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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堆壞到不行的預感,揪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拜託!老天爺!求求祢,讓諾諾待在屋子裡,別讓她離開我!
飛車回家,衝進大門,屋子裡的人全都嚇了一跳,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唐諾薇好端端的坐在沙發上,手裡不知捧了本什麼有趣的書,看得津津有味。
「噢!你在這裡!」
他加快腳步衝過去,當著所有人的面,一把攬她入懷。
「爾凡,別這樣,屋裡還有別人呢!」她輕輕掙脫他的懷抱。
屋裡的人全都識趣的離開,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他們兩個。
「你在看什麼?」
啪的一聲合上書,她不著痕跡的把書塞到背後,用椅墊壓住,「沒有!一本小說而已。」
「你今天到事務所去了?」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臉上,根本無暇注意她藏在背後的是什麼書。
「沒有。」她面無表情的搖搖頭,看著窗外紅得快要發黑的暮色,鼻子嗅到廚房裡散發出來的晚餐味道,劉媽見他回來,一定又忙著在廚房大顯身手了,空氣中飄散著濃濃的居家氣味,像一個虛浮的假象,她一直活在這個假象裡。「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去公園和書店逛了一下。」
她說謊,她是去過事務所,去過又走了,走了幾條街,忽然感到小腹一陣疼痛,又強撐著去卓爾凡帶她醫治過水泡的那家診所掛了號,兩個小時後,她憂喜參半的走出診所,在路邊站了一會兒,信步走向書店……
正確的說,她去事務所見過了桑妮,在診所做了檢查,還在書店買了一本書,但她沒去公園,也沒必要跟他解釋這麼多。
「真的?」他當然不信她,桑妮口中的「小廖的馬子」分明就是她!
「真的!」她垂下眼皮,否認道,「我最討厭說謊了,騙子最差勁!」
他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諾諾,我想跟你解釋一下……」
她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去換了一張CD,接著就在那裡摸東摸西,不肯回來。
他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感到痛苦又悔恨。
「諾諾,聽我說……」
「我找到工作了。」她故作興奮,大聲的打斷他的話。
「你說什麼?」他還以為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我說我找到工作了。」勉強擠出微笑,她轉過來,兩手繼續放在背後互相掐來掐去,她得這樣掐住自己,才能避免尖叫哭鬧出聲,不要像潑婦一樣面對一個出軌的男人。「我發現一家很有意思的二手書店,他們剛好在徵人,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去應徵,居然被錄用了。」
她看見他的眉頭皺了皺,嘴巴開了一半,為了堵住他的話,立刻眉飛色舞的往下說。
「我想過了,事務所的內勤工作好無聊,我常常一個人坐在那裡打瞌睡,書店就不一樣,那裡有好多書、好多人……」
「你是說跟我在一起很無聊?」換他打斷她的話。
眉飛色舞消失了,「不是你,是事務所的工作不適合我。」他也不適合她,從來就不適合,而她今天才明白。「那家二手書店很有意思呢,裡面什麼書都有,還有一些很棒的絕版建築書耶,可是太重了,老闆說只要我明天去上班,他願意把那些書送給我……」
「諾諾……」
他站起來,朝她走過去,黝黑的目光盯得她頭皮發麻。
不要!她不要他過來,不要他碰她,一絲一毫都不要!
他讓她覺得羞恥、骯髒、想吐!
一個閃身,她越過他,一陣風似的逃到落地窗前,晚霞不見了,月亮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面,夜色黯淡得就像她的眼睛。
「諾諾,可以聽我解釋嗎?」卓爾凡試圖說些什麼。
她猛地轉身,差點撞上他,他竟已悄悄來到身後,伸手扶住她,膝蓋幾乎碰到她的,長長的手臂撐在她背後的玻璃窗上,低頭俯視著她,她再也擠不出笑臉了,低頭逃避他的眼睛。
「不要!」她兩手摀住耳朵,恨不得再生出兩隻手遮住眼睛,她不想看他,也不想聽他說話,「我不要聽,卓爾凡,你說的一字一句,我都不要再聽!」
「你可以不聽,我不能不說。」他動手去拉她的胳臂,「認識你以後,我就跟所有的女人都分了……」
「分了?」她慢慢放開手,喃喃的重複這兩個字,好像根本不知道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是什麼。「怎麼分?從床上分開,然後在事務所會合,從事務所分開,再到她家或是飯店會合……何必那麼麻煩,反正你事務所裡的那張床又大又舒服……」
「住口!」他暴喝一聲,猛然將她拉進懷裡,用溫柔卻不容她逃脫的力道按住她,恨不得將她揉到自己的骨髓裡,口氣強硬的宣告,「我不准你那樣說,我不准!我沒有,認識你之後,我沒抱過別的女人,一個都沒有,桑妮也不例外!我不准你侮辱我,更不准你侮辱你自己!」
「你沒侮辱我,是我自取其辱,是我不自量力,是我咎由自取,是我不要臉,是我硬要嫁給你……是我跟你求婚的,記得嗎?爾凡,是我自己貼上去,大叫著『我們結婚吧』的人是我,叫你不要客氣,盡情報復的人也是我,說要跟你一起待在地獄裡的人也是我……是我,是我自找的……」
她沒骨氣,明明覺得髒,明明想作嘔,仍然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
她應該推開他,狠狠的甩他一巴掌,叫他去撞牆才對……他這樣對她,她竟然還讓他抱著!他說對了,她真是個蠢女人,別人是IQ一八0,她應該也是一八0,負的一八0,大笨蛋!
「不是這樣的,諾諾,是我先說要對你負責的……」
「不是、不是……是我不要臉,纏著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硬要當他的妻子!」她在他的懷裡掙扎,但他死命按著不讓她逃跑,她又軟弱的倒回他的懷裡,身子頻頻發抖,嘴唇猛打哆嗦,「好冷,爾凡……我好冷!」
春天雖然來了,空氣還是冷的,就算他熱烈的抱住她,她也還是冷的、孤獨的、寂寞的,這就是愛上一個不能愛她的人的代價!
慘烈的代價!
「不會,不會……」他擁緊她,雙手不停的搓揉她的身體,「諾諾,我抱著你,只抱你一個,只有你一個……」
「我不喜歡這樣……爾凡,我不喜歡這樣……」她氣若游絲的說,「我不喜歡別的女人坐在我的位子上,不喜歡她用我的電腦,不喜歡跟別人分享一個男人,我不喜歡這樣……」
「我明天就叫桑妮走,我叫她走……」
「不需要……不要……太遲了,爾凡,太遲了……」她露出可憐兮兮的笑容。
卓爾凡看了,整顆心糾結在一起。
她虛弱但堅定的說:「爾凡,你已經把我除掉了,你已經把我殺死了……沒有桑妮,還會有別人,我不認識的人……」
「該死!諾諾,別這樣,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給過你很多機會,爾凡,我一直在給你機會……」她偏著頭,嘴在笑,心在哭,「但你根本不需要機會,你不需要我……」
「我需要的!我該死的需要這個機會,更需要你!」他暴吼一聲,整個屋子都在震動。
她呆住,從沒見他如此失控過。
「抱歉,我不是故意對你大聲說話。」
狼狽的鬆開她,他頹喪得有如喪家犬,垂頭走到沙發前,全身僵硬的坐下。
好一會兒,他們都沒說話,各據在客廳一端,遙遙相對。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許久,他終於開口,「你的照片是我拿掉的,桑妮是我找她來上班的,事務所的確不能沒有人留守,當然,你比桑妮更適合坐在那個位子上,可是我怕,怕自己愈來愈依賴你,生活、工作……全部……這讓我很不安,長久以來,我習慣了一個人,我不喜歡依賴的感覺,所以才想試著至少讓你慢慢從我的工作中抽離……」
他懊悔不已,用力拉扯自己的頭髮,像個瀕臨崩潰的瘋子。
「我該死的最恨說這些,我不會說這些,我知道你一定不懂,我都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只知道當我知道你到過事務所的時候,我怕得都快瘋了,比起害怕依賴你,我更害怕失去你……」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重要!」她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受寵若驚的痕跡。
「你當然很重要……」過去的一切,在他心裡迴盪,他激動的抬起頭,瞅著她,「諾諾,你一直是對我最好的人,你是個好女人……」
又來了!她閉上眼睛,一陣酸楚湧上心頭。
他總說她好,對誰都說她是個好女人,但她不想當好女人,她要他愛她,她要的是愛,而不是感激!
「爾凡,」她搖搖頭,疲倦的說:「別再說我有多好,那根本就微不足道。」
那個好字,對她而言像是一種侮辱。
他給不起她愛情,只能用一大堆「好」字做為搪塞,但她不要,她受夠了,她不再祈求他的愛,那比摘天上的星星還要難。
「你沒必要跟我這個仇人的女兒解釋什麼,」她幽幽的轉身,盯著漆黑一片的庭院,口氣和無風無雨的夜一樣平靜,「讓桑妮留在那裡吧!她成熟又幹練,比我更適合擔任助理的職位。」停了幾秒,她麻木的往下說,「至於卓太太的位置,」閉上眼睛,放棄最後一點掙扎,她用僅剩的一絲自尊,微弱的說:「你隨時可以開口,我會準備好,把卓太太的位置一起讓出去。」
他渾身一震,在她平靜無波的口吻裡聽出某種可怕的決心,「不管我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了,對不對?」
終於明瞭,他真的快要失去她了。
「是沒必要了,爾凡。」
「諾諾……」
不,是已經失去她了。
「沒關係,我知道那個位置從來就不是屬於我的。」她輕輕的說,「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完名,蓋完章,我就會搬離開這裡。」
「我說過,絕對不會跟你離婚!」不到最後關頭……不!就算到了最後關頭,他也不會輕言放棄。「我不會讓你走的!」
她想起他不只一次這樣說過,說他跟她之間的冤情孽債是至死方休,也想起他曾經擔心失手掐死她而想要趕走她,他一直對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好像她是一條狗……她的確像條狗,始終毫無自尊的在他腳邊繞,從來沒想到自己會變成這樣一個女人,從來沒想到祈求一份愛是如此艱難!
「離也好,不離也罷,反正都只是一張紙。爾凡,我只想告訴你,你不用再折磨我了,你給我的孤獨、痛苦、背叛、難堪,夠我痛苦三生三世。」
他已經做到了,讓她痛不欲生,她已經是這樣了。
拖著腳步,她上樓回房,頭一次鎖上了門。
不會再讓他進來了,不管是這個房間,還是她的身體,或是她的心靈。
沒開燈,她抱著肚子,坐在床上發呆,一滴眼淚都沒流。
認識他之後,她才開始懂得流淚的滋味,而現在更明白了有淚流不出的酸楚,那陣酸楚在胃裡發酵,她又想吐了,衝進浴室,嘩啦嘩啦猛吐幾口,扶著洗臉台,凝望鏡子裡那張蒼白如女鬼的臉。
是太瘦了,她摸摸自己的臉,喃喃地說:「唐諾薇,從今天開始,你必須努力加餐飯!」
走出浴室,她茫然的坐在梳妝台前,一張一張的翻看紙條,他寫的、他畫的,全被她當成寶貝一樣收在珠寶盒裡,重溫每一張的「你的爾凡」,在在像刀子一樣戳痛她的心。
沉吟了一會兒,她動手撕毀紙條,一張,再一張,又一張……然後她把那堆化成碎片的紙條統統掃進垃圾桶。
忽然,她想起那本書,從書店買來又被塞在椅墊下的那本書,她想下樓去拿,又怕卓爾凡還在客廳裡,猶豫半晌,輕輕開了門,站在門邊聽了一陣,客廳似乎靜悄悄的,她走下樓,卓爾凡不在了,她沒在椅墊下找到那本書,書跑到桌上去了,跟今天的報紙放在一起,她趕緊拿起書。
這時,劉媽一邊擦手一邊從廚房走出來,見了她就猛搖頭。
「少爺又出去了,我還以為他今天會留在家裡吃飯呢!」
唐諾薇低頭望著自己腳上的拖鞋,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少奶奶……」劉媽欲言又止,終於問道:「你跟少爺怎麼又吵架了?」
又!她真想笑,劉媽說得好像他們天天吵架,根本沒有,他們沒吵架,只是終於把事情說開了。他打算囚禁她這個仇人之女一輩子,而她不再對他好,也不再祈求他的愛了。
所以他在或不在,高興跟哪個女人在床上「加班」,喜歡跟誰去法國看夏爾特大教堂,都跟她沒有關係了。
反正她不再只為他一個人活了,從今而後,她要為另一個可貴的生命奮鬥下去。
「劉媽,沒關係,我們吃飯吧!我餓了。」她親密的挽著劉媽的手。
「我沒聽錯吧?」劉媽怪叫一聲,「只要少爺不在,就怎麼也吃不下一碗飯的人,今天竟然主動喊肚子餓?!」
「我真是餓了嘛!」
她一手捧著書,一手挽著劉媽的胳臂,親親熱熱的走進餐廳,放下書本,在餐桌旁坐下來,把劉媽特別幫卓爾凡做的美食全都吃進肚子裡。
劉媽看得瞠目結舌,「少奶奶……你該不會想去挑戰大胃王比賽吧?」
「嗯!」唐諾薇拍了拍肚皮,「你也覺得我吃太多了?」
「當心吃得太胖,少爺不要你了。」劉媽打趣的說。
「我也不要他了。」唐諾薇半真半假的說。
「你真捨得?」劉媽當然以為她在說玩笑話。
唐諾薇低頭,沒回答,視線落在靜置在旁邊的那本書上,封面有一個白胖娃娃,被母親抱在懷裡,母子倆溫柔的彼此凝望,看著看著,她忽然覺得眼眶有點濕濕的。
「少奶奶,你怎麼了?」
「噢!」唐諾薇吸了吸鼻子,搖頭,「沒有。」推開椅子站起來,「謝謝,劉媽,晚餐很可口。」她拿起那本書,想了一下又說:「劉媽,可以替我做個草莓蛋糕嗎?」
「草莓蛋糕?」
「嗯!」她羞赧的吐吐舌頭,像個嘴饞的貪吃鬼,「我想吃草莓蛋糕。」
「草莓蛋糕啊?」劉媽推推眼鏡,傷腦筋的說:「現在不是草莓季節,我得想想哪裡可以買到新鮮草莓……」
「沒關係、沒關係……」唐諾薇搖搖手,「那就算了!我上樓看書去了。」
說完,她一溜煙回到房間,坐在床上,翻開那本封面上有個胖娃娃的「准媽媽的一千天」,看到大半夜。
卓爾凡搬到客房去了。
不用她大叫「別碰我」,他已經自動迴避她。
孤枕獨眠的日子又回來了,就像他當初把她一個人棄置在這裡的日子一樣,只是這回她不再是一個人了,一天一天,她感覺到腹中的小生命在成長茁壯。
但她掩飾得很好,孩子三個多月,卻一點也沒有露出孕婦態,她每天把散步當運動,走半個小時的路去書店上班。
她很喜歡書店,喜歡那種書香流動的氣氛,顧客少的時候,她就讀讀詩,或是看看嬰兒與母親之類的書籍,天氣好的話,就搬張椅子坐在門邊吹吹風,看著老闆把特價書搬到門外,掛上流血大拍賣的牌子。
「怎麼樣?這樣寫夠聳動吧?」身著白汗衫和牛仔褲的老闆腦後紮了條馬尾巴,嘴上叼了根煙,回頭望著她。
她的心狂跳一下,老闆叼煙的神態,猛一看竟有幾分神似卓爾凡,她出了神,好半天才想起老闆還在等她的回答,她看了那個流血大拍賣的牌子一眼,丟下一句「還不賴」,便匆匆進到店裡。
老闆熄了香煙,雙手插在口袋裡晃進書店,拿了一本舊書挨在櫃檯邊,一邊看書一邊瞄著她,「唐小姐,你沒事吧?」
「喔?」她低頭看手上的書,連瞧都不敢瞧他,「我很好。」
「寶寶呢?」
古銅色的臉龐配上一口白牙,紮著馬尾巴,不修邊幅的男人渾身散發出吸引力……她忽然覺得被壓迫得喘不過氣。他跟卓爾凡好像,這就是她之所以立刻答應到書店來上班的原因。
所以她把不敢告訴卓爾凡的事情都告訴了老闆,老闆因此成為這世界上唯一知道她肚子裡有個小寶寶的人。
「老樣子,除了偶爾踢踢我,寶寶也沒辦法有什麼消遣。」她勉強笑說。
「你要多吃一點,把肚子養大一點,寶寶才有活動空間啊!」
中午時分,店裡一個客人也沒有,才吃完午餐的兩人,除了聊天,沒別的事情可做。
「哪有這種歪理?」她偏著頭。
「當然有。」
說著,老闆走到屋後,出來的時候手上捧了塊蛋糕,擱在櫃檯上。
「哪!草莓蛋糕,飯後甜點,算是老闆犒賞員工的,甭道謝了,不客氣。」
她噗哧一笑。這人,她還沒開口稱謝,他就先說不客氣了。
「還是謝了。」
老闆人真好,知道她是個老是嘴饞想吃草莓蛋糕的孕婦,而他也神通廣大的替她弄來了。她忽然覺得眼睛濕濕的,以前卓爾凡也是這樣,她嚷著想吃薯條,他就替她帶回來,還有那瓶酒,還有他說想看她跳脫衣舞的曖昧神情……
「怎麼了?不好吃啊?」老闆低頭看她。
她急忙吃了幾口,「沒有……很好吃。」然後垂頭解釋,「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吃到好吃的東西就想流眼淚。」
唐諾薇很沒用的抹抹淚角,又想到卓爾凡說她煮的怪味菜難吃得會讓人流眼淚,但他嘴巴這麼說,還是全都吃下去了。
什麼風吹草動都能教她想起卓爾凡!
「老闆,你下午不是要出去送貨嗎?」吸了吸鼻子,她尷尬的問。
都怪老闆跟卓爾凡太像,弄得她有點神志不清了。
忽然,她感到一道暗影籠罩著她,一抬頭,整個人愣住了,僵硬的看著老闆,他的手肘撐在櫃檯上,傾身俯向她。
老天!他想吻她嗎?
她……她……應該低頭迴避的,但她沒有,櫻唇微張,呆呆的等著那個酷似卓爾凡的男人來……親吻她?
「唐諾薇,你在幹什麼?」
門口猛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接著一雙手分開接近中的老闆和唐諾薇。
她驚慌的轉頭,看見卓爾凡,是真的卓爾凡,而不是某個和他長得很像的男人,他手裡拎了一個蛋糕盒,眼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光芒,臉色壞得活像被拳王阿里揍了一拳。
「呃……」她搓著手,朝老闆眨了眨眼睛。
「我送貨去了。」老闆聳聳肩,撂下這句話便大步離開。
他和卓爾凡擦肩而過的時候,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瞄了對方一眼,一個目露凶光,一個捏緊拳頭,彷彿隨時準備大干一架。
唐諾薇急忙走出櫃檯,來到兩人之間,兩個男人都在期待她的眼神,而她的眼光先落到了老闆臉上,對他說:「小心開車!」
「嗯!」老闆朝她點點頭,接著又瞪了卓爾凡一眼,出門跳上貨車,載著客戶訂的舊書走了。
她目送車子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才吸了口氣,看向卓爾凡。
他的臉色黑到不行,而她的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不開口,她也把嘴兒緊抿成一條線。
兩人就這樣站在門口僵持著,許久,他終於開口了。
「這個!」他抓住她的手,把蛋糕盒塞進她手裡,「給你。」
說完,他直挺挺的站著,等著她給他一句交代,就算沒有交代,至少也得解釋一下。但她依然什麼也不說,死硬的瞪著他,好像做錯事的人是他,不是她!她的眼神像在怪他不該像個冒失鬼一樣跳出來,打斷她跟馬尾巴老闆的好事!
那個馬尾巴走的時候,她還說了句小心開車之類的鬼話,去他的小心開車!去他的大頭鬼!去他的死馬尾巴,竟敢拐他老婆!
而她也竟敢用老婆的口吻對馬尾巴說那種話!
小心開車!
她從來沒對他這樣說過。
這就是她執意要到書店來上班的原因……這就是她每夜把房門鎖得緊緊的原因……該死,該死,她躺在他的大床上想那個馬尾巴嗎?
她不肯讓他進房間,他自動搬到客房;她每天跟他同桌吃早餐,卻連正眼也不看他一下;他想開車載她上班,她卻自顧自的走她的路,弄得他只好把車開得像烏龜一樣慢慢跟在後面護送她;她不肯搭他的車,他卻不只一次看到那死馬尾巴開著吉普車送她回家!
原來她跟那個馬尾巴還不只是溫馨接送情而已,剛剛他們在幹嘛?
他們想接吻耶!
幾次了?她跟那個馬尾巴吻幾次了?
除了接吻,他們還幹了什麼?
老天,他只要想到那個畫面就快發瘋……
如果她今天不給他一句話的話……她最好開口說句話……隨便說點什麼都行,他等得都冒汗了,她卻還是不開口!
終於,他耐不住了。
「劉媽說你好像懷孕了。」
他真沒用,還把劉媽扯進來,明明是他先發現她懷孕的,一個月前在沙發上看到那本「准媽媽的一千天」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加上劉媽說起草莓蛋糕的事,事態愈發明顯。
好幾個夜晚,他躺在她隔壁的客房裡,聽見她孕吐的聲音,心疼得恨不得立刻衝過去抱住她,但他進不去,她把房門鎖了,怎麼敲都不肯開。
「嗯!」她的眼神閃了閃,不置可否的應一聲。
懷孕的事她連劉媽都沒說,就是不想讓他知道,結果他還是發現了。
「幾個月了?」他硬邦邦的問。
「三個月。」
她的聲音裡透露出一絲不安,深怕他來跟她搶孩子。他別想,孩子是她一個人的!她會盡全力撫養他,把被卓爾凡丟在地上的愛拾起來,投注在孩子身上,這就是她活下來的唯一目的。
「我可以問問孩子的爸爸是誰嗎?」
他明知故問,而她的臉色刷白。
「卓爾凡……」她憤怒的捏緊拳頭,「你明知道孩子是你的!」沒想到他竟敢說這種話!
他們結婚八個月了,扣掉之前他故意冷落她的三個月,以及她執意到書店上班的一個月,中間的四個月他們都是甜蜜蜜的。他只有她一個女人,認識她之後一直如此,也知道她除了他之外,沒跟過任何男人,他也是她的唯一,至少在她看上馬尾巴之前是這樣的。而她肚子裡的孩子,無庸置疑的,當然也是他的,就算她懷著他的孩子跟馬尾巴接吻、上床,她肚子裡的孩子仍是他的!
「算算日子也是。」他冷哼一聲,嫉妒的魔鬼蒙蔽了他的眼,殘忍的撇了撇嘴,
「畢竟你跟那個馬尾巴才認識一個月。」頓了一下,「還是我搞錯了?你還跟我睡在同一張床上的時候,應該不認識他吧?」
老天!她忽然覺得天旋地轉。他懷疑她紅杏出牆,背著他偷人嗎?他以為她會讓別的男人像他對她那樣的對她嗎?桌上、牆上、浴室裡、床上,他以為她跟誰都能那樣做嗎?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這樣想她?!怎麼忍心這樣說她?!
她撐著身子走回櫃檯,行進中腳步踉蹌了一下,他立刻上前扶住她,她揮手推開了他,手中的蛋糕盒掉落地上,兩個人同時望著那個盒子,誰都說不出話。
「諾諾……」他後悔了,恨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不要那樣叫我!」
諾諾!代表兩個諾言……真好笑,她連一個都沒有得到過,她得到的只有謊言、背叛,現在還多了個栽贓!
她沒繼續追究他跟桑妮的事,他還敢到書店來胡言亂語?!
剛剛她跟老闆之間好像真有點什麼,這她不能否認,但她絕不會告訴他,她把老闆當成他了。她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嘴唇,想念他的一切……他這麼混賬,她還想他!他這麼混賬,她還對他念念不忘!
「我……」該死!他不是來這裡找她吵架的。「抱歉!」
他是來送蛋糕,是來確定她好不好……他擔心她,也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她和孩子是他在這世界上最親的人,他最不願意做的就是傷害她,但他卻把事情弄擰了,她既蒼白又無助,隨時都會昏倒的樣子。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要說抱歉,卓爾凡,」她的聲音變得尖銳,「我不需要,你的關心、抱歉、你的一切,我都不需要,走開,你走開……」
「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她是他的老婆,而他是她肚子裡小孩的爸爸,他不會再讓她留在這裡,跟那個馬尾巴眉來眼去。
「老闆出去送貨,我得看店!」她很堅持。
「這種破爛書店有什麼好看的?!」
「你不想看就走開,沒人留你!」她一副想拿掃把趕他走的模樣。
「這就是你的選擇?」他用最後一絲自制力問,「你要留下來等那個馬尾巴,你要我走?」
她閉上眼睛,「你要這樣說也沒錯!」
她是要留下來,是顧店,而不是等老闆。
「很好!很好!」
他的嘴唇發抖,俊臉扭曲,往前走了幾步,卻砰的一聲撞上一堵玻璃。
她驚慌的睜開眼睛。
卓爾凡揉著頭,低咒一聲。他搞錯方向了,門在另一邊。他重整步伐,硬邦邦的走過櫃檯,出去了。
直挺挺的朝對街的停車格走去,他打開車門,忽然抬起頭,又往書店方向張望。
她急忙收回視線,呆呆的望著掉在地上的蛋糕盒。
走過去,拾起,打開,裡面是一個佈滿新鮮草莓的蛋糕,她的眼睛忽然變得迷濛,腦袋也跟著暈眩,趕緊倚著門框。
半晌,她終於邁步奔了出去。
不要,她不要讓他就這樣離開,不要!
但是遲了,他開著車揚長而去。
她伸手一抓,只握到空氣。
眼前一黑,小小的身子軟倒在路旁。
一行腥紅色的液體從她腿間流下,浸濕了藍色運動休閒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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