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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坐在床沿,他點燃一根煙,一邊抽,一邊瞇著眼睛,看她裹著一件粉紅色毛巾質料的浴袍,坐在梳妝台前吹頭髮。
在浴缸裡痛不欲生的「恨」過她一場後,卓爾凡打開蓮蓬頭沖淨她,也沖淨自己,然後抱著她走出來。
那張不及他巴掌大的小臉蛋紅通通的,眉不染而黛,唇不點而紅,眼裡有種迷濛水色,橫看豎看都不像個被凌虐得很慘的女人,反而像被澆灌過的花朵,有一抹初綻的美麗。
卓爾凡忽然感到心浮氣躁,抓住浴巾圍攏腰際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她低頭猛抽了幾口煙,愈抽愈感到不對勁,老是覺得指頭上傳來她的味道……
該死!
該死!他再次咒罵自己,又抽了口有她味道的香煙,把那股味道深深吸進去,然後警告自己,下一次千萬不能再這麼做了!下一次他一定要讓她痛不欲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竟然坐在這裡看她吹頭髮!
這種行為,是恨她的男人該做的事情嗎?
他感到失望透頂,覺得自己像個愛上她的白癡。
扔掉煙蒂,他怒氣衝天的走進浴室,再出來時,手上拿著那件旗袍,朝她兜頭扔去。
「穿上它,下樓陪我吃麵!」
「可是……」她放下吹風機,捏著旗袍,「衣服好像濕透了。」
「濕透了?」他重複一遍她的話,覺得自己又想愛……不,又想「恨」她了。
「嗯……」她將旗袍遞到他的面前,「你摸摸看。」
「摸摸看?」他好像變成一隻學人說話的九官鳥。
那件旗袍是他從浴室拿出來的,不用「摸摸看」,他當然知道它「濕透了」。該死!他幾乎懷疑她是故意用語言刺激他。
「管它是乾的這是濕的,如果你不穿上它,下樓陪我吃麵,我就……」他捏著拳頭,咬牙切齒的說:「讓你痛不欲生!」
那分明是一種威脅,他卻看見潮紅迅速染上她的臉。
筷子拿了半天,他卻一口面也沒吃。
幾分鐘後,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下樓,朝餐廳方向而來,卓爾凡才打起精神,吃了幾口麵條,眼角餘光瞄到她絞扭著雙手,穿著旗袍,赤著腳,扭扭捏捏的站在餐廳入口。
「過來啊!劉媽也做了你的消夜。」
唐諾薇不安的在他對面坐下,雙手護胸,就怕春光又從領口蹦出來。
「你幹嘛?怕被人家看到你這種打扮?」不等她回答,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放心,」大口吃了幾口,他又說:「我叫劉媽先睡了,而且叮囑她不管聽到什麼聲音,千萬都別再過來。」
她的臉又紅了。
他忽然樂了起來,樂過之後又對自己感到生氣。
摸摸鼻子,他沒好氣的又吃了半碗麵,見她還像根木頭一樣杵在位子上,他感到怒火中燒。
「媽的,你是要自己吃,還是要我嚼碎了餵你?」
「我不餓。」
「唐諾薇,婚前我好歹也『虛情假意』追過你一個月,知道你就算不餓,也能吞下兩碗飯。」他特別強調「虛情假意」四個字,然後重重的放下筷子,咬牙切齒的說;「我警告你,這裡不比唐家,我們不是深宮大宅,也沒有多餘的糧食可以浪費,劉媽既然煮了,你就得給我吃下去。你要是敢隨便浪費食物,我就……」他想了一下,竟又辭窮了,咳了幾聲,只好又套用那句老話,「讓你痛不欲生。」
唐諾薇應該害怕,不知怎地卻笑了出來,他猛地揚眉,她連忙將笑聲吞回肚子裡,拿起筷子,認命的開始吃麵,一邊吃一邊想,這麼大碗麵,就算她再能吃,只怕吃到天亮都吃不完。
「聽劉媽說,你這三個月來都沒有好好吃飯?」看著她乖乖吃麵的樣子,他的火氣終於消退了一點。
「我……」她賣力吞下滿嘴麵條,然後捶了捶胸口,彷彿這樣食物會比較容易消化。「一個人吃不下。」
唐家吃飯時間永遠熱熱鬧鬧,不像這裡,三個月來,餐桌旁永遠只有她一人。
「不喜歡也得給我吃!」卓爾凡橫眉豎目的說,「我要是再從劉媽口中聽到你不吃飯的消息,就讓你……」
「痛不欲生。」她都會背了。
「算你識趣!」他的口氣惡劣,眼神閃爍著幾分心虛,接著又大聲宣告,「對著兇手女兒的臉孔吃飯,還真不是普通的倒胃口。」
「爾凡……」她放下筷子,「我說過,我爸爸不會殺人。」
「我現在沒興趣跟你討論唐老頭的事情。」他大手一揮,至少現在不要,就讓他當一次鴕鳥,今夜他不想提起唐老頭,不想去想那些血海深仇。
「可是我想說清楚……」
「事實擺在眼前,不用說就夠清楚了!」他不想提,她偏不放過他,他咬牙切齒的說:「事實是唐老頭殺了我的父親!」
「那是意外。」
「見鬼的意外!」
「從鷹架失足墜落的意外,每年都在發生。」
「你的意思是我父親該死囉?」
「當然不是。」
「喔!但你的口氣聽起來就是這樣。」他陰冷的挑眉,仇恨之火又回到眼中,「不愧是唐老頭的女兒,你身上流的血也是冷的。」他傾身向前,猙獰的面孔壓迫著她的視覺,「我父親失足摔死了,跟他一起站在鷹架上的唐老頭卻毫髮無傷,天下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我很遺憾,事情就是這樣。」唐諾薇閉上眼睛,「爾凡,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十年了,這十年來,我父親沒有一天不是在悔恨中度過,你痛失父親,而他失去了一位親密的老戰友……」
「親密的老戰友!」卓爾凡冷哼一聲,「根據工地目擊者的口供,唐老頭連試著拉我父親一把都沒有,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掉下去,這算哪門子的親密老戰友?」
「那是因為事出突然,我爸也傻住了……」
「夠了!」卓爾凡大手一揮,懶得跟她多費唇舌,「我沒空聽兇手女兒的狡辯!當時在場的工人都說,事發之前,聽見唐老頭和我父親有過劇烈的爭執,然後我爸就跌下去了,死了!這說得通嗎?」
「我爸爸是建設公司的老闆,而你父親是負責設計的建築師,兩個立場不同的人,難免會有觀念上的問題需要溝通……」
「那就叫唐老頭到陰曹地府去找我父親溝通吧!」
「爾凡,你講講理……」
「我沒必要跟你講理!」他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你被唐老頭徹底洗腦了。」
「我父親沒替我洗腦,我有眼睛,也有智慧,足以判斷是非對錯。」
「你有眼睛……」他哼一聲,「也有智慧……」再哼一聲,好像她說了個不值得一笑的笑話,「你如果真有那些的話,怎麼會愚蠢到願意嫁給我?」
「因為……」她的紅唇抖了抖,「我很喜歡你的建築。」
她不敢說的是,她喜歡創造那些建築的他,充滿個性、野性、狂野又帥氣的他!從小到大她沒迷過任何偶像,但第一次在報章雜誌上看見他的照片,她就迷上他了。
很純粹的迷戀!
「那你就抱著我的建築去睡覺吧!」喜歡他的建築,那跟喜歡一根木頭或一塊石頭有什麼不同?!卓爾凡被她的回答惹得一肚子火,窮凶極惡的說;「唐諾薇,你醒醒吧!如果你真有眼睛和智慧的話,應該用來擔心你自己,而不是唐老頭。剛剛我才強暴了你!」
「你沒有強暴我,爾凡,」她低下頭,溫柔卻堅定的聲明,「就算你給我的是羞辱,我在羞辱裡依然感到快樂。」
他一愣,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
「原來你這麼喜歡被男人強暴,」他惡意瞄了瞄她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膚,「這就是你打扮得像個酒家女一樣,在房間裡等我的原因?」
「我沒有等你,」她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我根本不知道你今天會回來,這件衣服是……」
「你上酒店陪酒的制服!」他故意歪曲她的話。
她的臉色丕變,嘴唇開始顫抖。「我……」
他不給她解釋的機會,毫不留情的又說:「雖然我不在家,家用可一毛也沒少匯過,你有必要淪落到這種地步嗎?」
「爾凡,你可不可以別這……」
「還是你算準了我懶得理你,索性在家裡幹起接客生意,想這樣總比當個深閨怨婦強?」他更過分的挑起眉。
「噢……拜……拜託……」她開始揉眼睛,肩膀一抖一抖的哭起來。
他可折磨到她了,她終於哭了,這是他從假意追求到娶她進門以來,第一次看見她哭。
以前她總是露出笑容,這個在溫室裡長大的嬌貴千金大小姐終於嘗到了眼淚的味道,那是現實的鹹味。
生活不只有甜,還有苦,還有酸,還有各種說不出來的恐懼、寂寞、悲傷、孤獨,而他會用一輩子,讓她一一嘗盡。
聽著那陣陣壓抑的細碎哭聲,他暗忖著要不要拿個錄音筆錄下來,寄給唐老頭當晚安曲,保證那老頭聽了以後徹夜難眠!
他讓她感到痛苦了,該死的,怎麼他卻覺得自己比她更難過?
她哭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摔下碗,他站起來,扭身就走。
「不要……」她抽抽噎噎的說,「不要走,爾凡……」她等了他三個月,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她不要他走啊!
「我可沒耐心哄個哭哭啼啼的女人。」他大步走出去。
唐諾薇立刻跳起來,追上去抱住他。
「爾凡,不要走……」
「放手!」他用力掰開她涼透的手指頭。
「不要!」她打死不放。
「放開我!」
「我不放,爾凡,我不放……」
「該死的……」
霍然轉身,他捏住她的肩膀。老天,她全身抖個不停,那件旗袍濕透了,她竟當真把它穿在身上,還笑吟吟的坐在那裡吃麵,她是無知無覺的白癡嗎?她沒有感覺嗎?不會冷嗎?
當然會!
她全身都在顫抖,嘴唇一直打哆嗦,一張淚顏該死的蒼白,一雙淚眼既無辜又無害,他忽然感到心臟一陣緊縮,腦袋再也無法思考,低下頭,猝然吻住了她。
「爾凡……噢……」她踮起腳尖,雙手環住他的頸項,熱烈的反應他。
剛剛才得到滿足的慾望再度騷動起來,兩人吻著纏著,纏著吻著,糾纏著回到餐桌旁,他用力將她抱到桌上,撕開濕漉漉的旗袍,雪白的嬌軀暴露眼前。
他瘋狂的撫摸她、吻她,用從未撫摸過女人的方式愛撫她,她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但不再是因為冷,而是期待他佔有她。
這個有著一雙天真眼神的女孩,在用她渾身的纖細與敏感勾引他!
老天!他這樣粗野殘暴,像只喪心病狂的野獸,但她毫不反抗,柔順的讓他掰開她的雙腿,讓他用最激烈的方式佔有她。
黑亮髮絲像一匹上好的絲綢,披散在餐桌上,她小巧的鼻頭冒著汗珠,冰冷的身子變得火熱。
細軟的呻吟隨著他出入她腿間的速度,愈喘愈快。
激情高峰的時刻,她瘋狂的叫喊出來,而他衝進底線後,伏在她身上,感覺她歷經高潮的身子在他底下顫抖,嫣紅的臉蛋像韋瓦第的粉紅色玫瑰。
父親曾經說過,「爾凡,你知道建築是什麼嗎?就是胃部突然一陣翻攪,然後叫出一聲,哇!這棒透了!」
哇!這棒透了!
卓爾凡閉上眼睛。這棒透了!就是這種感覺。該死的,他進入她、懲罰她,但他的感覺竟然是這樣……
見鬼的棒透了!
兩人靜靜交疊了一會兒,他直起身子,將她從餐桌上抱起來,一路上樓回房。
他將她放在床上,抓起被子遮住那雪白誘人的身體,但他無法遮住她的臉,也無法阻止她用充滿愛情的眼眸望著他。
他不由自主的與她深情對望,直到吃驚的發現慾望再度蠢蠢欲動,急忙往後退了兩步,轉身打開衣櫃,抓出衣物。
「爾凡……」
他沒有回頭,套上內衣褲,穿上襯衫褲子,開始系皮帶。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套上西裝外套,吸了口氣,他回頭,冷冷的說:「你早就知道像我這種男人是有很多地方可以睡覺的。」
唐諾薇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堅定的說:「這是你家,你應該睡在這裡。」
「但是你霸佔了我的床。」
「你想叫我走嗎?」
「不必,我走就行。」他轉身,又從衣櫃裡拿出一件長外套,迅速穿上。
「爾凡,你這樣是在折磨我,還是折磨你自己?」
他拍了拍外套,緩緩走到床邊面對她,「當然是你!唐諾薇,我原本只想折磨你,沒想到自己會想上你,就像上任何酒家女。」
很好!後退一步,他審視她,那張小小的鵝蛋臉慘白得像個鬼,但他絕對不會再讓她影響到他。再踱開兩步之後,他又歪著頭,彷彿想到什麼大事,定回來,面無表情的問:「你聽過一個叫強森的建築師嗎?」
「我聽爸爸講過,他是普立茲克建築獎的第一位得主。」
卓爾凡哼了一聲,她說起爸爸時那種親暱的口氣讓他感到不屑,他對她說話的聲音也充滿不屑,「普立茲克建築獎又被稱為『建築界的諾貝爾獎』,但我對強森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的建築,而是他說過的一句話。」
她充滿疑惑的望著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強森說;建築師都是娼妓,只要有房子蓋,要他們做什麼都行。」
她偏著頭,思索他這句話的含意。
他不等她想清楚,便惡毒的說:「建築師都是娼妓,如果以這一點來看,你應該比我更適合干建築師,聚久建設公司唐大老闆的掌上明珠唐諾薇小姐,你說對不對?」
後退一步,他仔細審視她,她動也不動,兩眼發直,面容僵硬,嘴唇哆嗦。
非常好!他一點也沒有不忍,他告訴自己,這是她應得的!
拐著彎罵她一聲娼妓,還算是便宜她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當個深宮怨婦。」他冷然的口氣不像丈夫或愛人,反而像個律師。「雖然我原本的確這麼打算過,追你、娶你,然後用一輩子冷落你,可是你今夜的表現讓我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比起深宮怨婦,你更適合當個酒家女,」他拍拍大腿,「就是會坐在這裡陪酒的那種女人。還有……」他更惡質的瞄了瞄床,露骨而淫穢的說:「能解決我性需求的女人,我玩過的女人沒一個比你更帶勁兒!」
她的身子抖了一下,快要暈厥過去。
他命令自己轉身背對她,一再告訴自己,別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打倒,咬著牙說:「所以別急,我會回來的,當我想要你的時候,你就得穿上那件妓女衣服,乖乖的爬到我的身上。」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再多的威士忌下肚,也沒辦法減輕他的罪惡感。
卓爾凡已經連續一個禮拜,下了班就到火鳥酒吧流連買醉。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口袋裡塞了滿滿的鈔票,卻連一點醉意都買不著。
他想醉,更想死!他該死的思念唐諾薇!
該死!他該為這個念頭下地獄。
「阿火,再來一杯,雙份的!」
不一會兒,酒保阿火將雙份滅士忌推到他面前。
卓爾凡立刻一仰而盡,接著又揚揚空杯子。
阿火很上道的又推了一杯到他面前,揚著眉問:「卓先生,你跟老婆吵架啦?」
「老婆?」卓爾凡皺了皺眉頭,半晌才意會到酒保說的「老婆」是什麼「東西」,粗聲大吼:「我沒有老婆,只有仇人。」然後惱怒的點燃一根煙,不斷的在心中提醒自己;殺父仇人的女兒就是仇人!
喝光手中那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杯的威士忌,卓爾凡抽了幾口煙,轉頭望著窗外。
玻璃上爬滿了雨水,點點滴滴,像女人的眼淚,他想起唐諾薇穿著那件他所謂的「妓女衣服」,卻像個孩子一樣揉眼睛哭泣的模樣。
四個月前,他們在某個宴會場合相遇。
當時唐諾薇也像個孩子,不是哭,而是笑得像個孩子。
卓爾凡在暗處握著酒杯打量著她,盤算著出手獵殺她的最佳時機。
她跟一般爭奇鬥艷的女孩不一樣,穿的不是禮服,而是印著骷髏頭圖案的黑色T恤,一條刷白的黑色牛仔褲,腳踩輕便的平底鞋,衣著簡單卻掩不住身上散發出來的貴族氣息,那張標緻的鵝蛋臉上鑲著兩顆比星星還亮的大眼睛,眉毛彎如月,鼻粱鋌而俏,黑亮的長髮不燙不染,直直的垂在白皙的臉頰旁。
當時她坐在一張腥紅色的沙發上,一邊吃著巧克力蛋糕,一堆蒼蠅嗡嗡嗡的圍繞著她,爭著說笑話取悅她。
那些蒼蠅的確逗得她挺開心的。
他沒見過有人那麼愛笑的,那張無比燦爛的笑顏,簡直讓人火冒三丈。
不知人間疾苦的白癡大小姐,卓爾凡恨不得立刻上前動手撕裂她。
緩緩從暗處走出來,他搖啊晃的湊進蒼蠅堆,有意無意的瞥她一眼,低頭啜口酒,對那群蒼蠅說:「她這麼漂亮,一定很笨。」
蒼蠅們群情激憤,個個摩拳擦掌,想跟卓爾凡拚命。
隔著一堆憤怒的蒼蠅,他無畏無懼的朝她舉杯致意,而她則回敬手上的蛋糕盤,並朝他露出微笑,那是他所見過最美的一張臉,脂粉末施,卻比蛋糕還要甜,甜得……讓人作嘔。
唐老頭的女兒,殺人兇手的女兒,沒有權利這樣笑!
他不想看她笑,她應該代替滿手血腥的唐老頭跪地求饒,痛哭流涕。
她一點也不知道他腦中運轉的殘忍念頭,滿臉天真的說:「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卓爾凡囉!久聞大名,聽說你的建築設計品味獨具。」
「我看女人的眼光,同樣品味獨具。」他毫不謙遜。
「而在你的標準裡,我是個漂亮的笨蛋?」慧黠的眼珠轉了轉,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敢質疑她的智商,她沒生氣,反而覺得有趣。
卓爾凡揚起眉頭,不置可否。
「你判斷我是個笨蛋的理由是什麼?」
「你不是笨蛋的話,怎麼會讓這群蒼蠅繞在身邊飛?」
「卓爾凡,你敢說我是蒼蠅……」
「我沒點名是你。」卓爾凡猛一回眸,盯著那只家世背景好得不得了的「紈褲蒼蠅」。
那隻蒼蠅的氣勢馬上衰弱下去。
卓爾凡把眼神轉回唐諾薇的臉上,她才是他的主要敵人,沒必要浪費太多力氣在那些無足輕重的蒼蠅身上。
「如果你願意跟我去外面吹吹風,我還可以告訴你另一個理由。」
「另一個構成我是笨蛋的理由?」
「沒錯。」他搖搖酒杯,瞇眼注視酒液透過玻璃杯反射出來的光線,接著又從玻璃杯緣望向她,「當然,你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他擺出一副反正知不知道都不能改變她是個笨蛋的樣子挑釁她。
「諾薇小姐,卓爾凡在女人方面的聲名壞透了,你千萬不能跟他出去……」
「我打賭在場至少有一半的女人都跟他有過一腿……」
「那傢伙不管老的少的,美的醜的,已婚的未婚的,有經驗的沒經驗的,統統都不放過……」
卓爾凡挑挑眉毛,根本懶得回嘴,只是定定的看著她,而她果然一如他所想的,優雅的放下蛋糕盤,甜美的臉上充滿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離開那群嗡嗡嗡的蒼蠅,隨著他這頭聲名狼藉的「惡虎」走到屋外。
「現在你可以說明我之所以是笨蛋的另一個理由了。」
那是個星光滿天的夜晚,她跟他走進庭院的濃密深處,他回頭看著她。
「因為上帝不會把美麗和腦袋,同時放在一個女人身上。」
「我想你是在說我很美。」她笑得很驕傲。
「很美。」他在一棵不知名的大樹旁站定,點點頭,「但很笨。」
唐家的笨蛋大小姐!
他眼裡閃過一抹陰光,她很快就要走進他的圈套了。
「的確是滿笨的,」她立刻發現自己被耍了,「笨到會讓男人用這種『拙劣』的方式就把我騙出來。」
「這個方法很拙劣嗎?」他摸摸下巴。
「很拙劣。」她眨了眨眼。
「但是打動你了?」他狂妄的說。
「一點點。」她承認了。
「我還有一招更拙劣,你有勇氣試試看嗎?」
狂野十足的眼神看著她,他的面容生動,厚厚的嘴唇非常性感,咧開一口整齊的白牙,褐色的臉部皮膚配上一頭被風吹得凌亂的濃密黑髮,散發出灑脫不羈的氣息。
「如果我中了你的激將法,證明我真的很蠢。如果我不嘗試,我猜你會說我是膽小鬼。」她冷靜以對。
「你很美。」他改口,攤攤手,「而且似乎不是太笨。當然,也絕對不可能是個膽小鬼。」
「你看起來不太像是需要這樣追女人的男人。」唐諾薇望著被他們拋得遠遠的宴會廳,依稀可見燈火通明,衣香鬢影。「我相信那裡面至少有一半的女孩是為你而來。」
「你相信那些蒼蠅說的話?」卓爾凡挑起眉。
「不!」唐諾薇望著他瀟灑野性的臉龐,「他們說的還算保守,我聽說的是,太多女人要你,而你忙得連把拉鏈拉上的時間都沒有。」
「相信我,唐諾薇小姐,那些都是子虛烏有、空穴來風的流言。」他低著頭,故意裝得像個害羞的處男,言語卻直接得讓人難以招架,「事實上,我愛你勝過我愛過的任何女人,對你的等待也超過任何女人。」
「抱歉,你的風流瀟灑、聲名狼藉,的確足以媲美白瑞德,但我不是郝思嘉,所以你毋需在我面前上演『亂世佳人』。」唐諾薇的眼珠轉了轉,「何況你根本不認識我。」
「不,我認識你很久了,」他故作紳士的朝她彎了個腰,「從我重新踏上台灣這片上地開始,」由英國學成歸國的那年,他二十三歲,現在他快三十了。「我有很驚人的毅力,以及自制力,用七年時間,等你長大成為一個女人。」
他在心裡補上一句:成為一顆復仇的棋子!
「我只聽過七年之癢,沒聽過這麼荒謬的七年等待!」唐諾薇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說謊不打草稿的騙子,一個渾身充滿吸引力的騙子,懷疑的說:「七年前,我還只是一個高一的女孩。」
「你現在也是。」
「我二十三了。」她挺挺胸膛。
他瞇起眼,凝視她在黑色骷髏頭T恤底下纖細曼妙的好身材。
「看得出來,你已經長大了。」他故意拉長尾音。
「為什麼你老是要用那種口氣說話?」她再度感覺到他的不誠懇。
「我的口氣哪裡有問題?」
「吊兒郎當,言不由衷。」
她研究著他稜角分明的臉,尤其是他的下巴,就像是石頭刻出來的,他很帥、很硬,明明在笑,卻讓她覺得冷。
「時間可以證明我的誠意。」他略顯誇張的說,「如果唐小姐願意給我證明的機會。」
「我不覺得你真的需要這個機會。」說著,她轉身要走。
他一把將她拉回懷裡,男性灼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臉龐。
「你知道我需要什麼嗎?」
她根本來不及回答,他便在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用嘴唇覆蓋住她,大手掌住她的腰,將她壓向他的身體,拇指隔著T恤,輕輕撫弄她的助骨。他不疾不徐的用唇瓣挑逗她,卻不急著加深這個吻,弄得她心癢難耐,主動張開嘴,渴望他采舌進來,他卻在櫻唇主動開啟的剎那,抬頭離開了她。
「你感覺到我的誠意了?」
不!他根本是故意折磨她的,他挑逗了她,卻又不肯深深吻她。
「你很喜歡吊女人胃口,你這樣吻過多少女人?」她帶著怒意質問。
「我只這樣吻過你一個。」
「我應該把這話當成恭維,還是侮辱?」
「如果我讓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道歉。」
「我既沒有不舒服,也不需要你道歉。」她驕傲的抬起下巴,「我對你根本沒有感覺!」
說完,她轉身離開他的懷抱。
他讓她離開一步,又將她拉回來。
「那麼我更該道歉了。」他的眼睛閃了一下,除了挑釁、不安,還多了一些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情緒,「抱歉,這次我會盡力讓你有點感覺。」低下頭,再度霸道的佔有她的紅唇。
那真是好長的一吻,這次他深深的吻她了,毫不客氣的掠奪她口中所有的馨香甜蜜。
「你沒讓男人這樣吻過對不對?」第一次,他捨不得放開女人的嘴,幾乎帶著忍痛的心情鬆開她。
「我沒給過男人這種機會。」她摸摸自己紅腫的嘴唇,再度露出甜美卻驕傲的笑容。
「這代表你對我另眼相待了?」
「應該說,我對你的建築另眼相待。」她誠實的說,「我父親說你是新生代了不起的建築師,你的作品每一件都非常與眾不同。」
「建築就像人,」他狂妄的說,「如果每張臉都長得一樣,那豈不是噩夢?!」他撇了撇嘴,「建築是不斷創造夢想的過程,而不是盲目的抄襲和複製。」
她望著他的眼神裡,除了研究、欣賞,更多的是崇拜。
「我的建築也像我的吻,每一次都不一樣。」他再次低頭。
這次她連掙扎都沒有就放行了,讓他的舌頭長驅直入,霸道的糾纏著她。
「你真野。」
她攏了攏頭髮,像個剛被救起的溺水者,在他的懷裡喘息。
「野?!沒有人這樣形容過我,但是我喜歡。野!一個字,一針見血。」他大膽的提議,「唐諾薇,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
池把無形的圈套,放在她的脖子上了。
「你搞錯對象了,」唐諾薇退開幾步,揚起頭,傲然的說:「我不是可以跟你玩遊戲的那種女人。」
「你是哪一種?」他用打量稀有動物的眼神打量她,略帶嘲諷的說:「名門世家的大小姐,必須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嗎?」
「我是很保守的。」她眨了眨眼,認同了他的話。
「我會負責任的。」
「哈!」她怪笑一聲,「你的建築靠得住,你這個人卻一點也靠不住。」
他再次擁她入懷,「你沒靠過,怎麼知道靠不住?」
一陣灼燒的感覺熨燙著她的心,他的胳臂強而有力,他的胸膛寬闊溫暖,像一堵厚實的牆,她忽然變得迷惘。
「瞧,你靠得挺安穩的。」
他更用力的把她按在胸膛上,幾秒之後低下頭,再度搜尋她的唇。
「放開我!」她心慌意亂的撇開頭,怕自己再次淪陷在他高明的吻技裡,「有人來了!」她胡亂編了個借口。
「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不能阻止我這樣擁抱你。」他收攏手臂,將她牢牢密密的束縛住。
「不要這樣!」唐諾薇掙扎著。
「上流社會的大小姐果然不一樣,」他放開她的香肩,改而握住她的手,「你怕被別人看到和我這個聲名爛透了的男人在一起,會惹一身腥?」他露出邪惡的笑容,「現在擔心不是太遲了,那群蒼蠅都看到你跟我出來了不是嗎?」再撇了撇嘴,「孤男寡女獨處時會做些什麼,那群蒼蠅應該很清楚。」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神經病!」
她差點把牙齒咬碎,氣自己竟被這種行為放蕩、口無遮攔的傢伙騙出來,還讓他肆無忌憚的吻了她一遍又一遍。
「放開我!」
她愈叫,他愈是緊握她的手。
「你到底想幹嘛?」
「明天晚上六點,我在維納斯公園門口等你。」
「我說過,我不是你遊戲人間的對象。」
「我也說過,我會負責任。」他加重手上的力道,露出得逞的微笑,「我都那樣吻你了,總得意思意思跟你約約會,否則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沒人希罕你的意思意思!」她頭一次被人氣到發抖,「我才不會去!」
「你要是不來的話……」他陰沉的說,「我現在就進去對所有的人說,高貴的唐大小姐,跟我這個惡名昭彰的惡棍,在庭院裡幹了什麼好事!」
「你敢!」
「信不信,醫生說我有兩個膽。」他擺明不怕任何威脅。
「卓爾凡,你是瘋子!」
「我願意為你瘋狂。」他捏著她的手,眼神卻清明得像個智者。
唐諾薇恍惚了,覺得他不但有兩個膽,而且還有兩張臉,一張玩世不恭,另一張……她還沒看清楚。
「你來不來?」
「我們什麼也沒有,只不過是幾個吻而已。」她大聲的說。
「誰會相信?」他冷笑一聲,「跟卓爾凡在幽黑庭院裡共處超過半個小時的女人,誰會相信你還保得住清白?」
她咬著嘴唇,不回答。
他忽然放開她的手,轉身往宴會廳走去,一邊走一邊大叫:「大家聽好,我卓爾凡跟唐諾薇已經『做過了』……」
「夠了!」她奔上前拉住他,知道這個男人當真是無話不敢說,渾身顫抖的開口,「我去,六點,維納斯公園。」
他瞇起眼睛,語帶威脅的說:「如果你不來的話,我保證會鬧得眾所皆知,讓每一個唐家人都面上無光。」
她的小臉驀地刷白了,他說起唐家人時的神情和口氣,簡直令人膽戰心驚,好像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
她怔怔的看著他,眨了眨眼,他臉上那種憎惡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依然是那種說不出的譏誚和浪蕩。
剛剛……是她看錯了吧?
「你要是不停止那樣看我的話,我會以為你想再來一次。」
她連忙甩開他的手臂,狠狠的瞪著他。「沒想到你不但蓋房子很行,耍流氓更厲害。」
他動也不動,看著她的眼神裡,隱約又流露出仇恨的光芒。
第二天,她忐忑不安的和他在維納斯公園見了面,那個公園是台北市的新地標,面積不大,夜間景觀照明很棒,正是他的大作之一。
他們坐在露天咖啡座裡,高聳的大樹沐浴在柔和的光線裡,朦朧裡,他俊俏的臉龐似乎變得紳士,像個忽然轉性的暴徒,一夜之間變成了紳士。
唐諾薇大學念的是藝術,她整夜跟他談詩、音樂、繪畫、歷史,他則天馬行空的暢談音樂和空間的奇妙之處,她發現他談起建築時的神情非常動人,少了譏誚怒笑,多了幾許認真,她凝視著他,感覺心裡浮起一顆顆玫瑰色的泡泡。
他很規矩,沒有亂抱、亂吻她,規矩得讓她竟然……心頭一陣失落。
送她回到唐家大宅門外時,他終於給了她一個臨別吻,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吻,只是輕輕吻上她光潔的額頭,但那足以在她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她怔怔的看著他,眼裡儘是疑惑的問號。
這個謎樣的男人,到底想在她身上得到什麼?
她忍不住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來。
「哈哈……」他揉揉她的發,下車繞過來替她開了車門,「你太多疑了,唐大小姐,我只是個被你的女性魅力迷惑住的可憐男人,乞求你一個愛情的服神。」
「你知道你已經得到它了。」
一整個晚上,她就是用那種眼神看著他,愛情的眼神。
「意思是,我還有機會見到你囉?」
他扶她下車,雙手插進口袋,目光熊熊的看著她。
她發現他的眼神很複雜,分不清是愛還是恨,是一種很有吸引力的矛盾眼神。
「什麼時候?」她還沒離開他,卻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等你準備好願意讓我負責任的時候。」
「可是我們才見過兩次面。」
「一見鍾情,再見定情!你不覺這種安排挺好的?」
他早已打定主意,賠上一生的幸福,矢志達成復仇目的,告慰父母在天之靈!
「我還以為……」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男性氣息,難以置信的說;「以為你是終生不娶的獨身主義者。」
原本以為這輩子沒有女人能捉得住他,風流不羈的卓爾凡。
「唐大小姐,你聽了太多流言了。」他嘲弄的看著她,她的臉紅了。
好像沒錯,只要有人談起卓爾凡三個字,她的耳朵就會不由自主的豎起來,關於他的媒體報導,她一篇也不曾放過,她房間裡甚至掛了一幅他的巨型海報,是某屆建築大賞活動特別為他量身打造的,那張海報是老爸拉下老臉,特別跟展場工作人員要來給她的。
她對他,不只是一見鍾情,在見到他本人以前,他已經在她心裡了。
所以她才會讓他那樣吻她:所以儘管他像個卑鄙小人般的威脅她,她還是來赴約了;所以當他表現得像個君子的時候,她反而可恥的感到失落。
「看來我給你出了個難題。」見她久久不吭聲,他無所謂的上車,再探出頭來,「給你一個星期考慮,七天後,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我等你,如果你沒來的話,今生今世我保證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說完,他瀟灑的踩下油門,毫不留戀的離開她。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心頭百感交集,找不出任何一個他非她不娶的理由。
什麼「為你瘋狂」、「一見鍾情」之類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感覺就像在背台詞,還有他眼中不時閃過的奇怪光芒,會讓她感到不安、恐懼,甚至毛骨悚然。
他像雲,讓人捉摸不定,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那個男人不是她這種單純的小女生捉得住的,他太複雜、太世故、太風流、太不羈、太多女人愛,太……如果有必要,她可以繼續往下列出千百個「太……」。
儘管如此,七天後,當她看見他瀟瀟灑灑的倚在維納斯公園廊柱上時,竟然情不自禁的衝過去,大叫一聲,「卓爾凡,我們結婚吧!」
她願意花一輩子,去探索他眼中奇怪的光芒。
「唐大小姐!」他踩熄煙蒂,接住她飛奔過來的身子,一臉不滿的說;「你把我的台詞搶走了!」
一個月後,天真無邪的大小姐唐諾薇,和聲名狼藉的名建築師卓爾凡,在一片嘩然聲中,閃電式的走進結婚禮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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