走路,所以才老是坐在輪椅上。」

  「總裁,沒人比你更帥、更瀟灑。」

  「即使我拖著一條腿走路?」

  「就算你拖著一條腿走路。」她充滿希望地對他說:「醫生說只要你天天按摩,保持血液暢通,定時做復健,完全康復並不是不可能。」

  「幹嘛那麼費事?!」他又自嘲,「反正又沒有人真正在乎我是好是壞。」

  昏暗的街燈下,兩道身影沉默的、緩緩的往前走去。

  忽然,于珊開口,「我很在乎!總裁,我很在乎!」

  他微微一愣,乾笑一聲,「別說謊了!你現在最在乎的人是詹啟聖,不是嗎?」

  她默不作聲,臉色慘白得像一縷鬼魂,繼續攙扶著他往前走。

  「你們交往得還算順利吧?」他忽然問。

  「你怎麼知道我跟啟聖交往的事?」

  啟聖?叫得多親熱,而她老是叫他總裁或黑總裁。

  唉,他的腿都瘸了,哪還有力氣跟別人爭風吃醋?!更荒謬的是,他們的戀情還是他一手促成的。

  「我自然有辦法知道。」他澀澀地說。

  關於她的一切,黑澤男幾乎無所不知。

  他派在于珊身邊暗中保護她的保鏢駱駝,每天都會把她的狀況一五一十的向他報告。

  每一天,詹啟聖帶她去吃了哪些好吃的,他們在哪家咖啡店逗留,甚至他在哪條路口吻了她,駱駝都會詳細告知。

  每一天,黑澤男都覺得于珊離他愈來愈遠了。他痛苦、他憤怒,但他能怪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是他把自己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而于珊只不過是一顆聽從命令的棋子,他要她離職,她就去尖端;他要她跟詹啟聖在一起,而她果然也辦到了。她很聽話,不愧是他最忠誠的小秘書!

  自從得知她和詹啟聖正式交往,黑澤男也恢復了一貫的玩世不恭,女人玩過一個又一個。

  人家說,隔夜茶有毒不能喝,他則是玩過女人,隔夜就丟。

  女人沒有毒,有毒的是他,他身中劇毒,于珊是他唯一的解藥。

  但是她跟他,漸行漸遠。

  是他親手把她推開,可是到頭來,他竟然恨起她的「聽命行事」。

  「總裁。」她感覺他的呼吸變得濃重,知道他開始感到吃力了。「你走得太急了,我們休息一下再走,好不好?」

  「你可不可以不要像個老媽子一樣動不動就囉囉唆唆的?」他在她面前像個孩子,連脾氣都控制不了,對其他人他不會這樣,可是于珊總是輕易讓他失控。

  「我是為你好。」

  「省省吧!你只要對詹啟聖好,我用不著別人對我好,也不要跟你有牽連,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又順從了他,任憑他用話語切割得她體無完膚。

  「可惡!你幹嘛一副被我欺負得很慘的樣子?」她的順從再度激怒了他,他這樣無理,這樣混蛋,她為什麼不生氣?她可以輕易推倒他這個殘廢,或使勁甩他一巴掌,但是她幹嘛什麼都不做,像個小媳婦一樣任由他百般欺陵?

  「你沒有欺負我,你處處為我著想,我始終對你心懷感激。」于珊說。

  黑澤男停下疲憊的腳步,看著地上相依偎的兩條影子,一陣巨痛襲上他的心。

  「有人說過你是天下最愚蠢的傻子嗎?」他不斷給她機會離開他,她卻笨得一直往他這裡靠過來。

  「我爸和我媽都說過。」她一臉的執迷不悔,「可是他們說我傻人有傻福。」

  「你在這裡拖著我這個殘廢,也算有福?」

  「跟在你身邊的那段日子,每一天我都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她含淚看著他,「現在也是,我很幸福!總裁,能靜靜地陪你走一段路,我真的覺得幸福。」

  「你以為這麼說,我聽了會高興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不會讓你更生氣。你的確有權利對我生氣,但是你可以氣我,千萬不要氣壞你自己的身體。」

  他像啞巴吃黃連,啞口無言。

  「你愛詹啟聖嗎?」他乾啞地問。

  「是的。」她面無表情地說:「總裁,我瘋狂地愛著他。」

  「騙子!」他掐緊她的肩膀,「你一點也不愛他,為什麼要說謊?」

  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仰望著他,露出悲哀的笑容,「是你希望我那樣說的,如果那樣說可以讓你消氣的話,我可以說一千遍、一萬遍,我愛詹啟聖,我愛詹啟聖,我愛詹啟聖……」

  「別說了!」他怕在把自己逼瘋以前,會先逼死她。

  「我愛詹啟聖……」

  「夠了!于珊!」他猝然擁她入懷,緊緊摟住她。

  她環抱他的腰,用她的身子分擔他的重量,眼淚浸濕了他的襯衫,顫抖的嘴唇不住地呢喃:「我愛詹啟聖……」

  他低頭親吻她冰冷的頭髮,然後抬起她的臉,用嘴唇封鎖了那兩片說謊的嘴唇。

  「唔……總裁……我愛你……」她不自覺地說出心底的真心話,「愛你,于珊愛你……」

  那一刻,黑澤男終於意識到自己對她是多麼的殘忍,他不斷強迫她違背心智去做一切他覺得對的決定,可是那對的決定,對他和她,卻都是最壞的決定。

  「我知道……于珊,我知道……」他卻混帳的叫她去跟詹啟聖在一起,「于珊,對不起……」他再度貼緊她的唇,嘗到了她鹹鹹的淚水。

  「總裁……」她踮起腳尖,瘋狂地回吻他,「別再叫我走,如果你對於我還有一點點感情的話,哪怕只有一點點,我都會死心塌地留在你身邊……」

  「不了,于珊,我再也不會叫你走了……」他終於明白,叫她走簡直比殺了她更殘忍。「我會保護你的,于珊,即使瘸了一條腿,我會用生命保護你。」他掙扎著離開她的嘴唇,嗓音嘎啞地說:「現在,幫我一個忙。」

  她含淚的眸子閃過一絲疑惑。

  「扶我到那棵樹下好嗎?」

  依循著他的眼神,她看到不遠處那棵枝葉茂密的大樹。

  「好。」她不疑有他,立刻攙扶著他來到大樹下。

  他背靠著樹幹喘息,而她望著他陰暗的臉,他回望著她,兩人注視彼此好幾秒,忽然,她明白他用眼神傳達什麼,也明白他來到隱密樹下的意圖,雙頰不禁泛紅。

  「過來。」他嗓音嘎啞地呼喚她,飽含慾望的雙眼盯著她,朝她伸出手。

  她緩緩靠近他。

  他緊緊擁住她,再度溫柔地親吻她的嘴。

  「喔……總裁……」她輕輕打顫。

  「我是你的澤男,你的男人……叫我……」他的指頭插進她柔軟的頭髮中,就像那夜他愛著她的時候一樣。

  「澤男……澤男……」她瘋了似的呼喊他,那一夜的火熱和甜蜜又回來了,他又變成她的男人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對他起了反應,只有他吻她的時候,她的乳尖才會敏感的挺立起來,就像現在,迫切需要他的安慰。

  而他感覺到了,隔著衣料,搔弄著她硬挺的蓓蕾,熱力迅速穿透單薄的衣裳……

  薄薄的衣物逐漸變成令人難以忍受的障礙,他放肆地解開她胸前的兩顆鈕扣,大掌探進去,佔領只能屬於他的乳房,他聽見她嚶嚀一聲,旋即低頭用嘴唇取代了手掌,進行另一次更火熱的佔有,他用舌頭一遍又一遍的勾勒著她乳房的形狀,將她推到慾望的巔峰。

  她仰起頸子,讓他的嘴順利從她的胸口往上游移,吸吮她細緻的頸部肌膚,她的十指插入他濃密的黑髮中……

  「黑澤男,放開于珊!」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響起。

  緊抓著衣襟,于珊回頭,看見詹啟聖緊握著拳頭,怒氣騰騰的朝樹下走來。

  不消片刻,詹啟聖已經來到他們面前。

  噴火的眼神在黑澤男和于珊之間來回打轉,鼻尖嗅到一股濃濃的情慾味道。

  他注意到于珊胸前的衣扣被解開了,目光變得深沉而痛苦。他連一個吻都要得小心翼翼,黑澤男卻輕易就觸犯了他心中神聖的領土。

  他的目光從她凌亂的衣衫移到黑澤男的臉上,「你這個人面獸心的混蛋,竟引誘她!」

  說著,他衝上去,抓住黑澤男的肩膀,一拳揮向他的下巴。

  于珊尖叫一聲,奔到黑澤男身邊,黑澤男的身體晃了一下,但他推開于珊。

  「你到旁邊去!」黑澤男靠著自己的力量站直身子,甚至連樹幹都不肯靠一下。

  「還手啊!黑澤男!」詹啟聖揮舞著拳頭,對他叫囂。

  黑澤男似乎沒有動手的打算。

  「黑澤男,你什麼時候變成膽小鬼了?來啊,反擊啊,打我啊……」

  于珊倒抽一口氣。黑澤男絕對不會容忍別人向他挑釁,沒有男人受得了……

  但是他的反應讓人驚訝,他面無表情,緩緩抬手抹去嘴角流出的鮮血。

  相對於他的平靜,詹啟聖愈顯瘋狂,他不停的朝黑澤男揮拳。

  黑澤男被打得東倒西歪,但是始終堅持不肯倒下去。

  「別打了……」于珊想要衝上前去制止詹啟聖,但是一隻手拉住了她,她回頭,看到田蜜蜜,就像看到救星,趕緊哀求的說:「救救黑總裁!」

  「黑總裁可不是不堪一擊的男人。」田蜜蜜評估了一下情勢,「讓他們去吧,男人本來就是精力過剩的動物,打架也是痛快發洩的方式。」

  「可是……」于珊看著黑澤男右眼腫得像顆大核桃,鼻孔和嘴角不斷淌出鮮血,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還沒抬頭,詹啟聖又朝他的鼻子猛揮一拳。

  「噢!」她伸手搗住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

  「別逃避!我想黑總裁希望你能看著……」田蜜蜜雙手環胸,「稱欠詹啟聖的,還有他欠詹啟聖的,他是想連本帶利統統還清吧!」

  「不要!我欠啟聖的,應該由我自己去還,沒道理讓總裁替我挨打。」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為了她,他都已經瘸了一條腿,還要他怎樣呢?

  田蜜蜜拉住她,「讓他替你還吧!你看不出來嗎?他還得心甘情願。」

  「不要!」于珊害怕的大叫,「我看不出來,只知道他快沒命了!」

  田蜜蜜快要笑出來,真是所謂的當局者迷,黑總裁離沒命的程度還差得遠,而且他滲著血的嘴角掛著的不是笑,又是什麼?他被揍得很爽呢!

  那個詹啟聖也當真是好樣的,敢把黑總裁當作沙包拚命的打,她原本以為詹啟聖只會要嘴皮子,沒想到他的拳腳功夫也頗令人刮目相看,看來她應該對他重新評價……

  于珊掙脫了田蜜蜜的鉗制,在一記重拳落在黑澤男的胸膛以前,衝過去擋在兩個男人之間。

  「走開!」兩個男人同時對她發出一聲暴喝,接著又瞪著彼此。

  「我不走!」于珊抱住黑澤男搖搖欲墜的身體,他臉上的傷口數也數不清,大大小小加起來起碼超過十個,英俊的臉孔整個變形,血水不斷從傷口滲出來。「啟聖,你打我好了,黑總裁沒有勾引我,他根本不要我,他從頭到尾都叫我走……是我自己死皮賴臉硬要留下來勾引他……

  「你說什麼?」詹啟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是你自願趴在黑澤男的身上,讓他對你為所欲為……」

  「你別聽她胡說!」黑澤男推開于珊,拖著一條腿來到詹啟聖面前,「都是我的錯,儘管把你的怒氣和不滿發洩到我身上!」

  「你以為你不還手,我就不敢打死你?」詹啟聖邊說邊拗指關節。

  于珊聽得心驚膽戰。

  「我從未質疑過這一點!」黑澤男坦然地迎視他的目光,「當初就是因為知道你勇敢又有勇氣,所以我才會選擇把于珊交託給你。」

  「既然你當初選擇不要她,現在幹嘛又要回頭來招惹她?」

  「抱歉!詹老弟,是我錯了。」

  黑澤男望著于珊,于珊也熱烈的注視他。

  「我沒辦法把于珊交出去,我忘了她是個人,而不是貨物。她有她的自由意志,不是我高興把她送給誰就能送給誰。」

  「既然她不是貨物,那你幹嘛忙著在她身上亂蓋戳印?」

  「戳印?」黑澤男微微一愣。

  在場幾個人的目光瞬間全都看向于珊脖子上的紅印,她滿臉通紅的垂下頭,悄悄躲到黑澤男的背後。她的舉動意外的化解了暴戾血腥的氣氛,詹啟聖和田蜜蜜忍不住笑了出來,而于珊的臉更紅了。

  很顯然的,這場架是沒辦法打下去了。

  「我只有一個疑問。」詹啟聖望著從黑澤男背後怯怯地採出頭來的小臉蛋,心裡一痛,「于珊,既然你不愛我,為何要答應我的追求?」

  「抱歉。」她臉上寫滿了歉意,「我以為自己可以愛上你。」

  「但是你顯然做不到!早知如此,為何要試呢?」難怪他吻她的時候,她老是推推托托、閃閃躲躲。

  「對不起。」于珊羞慚地說,垂下眼睛,「啟聖,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說道歉,我要聽實話。」詹啟聖看著黑澤男,「是黑總裁的意思嗎?黑總裁叫你跟我在一起,所以你才答應我的追求,是不是?」

  于珊咬著嘴唇不說話。

  黑澤男立刻開口,「我說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如果你還有什麼不滿的話,可以繼續打我,沒問題的。」

  「你當然沒問題,但是我打不下去了。」詹啟聖乾澀地說,捏捏自己的指頭,「就算打死了你,也只能得到于珊的恨,而不是愛。」他自嘲的一笑,「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愚蠢的事嗎?」

  「抱歉,詹老弟,請你原諒我這個口是心非又瘸了一條腿的男人!」黑澤男面目全非,眼睛紅腫,彎下腰,以前所未有的謙卑態度說:「我鄭重請求你,請你把于珊還給我。」

  詹啟聖的雙眼突然發熱,沒想到黑澤男會為了一個女人低聲下氣到這種程度。但是他才不會被這個搶走于珊的男人感動,連忙調開視線,結果看見剛剛告訴他在庭院裡可以找到于珊的那個女人,她對他眨了眨眼,他愣了一下,仔細一看,覺得她好生眼熟,然而他忘了她的名字,不過他會把她搞懂的,從以前到現在,他唯一搞不懂的女人只有于珊一個……

  他轉頭,看著黑澤男,「抱歉,黑總裁,我沒辦法把于珊還給你,因為我從來沒有得到過她!她一直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說完,他瀟灑地走向那個女人,單刀直入的開口。

  「小姐,請問芳名?」

  「田蜜蜜。」田蜜蜜甜蜜蜜地回答。

  詹啟聖吹了聲口哨,「真是人如其名!方便將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嗎?」

  田蜜蜜依然一臉甜蜜蜜,用甜得可以掐出蜜的聲音說:「我三年前給過你了耶!詹經理。」

  說完,她一巴掌打在詹啟聖臉上,揪著他的耳朵走開。

  于珊急忙將輪椅推到樹下,讓黑澤男坐下來休息。

  兩人一時無話可說,面面相覷了好一陣子,忽然有致一同的捧著肚子大笑起來。

  「哎喲!」于珊笑得流出淚水,「原來啟聖三年前得罪了田蜜蜜卻不知道。」

  「我看這下有得他受了!」黑澤男摸摸被詹啟聖揍成像豬頭的腫臉,忍不住幸災樂禍地說:「田蜜蜜長得一臉甜甜蜜蜜,但是發起火來,可是十足的驚天地,泣鬼神。」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被詹啟聖打得那麼慘,現在輪到他被田蜜蜜整治了……他忍不住又笑了幾聲,可是該死的,臉還真痛。

  「總裁,你還好嗎?」于珊彎腰撫摸他的臉。

  「還好啊!」他設法維持男子氣概。

  「很痛吧?」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好,簡直糟糕透頂。「我立刻請人送你去醫院。」

  「只是皮肉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他連忙制止她,像個怕打針的孩子。「千萬別送我進醫院,之前在醫院躺了一個月,現在我聞到消毒藥水的味道就怕。」

  「對不起,總裁,你跟我在一起,總是遇到不好的事……」

  「別胡說!」他急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面前,「是我自以為聰明,把你當皮球踢來踢去,我活該被打。你不會怪我吧?」

  她搖搖頭,卻對發生在黑澤男身上的一切感到內疚。

  上次他們共度一夜的結果,是他被人砍斷了腿。

  剛剛那陣短暫的激情後,他又被詹啟聖揍得面目全非。

  如果他再跟她親熱一次……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恐怕她真的得替他收屍了。

  「你怎麼了?于珊,臉色怎麼這麼蒼白?」他捏捏她冷冷的小手。

  她搖搖頭,甩掉腦海裡那些奇奇怪怪的不祥念頭,跪在他面前,雙手放在他的膝蓋上,仰頭看著他,「你的看護在哪裡?」

  「你找她幹嘛?」

  「既然你不想上醫院,至少得讓專業的看護替你療傷換藥啊!」

  「沒有了。」他說。

  「沒有了?」

  「我的脾氣這麼壞,她受得了我一個月就不錯了,一出院我就把她遣走了,結果我們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可是啟聖告訴我……」

  他挑起眉頭等她說下去,她卻閉嘴不語。

  「他對你說了什麼?」他追問。

  「沒什麼。」她覺得自己真是小鼻子、小眼睛,一個半月前的事她居然還記得。

  「你沒辦法說謊的,于珊,你一說謊就臉紅。」

  她摸摸自己發燙的臉,在他詢問的眼神下,支支吾吾地坦承,「他說那個看護比電影明星還漂亮,還有一大堆白衣天使圍繞在總裁身邊,說你簡直是……樂不可支。」

  「他這樣告訴你的?」黑澤男皺起眉頭,「想不到那傢伙為了得到你的芳心,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你相信他嗎?你以為我看你哭成那樣跑掉之後,還能樂得起來嗎?」

  「我不知道。」她低下頭,瞪著他的腿,「你看到我的時候,也老是在生氣。」抹了抹臉,她站起來,「不論如何,傷口還是要處理,我先推你進去再。」

  「不急!」他抓住她的手,讓她坐在他的腿上。「陪我說說話好嗎?于珊,我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

  「總裁,你的腿才剛好……」她在他懷裡不安的動了動。

  「別動!」他按住她,雙手環抱她下盈一握的小蠻腰,讓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別擔心,我很努力的讓傷口復原得又快又好,為的就是要讓你能夠坐在這裡。」

  她抬頭看著他,眼裡盈滿了感動的淚水。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用電動輪椅嗎?」

  她搖搖頭。

  「因為我得把手臂練得更結實,才能牢牢地抱住你。」

  「噢!總裁!」她沒料到今夜會聽到這番深情的告白,真是死而無憾了。「抱歉,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你身邊,就算你打我、罵我、趕我,我都不應該離開……」

  「別說傻話,你比我更難過。我的傷口看得到,能治療,可是你受的傷在心裡,于珊,我真的對你感到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對你生氣,看你淚流滿面的離開更讓我心痛,可是當時我躺在病床上,斷手斷腳,動彈不得,覺得自己就像個廢物一樣,沒辦法保護你,唯一的念頭就是把你送到安全可靠的地方,而詹啟聖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人選,可是……自從知道你答應跟他交往開始,我就後悔了……」

  「你找人監視我嗎?」她忽然開竅了。

  「不是監視,是保護。」他搖搖頭,緊張的望著她,「我不希望你出任何意外,別說一條胳膊、一條腿。」大掌輕輕柔柔地撫摸她的髮,「如果有人膽敢動你一根頭髮,我一定會加倍跟他討回來。」

  好一會兒,她無法言語,心中被滿滿的愛意填滿了。冷月高高,夜風徐徐,但是她此刻覺得好溫暖。

  「雷警官有查出什麼嗎?」她問。

  「進展不大。」

  「你怎麼老是把雷警官說得像個笨蛋一樣?」

  「你錯了!」他糾正她,「我一點也不覺得他笨,他精明得像隻老狐狸,連你的主意都敢打!」

  「我說過,我沒將手機號碼給他。」她怕他又發神經,急忙再度澄清。

  「但是你沒否認他跟你要過手機號碼,不是嗎?」他挑了挑眉頭,一副先知先覺的樣子。

  她咬著嘴唇不說話。

  「你放心,我不會再亂吃醋了。」他捏捏她的小鼻子。

  「喔?」她張大眼睛,「你是在吃醋嗎?」

  他臉上有一絲彆扭,但仍誠實地說:「不是,我是狂飲。」

  「噢!」

  她的臉又紅了,低垂著眼,不時的偷瞄他一下,發現他也不太好意思的看她一下,又躲她一下。

  眉來眼去的遊戲,兩人玩得臉紅心跳,不亦樂乎。

  

SOGO超級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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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1-1-13 18:16: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過了許久,她從他的腿上跳下來,輕柔的捏著他的大腿。

  「會不會不舒服?」她滿懷愛意的問。

  「你坐在這裡的話,就不會。」

  「總裁,你別開我玩笑了。」她紅著臉站起來,推動輪椅,跟他一起在月光下漫步。

  「雷警宮那邊的進展雖然不大,但是我倒是已經派人查出一些線索。」黑澤男清了清喉嚨,「事情應該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跟葛采薇有關係嗎?」她停下腳步,說出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慮。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我胡猜的啦!」她像個說錯話的孩子,低下頭,等著被人斥責一頓。

  「可能吧!」他沒有斥責她,回頭望著她天真的眼眸,「葛采薇和這件事也許真的有點干係。」

  她的肩膀開始發抖,「她對你由愛生恨嗎?」想起之前葛采薇從總裁辦公室衝出來,臨去前對她投來憤恨的一瞥,那陰鷙的眸光,恐怖到足以讓人惡夢連連。

  「她對我既無愛,又哪裡來的恨?她只是以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我偏偏不識好歹,不給她情面。」黑澤男冷笑一聲,「應該說她惱羞成怒吧!」

  「但是你做了什麼惹惱了她呢?」

  「呃……」他沒料到她會鍥而不捨地追問,「你保證知道之後絕不生氣?」

  「不生氣!」她舉手發誓。

  他拉下她的手,順勢將她拉到面前,「那天她坐在我的大腿上,卻被我推開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她知道「坐大腿」是什麼意思,她的臉紅了,眼睛也紅了。

  「你生氣了?」

  「沒有。」

  「對不起。」黑澤男立刻為自己荒唐的過去向她道歉。

  她搖搖頭,突然很同情葛采薇,簡直不敢想像,如果剛剛黑澤男把她從他的大腿上推開,她會難過到什麼程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被心愛的人擁抱的幸福,能跟黑澤男這樣甜蜜的走在一起,曾經是她遙不可及的奢求。

  「總裁,我想她是愛你的。」她不自覺的替葛采薇說話。

  「你覺得我做錯了?你覺得我不該把她推開嗎?」

  「以同樣身為女人的立場來看,我想你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于珊誠實地說,「我媽媽告訴過我,男人通常是『因性而性』,女人則是『因愛而性』,如果你不愛她,就不該跟她做那種事,那會讓她誤以為你也愛著她。」

  她的話像一桶冰塊,瞬間冷卻了他因她而滾燙如火的身體。

  「對不起,我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弄得她好像在對他說教,但是她有什麼資格對他說這種話呢?

  「你覺得我骯髒嗎?」他突然問她。

  「不,我沒有這麼想。」她的頭搖得像波浪鼓。

  「我這麼想過!」他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盯著星空。「你以前就知道我有很多女人,出院以後,我又開始跟所有看得順眼的女人上床。」

  也就是從得知她和詹啟聖交往開始的這段日子。

  他曾經下定決心,痛改前非,努力為于珊改頭換面,做個身體和心靈一樣誠實的男人。很努力啊!可是,他的努力換來了什麼?

  一場血腥的屠殺,一場天大的心碎。

  她離開之後,他不再想當好人,他想壞,更墮落、更徹底,都無所謂!沒什麼可在乎的了,他不在乎他自己,更不在乎傷了誰。

  「總裁……你不需要告訴我那些!」她沒有勇氣聆聽他的風流艷史,蹲下來,趴在他的腿上,像一隻溫馴的小貓。

  他愣了一下,眼神從星空移到她那張小臉上,伸手撫摸她蒼白的容顏,狼狽的搖搖頭,「不說了!那很髒!」

  她是多麼清純的女孩啊,而他真是污穢,除了她,他到底還抱過多少女人呢?皺著眉頭自問,連他自己都數不清楚。

  「我真是該死的女性公敵,對不對?」他自嘲的說,「活該被千刀萬剮!」

  她連忙抱住他的腰,「不是,我不要你死!」

  「你希望我活著?」

  「希望你長命百歲。」

  「你放心,禍害遺千年,我沒那麼容易死的。不過,于珊,不管我曾經有過多少女人,你永遠都是我的『三千寵愛在一身』!」他勾起她的臉蛋,低下頭,重重地吻她。

  「嗯。」她承受著他火熱的需索,腦中卻想起因愛生妒的葛采薇,忍不住喃喃:「其他兩千九百九十九個女人真可憐!」

  又一桶冰塊兜頭倒下,他離開她的嘴,傷痕纍纍的臉上,神情狼狽。

  「抱歉,總裁!」她又說錯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跟你開玩笑的。」

  她又把氣氛弄僵了,真該咬斷自己的舌頭。

  「不用道歉!」他嗓音粗嘎的打斷她的話,「你沒說錯什麼,我的確是個玩弄女人的混帳!」

  更混帳的是,當他玩弄那些女人時,卻老是想著于珊,他進到那些女人的身體裡面時,閉著眼睛呻吟的也是于珊的名字……那對她真是一種褻瀆。

  「總裁……」

  「沒關係,如果你嫌髒的話,我可以不碰你。」他輕輕的推開她。

  「總裁,沒這回事……」她緊緊抱住他,小小的臉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你沒嫌我老是笨手笨腳就不錯了,我怎麼可能會嫌棄你呢!」

  慾望瞬間從他體內竄起,「但是我覺得自己很髒!」他緊握拳頭,咬了咬牙,「我覺得自己很髒、很髒,我……配不上你!」

  原本以為她會是他這輩子最後的女人,沒想到後來他又玩了那麼多女人,不帶感情的操弄女人的身體,靈魂卻離得她們遠遠的,天底下還有比他更混蛋的家彩嗎?

  「總裁!」她緊摟著他,「不要這樣說,不要說!」

  他也想住口,不想往下說,他的嘴卻彷彿自有主張,「剛剛你也看見了,在慶祝會上那些年輕的女孩……」他閉了閉眼,聲音裡流露出深深的疲憊,「如果今天你沒有來,我應該會隨便找一個就跟她上床。」

  抱住他的小身子微微顫抖,他感覺到了,心裡因此而加倍苦澀。

  他乾笑一聲,眼神空洞,冷冷的開口,「我真行,對不對?瘸了一條腿,還能瘋狂的玩女人!」他的身體硬硬的。

  「總裁,夠了!」她痛苦的喊道,「求你……我求你不要說了。」

  「很難堪嗎?」他卻無法停止,「你也替我覺得難堪嗎?」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語氣卻平靜得彷彿在訴說他人的故事,「我就是這麼一個聲名狼藉,活該挨刀遭天殺的惡棍!」

  「總裁,你不是天殺的惡棍,你只是太寂寞了。為了不被寂寞壓垮,我們每個人都做了很多傻事。」她輕聲安慰他。

  「于珊……」他激動不已,將她擁入懷中,把頭埋進她的頸項。老天!她竟然懂得他心底最深沉的寂寞。

  他的確是寂寞的,隻身奮鬥的這許多年,他的心一直是寂寞的。

  看似擁有一切,其實一無所有,連一份正常的感情,基本的渴望,都不敢去面對。

  他以為自己可以什麼都不要,其實是因為他什麼都不敢要。

  要了,就會失去,就像他失去了家,失去爸爸,再失去媽媽·一原本以為自己再也沒有什麼好失去了,其實他更害怕失去于珊,因為怕,所以不敢要,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了,又怕滿身髒污的自己,會站辱了她一身的清純。

  「總裁……我會努力讓你不再寂寞。」她充滿愛憐地撫摸他的臉龐,然後緩緩貼近他,主動送上甜蜜的紅唇。

  她笨拙而充滿熱情的探索,點燃了他內在的激情,他開始化被動為主動,捧住她的後腦勺,一再加深那個吻。

  她的身子虛軟,十指揪著他的衣衫。他更熱烈地吻她,直到她顫抖地攀住他,雙手在他腦後交纏。

  「噢……總裁……」

  「你忘了我是你的澤男?」

  「澤男……噢……」她重重地喘氣,呻吟出盧。他的熱吻融化了她,她緊緊貼著他,貪婪地擁抱失落已久的歡愉。

  他把頭埋進她的胸口,雙手解開她的衣襟,撥開胸罩,像頭飢渴的野獸,舔弄她的雙峰,低喃道:「于珊,我想要你……」

  一陣冷風拂上她滾燙而裸露的胸口,理智如曇花一現躍進她的腦海,「不要……」她猛地推開他的頭顱,他飽含慾望的眼眸發出無言的詢問,她軟弱地別開臉,不穩的指頭拉起衣衫,「總裁,抱歉,我不行。」

  「喔……」他用手指爬梳頭髮,懊惱地說:「沒關係,是我太急了。」他急切地想藉著擁抱和愛撫來證明她的確回到他身邊,「這個地點的確不太好,對不對?」

  他溫柔地替她理好衣衫,扣上被他解開的扣子。

  于珊依然渾身顫抖,知道不是地點的問題,而是她心裡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畢竟葛采薇僅僅是個可疑對象,真正的兇手還沒落網,危機也還沒有解除。

  雖然她如此愛他,願意為他奉獻一切,但是她很害怕,怕他抱過她之後,會遭遇到更大的劫難,不只是砍手斷腳,不只是被人揍得面目全非,她更怕他會因此送命。

  這樣的害怕似乎毫無道理,但她就是怕,當他再度用那種充滿慾望的眼神看她的時候,她的身子不由得開始退縮。

  黑澤男握住她的手,用力從輪椅上站起來,她迷惑地眨眼仰望他,他倏地單膝跪在她的面前。

  「于珊,我們結婚吧!」他望著她的眼神就像看到一個天使。

  「結婚?」一波暈眩感衝向她的腦袋,一時之間竟然反應不過來。

  「你需要時間考慮嗎?」

  「考慮?」她好像剛從夢裡醒過來的樣子,「不……」接著開始又哭又笑,撲到他面前,「不是!噢,我是說好……好……」她點點頭又搖搖頭,「噢!不不不……」

  淚水撲簌簌地流過她的臉龐,他連忙抱住她。

  「于珊,你怎麼了?」她的身子在他懷裡抖得厲害。

  「總裁……」她輕輕呼喚他,「我怕……」

  「怕什麼?」

  「我怕……」她抬起頭,凝視他傷痕纍纍的臉龐,看著他行動不便的那條腿無力地垂在地上,她隱約覺得他像一根蠟燭,熱情地為她燃燒,而他自己卻一點一滴的在失去。「我怕你死掉,總裁,我好怕……」

  「傻瓜,你以為有人會明目張膽到敢在結婚典禮上行兇嗎?」他安慰她。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以前我也從未想過有人會明目張膽的當街砍人,更沒想過你會成為被下手的對象。」

  她的話提醒了他,「于珊。」他斂眉,一本正經地問她:「你有沒有想過,歹徒下手的目標也許不只我一個?」

  「啊?」她張大嘴巴,「你的意思是說……」

  他點點頭,沉重地說:「如果這件事真是葛采薇在背後指使的,你覺得她可能會放過你嗎?所以我當初才極力把你推到詹啟聖那裡去。」

  「不要!」她慘叫一聲,「不要再把我推開了,求求你,總裁,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于珊。」他的眼睛忽然也濕濕的,「我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敢開口要你嫁給我。我以前一直只替你的安全著想,可是現在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一個人也活不了。當然,如果你死了,我也一樣不能活。」他握住她的手,「既然如此,我們還怕什麼呢?不管是天上人間,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我們都會在一起的,對不對?」

  「澤男……是的,是的……」他讓她變得勇敢,與其恐懼陰影,不如面對陽光,「我不怕,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于珊!」他狂喜地抱住她,「我發誓,我黑澤男從今以後,真的就只有于珊一個人了,如果我再碰其他女人的話,就讓我屍首異處,萬劫下復!」

  「不要!」她急忙搗住他的嘴,「不要發這種毒誓……澤男,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她握住他的手,「答應我,好不好?」

  「我會好好活著,為了愛你。」他回答。

  她直視他的眼,黝黑深邃,深情無限,她知道自己到死都不會忘記他的臉、他的眼、他的味道、他的一切!

  「噢!」她落下喜極而泣的眼淚。

  妻子!她即將成為這個男人的妻子。

  黑澤男的妻子!

  她知道自己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一個月後,台北郊外一間小教堂裡,響起了幸福的鐘聲。

  為了安全起見,婚禮以極度低調的方式進行,沒有大宴賓客,沒有大張旗鼓,見證這場婚禮的,除了于珊的父母,以及詹啟聖和田蜜蜜等幾個比較親近的朋友外,更多的是喬裝成工作人員的保鏢,在現場所有的動線出人口,不著痕跡的布下天羅地網,保鏢頭子駱駝對黑澤男拍胸脯保證,不怕歹徒來,來了,鐵定會被甕中捉鱉。

  保鏢們拉起一條條無形的警戒線,然而與會的嘉賓們絲毫感覺不到一觸即發的緊繃氣息,他們的目光全被這場單純肅穆婚禮的兩位王角牢牢抓住了。

  聖壇前的鮮花散發出甜甜的香味,結婚的樂章響超,于珊挽著父親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紅地毯那一端的黑澤男。

  他堅持不坐輪椅,也不拄枴杖,直挺挺的站在紅毯那頭等待她。

  他穿一件雪白襯衫,高大俊挺的身形如同完美的衣架子,襯出一身黑色西裝衣褲的質感,望著她微笑的臉龐,五官比例完美,皮膚閃亮,眼露智慧,雖然臉上依稀找得到幾許傷疤,但那絲毫無損他不可思議的英俊,于珊覺得一陣恍惚,幾乎不敢想像他即將成為她的丈夫。

  黑澤男看著她緩緩向他走來,花環繞在她的頭上,潔白的面紗垂下來蓋住她的臉,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知道她在對他微笑,那襲樣式優雅簡潔的白紗禮服勾勒出她瘦削卻美好的身形,如扇的裙擺垂到她的足踝,令他想起坐在大石頭上唱歌的美人魚,她手裡捧著一束潔白的捧花,腳步隨著輕快而隆重的樂音,優美得像一陣春風,緩緩向他吹過來……

  從她父親手裡把于珊接過來的那一刻,黑澤男激動得幾乎落下眼淚,而于珊的父親同樣含著淚對他點點頭。

  「我把于珊交給你了,黑先生。」

  「請你放心,爸爸。」他用力握住于珊的手,也握住了隨著于珊而來的另一份親情,感覺自己的人生將進入一個嶄新的階段。

  他有了妻子,也有了父親,他抬眼,輕易在寥寥可數的觀禮賓客中找到了于珊的母親,他朝她感恩的點頭致意,于珊的母親給了他一個充滿慈愛的笑容,他心中一陣激盪,知道從今以後她也是他的母親了。

  黑澤男的視線回到于珊臉上,她的嘴角和眼角一樣彎彎的,像月亮,他立刻回她一個更熱烈的微笑,領她轉身,面向聖壇及神父,彼此交換誓言與婚戒……

  幾乎等不及神父宣告,黑澤男便迫不及待的掀開她的頭紗,給了她一個顯然超時的熱吻,他們兩個吻得難分難解,讓聖壇上的神父和台下十幾個觀禮的親友個個紅了臉。

  田蜜蜜乘機掐了一下詹啟聖的大腿,「你該好好見習一下,如何當個像黑總裁那樣深情的男人!」

  詹啟聖苦著一張臉,咕咕噥噥地說:「我看你才應該好好跟于珊學學,怎樣當個溫馴聽話的女人!」

  「是男人的話就把話大聲說出來,嘀嘀咕咕的說給鴿子聽啊?」田蜜蜜眼中寫滿了怒意,但是臉色和口氣仍然甜得足以掐出蜜。

  「我是說,怎麼有女人床上床下差這麼多!」詹啟聖立刻「從善如流」,說話大聲了點,而且也果然引來了其他人的側目。

  「你……」田蜜蜜的蜜嗓子好像灌了沙,氣得連甜蜜蜜的五官都變了形。

  詹啟聖則雙手插在口袋裡,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彎下腰,做作的在她眼前晃啊晃的。

  「喲!原來你還有這種表情啊!我以為喜怒哀樂你只會笑這一樣呢!」他伸手刮了刮她的臉,「別氣了,新娘子都出去了,你還不趕快去接捧花!」

  田蜜蜜朝他努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群人跟在新郎和新娘後面,正往門口走去。

  「要你管!」她轉頭,又對詹啟聖擺出一張凶臉。反正對這個不識好歹的死人,她已經懶得為他裝出甜蜜蜜的好臉色。

  「我才懶得管!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十七了喔……」詹啟聖不懷好意的瞄瞄她,哼哼哈哈地說:「接到捧花搶個好綵頭,搞不好能早點嫁出去呢!不要到時候……」

  「到時候……田蜜蜜氣得渾身發抖,「就算本姑娘嫁不出去,也不會賴著你!」

  「哈雷路亞!」詹啟聖吹了聲口哨,「幸好我一點也不覺得遺憾。」

  「沒人希罕你這種無賴的遺憾!」田蜜蜜氣得口不擇言,「你活該被于珊拋棄,我詛咒你一輩子沒人要!」

  「是喔、是喔!」詹啟聖一臉不以為意,「你那天幹嘛要爬到床上安慰我這個沒人要的人?」

  「我是可憐你啦!」田蜜蜜加重語氣,「可憐!聽懂了沒有?我可憐你!」

  「那滿街的流浪漢,你該不會都一一『可憐』過他們?」

  咱!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走到門口的一對新人突然回頭,眼神越過簇擁在身後的十幾個觀禮賓客,再次目睹詹啟聖臉上紅紅的巴掌印。

  于珊和黑澤男彼此交換了個眼神,簡直哭笑不得,想不到這兩個人在他們的婚禮上依舊打打鬧鬧。

  詹啟聖張大了嘴,一臉尷尬。

  田蜜蜜一臉得意,面帶微笑。

  「搞什麼?」詹啟聖摸了摸熱辣辣的臉龐,瞪著田蜜蜜,「你這個女人知不知道什麼叫作分寸,要打不會回去再打啊?你這樣教我以後怎麼做人啊?」

  「像你這種壞到足以絕子絕孫的混蛋,根本就不用去想什麼做人問題!」

  田蜜蜜根本應該改名叫毒辣辣才對。

  「媽的!你這女人!」詹啟聖一個箭步衝上去,像扛米袋似的把田蜜蜜扛在肩上,「我們現在就回去『做一個』給你看看!」

  「你這混蛋,放開我啦!」田蜜蜜在他的肩上又踢又瑞又啃又咬,「『做人』是于珊和黑總裁的事,你在這裡湊什麼熱鬧……」

  「你再扭下去,信不信我現在就在這裡做給你看?」他輕輕拍了下田蜜蜜的俏臀。

  田蜜蜜紅了臉,突然咬著嘴唇不說話。

  詹啟聖扛著她大步走出去,經過于珊和黑澤男身邊的時候,大言不慚地說:「抱歉,我的女人不聽話,欠教訓,先走一步了。」

  「不要臉!誰是你的女人啊……」田蜜蜜彆扭的嚷道。

  詹啟聖對田蜜蜜的抗議置若罔聞,逕自扛著她往前走,下了教堂前的階梯,又突然回頭,對著新人們揮揮手,「祝你們兩個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們來比賽喔,看看誰先『做人成功』!」

  一場溫馨又爆笑的婚禮終於結束了。

  眾人在五星級飯店享用過豐盛的午餐之後,紛紛告辭。

  「于珊,你一定要幸福哩!」于母離去前,忍不住親親于珊的臉。

  「媽,我很幸福。」

  「抱歉,媽媽,沒有給于珊一個盛大體面的婚禮,請你跟爸爸見諒。」站在于珊身邊,黑澤男深情款款的望了于珊一眼,「等我的腿好了,一定會給于珊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婚禮只是形式而已,我們都贊成于珊的想法,簡單一點比較好,累得人仰馬翻也沒有意思。」于母仰望這個高大的男子,伸手握住他的大手,誠摯地說:「不過于珊年紀輕,以後要請你多擔待、多照顧了。」

  「哪裡!」黑澤男感受到屬於母親的溫暖,稍微用力回握她,「我的腿不方便,一直都是于珊在照顧我、讓著我,你把她教得很好。謝謝你,謝謝你跟爸爸,願意把于珊交給我。」

  「我們也很高興……」于母擦擦眼睛,「真是作夢也沒想到,我們會多一個這麼俊俏的女婿。」

  「好了啦,老太婆。」于父開口,「我們也該回去了,飛機不等人的。」

  「誰教你要訂那麼早的班機!」于母忍不住跟老伴發脾氣,「我們唯一的寶貝女兒閃電結婚,難得有機會從高雄北上來看看她……」

  「如果爸媽想在台北住幾天的話,我可以請飯店的人安排。班機的部分,我再打電話跟航空公司改時間就行了。」黑澤男說。

  「不用了啦,澤男,明天星期一,我們還要上班呢!」于父搖手,「對了,你們請了幾天婚假啊?」

  「抱歉,爸爸。」黑澤男一臉歉疚的說:「最近公司比較忙,可能要過一陣子才能請假帶于珊去度蜜月。」

  「沒關係啦!蜜月只是一時的,生活才是一輩子的。」于父看了老伴一眼,「我告訴你,女人是寵不得的,一寵她們就得寸進尺……」

  「爸。」

  「老頭。」

  于珊和于母一齊把箭頭對向于珊的父親。

  于父自覺「口誤」,連忙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不是、不是,女人天生就是要寵的……」

  這還差不多!于母瞪了老伴一眼,轉而對于珊說:「好吧!我跟你爸爸先回去了,今天你們也累壞了,尤其是澤男……」她關心的問:「你的腿沒問題吧?看你站了一整天呢!」

  「沒問題。」黑澤男摟了摟于珊的肩,「多虧于珊天天替我按摩,醫生說我進步神速。」

  「醫生說澤男很快就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又跑又跳了。」于珊臉上洋溢著車福的光彩。

  「那很好,很好……」于母欲言又止,想了想,終於還是問道:「你們在一起……多久啦?」

  「媽!」于珊出聲抗議。

  黑澤男一臉坦蕩蕩地說:「為了照顧我,于珊一個月前已經搬到我的住處,不過我跟媽保證,于珊一直是一個人睡在客房裡。」

  「好了啦!媽,司機等很久了。」于珊紅著臉,將母親推向門口。

  「你這孩子!」于母搖搖頭,「真是女大不中留!」

  「爸、媽。」黑澤男一路送兩位老人家出來,「我一定會常常帶于珊回高雄探望你們,也歡迎你們有空隨時到台北來玩。」

  「好好好……」于父眉開眼笑,「我們有空一定來找你們泡茶聊天。」

  「人家年輕人,誰要跟你這個老頭泡茶聊天啊?」

  「我要澤男陪我泡茶,你吃醋啦?」

  「我看你少作白日夢!」

  「你這老太婆真是無理取鬧,我在你們母女倆的『淫威』之下過了二十幾年,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女婿跟我站在同一陣線,你眼紅啦!」

  「說得好像女婿是你一個人的,難道我就不是澤男的媽媽?」

  「好了啦!」于珊一手拉住媽媽,一手拉住爸爸,「你們兩個女婿長女婿短的,是不是忘了還有我這個女兒啦?」

  真是哭笑不得,剛剛詹啟聖和田蜜蜜在婚禮上為了「做人問題」大吵一架,現在父母又為了「跟女婿爭寵」在這裡你一句我一句的,于珊簡直快要昏倒。

  「謝謝!謝謝爸爸、謝謝媽媽,還有于珊……」黑澤男鄭重的在兩位老人家面前彎下腰,被這突如其來的強烈感情深深感動,他們圓滿了他生命裡遺憾的過去,失而復得的親情深重得讓他一時承受不住,肩膀忽然顫抖起來,「謝謝你們這麼看重我,我一定會……一定會努力做個好女婿、好丈夫……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于珊轉頭,用充滿感情的眼睛看著他,他也看著她,然後一滴眼淚從眼眶裡滑落,不是她的,而是他的,他不自覺,她卻震驚得張大了嘴。

  「澤男!」于珊撲向他,伸手替他抹去淚水,但他像顆大石頭一樣站著,絲毫沒發現自己落淚,也不知道她替他擦掉的是什麼。

  「我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擁有爸爸眼媽媽。」他僵硬地又說。

  「澤男……」

  「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娶太太。」他癡癡的望著于珊,「沒想到我瘸了一條腿,還能得到于珊……」

  「澤男……嗚嗚嗚……」她揪著他的衣領,而他說出口的字字句句揪痛了她的心。

  「于珊,你不要哭……」他忽然慌了手腳,「你不要哭……」他拉著她的小手,狠狠地拍打他自己的面頰,「我不好,我答應過爸爸媽媽要好好對待你,可是我又惹你哭了……不要哭,看你流眼淚,我會心疼的……」

  「噢!澤男……」她捨不得打他,反而深情的撫摸他臉上的掌痕與淚痕,他看起來狼狽又脆弱,像個小男孩,頂天立地的黑澤男竟像個孩子一樣無助。

  此情此景,看得于母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甚至想衝過去抱住他們小兩口號啕哭個夠,幸好于父及時拉住她,阻止了她瘋狂的舉動,然後把她拖到一旁,掏出手帕,替她拭去淚水,牽起她的手。

  「走吧,老太婆,看在女兒大喜之日的份上,我勸你就別再攪局了。」

  「可是……」

  「好了、好了。」于父不由分說的將老伴塞進黑澤男特地派來接送賓客的黑頭車裡,「抱歉,送我們到機場。」

  司機好不容易等到執行任務的時刻,立刻踩下油門,車子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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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3 18:16: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賓客散盡,終於只剩下于珊和黑澤男兩人獨處。

  于珊踮起腳尖,溫柔地撫平黑澤男臉上過於激動的線條,並抹去他最後一抹熱淚,他似乎仍然不知道自己哭過了,她沒揭穿他,而是善解人意地找了個台階讓他下。

  「怎麼流這麼多汗呢?」

  「面對爸爸媽媽太緊張了。」黑澤男平復一下過於激動的心情,擁著她的肩膀,相偕往飯店走回去。

  飯店替他這個貴客特別準備了一間總統級的蜜月套房,不過看看時間,才三點多,他問她:「你想回房間,還是去飯店的精品店逛逛?」

  她明明看見他眼中寫滿了火熱的暗示,卻紅著臉說:「我們去逛逛好了。」

  黑澤男勉強點點頭,「婚禮準備得太匆促了,好多東西來不及幫你買。」

  「你替我買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他帶著她去大宇精品名店搬了一大堆衣服鞋子,那些份量夠她穿一輩子了,加上琳琅滿目的手錶飾品,她幾乎都有罪惡感了。

  「你不想逛的話,那我們回房去羅?」他低頭用鼻子磨蹭她的鼻頭,邪邪地說。

  親密的氣氛陡然升高,她耳邊傳來粗重的喘息聲,那足以讓她的膝蓋變軟,意志被激情屈服之前,她連忙與他拉開距離,故作輕快地說:「不要啦!人家從來沒逛過飯店的精品店呢!走啦,我們去看看。」

  她不是個愛逛街的女人,但她害怕跟黑澤男孤男寡女的關在房間裡。她搬進他的住處一個月以來,每當他對她露出充滿慾望的眼神的時候,她眼前就會出現雷警官跟她形容過的那把長刀的幻影,鋒利、巨大,像切西瓜似的瞄準黑澤男的頭顱,朝他切下來……

  她愛他,卻害怕自己的愛會帶給他更大的災難,那漸漸變成一種病態的恐懼,隨著婚禮一天一天的接近,她期待成為他的妻子,也開始害怕隨著婚姻而來的必然的性關係。

  新婚之夜之前,她勉強可以用各種理由搪塞、敷衍他,但是到了新婚之夜,她知道他一定會行使身為丈夫的權利,他是個精力充沛的男人,但是為了她,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沒有女人的日子。

  她知道一旦自己跟他進入所謂的蜜月套房,就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絕他了。可是她怕,怕自己再也無法熱情的回應他,怕自己讓他失望!

  黑澤男愛憐的揉揉她的髮,再度摟著她的腰,拐個彎,往精品店走去。

  走著走著,于珊忽然緊張兮兮地說:「澤男,好像有人跟著我們耳!」

  「別緊張,是駱駝他們。」他拉起她的手,同時透過玻璃櫥窗注意一下身後的動靜,確定跟在後面的是以駱駝為首的幾個保鏢,「他們跟了我們這麼久,你應該早就見怪不怪了,不是嗎?」

  于珊吐了吐舌頭,神經質的笑說:「我好像太緊張了。」

  眼前彷彿又閃過那把鋒利的長刀,還有黑澤男倒在血泊裡的模樣,她緊張恐懼得快要吐了。

  「放心吧!」黑澤男摸摸她過度蒼白的臉,「駱駝是一等一的好手,你只要信任他就行了。」

  「嗯。」于珊忍住反胃的恐懼,乖巧地點點頭,「那我們去那裡看看好不好?」

  接下來,她幾乎每家店都進去看過了,但顯然漫不經心,從頭到尾都是走馬看花,結果兩個小時逛下來,什麼也沒看上,也什麼都沒買。

  「接下來呢?」黑澤男似笑非笑的問:「你還想去哪裡?」

  于珊東看看西看看,骨碌碌的眼珠子終於轉回到黑澤男的臉上,尷尬的說:「好像……都逛完了。」

  黑澤男聳聳肩,一副「她想從頭再逛一次,他也奉陪到底」的模樣。

  「抱歉。」她抓著他的手,「逛了那麼久,你的腿一定很不舒服吧?」

  「一點也不會。」他搖搖頭,反手握住了她,「跟老婆逛街,就像在做復健。」

  感動像潮水一樣拍打著她的心,她鼓起勇氣,主動勾住他的手。

  「澤男,我們回房去吧!」

  「要不要先去吃晚飯?」他看看表。

  她紅著臉,踮起腳尖,小聲的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字。

  「客房服務?!」他吹了聲口哨,親親她的臉,「你可想了個好主意!」

  他開心的攬著她的腰,走向電梯。

  一回到屬於他們的蜜月套房,于珊連忙扶著黑澤男坐到沙發上,他打電話叫晚餐,而她則跪在他面前,替他除去鞋襪,輕輕揉捏他的腿。

  他迫不及待的掛斷電話,把她拉進懷裡,低頭親吻她的頭髮,沙啞地說:「你替我脫鞋子,我要替你脫什麼來回報呢?」

  他話裡明顯的曖昧讓她臉紅心跳,她在他懷裡耽溺了一會兒,忽然又是一陣緊張恐懼,勉強找個口渴的藉口離開他的懷抱。

  她跑去打開冰箱,「澤男,你要喝果汁還是汽水?」

  過了一會兒,她沒聽到他的回答,一轉頭,發現他竟走到她的身後。她仰望著他,覺得他像個巨人,佔據了她所有的視線範圍。

  「澤男……」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語調不穩地問:「你要什麼?柳橙汁好不好?」

  他沒說話,眼神火熱的盯著她,足以讓她明白他要的是什麼。

  他要她,強烈的渴望幾乎撕裂他的身體。

  她回到他身邊已經一個月了,白天,她依然是叫他黑總裁的小秘書,晚上,她則住進他家裡就近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她替他做飯洗衣,陪他讀書報雜誌,天天固定幫他做三十分鐘的腿部按摩,但她總是堅持回到客房去睡。

  而他只要想到她睡在他的屋裡卻不肯睡在他的床上,不肯讓他愛她,就渾身痛苦得快要發瘋。

  日復一日,他帶著對她的渴望睡覺,日復一日,他說服自己把期待放在新婚之夜,等待名正言順擁有她的這一天的到來。

  這一天來了,而她也果然完美得讓他屏息,可是即使置身在浪漫的蜜月套房裡,他很驚訝地發現,于珊依然在抵禦著他。

  「于珊……」他嗓音嘎啞地叫喚她,對她流露出邀請的眼神。

  她忽然覺得喘不過氣,慌慌張張地放下果汁跳起來,急忙又從他身邊逃開,跑去打開落地窗。

  「啊,下雨了耶!」她伸手盛接雨珠。

  邁開腳步,他再度來到她身後,圈住她的腰,卻感覺她的身子又開始變得僵硬,覺得她渾身的細胞都在抗拒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親密行為。

  「于珊……你是不是不再想要我了?」他痛苦的問。

  她把他照顧得很好,但她讓他覺得他只是個病人,而不是她的愛人。

  她在他懷裡轉身,呆呆的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碰你?」

  「你別亂想。」她低下頭,迅速否認。

  「我能體會當母親的人的心情。」他抬起她的下巴,「但是你知道當我告訴媽媽你這一個月都睡在客房的時候,我的心情有多沉重嗎?你每一夜都睡在我唾手可得的地方,卻不肯讓我抱你,為什麼?」

  「那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

  「那現在呢?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你還要繼續把我當病人嗎?」

  「你的腿的確還沒完全好。」她提醒他。

  空氣瞬間變得凝滯。

  他鬆開手,踱到陽台上,讓大雨澆熄他的慾望。

  她想開口叫他,他剛硬的背部線條卻阻止了她。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轉頭,「所以呢?」

  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裳,她聽見自己的喉嚨發出一陣怪異的聲音。

  他沒發現她臉上泛起的情潮,反而語帶嘲諷地說:「為了我的腿著想,你該不會要求飯店櫃檯替你另開一間房吧?」

  「澤男……」她伸出手想把他拉回來,但他一個用力,反而把她扯進他濕淋淋的懷抱,不由分說的低頭吻上她的嘴,她的雙臂環上他的頸項,牢牢地攀附著他。

  「于珊……」他在她耳邊低喃,「記得我們一起避雨的那個夜晚嗎?記得當時你對我說了什麼嗎?」

  她抓著他的手,不停摩掌她濕濕的臉,她的身子輕輕顫抖。怎麼會忘記那一夜的點點滴滴……

  「讓我做你的女人。」眼淚混著雨水,一起流下她的臉。

  「沒錯,你就是這麼說的。」他閉上眼睛,回味那火熱的一夜,他唯一徹底擁有過她的一夜。

  後來他這麼愛她,她卻不斷抗拒他,她願意嫁給他,卻受不了他親暱的觸碰……老天,還有什麼比這更痛苦的?!他夢寐以求的女人近在咫尺,他卻不能碰她……

  「讓我做你的女人!」

  他猛然睜開眼,不確定她又說了什麼。

  「讓我做你的女人!」她對著他清清楚楚地又說了一次,濕濡而曲線畢露的嬌軀粘上他鋼鐵般的身體,纖纖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游移,開始拉扯他的衣衫。

  「于珊……」

  他捉住她忙碌的小手,雨水不斷的從他的眉毛落下來,滴進她的衣襟,消失在那兩團鼓起的柔軟裡。

  「你是說真的?」他嗓音嘎啞,想要確認她的心。

  「讓我做你的女人吧!」她仰起臉,祈求雨水沖刷掉她內心的恐懼,祈求那鋒利尖銳的可怕幻影不要來。

  他低吼一聲,像吸血鬼一樣嚙咬她的頸子,然後來到她的嘴唇,捧起她的臉,給她一個足以融化寒冰的熱吻。

  「你喜歡這樣嗎?于珊。」

  「噢!」她點點頭,強迫自己壓下那隱約的恐懼。

  他再吻她,分開她的唇,舌頭伸進去與她的舌頭糾纏。「這個呢?」

  「澤男,我愛你……」她更熱烈的回吻他,祈求他用更瘋狂的方式讓她失去理智,讓她在他的熱情裡忘掉那把長刀,忘掉那個可怖的幻影,「你不需要這麼小心翼翼……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瘋狂的在她唇齒之間來回逗弄。

  「我是你的女人、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她在他的熱吻間喘息呻吟。

  「于珊,于珊……」他瘋狂地撩起她濕濕的裙擺,拉下她濕透了的薄褲,彎曲雙膝,開始親吻她的小腹。

  她的雙手撐在他的肩頭,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顫抖。

  「于珊,放輕鬆,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知道……澤男,我愛你……」她喃喃,將他拉起來,緊貼著他,他的陽剛填滿了他們之間的空隙,密密實實地與她契合,她知道自己即將再度屬於他,就像那一夜他要過她無數次的方式一樣,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夾雜著興奮以及恐懼……

  老天,她好像又快看到那把刀了,那把將他砍得血淋淋的大刀……

  她逼迫自己將視線定在黑澤男那張英俊的臉上,但他的臉卻在雨中變得模糊,天邊劃過一道道白色的閃電,伴隨一聲驚雷,幾乎轟掉她的腦袋。

  她感覺到黑澤男的雙膝插入她的腿間,強迫她雙腿大開,他修長的指頭插入她的體內,然後他托高她的臀部,堅硬的男性像一把刀插進她的深處……

  刀子!噢!她咬住牙,痛苦的閉上眼睛,意識開始脫離現實,一陣凌厲的刀光衝進她的眼皮……

  黑澤男開始瘋狂的在她體內戳刺,快速的節奏讓她驚喘連連,巨大的快感讓她忍不住要求更多,她不停的喘叫,分不清是痛楚、是快感,還是恐俱……

  他最後一次在她體內衝撞射出的同時,她突然瞪大眼睛,瘋了似的哭喊:「啊!不要!不要……放過他!放過他……

  然而幻影之刀高高舉起,狠狠落下,刷的一聲,黑澤男被從頭到腳劈成了兩半。

  「噢!不……」她淒厲地大喊一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當她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枕在黑澤男的胸膛上,渾身乾燥清爽,身上有沐浴過的清香;黑暗中,窗外的雨還在下,叮叮咚咚,像通過擴音器被放大的心跳聲。

  「擇男……」她曲起手肘撐起身子,在黑暗中找到黑澤男的眼睛,他睜著眼。

  她與他對望不到半秒鐘,立刻心虛的垂下眼皮,「對不起。」她想起自己昏倒的事。

  「傻瓜,你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道歉?」他擁她大懷,一隻大手輕輕撫著她裸露光滑的背部肌膚。

  「你替我洗澡了?」她不好意思的問。

  「本來想跟你來個鴛鴦浴的。」他調侃她。

  「對不起,我把新婚之夜搞砸了。」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不太快樂的說。

  「沒有。」他安慰她,「是我表現得太糟糕,把你嚇壞了。」

  她搖搖頭,一頭黑髮披洩在他胸前,「你很好,澤男……你是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她無意識地啃咬自己的手指頭,緊張的說:「只是我太害怕了。」她剛剛看到他被大刀一劈為二的恐怖幻影,真是嚇死她了。

  他坐起來,靠著床頭,把她拉到胸前,雙手圍著她,「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對不對?」他捏著她的手,「你只要放輕鬆,讓我帶著你走就可以了,就像那一夜你做過的一樣……」

  「我知道。」但是她做不到,隨著那一夜而來的那幾刀,已經成為她心中巨大的陰影,她很高興他要她,他給了她每個女孩都夢寐以求的熱情,可是她害怕歡愛之後的結果,她跟他結合過的下場,簡直慘不忍睹。

  「沒關係,不用急。」他輕輕搖晃她,「反正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他把下巴抵在她小小的肩膀上,語帶寵愛的問:「肚子餓不餓?」

  「客房服務來過了嗎?」她偏著頭,用細緻的臉頰磨蹭他放在她肩上的下巴,他的胡碴冒出來了,刮得她癢癢的。

  「來過又走了。」他咬住她像貝殼般的小耳垂,輕聲呢喃:「你餓了的話,我們可以出去找點東西吃,現在才九點多。」

  「噢……」她的聲音變得虛弱,「我一點也不餓,不過你……」

  「我也不餓。」

  他又那樣看她了,而她開始渾身激盪。

  「那你……」她紅著臉說:「要不要……再試一次?」

  他用行動回答了她,靈活的舌頭追不及待的采進她的耳裡,他知道她那裡很敏感,他一勾弄她就頻頻往後縮,一旦他開始撤退,她卻又主動貼上來,冀求著他給她更多,而她的主動加速融化了他的理智。

  「澤男……噢……」她掀開胸前的被褥,抱住他,一身赤裸的嫩肌毫不保留地貼著他。

  「于珊、于珊……」黑澤男無助沙啞地說,這輩子從未感覺如此脆弱,理智全然背離了他,于珊掀起的強大情慾風暴席捲了他,他從未如此渴望過一個女人,渴望到如果不能即刻佔有她,他幾乎會立刻死去,「我想要你……」

  「我知道、我知道……」她流著淚,緊緊擁著他的頭顱,「我想把自己給你……」他的唇、他的舌、他的雙手,一古腦的全湧上她的胸口,火熱的舔弄她、吸吮她、捏揉她,她的胸脯在他激烈的撫弄下變得又滾又脹,灼熱的氣流蔓延到小腹,她覺得自己體內有一個小小的太陽在燃燒。

  「愛你,于珊,我愛你……」他一邊呢喃一邊將她放倒在被褥上。

  她的雙手始終緊緊環繞在他的頸後,他的吻像無孔不人的雨水,灑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他的身子疊在她的上面,「于珊,親愛的于珊,你肯為我張開腿嗎?」他深深地注視著她的眼,再次確認她的心意。

  「嗯……」

  她顫抖的敞開膝蓋。他窄窄的臀部沉入她的腿間,硬挺的男性不偏不倚的抵著她潮濕的女性核心,她自然地拱超臀部迎接他,一切完美得就像他們初次結合的那一夜,他火熱、堅硬、精準地朝她挺進,長驅直人,將她帶到驚心動魄的高峰……

  「喔!」她抓緊床單,身子在一波波的高潮裡一而再、再而三的緊繃。

  他持續在她體內衝撞,期待她在高潮的瞬間叫喚他的名字,他愛她叫喚他的聲音……

  「澤男……澤男……」

  他聽見她一聲尖過一聲的嬌吟,愈發激盪著他,他咬牙忍住欲射的快感,一次又一次以不可思議的高速在她體內衝撞,將源源不絕的高潮注人她的體內。

  「于珊,你快樂嗎?」他斷斷續續地問。

  「不……不……」她的眼瞳忽然變大、渙散,變得失神而空洞,她看不見他的瞼,黑暗中閃過一絲白刀的光芒……不要!噢,別再來了!

  她遮住眼睛,淒厲地喊一聲:「不要!」小小的身子一繃一緊,然後像洩了氣的氣球,整個癱軟。

  他大吃一驚,堅實的慾望瞬間在她體內軟化。他從她體內抽出來,伸手輕輕拍打她的臉。

  「噢!老天!」一滴熱淚滴在她慘白的容顏上,他痛苦地捧起她的頭,緊緊按向自己的胸口,完全喪失再看她一眼的勇氣。

  不用再看,黑澤男也能明白,她的再度昏厥,不是因為他讓她太快樂,而是因為他讓她太痛苦。

  他整夜抱著她、哄著她、安慰她,但是不敢再要她,他忘不了他進入她的體內時,她那一聲聲淒厲吃叫喊。

  她說不要……

  那比砍在他腿上的那一刀,更教他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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