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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鏡]愛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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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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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8 02:47: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愛侶 作者:唐鏡

他真的不想當她的乾爸爸,從來就不想?
就算在別的女人身上騎上騎下,腦袋裡想的仍只有她
無奈他們之間相差十三歲,隔了幾近五個代溝
只得固守「父女」情分,以免落得「呷幼齒補目」口實
不料小妮子反道撩惹的他心癢、手癢、那兒更癢
終因日益狀大的渴望而上索蜜桃、下探桃花林
從此變成個慾求不滿且被激情沖昏頭的歐裡桑?
警告自己絕不能再伸魔手因有一就有二、三、四次而百般疏遠她
卻教她誤會他是「已匣夠本」而不再熱情相待
這下子肉體和精神相悖的痛苦可更是將他整得死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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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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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8 02:47:58 |只看該作者


愛情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所以這世界上才會有這麼多的畸戀、苦戀、甚至是不倫之戀。

那一段段不該、不能、不被允許的愛就像蜜鴆一般,喝時甜嘴,甜後就是致命的死亡。

然而殘忍的真實是不適合存在於夢般的愛情神話裡,所以我把最近從朋友中聽見的故事稍稍拐了個彎,讓一段不該的愛情有了轉圓的餘地。

愛情小說最大的功能就是淡化人世間深沉的無奈與心酸,讓天生的悲劇變成天然的喜劇,這種左右人物性格與命運的快感也就是支持我寫下去的最大動力,靠著持續性的寫作,也讓我曾經一度質疑過的愛與神話又重新在心裡復甦起來。

也許,人終究是需要自我催眠的動物,當我們願意相信良善與美好、真愛與希望的時候,自然而然,我們就會具有更多的勇氣與能量,和冷酷與黑暗的現實做最頑強的搏鬥。

我想,會說小說都是虛假的那一種人,其實才真的是被混沌蒙蔽住心眼的人。

現實其實不可怕,只要我們懂得轉圓,轉過深沉、轉過無奈,柳暗花明的世界將會栩栩如生的展現在所有相信希望、相信愛的朋友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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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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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1-1-18 02:48: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愛 侶1

嬌嫩的花苞努力掙脫牽絆

迎向春光和煦的璀璨朝陽

燦然地開展瓣蕊

「大少爺,你在做什麼?」

濃密的花叢裡傳出一聲童稚的問話,緊跟著竄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瓜,一張沾滿褐色污泥的臉蛋上,運轉著一雙過分靈動的黑眼珠。

夜風吹來,吹亂了小女孩短短的頭髮,也飄動起她連身純綿白洋裝的衣,只是白洋裝和她的臉一樣,處處沾滿了污泥;她抬起頭,仰望著眼前糾纏在一起的男人與女人,臉上寫滿了好奇。

「小蕾,妳這孩子,這麼晚還不上床睡覺,小心被媽媽打屁股……」男人放開才緊緊擁吻著的女人,語帶威脅的說。

「只要大少爺不告訴媽媽,我就不會挨打了……」尹醉蕾雙手背在身後,低著頭,可憐兮兮地說:「大少爺不會忍心讓我挨打的,對不對?」

說著、說著,她慢慢地仰起小臉,眨著一雙大大的眼眸望著男人。

男人低下頭,看著還不及他胸口的尹醉蕾,一時之間竟然出了神,好像他的全副心神都教眼前這個小小的女孩兒拿去了。他看得這樣專心,完全把另一個成熟艷麗的女人冷落在旁邊。

「聶總……你還要陪這個髒兮兮的小女孩耗到什麼時候?」女人對著尹醉蕾撇撇嘴,一臉的嫌惡。

「妳想走就走,沒人攔著妳……」聶奔好像如夢初醒,他甩甩頭,把溫暖的目光從小小的尹醉蕾臉上移開,望著女人冷冷地說。

女人接觸到他冷如冰霜的目光,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她收斂起渾身的趾高氣揚,巴結而諂媚的說:「聶總,人家怎麼捨得離開你呢……」

「是不捨得離開我的錢吧?」聶奔冷哼一聲。

「聶總……你怎麼這樣說呢……」女人掩面假哭起來,抽抽噎噎地說:「你明明知道人家對你可是死心塌地、一往情探的……」

這話倒是不假,為了吸引聶奔這個神風集團總經理的注意力,她可是費了不少的工夫。

大家都說,聶奔是一個沒有心的男人,對女人更是極度不尊重,他甚至不止一次在公開的場合說過「女人只是用來玩的,不是用來愛的!」還說「愛女人還不如愛一隻狗,至少狗兒知道什麼叫做忠誠!」

二十六歲那年發現自己的老婆和家裡的園丁有曖昧關係的那一刻起,聶奔似乎就對女人寒透了心。

然而面對這個外表風流俊俏,口袋麥克麥克的男人,多少女人仍然前仆後繼,妄想自己是唯一可以扭轉他、改變他、駕馭他的女人,就像眼前哭哭啼啼的吳佳倩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聶奔注意到她。

「好了、好了!別哭哭啼啼,看了就教人倒胃口!」聶奔大手一揮,不耐煩的說。

「大少爺……為什麼這個阿姨哭得這麼傷心,卻沒有眼淚?」小小的尹醉蕾不知何時把注意力轉移到吳佳倩的身上,研究起那張被繽紛的彩妝勾勒得完美入時的臉龐。

聶奔愣了一下,隨後狂放的笑了起來,毫不留情的說:「小蕾,這叫乾號,妳懂吧?」

吳佳倩的臉紅了起來,惡狠狠地瞪了尹醉蕾一眼。

尹醉蕾卻沒有被吳佳倩的白眼嚇倒,反而天真的說:「阿姨,妳好漂亮。」

吳佳倩一愣。沒想到這個髒兮兮的小鬼還滿有眼光的嘛。

「阿姨,我要送妳一個禮物。」尹醉蕾甜甜地說。

「什麼……禮物……」吳佳倩丈二全剛摸不著頭緒。

「妳把手伸出來就知道了。」尹醉蕾仍然微笑。

「喔。」吳佳倩被動的伸出手。

「小胖,來,跟阿姨打聲招呼!」尹醉蕾把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再將一隻動物放在吳佳倩的掌心裡。

「救……救命啊……」吳佳倩不停的尖叫,保養得宜的纖纖玉手停在空中不停的顫抖著,手上停著一隻色如枯木般的怪物。

聶奔在旁邊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大步一踏,捉起吳佳倩手上的蜥蜴,佯怒的說:「小蕾,妳又頑皮了。」

「大少爺,小胖也喜歡漂亮的阿姨呢。」尹醉蕾笑咪咪地接過聶奔手上的蜥蜴,停在自己髒兮兮的手背上,毫不畏懼的迎著聶奔的眼神。

「聶總……人家不管,你一定要為我主持公道……」吳佳倩扭著一身妖嬈的曲線,貼在聶奔胸前。

「算了,別跟小孩子計較,小蕾沒有什麼惡意的。」聶奔拍拍吳佳倩顫抖的肩膀,這回吳佳倩的眼淚可不是假的。

「大少爺……」尹醉蕾看著聶奔摟著吳佳倩,以為他真的生氣了。

聶奔看著尹醉蕾睜大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有一種魔力似的,每次他看著、看著,就忍不住要往下陷。

混蛋!小蕾只是個十五歲的國三小女生,而他老得幾乎都可以當她的爸爸了。他在心裡暗罵自己一聲。

「沒事了……小蕾,妳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聶奔勉強把注意力放在黏在他身上的吳佳倩。

「大少爺……小蕾要抱抱……」尹醉蕾張開細細的手臂,純真的眼底竟然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挑戰光芒。

聶奔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十五歲的小女孩不可能會有這種眼神的,這是情敵碰面分外眼紅的光芒。他愣了幾秒鐘,張開手臂擁住小小的尹醉蕾。

他一直不懂,這個小小的身體為什麼會這麼樣的溫暖,溫暖得讓他心湖裡的壓力緩緩地蒸騰起來,讓他想抱著這個削弱的身軀一起往上飛、往上飛

「哎呀!聶總,你的襯衫都被弄髒了。」吳佳倩在一旁又是皺眉,又是撇嘴。她搞不懂一向對女人頤指氣使的聶奔為什麼要跟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女生窮攪和,而且,他抱著那個小女孩的時間也未免長了些吧?

好不容易聶奔總算鬆開了尹醉蕾,低頭一看,他襯衫的前襟果然被尹醉蕾的小臉擦得髒兮兮的。

太好了,那個小女孩可糟糕了!吳佳倩等在一旁看好戲。

「小蕾,妳這個小頑皮。」聶奔的聲音含笑帶寵,沒有一絲慍意。

尹醉蕾吐吐小舌頭,昂揚著小臉,飛揚的說了一聲,「大少爺晚安!」然後像只小鳥般地飛走了。

「晚安……」聶奔對著尹醉蕾小小的背影低喃。

他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難耐的渴望,他知道今夜他需要一個女人,一個真正的女人。

然後,他張開嘴,像隻野獸吞噬著吳佳倩腥紅性感的朱唇。

 「該死!」聶奔醒來,看見躺在身旁的吳佳倩,懊惱的低咒了一聲。

兩年前結束為期短短半年的婚姻後,他便不曾讓任何女人在他身邊一覺到天明,想來是昨夜玩過了頭……他很久沒有這樣瘋狂了!

他輕輕地撥開吳佳倩臉上的髮絲,她臉上完美的妝脫落了,露出和粉嫩的蜜粉相去甚遠的原色肌膚,黃黃的、暗暗的,是過慣夜生活的人才會有的臉色。

多麼陌生的一張臉,他在她的身上為所欲為一整夜,腦袋裡想的卻是另一張髒兮兮的小臉。老天!他覺得自己就像個慾求不滿的中年色老頭。

「大少爺……你起來了?」

一陣甜蜜蜜的聲音從房門邊傳來,把陷入沉思的聶奔拉回到現實裡,他抬起頭,看見已經穿好國中制服的尹醉蕾傻呼呼地站著,一臉張口結舌的模樣。

「小蕾,進別人的房間之前要先敲門的!」聶奔沉下臉,用前所未有的嚴厲口吻說道。

尹醉蕾盯著躺在聶奔身邊的吳佳倩,看見她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再移到她圓潤的肩頭、白嫩嫩的細頸,她訥訥地道了一聲,「對不起……」

一種莫名的傷心衝進尹醉蕾小小的心靈。她不懂大少爺為什麼要跟這個女人一起躺在床上。

自從兩年前聶奔離婚之後,尹醉蕾就在聶奔的房間來來去去,如入無人之境,她把她種的花花草草移到他房裡的陽台上,理由是他房裡的光線特別充足;接著她又把一堆稀奇古怪的動物帶到他的房裡,包括她在臭水溝裡撈到的大肚魚、參加夏令營時意外捉到的鍬形蟲,還有在院子裡遇到的蜥蜴們,簡直把聶奔的房間當成自己的動物園。

「因為大少爺的房間最大。」找得到的理由全讓她用上了,儼然一副小當家的模樣。

曾經,她坐在聶奔的大腿上,兩個人一塊兒盯著小魚缸裡的大肚魚,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連回家作業都忘了做;曾經,她和聶奔躲在廚房的牆角捉蟑螂,給蜥蜴們當食物;曾經,為了讓鍬形蟲有個家,聶奔還特地在浴室門口的木頭柱子挖了洞。

尹醉蕾失落地想著,自從少奶奶離開後,大少爺的房裡便不曾出現過任何女人的蹤影,不知何時,她幾乎認定這裡是屬於大少爺和她和她的寵物的天地。

可是為什麼那個女人如今卻躺在大少爺的床上呢?

那是昨夜見過的漂亮阿姨,她認得出來。

藍色的霧慢慢地籠罩住尹醉蕾的雙眸,十五歲的眼裡盛滿了憂鬱。

「有事嗎?」聶奔冷冷地問。

尹醉蕾慢慢地搖搖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來和魚兒說再見。」大少爺竟是生氣了,為什麼?為了她吵醒他和那個漂亮阿姨嗎?她從來不敲門的,她早就把大少爺的房間當成自己的地盤,他一向不生氣的,如今卻突然嫌她不夠禮貌?

聶奔沉默半晌,勉強的說:「要上學去啦?」

「嗯。」尹醉蕾的頭垂得更低了,她轉個身,輕輕地拉開門,像個幽靈般飄飄忽忽地離開了。

「那個沒有禮貌的小女孩是誰啊?」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的吳佳倩突然出聲,把聶奔從太虛中拉回現實裡。

「她是……」聶奔淡淡地說:「管家劉媽的女兒……」

「原來是下人啊……難怪了……」吳佳倩發出勝利的笑聲。

「妳走吧!」

「呃……」笑聲嘎然而止,吳佳倩傻傻地問,「聶總……你生氣了?」

聶奔沒有回答,靜靜地起身,穿上睡袍,看也不看吳佳倩一眼,逕自踏進浴室。

他望著鏡子裡那張略顯憔悴的臉,真的生起氣來。

氣自己讓吳佳倩在他床上躺了一整夜,氣小蕾看見吳佳倩躺在他的身邊……他不想讓小蕾看見的,他更氣自己竟然在意一個十五歲小女孩的想法。

他氣自己像隻野獸似的,竟然覬覦起稚嫩的羔羊。



一連好幾天,聶奔都沒有見到尹醉蕾的蹤影。

平常尹醉蕾要不是在花園裡亂逛,找些稀奇古怪的蟲子,再不然就是待在聶奔的房裡和動物們玩耍。

「劉媽,小蕾呢?」推掉幾個重要的應酬,聶奔早早回到家。

「那孩子最近也不知怎麼搞的,下了課就往同學家裡跑。」劉媽搖搖頭,原本一臉莫可奈何的模樣,隨後又想起什麼似的,笑著說:「這樣也好……免得她老是纏著大少爺……」

「小蕾應該多和同年齡的小朋友親近、親近的……」聶奔避開劉媽的目光,心虛的說。

「是啊……總比一天到晚抓些奇奇怪怪的動物要好得多了……」劉媽吁了一口氣,「老實講……我原本還擔心小蕾這孩子有自閉症的傾向呢!」

聶奔腦中浮現出尹醉蕾坐在他的腿上,拉著他的手,快樂的說著那些關於動物生態的故事,她的表情那麼生動,她的表達那麼流暢……他搖搖頭,怎麼也不能把「自閉症」這三個字和尹醉蕾連在一起。

「說來說去,我這個老媽子還要感謝大少爺呢,小蕾的爸爸死得早,所以她總是纏著大少爺,我想她在潛意識裡是把大少爺當成父親的化身了。」

「沒有的事……」聶奔在聽見「父親」兩個字的時候,身子微微一震,避開劉媽閃著感謝的眼神,虛應了一聲。



「尹醉蕾,我明天帶妳去看螢火蟲?」尹醉蕾的同班同學柯文祺快樂的說。

「喔……」尹醉蕾意興闌珊的。

柯文祺看不出尹醉蕾的冷淡,一頭熱的說:「妳不知道我家後山上有一大片濕地,一到夜晚,就有一大堆螢火蟲在那裡飛來飛去……」

「喔……那很好啊!」隨著生態環境的污染,螢火蟲的棲地漸漸被破壞,想看見滿天的螢火蟲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尹醉蕾很清楚這一點,卻仍然沒辦法振作起精神來。

「還有……」柯文祺紅著臉,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粉藍色的信封,遞給尹醉蕾,「這個……給妳……」

尹醉蕾被動的接過信封,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尹醉蕾……我喜歡妳!」說完,柯文祺一溜煙跑開了。

這不是尹醉蕾第一次接到情書,卻是她第一次收下情書。

嚴格說來,尹醉蕾實在不是個好學生,她上課老是不專心,不是被窗外的鳥鳴吸引,再不然就是盯著大樹新發的綠葉出神,而且常常忘了帶作業本,再不就是帶了作業本,卻忘了做回家作業。

然而給她寫情書的卻往往是班上名列前茅的男同學。就像才紅著臉離去的柯文祺便是班上考試的常勝軍。原本尹醉蕾以為柯文祺是個書獃子,但是前幾天當她一個人在校門口盯著一棵大樹發呆的時候,他停在她身旁,指著那棵被她盯上的大樹,小聲的問她喜不喜歡白千層。

接下來,柯文祺跟在她身後,對著沿校門而栽的植物如數家珍。

就這樣,尹醉蕾與柯文祺訂下了黃昏之約,下了課,兩個人就到處溜躂,認識校園附近的動物和植物,餓了就坐在小公園裡啃麵包、喝牛奶。

剛開始,尹醉蕾還算覺得有趣,可是漸漸的,她開始想念家裡的蜥蜴、想念鍬形蟲、想念那一缸的大肚魚,更想念坐在聶奔的腿上和魚兒大眼瞪小眼的快樂,那種無可取代的感覺是任何男孩都無法給她的。

大少爺並沒有把她看在眼裡,他喜歡的是漂亮的小姐……想起聶奔嚴厲的口吻,她的小臉兒顯得異常黯淡。

歎了一口氣,尹醉蕾胡亂的將情書塞進裙邊的口袋裡,慢吞吞地走回家。



「小蕾,妳回來啦!」

尹醉蕾一踏進家門,坐在沙發裡的聶奔就抬起頭,含笑的和她打招呼。

「大少爺好!」尹醉蕾低下頭,客客氣氣地問了聲好,然後僵在大門口不再移動。

「怎麼不進來呢?」聶奔放下手中的報紙,又問了一聲。

「喔。」尹醉蕾換了拖鞋,背著重重的書包,慢慢地踱進屋裡。

「吃過飯了嗎?」聶奔不知何時起身,站在她的面前,阻止她前進的腳步。

「嗯。」尹醉蕾點點頭,不知為什麼,就是覺得鼻頭酸酸的。

「聽劉媽說,妳最近交了好朋友?」聶奔注視著她小小的頭顱,輕聲的問。

尹醉蕾不說話。

聶奔見她不吭聲,於是乾笑了幾聲,尷尬的說:「妳是該多交幾個好朋友,就不會整天躲在家裡發呆了。」

尹醉蕾猛然抬起頭,圓圓的大眼睛好像要焰出水來似的,盯著聶奔的臉許久,才淡淡地說:「大少爺放心,我交了很多、很多的好朋友,我不會再去煩大少爺了……」

「小蕾,我不是這個意思……」聶奔知道她誤會了,急急地解釋著。

「大少爺晚安,我要回房寫功課了。」尹醉蕾拉拉沉重的書包,繞過聶奔,往屋後走去。

聶奔僵在原地,任由小小的尹醉蕾靜靜地離開。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無法思考,他無意識的低下頭,看見地上躺著一個粉藍色的信封。

他彎腰,拾起地上的信封,看見信封上整整齊齊地寫著「尹醉蕾同學親啟」。

原來小女孩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十五歲,好一個情竇初開的年歲。

聶奔笑了,但笑容看起來卻是苦的。



寫完功課,洗完了澡,尹醉蕾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她悄悄地上了二樓,停在聶奔的房門口,猶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氣抬起手來敲敲他的房門。

「進來。」

推開房門,尹醉蕾看見聶奔正趴在玻璃魚缸前觀魚。

「是小蕾啊……大肚魚剛剛還在埋怨,以為妳把牠們忘了呢!」聶奔輕鬆的說。

「我是來帶牠們回家的……」尹醉蕾任性的說。不知怎地,看到聶奔一臉平靜的樣子,她就一肚子氣。

「回家?」聶奔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要把牠們帶回自己的房間。」

「為什麼?」

「我不想再打擾大少爺了!」

「我說過妳不會打擾我的……」說著、說著,聶奔卻住了嘴,想起剛剛撿到的情書,小女孩長大了,她有自己的世界,不需要再黏著他了。他愣了一下,溫和的改口,「如果妳想這麼做的話……就把牠們帶回去吧!」

尹醉蕾倔強的抿緊小嘴,沉默的把一缸大肚魚搬回一樓的房間,然後又回到聶奔的房裡,把躲在浴室裡的蜥蜴也帶走了。

聶奔在她搬起小魚缸的時候,趨前想幫忙,尹醉蕾卻用細細的手肘將他用力的拐開。

於是聶奔沉默的退到一旁,讓小小的她上上下下地忙碌著。

回到房間,尹醉蕾坐在書桌前,對著魚缸裡的大肚魚發呆了好一會兒,接著又起身到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個香噴噴的水蜜桃,用刀切開,然後又上了二樓,敲開聶奔的房門。

「我要把鍬形蟲也接走!」她任性而蠻橫的,用自己也不明瞭的強烈語氣說道。

聶奔搖搖頭,啞然笑道:「真拿妳這個小女孩沒辦法……」

尹醉蕾幽幽地抬起頭。她討厭他的口吻,像爸爸、像老師,她不喜歡他這樣的表情、口吻,她討厭他老是把她當成一個小女孩,她討厭他的笑,討厭他的無所謂,討厭在他眼中任性的自己。

在她專注的注視下,聶奔心虛的調開了視線,他心虛得不能讓人看出他的心虛。

她走到浴室門口,蹲下來,把切開的水蜜桃放在缺了口的門柱邊,小小的洞是之前聶奔特意挖開的,為了讓她的鍬形蟲有一個家。

在洞口旁邊蹲了好久,尹醉蕾蹲得腿都麻了,鍬形蟲遲遲不肯現身,「快出來啊,這裡有你最喜歡的水蜜桃呢!」她對著洞口小聲的誘哄著。

「也許鍬形蟲睡著了呢!」在她身邊蹲下,聶奔仍然好脾氣的說:「已經很晚了,小蕾要不要明天再來接牠呢?」

尹醉蕾慢慢地站起來,小聲的說:「我明天再來接牠好了!」

她下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對著大肚魚,哭了一整個晚上。

而聶奔愣愣地坐在浴室門柱邊的洞口旁,守著尹醉蕾留在他屋裡唯一的一隻鍬形蟲,發呆了一整晚。

天將大亮之際,聶奔終於見到鍬形蟲拖著蹣跚的牛步,從門柱邊的洞口裡爬出來,飢渴的吸取著水蜜桃的汁液。他輕輕地拾起鍬形蟲,放進一個小小的透明容器裡,然後把在客廳裡撿到的粉藍色情書也一起擺進去,緩緩地走下樓,放在尹醉蕾的房門外。

有人說三歲一個代溝,他不得不承認小蕾和他之間隔了幾近五個溝。青春期的小女孩到底想些什麼,他已經老得猜也猜不透,也許是和那封情書有關係吧。聶奔只能這樣認定。



幾天之後,劉媽收到一封學校訓導處寄來的通知單。

查三年忠班學生尹醉蕾,因模擬考試作弊,嚴重違反校規,且無悔過之意,特記大過一支,以茲處分。

劉媽一看,差點氣得厥過去。

「妳說,為什麼要作弊?」尹醉蕾一回家,劉媽就讓她跪在廚房裡。

「我沒有作弊,是別的同學硬要把答案給我看的。」尹醉蕾白嫩嫩的膝頭跪得都發紅了,仍然抵死不肯認錯。

「妳還敢嘴硬,妳沒作弊學校為什麼要記妳的過?」劉媽傷透了心,「妳這樣小小年紀就不學好,教媽媽怎麼面對妳死去的爸爸?」

「媽,我真的沒有……」尹醉蕾從來不在乎考卷上的分數,要她死背強記課本上硬邦邦的東西,她是打死也做不來的。都是坐在她前面多管閒事的柯文祺,偷偷把身體一斜,故意把標準答案露在她的眼前,擺明要讓她抄的,但是她手上的筆動都還沒動,一道巨大的陰影就兜頭壓下來,她一抬頭,就看見老師站在她面前,一臉的橫眉豎目,咬定她偷看柯文祺的標準答案。

「妳這孩子……做錯事情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沒有改過的勇氣……」劉媽擦擦眼角,不能相信她善良的女兒真的學壞了。

「媽……我沒有做錯事情……」錯的是老師,老師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作弊的帽子往她的身上扣,卻不肯相信「好學生」柯文祺會主動把答案攤在她的面前。

「別再說了,在妳不肯開口認錯之前,妳就給我一直跪在這裡好了……」劉媽是吃了秤坨鐵了心,決心要給尹醉蕾一個教訓,兔得讓人說她這個寡婦沒把女兒教好。

尹醉蕾跪得雙腿都在發抖,卻仍然倔強得不肯認錯。

「媽明天會到學校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請學校網開一面,不要給妳留下個大污點……」無論如何,劉媽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尹醉蕾好。



「聶先生,不好意思,還麻煩您在百忙當中抽空前來,關於尹醉蕾作弊這件事,是我們誤會了……」訓導主任掏出手帕,擦擦從太陽穴旁涔涔流下的冷汗。他作夢也沒有想到,堂堂神風集團總經理聶奔竟然是尹醉蕾的乾爸爸。

「原來是誤會一場啊……」聶奔的口氣是溫和的,立場卻是強硬的。二十八歲的他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是啊……」訓導主任僵著一張老臉陪笑道:「是啊……經過我們進一步的瞭解,已經確定尹醉蕾並沒有作弊。」

「是什麼樣的誤會會讓老師、主任冤枉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呢?」聶奔愈聽愈火,尤其當他看見站在一旁的尹醉蕾膝頭上淨是青紫,心頭簡直是又氣又疼。

「是……是柯文祺自動把答案亮給尹醉蕾看的……」訓導主任指指和尹醉蕾站在一塊兒的柯文祺,然後面向聶奔,尷尬的說。

「這該不會又是一場誤會吧?」聶奔嘲弄的道。

「不不不,這事是柯同學親口承認的……」訓導主任搓搓雙手,轉眼之間又是滿頭大汗。

「是這樣的嗎?」聶奔抬起頭,詢問站在尹醉蕾身邊的柯文祺。

「是的!」柯文祺朗朗然應了一聲。他早就告訴過老師,尹醉蕾沒有作弊,是他故意把答案亮出來的,但是老師和訓導主任卻很奇怪,不管他說破了嘴,就是認定尹醉蕾威脅他,逼他把答案給她看。

訓導主任大歎一口氣。柯文祺可是學校裡明星級的學生,學校還想靠他來揚眉吐氣的,誰知這個全學年的第一名竟會做出這種糊塗事。

「柯同學,小蕾有要求你這樣做嗎?」聶奔注視著柯文祺閃閃發亮的眼神。

「沒有。」柯文祺坦然迎著聶奔深沉的注視。

「那為什麼你會這麼做?」聶奔問道。

「因為……」柯文祺義無反顱的說:「我不希望尹醉蕾因為成績達不到老師要求的標準而挨板子!因為我喜歡她!」

反了、反了!校規明明嚴禁學生談戀愛的,柯文祺這傻小子竟然大膽到敢在訓導處發表愛的宣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唉!訓導主任頭痛得都快裂開了。

「是嗎?」聶奔額上青筋一緊,他把視線從柯文祺堅定的目光中移開,轉到尹醉蕾發白的小臉上。

「這個……」訓導主任涎著老臉,尷尬的說:「聶先生,我們一定會在最短的時問內撤銷尹同學的大過處分……還有,我們會嚴禁學生們談戀愛,請聶先生放心……」

「大過是一定要撤銷……」聶奔淡淡地下了結論,「至於戀愛……就隨他們去吧……」說完,他倏然由沙發上起身,向訓導主任伸出大手,「今天麻煩主任了。」

「哪兒的話……」訓導主任趕忙握住聶奔的手,他覺得有種巨大的壓迫感向他襲來。神風集團的總經理真高,高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站在這樣的男人面前,讓人不得不產生自慚形穢的感覺。

聶奔隨後走到尹醉蕾面前,看著她低垂的黑顱。這孩子還是堅持不肯跟他說一句話。他輕輕地摸摸她清湯掛面的細髮,像個慈父般的說:「小蕾,乖乖上課,干……爸爸先走了。」

他沒有忘記自己是用「乾爸爸」的名義走這一趟的。



「尹醉蕾……真抱歉,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柯文祺跟在尹醉蕾身後,兩人一同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尹醉蕾搖搖頭,不發一語。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柯文祺搔搔小平頭,好奇的問,「真沒想到……常常在電視裡看到的聶奔竟然是妳的乾爸爸……」

尹醉蕾頓了頓腳步,仍然沒有開口的打算。

「真羨慕妳……有個又高又帥的乾爸爸……」柯文祺畢竟是個孩子,難免有偶像崇拜的心態。

「他……才不是我乾爸爸!」尹醉蕾突然大聲說道。

「什麼啊……」柯文祺不解的問,「可是剛剛在訓導處……」

尹醉蕾轉過身,定定地看著柯文祺的臉,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地說:「柯文祺,如果你還想和我做朋友,就不許再提『乾爸爸』這三個字。」

「為什麼?」柯文祺不死心的問。

「因為……我討厭他!」尹醉蕾賭氣地說。她不需要乾爸爸,從來就不需要!



「小蕾……去請大少爺吃飯了!」劉媽邊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邊向蹲在廚房門口的尹醉蕾說道。

「我不去!」尹醉蕾頭也不抬地道。

「妳這孩子又在鬧什麼彆扭?」

「沒有!」尹醉蕾蹲踞著小小的身子,專心的盯著地面。

「既然沒有,那就趕快去請大少爺!」劉媽的聲音略略提高了些。

蹲在地上的小身影依然動也不動。

「去啊!」

「如果大少爺肚子餓,自然會下樓來!」

「妳這孩子怎麼說出這種話,要不是大少爺,妳哪來這麼漂亮的大房子住,又怎能安心的讀書?」

劉媽想起另一半在一場意外的車禍中走了之後,別的沒留下,倒是給她們母女倆留下一大筆爛債,她一個婦道人家帶著才八歲大的尹醉蕾四處飄泊,以打零工為生,尹醉蕾也被迫過著四處轉學的日子,直到三年前,劉媽在聶家找到管家的工作,母女倆的生活才算是安定下來。

見尹醉蕾不吭聲,劉媽以為她已經想通了,於是好聲好氣的說:「乖,快去請大少爺下來吃飯,小蕾不是最喜歡大少爺的嗎?」

一直以來,請聶奔下樓來吃飯是尹醉蕾在家裡最重要的工作,沒人能和她爭的。

「誰、誰喜歡他來著?」尹醉蕾的頭垂得更低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臉紅。

「還說不喜歡,是誰整天纏著大少爺捉這捉那的?」劉媽打趣著,她並不知道女兒心中真正的想法。

「誰纏著他了?」尹醉蕾噘著小嘴。她才沒有這麼不識好歹哩!大少爺喜歡抱著漂亮的女人睡覺,才沒空搭理她呢!

「小蕾啊,做人要有分寸,大少爺對我們好,我們要知足惜福,千萬不可以恃寵而驕,像今天,要不是大少爺出面,妳那個大過恐怕……」劉媽長歎一聲才道:「說來這是我們下人的家務事,但是大少爺這麼熱心的幫我們,還自願要當妳的乾爸爸,這可是妳前世修來的福啊……」

「我才不希罕……」尹醉蕾捂起耳朵,她討厭「乾爸爸」這三個字。

「呃……」聽見女兒的話,劉媽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住了嘴,臉上淨是尷尬之色。

一雙大大的腳停在尹醉蕾的身邊,聶奔彎下腰來,循著她的視線,和顏悅色的說:「啊……小蕾在看螞蟻啊?」

「不要你管!」尹醉蕾沒禮貌的回道。

「小蕾!妳這是什麼口氣?」劉媽氣急敗壞的說:「還不跟大少爺道歉!」

「劉媽,沒關係,哪個小女孩不鬧彆扭的?」聶奔維護著尹醉蕾。

「誰要你來假好心?誰要你來說情?誰要你當乾爸爸的?」尹醉蕾從地上站起來,大聲的說:「大少爺,我不希罕,我不希罕!」

「啪!」劉媽一揮手,劈頭給了尹醉蕾一巴掌,「小蕾,妳給我住口!」

熱辣的感覺灼痛了尹醉蕾蒼白的臉顏,紅腫迅速在她臉上蔓延。她睜著大眼睛,看看母親,又看看聶奔,接著掩面飛奔出去。

劉媽和聶奔兩人盯著一桌子的菜,然後面面相覷,苦笑了幾秒鐘。

「對不起,大少爺,小蕾這孩子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劉媽的手還在微微顫抖,這是她第一次動手打女兒。

「沒有的事……」聶奔的心緊緊的,聲音也幹幹的,「小蕾她只是長大了……」

青春期的孩子哪個不叛逆,青春期的孩子都喜歡和大人作對,青春期的孩子喜歡朋友多過於父母。

她不再喜歡他了,她不會再坐在他的腿上說故事了。聶奔歎了一口氣,前思後想,就是不知道他究竟什麼地方得罪尹醉蕾了。

也許,討厭就是討厭,青春期的孩子不需要什麼理由的。

「大少爺吃飯了。」

「不了。」聶奔回過神來,笑笑地說:「我要出去一下。」他望著尹醉蕾消失的方向,停了一會兒又說:「劉媽,別給我等門,我今天大概不回來了。」

「大少爺……您是不是在生小蕾的氣?」劉媽惶恐的問道。

「沒有的事,小蕾這麼可愛,我怎麼會跟她生氣呢?」聶奔連忙說道,他擔心劉媽又因此而處罰尹醉蕾,他記得尹醉蕾膝上的青紫還沒消褪。那個小小的女孩兒啊,他怎麼也沒辦法對她生氣的。

「我說大少爺也別太寵小蕾,否則那孩子真的要無法無天了。」劉媽滿懷歉意。

「劉媽,妳放心,沒事的……」聶奔灑脫的轉了身,就要步出廚房。

「大少爺,您今天要住在哪裡?」劉媽知道自從兩年前聶奔離婚後,雖然風流韻事從不間斷,但是他鮮少外宿,不管多晚,總是會回家來。

「我自有去處,劉媽就別擔心了。」只要他招招手,多少溫柔鄉、艷情窟在等著他,他不是沒處去,只是總有一條無形的線把他往家裡拉扯。

他想起前妻的指控,你的眼裡根本沒有我,只有尹醉蕾那個小女孩……

那時候,小蕾才多大,十二歲、十三歲?前妻一定是瘋了才會對他做出那樣的指控。聶奔曾經這樣以為。

他又想起前妻像個瘋婦般又哭又笑的指控,我胡說……哈哈……聶奔……如果你看得見自己的眼神,就會知道我一點兒也沒有胡說,你是用看女人的眼神在看那個小女孩,你以為我是瞎子嗎?

想著、想著,聶奔不知不覺地打了個寒顫。也許,瘋了的是他,他不知道怎樣斬斷對一個十五歲小女孩的渴念,不管那個小女孩是喜歡他抑或是憎惡他!

誰能相信多少女人繞著聶奔轉,他的喜怒哀樂卻操控在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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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8 02:48: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聶奔剛把車開出家門,就看見尹醉蕾孤孤單單的身影在門口徘徊。

「小蕾,快回家去,別讓媽媽擔心。」聶奔把車開到尹醉蕾身邊,搖下車窗,對著她叫道。

尹醉蕾看了聶奔一眼,然後又自顧自地往前走,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聶奔打開車門,跨出來,跟在尹醉蕾身後走了一段路,終於忍不住的說:「乖……聽話,天色不早了,一個小女孩在外面晃蕩不安全……」

低著頭,尹醉蕾依然往前。

「小蕾……別再任性了……」

她仍是不語。

「小蕾……回家去好不好……」

她依舊自顧自地向前走。

「小蕾……」聶奔詞窮了,他不擅於哄女人,何況她只是個小女孩,他無法捉摸她的心。

尹醉蕾走到一條小溪邊,才收住腳,望著波光鄰鄰的溪水,幽幽地說:「大少爺,我是個壞孩子,你討厭我了,對不對?」

「小蕾……」聶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大少爺喜歡漂亮的阿姨,討厭我這個壞小孩……」尹醉蕾又說。

「小蕾……我怎麼會討厭妳呢?」聶奔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尹醉蕾悄悄地回過頭,小臉頰仍然紅腫,但是她的眼神卻異常的清明,好像終於認清什麼似的。「大少爺……對不起,以後我會乖乖的,不再給您惹麻煩,不會再頂撞您,不會再纏著您。」

面對這樣見外的話,聶奔真的無言以對。

「我們回去吧,大少爺還要跟漂亮阿姨約會,對不對?」尹醉蕾淡淡地問。她是個敏感的孩子,知道聶奔開著車子出門,絕不是為尋她來的。

「我……」聶奔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從來沒有女人能讓他這樣不知所措,尹醉蕾卻做到了。

「走吧……」尹醉蕾轉身踏上來時路。

真希望這條路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真希望可以一直跟在小蕾翩翩然的小身影之後。

聶奔輕歎一口氣。這不是個希望,這是個奢望,他根本連想都不該想的,他沒有資格冀望這樣單純甜蜜的小女孩,否則他不就是個禽獸了嗎?



離婚兩年,聶奔終於開始把注意力放在女人的身上,他告訴自己,他只是太寂寞了,他需要一個穩固的愛人,需要一段固定的關係,也許這樣,他才能把心中那股日益壯大的不正常畸念壓下來。

「聶總……你看,那枚鑽戒好漂亮……」女人依偎在聶奔身邊,在享受其它女人又羨又妒的虛榮感下,一邊看著珠寶店的玻璃櫥窗。

「喜歡就買下來吧。」聶奔摟著女人的腰,毫不在意的往珠寶店裡走去。

「不好吧……那枚瓚戒好貴的……」女人黏在聶奔身上,扭扭捏捏地說。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聶奔聳聳肩。

像第二層皮膚般黏在聶奔身上的女人臉色微仿變了變,撒嬌道:「可是人家好喜歡呢……」

「那就買下來吧。」聶奔儼然快失去耐性。這個女人再這麼反反覆覆的,他就要抓狂了。

「要五十萬呢……」女人舔舔紅艷艷的後,故作嬌態的說。

聶奔二話不說,拖著女人走進珠寶店,再二話不說刷了金卡,買下鑽石戒指。

「聶總……你真好……」女人迫不及地待戴上閃亮亮的鑽戒,滿足的說。

「我一點兒也不好……」聶奔捏捏女人挺俏的臀,邪肆的說:「妳知道……花在妳身上的一分一毫,我會在床上連本帶利的要回來!」

「你真壞……就會欺侮人……」女人在聶奔懷中扭動著一身妖媚的曲綜,淫淫地戳著他寬闊的胸膛。

「不喜歡我欺侮妳?」聶奔低下頭,張狂的吻住女人的紅唇,一隻大手靈活的伸進她低胸的緊身衣,毫不憐惜的蹂躪著她的乳房。

「聶總……不行,不要在這裡……」女人微喘地道。這裡可是大街上,到處人來人往的。

聶奔喘著氣把女人拉進路邊的小巷子裡,用力把她壓在牆上,同時把手探進她的裙,一把扯下她的內褲,「那這裡呢?」

女人淫蕩的抬起一條腿,蛇一般地纏住聶奔的腰,她迫不及待地拉開他身下的拉煉,掏出他的巨大,口裡喘叫著,「你壞,你真壞……」

「不壞怎麼滿足得了妳這樣的女人呢?」聶奔瘋了似的往女人體內戳去,像打麻藥般得到短暫的快感,腦中一片空白,只記得往前衝。

「啊……」女人在聶奔顛狂的動作下,放浪的呻吟著。

聶奔將烈焰噴在女人體內,一陣無邊的空虛迅速侵入他的骨髓,他好冷、好疲憊、好累,拉起身下的拉煉,毫不留戀的離開女人的身體,他頹然靠在牆上,燃起一根煙,無思無緒的抽著。

女人拉拉身上性感的衣裙,睜著一雙勾勒得又妖又媚的眼睛,在地上四處搜尋著。

「找什麼?」聶奔微著眼,不感興趣的隨口問道。

「人家的內褲……不見了……」女人故作清純,羞答答地說。

「哈哈哈……」聶奔一愣,隨後爆出笑聲,看好戲似的說:「大概是被野狗叼走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女人噘起嘴,不依的說。

「別生氣……反正我們回去還是要脫了它的。」聶奔捻熄煙蒂,扶握住女人的腰,不正經的說。

「人家才不要……」女人被聶奔邪邪的眼神和語調撩惹得春心蕩漾。

「不要?」聶奔挑起眉。

懷中的人兒卻口是心非的扭動起來。

「別急……回到床上我們再好好玩玩……」聶奔扯著女人往停在路邊的名車走去。

女人聞言,忙踏起小碎步跟上聶奔大大的步伐。

香車載著美人,高速飛向女人銷魂的香閨,離婚後第一次,聶奔在同一個女人家裡住了一個多月。

這個女人究竟叫什麼名宇?是茜紅還是紅茜?他瘋了似的攫住女人妖嬈的身體,她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臉八分神似一張十五歲的青春容顏。

真像……細緻的瓜子臉、大大的眼,真像……他從女人豐滿的胸脯中抬起頭來,望著她的臉出神。

「聶總……我的臉上怎麼了嗎?」女人摸摸自己的臉,不懂聶奔為何突然停下狂野的動作。

「沒……沒有……」聶奔有點兒狼狽的甩甩頭,伸出手來愛撫著女人圓滑的臉蛋線條,難得溫柔的說:「妳很美!」

「真的?」女人開心的笑了。

「妳叫茜紅?」聶奔不確定的問。

「嗯!」茜紅點點頭。

久聞聶奔向以冷血無情著名,原本俊美絕倫的男人卻總愛擺個冷冰冰的大冰臉。誰能想到冰霜般的聶奔也會有如此溫柔的眼神呢?

茜紅的心狂狂地跳起來。聶奔的笑比鑽石的光芒更要教人心動呢。



「小蕾,妳又不參加晚自習就溜回家,都國三下學期了,再不加把勁,以後怎麼辦喔?」

尹醉蕾一踏進廚房,劉媽就對著她叨叨唸唸。

尹醉蕾低著頭,走到冰箱邊,打開門,拿出冰涼的果汁,慢條斯理的喝著。

「妳這孩子,媽說了半天,妳到底是有沒有聽進去啊?」劉媽別的沒有,就是碎碎念的功力天下無敵。

「聽見了。」尹醉蕾無精打采的。

「為什麼又不參加晚自習?」劉媽仍然咄咄逼人。

「我……是老師說我可以不要參加的。」尹醉蕾想了一下,說道。

「哪有這種事?我要打電話到學校問問老師……」劉媽擦擦手,就要去撥電話。

「媽……我說的是真的,求求妳,別打電話給老師了……」尹醉蕾放下手中的果汁,走到母親面前央求著。

話說尹醉蕾的班導師打從聶奔到過學校之後,就受到來自訓導處不少的壓力,更因此必須寫下道歉啟事,更正尹醉蕾考試作弊的大過處分,為了這件事,原本就對尹醉蕾沒什麼好感的班導師更加懷恨在心,常常有意無意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故意大聲斥責她,今天尹醉蕾的數學考試成績不及格,照說得挨好幾下板子,然而班導師走到她面前的時候,並不揮動手裡的板子,只是冷言冷語的對她說,成績不好沒有關係,只要人漂亮,找得到老公就好了……

說來說去,班導師懷恨尹醉蕾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尹醉蕾搶走了柯文祺的注意力,因為那樣好成績的聰明男孩卻會看上尹醉蕾這個頭腦迷糊,老是少根筋的怪女孩,每次想到這裡,年過四十、仍然待字閨中,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的班導師就一肚子火。

尹醉蕾情願挨板子也不願意承受這樣的羞辱,她倔強的收拾好書包,在全班同學訝異的眼神中,頭也不回的步出教室,在校外晃蕩好一會兒,直到下課時間到了,她才敢背著書包回家來,但是迎接她的又是母親一陣叨念。

「小蕾……妳是不是在學校受了什麼委屈?」劉媽終於發現尹醉蕾的神色不對。

「我……沒有。」尹醉蕾搖搖頭,咬著下唇。

「小蕾……妳別怕,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就算媽媽沒法子解決,大少爺也會替妳想辦法的,妳該慶幸有大少爺這樣的乾爸爸……」劉媽說得也與有榮焉起來。

「不……不用了……」尹醉蕾幽光瀲灩的水眸閃了閃,才慢慢地說:「媽,我真的沒事……您說過我們虧欠大少爺太多,就別再麻煩他了!」她頓了頓口氣,繼續說道:「而且大少爺很忙吧……忙得連家都不要了……」

劉媽聞言,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唉!這大少爺三天兩頭不回來,搞得我這老媽子的菜都不知道該怎麼燒了……不過話說回來,像大少爺這樣風流倜儻又單身多金的男人,女人見了誰能不愛啊……」在未成年的女兒面前說這種話,好像點怪怪的,她神色一凜,斂眉正聲的說道:「好了,先去洗個澡,既然大少爺不回來,我們母女倆就下個面,簡單的吃吃就算了。」

尹醉蕾小小的臉上顯得若有所思、心事重重,但她什麼也沒說,慢慢地踱著步子,離開了廚房。



洗了澡、吃了面,尹醉蕾窩在房間裡和大肚魚面面相覷一整晚。

大肚魚沒精打彩的游著,和當初住在聶奔房裡時活潑有勁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

「魚啊魚……你們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嗎?」尹醉蕾對著游魚問道。

大肚魚沒有說話,倒是房門傳出敲響聲。

劉媽推開門,探進頭來,「小蕾……外面有個男生找妳,說是妳的同班同學。」

是誰呢?她一向和班上同學說不上三句話的,大家都嫌她怪,現在竟有人登上門來了?尹醉蕾一頭霧水。

「小蕾……妳該不會瞞著媽媽,偷偷交起男朋友了吧?」劉媽在一旁仔細觀察女兒的神情。

什麼男朋友?尹醉蕾的臉一紅,她的心裡奇異的浮現出一張男人的臉,那個人是……人家根本不想看見妳,妳在這裡胡思亂想些什麼啊?白癡!她暗罵自己一聲。

「小蕾?」劉媽不放心的又問了一聲。

「媽……妳是不是八點檔連續劇看多了?」

「少給我打哈哈。」

「媽……真的沒有,我對蜥蜴的興趣比對男生還大……而且,哪個男生看見我的寵物之後,還敢跟我做朋友的?」除了大少爺之外,大少爺還會幫她捉蟑螂、喂蜥蜴呢,大少爺從不說她怪,大少爺……

不過,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著、想著,尹醉蕾的臉上又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哀愁,一種小小年紀不該有的表情。

她的話顯然取信了母親,想起女兒曾經帶著蜥蜴去上學,結果差點把班上的女老師嚇暈,同學也因此把她當成怪胎。這孩子和動物之間的緣分似乎遠比和人來得深,這或許也是她乖巧不惹禍的原因,但是這樣下去是對的嗎?

「小蕾……其實,只要是正正當當地做朋友,媽倒是不介意妳和那個男孩子來往的。」至少那個男孩相貌乾乾淨淨,一臉就是名列前茅的聰明樣,和那樣的男孩做朋友,總比整天高在家裡逗蜥蜴要來得正常些吧。劉媽是這樣想的。

「媽……妳在說什麼啦?」尹醉蕾跺跺腳,推開房門,往客廳走去。



「柯文祺……原來是你啊?」

一聽見尹醉蕾的聲音,柯文祺立刻從客廳的沙發上一躍而起,歡快的迎向她。「嗨!尹醉蕾,好久不見。」

「什麼好久不見,我們今天不是才在學校見過嗎?」尹醉蕾被他搞得啼笑皆非。

「也對喔……」柯文祺傻傻地抓抓小平頭。

「媽……」尹醉蕾向跟在身後的母親叫了一聲,「這是我們班上的班長,他叫柯文祺。」

「尹媽媽……您好。」柯文祺恭恭敬敬地向劉媽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

柯文祺恭敬的態度逗得劉媽又樂又不好意思,她拉著柯文祺的手,慈眉善目的說:「原來是班長啊……歡迎你來玩。」

「謝謝……」柯文祺微笑的點點頭,然後真誠的說:「尹媽媽,妳們家真漂亮……」

生於眷村、長於眷村的柯文祺從來沒有想過世界上會有這麼漂亮的房子,簡直像一幅畫似的。

「這房子是很漂亮……不過不是我的,我是這裡的管家而已。」劉媽笑呵呵地說。

「是嗎?」柯文祺的眼神一亮,聲音裡有掩不住的興奮,「我還以為尹醉蕾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呢。」幸好她不是。他明顯鬆了一口氣。

「雖然我們小蕾不是什麼大小姐,但是我們大少爺可疼她疼得不得了,還認她當乾女兒呢……」劉媽說得眉開眼笑。

「媽,別說了……」尹醉蕾突然顯得有點兒彆扭。

「好好好,不說了……」劉媽的心情顯然好得很,結束了聶奔的話題,又把焦點轉回柯文祺身上。「柯同學這麼晚來找小蕾……有什麼事啊?」

「沒什麼事……只是想看看尹醉蕾好不好……」

對於今天班導師在課堂上的所作所為,柯文祺是敢怒不敢言,晚自習的時候,他整個心思都在擔心尹醉蕾,想起她背起書包毅然離開教室的小小背影,他的心有說不出的難受,所以晚自習結束後,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就騎上腳踏車,循著前幾天才從班導師桌上通訊簿裡抄下的地址,不顧一切來找她。

「媽……我帶柯文祺到花園聊天。」尹醉蕾不想讓母親知道在學校發生的事情。如果媽媽知道了,一定又會麻煩大少爺,她不願自己在大少爺心中永遠只是一個會惹麻煩的小鬼。



「你這麼晚不回家,不怕被柯媽媽罵嗎?」

兩道青春的身影融入模糊的夜色中,暗夜裡,響起尹醉蕾甜甜脆脆的聲音。

尹醉蕾其實並不太在意同學對她的看法,但是知道有人這樣關心她,心裡畢竟還是暖暖的。

「我是男生,老媽才不會擔心。」柯文祺說得瀟瀟灑灑。就算回家會被老媽罵得臭頭,他也不能在這麼可愛的女孩面前當個膽小鬼。

「當男生真好。」尹醉蕾羨慕的說。

「當個可愛的女生也不錯。」柯文祺面紅耳赤的說。

咦?他這是在讚她可愛嗎?尹醉蕾一愣。

「尹醉蕾,我給妳的信,妳看過了嗎?」柯文祺一鼓作氣的問。

「信?」尹醉蕾又是一愣,傻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喔……你是說那封信啊,我……對不起……我搞丟了。」

那天起床後尹醉蕾看見聶奔把鍬形蟲和藍色的情書放在她的房門口,她瘋了似的把情書撕了,為了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

「妳丟了?」柯文祺又喃喃地問了一次,他青澀的少男心已然受到傷害。

「對不起……我明明把信放在口袋裡,卻不知掉到哪裡去了。」撒謊的滋味真不好受。尹醉蕾在心中祈檮柯文祺別再繞著那封信追問了。

「算了……反正我的文筆挺差的。」柯文祺還是樂觀的。

「對不起……」尹醉蕾低下頭,只能說抱歉。

「別再道歉了……反正我在信裡寫的已經告訴過妳了。」

「告訴過我了?」

「是啊……那天當著妳乾爸爸的面,我說過喜歡妳的,妳忘了嗎?」柯文祺急得一頭汗。

尹醉蕾的臉驀然飛紅了。這個柯文祺還真是直來直往得讓人招架不了,很小的時候,她的身後老是跟著些小男生,但是那些男生只要挨了她一記白眼,或是看見她手上抓著奇怪的動物,三兩下就被嚇得無影無蹤了。

從來沒有人敢當著她的面說喜歡她的。

「那天……我以為你是故意要氣老師和訓導主任的。」她一邊結結巴巴地說,一邊移動步伐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我喜歡妳……」儘管漲紅了臉,柯文祺仍然鼓足勇氣的說。

他知道學校裡多得是喜歡尹醉蕾的男生,但是尹醉蕾總是冷冷的,像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如今他好不容易能夠和她走在一塊兒,而且再不表達就要畢業了,他真的急,急得想確定她的心,急得想把她訂下來……

「回家去吧,已經很晚了……柯媽媽會擔心的。」尹醉蕾拉開雕花鐵門,扯開了話題。

「尹醉蕾,當我的女朋友,讓我來保護妳,好不好?」

「老師會生氣,你會被記過的……」

「我不怕老師,也不怕被記過……」柯文祺熱切的握住尹醉蕾的手,熱烈的說:「我不會讓老師再欺侮妳的。」

尹醉蕾傻傻地看著自己的小手被他握得緊緊的,她抽不出來,也掙脫不了他的熱情,只能靜靜地看著他、聽著他。

「答應我,好不好?」柯文祺見她不再掙扎,他的眼神更清亮,更充滿了熱情和希望。

「我……」多麼複雜的感覺,一個又高又壯、品學兼優的模範生是這樣一心一意想保護她。尹醉蕾的心跳沒有加速,但是她感動了,被這樣純潔無私的感情感動了。

她原本以為老早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但是想要的似乎離她愈來愈遠,或許那是她永遠到達不了的地方,或許那是她永遠不能得到的人。

有什麼是現在就可以抓住的呢?有什麼是不用她去猜測就能明明白白的呢?是柯文祺嗎?

柯文祺看著她猶疑不定的眼神,看見她掙孔的表情,他以為是自己的承諾不夠,以為她並不能相信他百分百的真心,於是他用力把她擁進懷裡,安安全全地呵護著她小小的身子,堅定的說:「相信我……我會對妳很好、很好的。」

尹醉蕾為難地忖著,她知道他會對她很好,只是不能確定她對他能否像他對自己一樣的全心全意。

「柯文祺……」尹醉蕾沒有像柯文祺擁住她的擁住他,只是輕輕地把手環在他的腰上,她沒有辦法推開這樣純情的懷抱。

「我們一起讀書,一起考上好學校,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學,然後……」結婚、生孩子這種話,柯文祺只敢想一想,卻怎麼也不敢說出口了。

「我不像你,我很笨的,我的數學老是不及格,歷史、地理也背得亂糟一把……」聽見他過於認真的語調,尹醉蕾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關係,妳不懂的,我來教妳。」

「我很難專心的。」

「我會幫妳專心的。」

「專心這種事怎麼幫啊?」偎在柯文祺胸前的尹醉蕾又笑了。

她知道自己並不討厭他,否則就不會一直對他笑了。

喜歡和愛是可以互相轉換的嗎?

今天的喜歡有可能是明天的愛嗎?

還是,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呢?

尹醉蕾愈想愈糊塗,抑或是她不想再這樣清醒了。

清醒得明知想要的卻得不到,那真是一件太傷人的事,那不是十五歲的她所能夠背負的。



柯文祺終於心甘情願放開尹醉蕾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鐘的事情了。

「我回去了……」看著她的小臉,柯文祺戀戀不捨的說。

「再見!」

「明天學校見……」嘴裡雖然這樣說,柯文祺仍然寸步不移。

「學校見!」

柯文祺猛吸一口氣,轉過頭,往雕花門外走去。

尹醉蕾低著頭,跟在他身後,默默地送行。

她走得並不專心,以至於沒發現柯文祺不知何時又停下腳步,收不住步伐的她,冷不防地撞上他厚實的背脊。

「好痛……」尹醉蕾揉揉小鼻子,悶哼一聲。

柯文祺聞聲,連忙回過頭,低身彎腰,仔仔細細地察看尹醉蕾的傷勢。「對不起……乖,不痛了、不痛了……」他輕聲安慰著她。

「撞到的是我的鼻子,你當然不痛了!」尹醉蕾故意和他鬧著。

「我該死,是我不好……」

「誰要你停在這兒,像根大木頭似的!」

聽見尹醉蕾的話,柯文祺又像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轉個身,又是個九十度的彎腰大禮,伴隨一聲響亮亮的招呼語,「聶叔叔好!」

原本停在小鼻子上的手僵住了,隨後鬆鬆軟軟地滑下來,尹醉蕾在高頭大馬的柯文祺彎下腰的同時,看見站在前方的聶奔。

大少爺的頭髮亂亂的,眼眶黑黑的,西裝皺皺的,整個人流露出一種滄桑的味道。尹醉蕾的喉頭一緊,慌慌張張地說:「大少爺好……」

聶奔倒是一點兒也沒有意外的神色,他已經站在門外很久了,久得足以看清一場青春故事上演的情節,告白、擁抱、承諾……

故事中的小男主角是個有禮貌的少年,他喊他叔叔,還對他敬禮……聶奔的拳頭握緊後又放鬆了,就像他臉部的表情從僵硬變成溫煦,只需要短短的幾秒鐘,快得就像訓練有素的演員,能在瞬間轉換喜怒哀樂。

「是柯文祺吧?」聶奔清楚的說。和他在床上窩了一、兩個月的女人他記不住,倒是對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孩子留下深刻的印象。

「是的,聶叔叔的記憶力真好。」柯文祺答得必恭必敬。

「來找小蕾玩啊?」

「嗯!」柯文祺的臉紅了。「我要回家了!」

「要不要叔叔開車送你一程?」聶奔提議。他的車還停在門外沒有入庫。

「不用了,我騎腳踏車,二十分鐘就到家了。」柯文祺答話的同時,忍不住又看了尹醉蕾一眼。

尹醉蕾也在此時剛好往柯文祺的方向轉去,兩人的視線就在空中對撞了三秒鐘。

聶奔看著眼前小兩口甜蜜的眉目傳情,一陣苦澀就這樣蕩入心中,而他甚至不能承志自己的苦澀。

「小心騎車,別讓小蕾太擔心。」聶奔道。

尹醉蕾的身子一震。想來大少爺已經知道柯文祺和她之間發生的事情了。

她揚起眉眼,直勾勾地注視著聶奔的表情,他的表情相當平和,她沒有辦法在他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屬於個人情緒的東西。

「那……聶叔叔、小蕾,我走了。」柯文祺看看聶奔,又看看尹醉蕾,卻奇怪的發現他們死盯著彼此,那種神情不像親人,也不像朋友,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除了黑暗,沒有人聽見柯文祺的道別話語,也沒有人回答柯文祺的道別話語。送走他的只有無邊的黑暗。

在聶奔出現的那一刻,柯文祺在尹醉蕾的眼中就自動變成了配角。

聶奔沒有表情的表情,足以抵銷柯文祺之前所有的甜言與擁抱。

尹醉蕾對聶奔的想念有多深,她從來不肯想、不敢想、不願想。

那思念一日多過一日,一旦爆發,有可能是一種驚世駭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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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8 02:4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夜色與沉默中對峙許久,聶奔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小蕾……妳先進屋去吧。」說完,他走出大門,準備把車子開進車庫裡。

「大少爺……」尹醉蕾並沒有聽從聶奔的話,反而半奔跑的跟在他身後。

聶奔停下顯得過於急促的大步伐,回過頭,看著微微喘著氣的她說:「快進去休息,已經很晚了。」

尹醉蕾搖搖頭,動也不動的問,「大少爺還在生小蕾的氣?」

「沒有的事。」聶奔笑了笑,溫和的說:「我沒有生小蕾的氣啊。」

尹醉蕾一瞬也不瞬的望著聶奔,半晌才說:「騙人。」

騙人?聶奔啞然失笑。他真的沒有生氣,他氣自己、怨自己、鄙視自己,可是他怎麼也不能對這個小女孩生氣啊。

「小蕾,聽我說,我真的沒有生氣。」聶奔重申。

「那大少爺為什麼都不回家?」尹醉蕾小聲而委屈的說。

「因為……最近公司比較忙。」聶奔心虛的把視線從她的小臉上調開。

「真的?」尹醉蕾存疑。

「當然。」聶奔肯定的說。

「還是……小蕾自己覺得做了什麼讓我生氣的事情?」聶奔想把氣氛弄得輕鬆一點。

「我……」尹醉蕾斷斷續續、艱難的說:「我並不是故意那樣說的……」

「說什麼啊?」聶奔真的一頭霧水了。

「那天我不是故意要說不希罕大少爺當我乾爸爸的。」尹醉蕾小聲的說。

「那個啊……」聶奔在聽見「乾爸爸」三個字的時候,胸口又是莫名一緊,他努力自然的說:「我沒生氣,如果小蕾不喜歡我當乾爸爸……」

「我喜歡你……」尹醉蕾叫了一聲,打斷聶奔的話。

「呃……」聶奔愣住了。

「我的意思是……」尹醉蕾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蠢話,於是紅著臉解釋,「我喜歡大少爺當我的……」她掙扎了一下,低著頭說:「當我的乾爸爸……」

原來是這樣……聶奔心胸中的萬馬奔騰漸漸停頓了下來,接著發出一聲聽起來像是滿足又像失望的歎息。

「那麼……小蕾要答應乾爸爸,不管有什麼開心或不開心的事情,都要告訴乾爸爸喔。」心裡有一塊東西被強行割下了,有點痛,有點麻木,但是聶奔仍然只能露出微笑的表情。

「嗯。」尹醉蕾苦澀地應道。她好想哭,她不希望大少爺當她的乾爸爸,可是她真的怕他不回家,她真的怕過這種見不到他的日子,見不到他的日子讓她寂寞得心慌。

「那麼……小蕾要不要告訴乾爸爸,妳那個小男朋友柯文祺的事情啊?」什麼是表面在笑,內心卻是悲傷的滋味,聶奔這次真是嘗夠了。

「柯文祺說他喜歡我……」尹醉蕾咬著唇。

聶奔又笑了,他當尹醉蕾是害羞了,只是她的害羞卻讓他心痛。

他不敢承認自己真的是嫉妒得快死了,老天!誰來救救他,他竟然和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爭風吃醋,只是他有什麼資格呢?充其量,小蕾只承認他是她的乾爸爸啊,乾爸爸、乾爸爸、乾爸爸……他恨這三個字!

「喔……那很好啊,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好孩子!」柯文祺勇敢又聰明,不像他是個沒用的窩囊廢。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溫柔,我這麼任性、這麼壞……」尹醉蕾搖搖頭。

「因為小蕾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那個柯文祺很有眼光!」聶奔低聲安慰著她。

「真的嗎?」她抬起泫然欲泣的小臉,撇著嘴詢問著。

「當然是真的!」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聶奔在心底重複了千萬遍。

「那我可以要、要……」尹醉蕾欲言又止。

「嗯……小蕾想要什麼呢?」聶奔溫柔的問。

「我想要抱抱……」她想念他大大的擁抱,她從來沒告訴他她總在花園裡流連到晚,只是想等到他的一個晚安擁抱。

聶奔微微戰慄了一下。他可以給她擁抱,卻怕自己不想放開她。

藏在心底那個又深又沉的慾望是連聶奔自己都要害怕的。

「乾爸爸……」尹醉蕾不想這樣叫他,卻還是這樣叫了。也許這樣,她才能得到他更多的關心和注意,也許這樣,他才會一如以往的擁抱她。

聶奔張開雙臂,擁住了她,儘管他一直提醒自己要像個爸爸,要把她當成小女兒,然而他的擁抱還是緊了些,也久了點……

不一樣,這樣的擁抱和柯文祺給她的不一樣,柯文祺只能給她感動,卻不能給她安全、不能給她依靠、不能給她一生一世的感覺。

尹醉蕾的心裡知道聶奔仍然不是她的乾爸爸。



柯文祺努力實現他的承諾,他來接尹醉蕾上學,一起研究功課,一起參加晚自習,放了學一起回家。

就這樣,他們倆成了班上同學公認的一對小戀人。

身邊有了一個高材生來當護花使者,尹醉蕾的成績果然突飛猛進起來,她本來就不笨,只是注意力不容易集中,然而自從和柯文祺走在一起之後,她突然學會了什麼叫做「專心」,也許潛意識裡,她情願對教科書專心,也無法對柯文祺的臉「專心」。

她對柯文祺的所言所行完全提不起興趣。他之於她,不像個男朋友,倒像個老師。

然而班上的女生都羨慕她,羨慕她可以得到柯文祺這個又高又帥、成績又頂刮刮的男生的青睞。她的朋友開始多了,女生們不再計較她喜歡養可怕寵物的怪癖,她們喜歡接近她,想從她口中知道柯文祺喜歡些什麼。

「尹醉蕾,柯文祺喜不喜歡巧克力啊?」

想了半天,尹醉蕾胡亂點點頭,雖然她根本不知道柯文祺究竟愛吃什麼。

「尹醉蕾,柯文祺的脾氣是不是真的很好啊?」

至少柯文祺是真的沒對她發過脾氣,這樣應該算是脾氣好吧?尹醉蕾仍然不能十分肯定。

「尹醉蕾,真羨慕妳可以每天和柯文祺一起回家。」

只是一起回家嘛!尹醉蕾小臉一歪,認真的說:「妳想的話,我叫柯文祺今天送妳回家好了。」

什麼?!女同學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尹醉蕾,他不是妳的男朋友嗎?妳不會生氣、不會吃醋嗎?」

「為什麼要生氣?」尹醉蕾不瞭解。

「妳是說真的嗎?我真的可以跟柯文祺一起回家?」女同學的眼神發光。

「我去問問他。」尹醉蕾跑出教室,在球場上找到打球打得一頭汗的柯文祺。

「喂!柯文祺,你老婆來找你了!」旁邊的男同學笑鬧著。

尹醉蕾狠狠地瞪了開玩笑的男同學一眼。

「柯文祺,你老婆好凶啊,當心她放蜥蜴來咬你!」大家找到機會就想調侃尹醉蕾一下。

其實這些男孩這樣鬧的時候,心裡難免有點酸酸的,他們原本以為尹醉蕾的心中只容得下那些花花草草、蟲魚鳥獸,沒想到她竟突然交起男朋友來了,早知道還不如早點表白,也許今天和她走在一起的就不是柯文祺,而是自己了。

不過現在已經太遲了。

大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柯文祺歡欣的迎向尹醉蕾,然後再看著尹醉蕾的小臉上漾起甜甜的笑。

「小蕾……有事嗎?」柯文祺扔下手裡的籃球,跟著尹醉蕾走到陰涼的樹蔭下,他臉上的汗珠發亮,眼神也在發亮。

「柯文祺,你今天可不可以陪唐美君回家?」尹醉蕾坐在石頭椅上,蕩著雙腳,悠悠哉哉地說。

「妳說什麼?」柯文祺清清耳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唐美君很希望你可以送她回家。」

「那妳呢?妳也希望我送她回家嗎?」

「我……」悠悠蕩蕩的雙腳停了下來,尹醉蕾雙手撐在石椅上,不知道柯文祺為什麼這麼生氣,她小聲的說:「我只是想如果這樣可以讓唐美君高興一點的話……」

「如果我送她回家,妳也會高興嗎?」

「當然。」為什麼要不高興呢?尹醉蕾不懂。

「好……我送她回家!」大聲說完,柯文祺頭也不回的往教室走去。

一整天,他都沒再跟尹醉蕾說上一句話。



回家的路上,少了個柯文祺,尹醉蕾卻沒有孤單的感覺,反正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她是不是太無情了一點?尹醉蕾都不免懷疑起自己來。

「小蕾啊……柯文祺今天怎麼沒來?」劉媽也覺得奇怪。

「他送別的女生回家了。」尹醉蕾回答。

「他……他送別的女生回家?」劉媽又是一陣大呼小叫。

「對啊。」尹醉蕾拿出冰箱裡的鮮奶,倒了滿滿一大杯,咕嚕嚕地喝著。

「柯文祺那孩子不是說他喜歡妳嗎……怎麼這會兒又送別的女孩回家去了?」劉媽真是快被這些年輕孩子的感情觀搞糊塗了。

「是我叫他送的。」喝完牛奶,尹醉蕾順手把玻璃杯拿到水槽下面沖洗著。

聞言,劉媽簡直啞口無言。

「我去找乾爸爸。」尹醉蕾離開了廚房,往二樓聶奔的房間奔去。



停在聶奔的房門外,尹醉蕾敲敲門板,直到聽見他低沉的響應聲,她才放心的推開門。

既然他想當她的乾爸爸,她就叫他乾爸爸;如果他希望她當個有禮貌的孩子,她就為他當個乖孩子。尹醉蕾接受一切的規定,只希望能和聶奔和平相處。

「乾爸爸,我回來了。」她輕輕地喊一聲,然後像只小貓似的爬上聶奔的大腿,擠進他和大大的書桌之間。

「小蕾今天好像回來早了點?」聶奔直起身子,並且把原本伏在桌上的雙手撤下來,他不想環著她,也許是害怕自己再也不能放開她。

「嗯!」尹醉蕾快樂的點點頭,坐在聶奔腿上,頑皮的翻看著他桌上的公文。

「柯文祺呢?妳該不會把他一個人丟在廚房裡了吧?」聶奔僵著身子問道。柯文祺的存在已經是個大家都公認的事實,柯文祺每天和小蕾一塊兒回家,劉媽總是準備好消夜等他們這對小戀人。

「他送別的女生回家去了。」尹醉蕾從聶奔的腿上跳下來,笑嘻嘻地說。

什麼跟什麼啊?聶奔聽得皺起眉頭,他嚴肅的說:「柯文祺這孩子也太不像話了。」

為什麼?大家都覺得不對勁的事情,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呢?尹醉蕾站在聶奔的面前,慢條斯理的說:「是我要他這樣做的。」

「是妳叫他……」聶奔簡直要昏頭了。小蕾到底在想些什麼啊?那個柯文祺也真是的,人家叫他送他就送,難道不知道這可能是小女孩試煉男生的辦法嗎?

「乾爸爸覺得我不該這樣做?」尹醉蕾問道。

「當然不應該。」聶奔一臉準備開導她的神態。「有什麼話應該好好說,不要動不動就想試煉人家……照我看來,柯文祺一定不是真心要送別的女孩子。」

「他很生氣,都不肯跟我講話!」尹醉蕾招認。

「那是當然,因為妳對他做出這樣荒謬的要求。」

「為什麼要生氣呢?我還以為他的脾氣很好的。」

「因為他喜歡妳,妳卻要他送別的女生回家,他當然會生氣,因為他會以為妳……」聶奔住了口。

「以為我什麼?」尹醉蕾仍然是平靜的。

「以為妳……不喜歡他了,所以才把他推給別的女生。」聶奔說道。

「原來男生也會小心眼。」尹醉蕾輕輕地笑了。

她的笑容有點殘忍,也有點悲傷。

「其實……男生也是很脆弱的。」聶奔移開視線,不敢直視尹醉蕾的表情。

在這張純真的容顏面前,聶奔一直是心虛的。

「是嗎……乾爸爸也一樣嗎?」

聶奔一震,不知話題怎會突然轉向自己。他乾澀的說:「乾爸爸當然……不一樣,我是男人,不是小男生了。」

「是嗎?」尹醉蕾轉過身,走到窗前,背著聶奔問道:「那麼乾爸爸會不會把喜歡的女人推給別人呢?」

「當然……不會。」冷汗從聶奔的額角流下來,心底那塊不應該存在的東西早就被割掉了,他痛過了,應該只剩下麻木才是。

「所以……乾爸爸推開的一定都是你不喜歡的囉?」尹醉蕾略略激動起來。他要她好好跟柯文祺交往,是不是也是因為嫌她煩?

怎麼回事?小蕾是看見了什麼?還是感覺到了什麼?聶奔的呼吸沉重了起來,回答也顯得有點慌亂,「小蕾……別再問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我們應該關心柯文祺的感覺才對。」

尹醉蕾沉默了幾秒鐘,終於回過頭來,笑吟吟地說:「謝謝乾爸爸,不然我還不知道柯文祺為什麼生氣呢。」

「下次千萬不要叫他送別的女生了……他會很傷心的。」聶奔的腦子還亂烘烘的,可是他努力把焦點拉回柯文祺的身上。

「嗯!」尹醉蕾走到聶奔面前,拉起他的大手,愛嬌的說:「謝謝乾爸爸,我明天會好好跟柯文祺道歉,我不會再做出讓他傷心的事了。因為……如果我喜歡的人叫我跟別人在一起,我想我也會很難過的。」

是的,她也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就像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柯文祺,對不起。」

尹醉蕾拉拉柯文祺的衣角,誠心的道歉。

「幹嘛道歉?」柯文祺背著大書包走在前方,頭也不回,冷冷地問。

「昨天我不應該叫你送唐美君回家的。」

「喔……那個啊,我為什麼要生氣,唐美君也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啊。」柯文祺逞強的說。

尹醉蕾放開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問,「柯文祺,你喜歡唐美君嗎?」

「如果我說是,妳會生氣嗎?」柯文祺停下腳步,回過頭問她。

「不會啊、不會啊……」尹醉蕾用力搖著頭,再猛力的搖搖雙手,毫無芥蒂的說:「我也覺得唐美君是個很可愛的女生,如果你想追她的話,我可以……」

「妳可以幫忙嗎?」柯文祺看起來快氣炸了,他惡狠狠地說:「這就是妳要我一起回家的原因,告訴我妳可以幫我追求唐美君嗎?」

「我……」尹醉蕾再笨也不至於看不出柯文祺正在氣頭上,她想起昨天聶奔說的話,於是她吞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地說:「我要你一起回家,本來只是想和你道歉的……」

「誰要妳來道歉的?」柯文祺大叫一聲。看她那個樣子,根本連他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都不知道。

「是……乾爸爸叫我跟你道歉的。」

「妳夠了!整天乾爸爸長、乾爸爸短的,妳要搞清楚,妳是在跟我談戀愛,不是跟妳乾爸爸耶!」

尹醉蕾身子一震,好像有一把刺刀刺進她的心坎裡,她小小的臉蛋迅速變得慘白。

「小蕾……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妳的……」柯文祺懊惱的扯扯頭髮,「我只是希望……如果妳心裡有什麼疑問,可以直接來問我,而不是凡事都要問妳的乾爸爸……」

「可是……他是我的乾爸爸嘛……」尹醉蕾咬著唇。

「就算他是你的乾爸爸……我也是會吃醋的……」柯文祺黝黑的臉紅起來了。

「為什麼……」

「因為妳是我的女朋友啊……」柯文祺搔著頭解釋,「如果我整天在妳面前唐美君長、唐美君短的,難道妳不會生氣嗎?」

「我……」尹醉蕾遲疑了半天,垂下眼,有點心虛的說:「大概會吧……

「這就對了……」柯文祺精神奕奕地說。

「柯文祺……」尹醉蕾覺得自己像是個說謊的騙子。

其實她一點也沒有不高興,甚至於私心希望柯文祺能把注意力放到唐美君的身上,如果他不再每天送她回家,不和她一起吃消夜,那麼她就會多出好多時間……可以和乾爸爸在一起了,她這樣……算不算是一個壞女孩呢?

「妳別不高興……」柯文祺誤會她的欲言又止,反而點點她的小鼻尖說:「我昨天並沒有送唐美君回家……」

什麼?!尹醉蕾一頭霧水。

「放心,唐美君並沒有生氣,因為我告訴她,我心裡只有妳一個人,所以不能欺騙她。」柯文祺的眸子灼灼發亮。

多麼赤裸裸的熱情,尹醉蕾往後退了一步,她簡直無力招架也無法拒絕。

「妳呢,妳的心裡是不是也只有我一個人?」柯文祺上前一步,熱烈的握住她的手。

「我……」發不出聲音,說不出話,尹醉蕾只能被動的點點頭。

她的心裡的的確確只有一個人,可是她怎能告訴他,住在她心底的那個名字,不是叫做柯文祺。



尹醉蕾愈來愈瘦,也愈來愈沉默,回到家,她不再往聶奔的房裡去,總在柯文祺轉身離去後,如釋重負般的回到自己的房間,無力的倒在床上。

剛開始,聶奔還會主動敲敲她的房門。「小蕾……妳休息了嗎?」

尹醉蕾拉起被子摀住耳朵,她不想聽見聶奔好聽的聲音,不想看見他好看的臉孔,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小蕾……」門外的聶奔又叫了一聲,雖然依然得不到任何響應,卻站在門外不肯離去。

許久之後,尹醉蕾發現外面闃無人聲,以為聶奔已經離去,她輕輕地打開門要出去喝水,卻看見聶奔還待在她的房門外。

「乾爸爸……」她囁嚅的喊道,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妳這孩子……我還以為妳睡了呢。」聶奔笑笑。

他的眼神溫柔得讓人想哭。尹醉蕾頭一低,小聲的說:「我好累……」

「還好……我還以為……」聶奔摸摸她的頭,欲言又止。

「以為什麼?」尹醉蕾不明所以,她好奇的抬起頭,睜著圓圓亮亮的眼,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以為……」聶奔看著她小小的臉,好像看著一件稀世的珍奇寶物,他看得那樣全心全意,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時侯,臉上多了一絲絲不自然的感覺,他清清突然變得乾啞的喉嚨,澀澀地說:「以為我又哪裡得罪妳了……」

「什麼啊……說得我好像很任性似的。」尹醉蕾笑了起來。聽他的口氣,哪裡像什麼日理萬機的總經理,哪裡像什麼乾爸爸啊?根本就是個孩子。

聶奔看著她燦爛的笑顏,心臟開始不正常的跳動起來,他轉過頭,低低地說:「小蕾……妳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妳不跟我說話。」

紅紅的霞光飛上尹醉蕾的臉,這是聶奔第一次用這樣的口氣跟她說話,不像爸爸,而像一個朋友,像一個很在乎她的朋友。

「為什麼?」她問。

「什麼為什麼啊?」聶奔驚覺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為什麼怕我不跟你說話?」她執著的問道。

聶奔沉默著,想不出一個足以說服自己和她的理由。

「乾爸爸……我並不是故意不跟你講話,而是不知道該和你講些什麼,因為我想說的話都跟柯文祺說完了。」

這不是真的,她在學校沉默得像只小羊,面對柯文祺的時候也是半天不答腔,難得柯文祺說了十句,她才勉強捧場回上一句。

心裡的話都是留待放學之後說給聶奔聽的。

可是現在她卻忍不住故意這樣說,潛意識裡,她是想試探什麼,想證明什麼嗎?

「喔……」聶奔虛應一聲,然後幹幹地笑了起來,接著又尷尬的沉默著。

「而且柯文祺說他是我的男朋友,要我把話都說給他聽。」尹醉蕾又接著說。

「那……那是應該的、應該的……他是妳的小男朋友嘛!」聶奔結巴了,心底那塊強被割除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痛得他再也沒有勇氣站在她的面前了。

聽見這樣的結論,尹醉蕾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念了一天的書,小蕾一定很累了,我不吵妳了……晚安!」聶奔轉過身,踏起大大的步子離開她。

薄霧慢慢地攏上尹醉蕾的眼眶,紅潤潤的圓眼一眨,滾落一顆顆珍珠似的淚。

就從今天起,她告訴自己,要努力把心底的名字忘記,要努力記住柯文祺的名宇,她不想再為難自己,不想再為難乾爸爸……

如果,她可以愛上柯文祺的話。



聯考在即,學校正常的課程都告一個段落了,大夥兒每天除了苦讀之外,還是苦讀。

處在這樣的壓力下,尹醉蕾也認真啃起書本。

「小蕾,要加油,考個好學校,讓班導師知道妳不但漂亮,其實頭腦也靈光。」柯文祺總會這樣鼓勵她。

「嗯。」她報以微笑。

其實撇開愛或不愛的迷惘,嚴格來說,柯文祺真的是一個沒話說的好夥伴,光是他好成績的一面,就足以教女孩兒為他挖心挖肺,更別提他一臉斯文俊俏的模樣。

尹醉蕾找不出不喜歡他的理由。

漸漸的,她也習慣身邊有他的日子。

晚自習之後,她甚至願意讓他手拉著手,一起回家。

「妳看,是聶叔叔耶!」柯文祺拉著她的手,正走到聶家的大門口,遠遠就看見徘徊在園子裡的聶奔。

尹醉蕾順著柯文祺的視線望去,正巧看見聶奔也往這個方向望過來。

「聶叔叔!」柯文祺一手拉著尹醉蕾,一手向聶奔用力揮舞著,同時加快了腳步。

「回來啦!」聶奔笑笑地說。

「聶叔叔!」柯文祺興奮的說:「小蕾這次模擬考,考了第十名喔!」

「真的啊?」聶奔還是笑,不多不少的笑,好像是他唯一的表情。

「是啊,小蕾好棒的,今天連老師都稱讚她喔。」柯文祺拉著尹醉蕾的手,愈發興奮的說。

「才沒有……」尹醉蕾的臉紅起來了,「柯文祺才厲害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旁的聶奔似乎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所以他還是只能笑。

「好好好……我是大天才,妳是小天才,這樣可以了吧?」柯文祺總算放開尹醉蕾的手,轉向聶奔道:「聶叔叔要好好獎勵小蕾,她真的很用功喔!」說完,他揮揮手,往門外奔去。

「柯文祺……等一下,你肚子餓不餓?」尹醉蕾對著柯文祺的背影急急地問了一聲。

柯文祺站定,回過頭來,愣愣地看著尹醉蕾數秒鐘,然後如夢初醒的說:「不……我不餓。」他頓了頓才又繼續說:「我很高興……這是妳第一次這樣問我。」通常問他餓不餓的都是尹媽媽,小蕾從來不曾這樣問他。

柯文祺笑得一臉陽光,他揚揚手,大聲道了再見,踩著歡快的腳步,哼著美妙的音符,消失在夜的盡頭。

 「看來小蕾跟柯文祺進展得滿順利的。」聶奔的笑容愈來愈淡,看起來像是抹苦笑。

尹醉蕾跟在聶奔身後,往屋內走去。

「柯文祺他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人。」她說。

曾幾何時,柯文祺已徑變成聶奔和尹醉蕾之間交談的話題。

就不知是話題還是擋箭牌了。

「小蕾很喜歡他吧?」聶奔放慢了腳步,等著尹醉蕾趕上來。

「嗯!」尹醉蕾點了點頭。「他很聰明、很幽默、模樣又很不錯,他可是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沒想到他卻偏偏喜歡我這個怪裡怪氣的醜小鴨!」

「小蕾才不是醜小鴨,小蕾是我們家的小公主!」聶奔沉沉地說。

「才怪!」尹醉蕾笑了,然後又憂鬱的說:「共實柯文祺為了教我功課,浪費了好多時間,以前他總是考第一名,這次卻掉到第三名,都是我害了他!」

她今天之所以讓柯文祺牽她的手,之所以會破天荒的問他餓不餓,其實都是因為罪惡感作祟。

「他不會怪妳的,妳能進步這麼多,他一定比誰都高興。」聶奔想起以前也曾為尹醉蕾請過家庭教師,然而她說什麼也不肯好好坐下來上課。那個固執的小女孩如今哪裡去了?那個固執的小女孩竟然願意聽一個同齡小男孩的話,而且一轉眼就進步了這麼多?

「可是我覺得欠他好多,我希望自己可以更喜歡他一點。」尹醉蕾真的好希望自己可以再喜歡柯文祺一點,這樣,她才不會背負這麼多的罪惡感。

原來小蕾已經這麼、這麼、這麼的喜歡柯文祺了……聶奔的心口一沉,聲音也是沉的,「妳想要什麼禮物呢?」

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奄奄一息的。

尹醉蕾搖搖頭,無精打采的說:「不用了,如果真有禮物的話,那也應該是給柯文祺,不是給我的。」想了一會兒,她突然這樣問,「乾爸爸,你會喜歡一個成績很糟糕的女孩嗎?」

「喜歡一個人有時候是不需要原因的。」聶奔很認真的回答她的問題。

尹醉蕾困惑地想著,是嗎?她怎麼愈來愈覺得柯文祺喜歡的似乎並不是她這個人,否則他為什麼一定要逼她用功,逼她拿到好成績,成績好壞又如何,她還是她啊。



是的,喜歡一個人,應該不是因為她可以變得更好,而是不管好壞,喜歡當下的對方,而且是不需要原因或理由的。

聯考的前一天,尹醉蕾和柯文祺仍然照樣到學校溫書,一整天,尹醉蕾的左眼皮老是跳個不停,跳得她的心也莫名的不安著。

「柯文祺,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休息的時候,尹醉蕾忍不住說道。

「沒事的,妳一定是太緊張了。」柯文祺拉著她的手,安慰著她。雖然他也覺得她的臉太蒼白,唇上也不見血色。

「柯文祺,我一定會考得很糟糕的。」尹醉蕾虛弱的說。

「妳別胡思亂想……」柯文祺被她搞得緊張兮兮起來。「這樣好了,今天早點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會有精神了。別忘了,我們說好要一起上高中的。」

尹醉蕾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收拾書本,在柯文祺的陪伴下,回到了家。

柯文祺留在聶家吃了晚餐,在餐桌上還說了幾個不太好笑的笑話,尹醉蕾一個也沒聽懂,唇角都沒掀一下,倒是劉媽笑得挺開懷的。

終於送走了柯文祺,尹醉蕾覺得頭愈來愈重。

洗完澡,她回到房間,本來想早早上床睡覺養精蓄銳,卻發現一缸大肚魚莫名其妙的全數暴斃,看著一缸翻肚的大肚魚,她傻了好久,才大聲哭泣起來。

她哭得驚天地、泣鬼神,嚇得劉媽手足無措。

「小蕾……妳別哭啊,告訴媽媽怎麼了?」劉媽心慌意亂的問。

尹醉蕾的外表雖然柔弱,內在卻是倔強的,她從來不輕易哭泣,即使是在母親面前。

正因為如此,她這次反常的嚎啕大哭,更是嚇壞了劉媽。

而且,不管劉媽怎麼問,卻只能得到抽抽噎噎的哭聲,搞了半天,她連女兒為什麼如此傷心都搞不清楚。

十點多,劉媽好不容易把尹醉蕾哄睡了,她摸摸尹醉蕾的額頭,卻發現她燙得厲害。

焦急之間,豎耳聽見汽車的聲音,一會兒,便是聶奔回家的腳步聲。

「大少爺,怎麼辦?」劉媽從尹醉蕾房裡衝出來,語無倫次的說。

「什麼怎麼辦?」聶奔扯扯領帶,不知所以的問。

「小蕾她……」劉媽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小蕾?」聶奔馬上認真的問,「小蕾她怎麼了?」

「小蕾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發起高燒……」劉媽搓搓雙手,焦灼的說:「這可怎麼辦?明天就要考試了……」

不等劉媽說完,聶奔立刻衝進尹醉蕾的房間,果然看見她躺在床上,原本白皙的小臉呈現出不自然的紅暈。

「劉媽,妳好好看著她,我去打電話請家庭醫生過來一趟。」

「大少爺,這麼晚了,醫生大概休息了,我看我直接送小蕾到醫院好了。」劉媽跟了進來,站在床邊道。

「不行,她流了這麼多汗,如果再吹風,會更嚴重的。」聶奔焦急的說。

「可是……」

「別擔心,就算醫生上床了,這會兒也得乖乖地爬下床來看小蕾。」聶奔咬著牙,到門外撥了電話。



「好了,好好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頭髮已經半白、一臉慈眉善目的醫生為尹醉蕾探了症狀,也下了針。

「醫生,謝謝你。」聶奔用力握住醫生的手,感激的說。

「聶少爺這會兒怎麼變了一個人啦?」醫生想起剛剛聶奔在電話中凶神惡煞般的命令口氣,忍不住打起趣兒來。

「醫生……對不起,剛剛是我不好……」聶奔道歉著。

「沒的事,這麼可愛的小娃兒,也難怪你心急了,萬一燒出了事,那可就糟糕了。」醫生和顏悅色的說。

醫生已經在聶家行醫多年,和聶奔的父執輩可說是相交多年的好朋友,直到幾年前聶奔的父母移民國外,聶家只剩下聶奔一個人留在國內獨撐神風集團的大梁,醫生才漸漸少往聶家行走,畢竟聶奔這麼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連個傷風感冒都難得,而他這個醫生也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話說回來,這個小女孩是誰啊?」醫生認識聶奔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知道聶奔從小就要強,鮮有驚慌失措的時候。

兩年前聶奔剛離婚時,醫生曾經在餐廳遇到過他,那時侯他還忙著跟幾個商場上的朋友談合作案,一點都沒有甫離婚的人該有的難過,他的表情和他當新郎倌那天一樣,都是冷的。

現在為了尹醉蕾,一向冷靜的聶奔焦躁若此,更是教醫生對她的身份大感興趣。

在醫生過於犀利的眼光下,聶奔轉開了視線,不太自然的說:「她是管家的女兒。」

「聶少爺喜歡她。」醫生淡淡卻一針見血地道。

「開玩笑……」聶奔狂笑幾聲,然後說:「醫生,她還是個小女孩,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你開什麼玩笑啊?」

醫生但笑不語,提著行診包,自顧自地開了門,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顧她,她剛剛一直叫你的名字。」

聶奔愣住了。一直叫他的名字?醫生的意思是說,小蕾一直在喊乾爸爸嗎?



聶奔跪在尹醉蕾的床邊,握著她細瘦的小手。醫生說得沒錯,小蕾果然還在囈語,不過她喊的不是乾爸爸,她喊的是……聶奔。

聶奔傻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尹醉蕾喊的是他的名字。

此時劉媽推門進來,手上拿著剛剛換好的冰枕。「大少爺,您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小蕾就好……」

「劉媽,我來吧。」聶奔站起身來,從劉媽手中接過冰枕,「妳忙了一天,還是先去休息,而且等會兒她醒了,可能會想跟我說說話呢……」

「大少爺,這樣不好,您是少爺呢,哪有少爺伺候下人的道理?」

「沒有的事……我們都是一家人……」說完「一家人」三個字,聶奔一陣臉紅心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打從剛剛聽見尹醉蕾叫著他的名字之後,他就一直處於失神的狀態。

「既然這樣……那就麻煩少爺了……」劉媽知道聶奔一向是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嗯,妳去休息吧。」

回到尹醉蕾的床邊,聶奔輕手輕腳的為她重新換上冰枕。



夜半,沉睡中的尹醉蕾又開始哭叫起來。

坐在床邊假寐的聶奔猛然驚醒,連忙握住她的手。

尹醉蕾的哭聲漸弱,她開始輕輕地叫喚著,「聶奔……聶奔……」

小蕾可知道她在說些什麼?聶奔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臉,他把聲音放得好輕好柔,徐徐地說:「小蕾……我在這裡……乖,沒事,別怕……」

尹醉蕾漸漸安靜下來,卻緊緊地抓著聶奔的手,好像他的手是她心愛的寵物一樣。

凝視著她好一會兒,聶奔才伸出另一隻手摸摸她的額頭,他鬆了一口氣,她的燒已經退了,額上現在是讓人心安的溫度。

「聶奔……我的大肚魚……大肚魚……」才稍稍安靜一會兒,尹醉蕾又開始發著模糊的囈語。

聶奔屏息靜聽。除了叫他的名字之外,她還叫著大肚魚?

他疑惑的轉了頭,把目光放在她的書桌上,他悄悄地放開她的手,來到書桌前,點亮小燈,看見一缸翻了肚的大肚魚。

「我的大肚魚……大肚魚……死了……」一滴眼淚從尹醉蕾緊閉的眼瞼裡流出來。

聶奔回到床邊,伸出手,拭去她眼角的淚,在她耳邊輕輕地低喃,「小蕾……乖……沒事了……睡吧,好好睡一覺,沒事了,我會保護妳的……」

尹醉蕾安安穩穩地再度睡去,她再度緊緊地抓住聶奔的大手,他溫暖的大手為她遮擋一切的惡夢、不安與傷心。

天將大亮之際,聶奔輕手輕腳的離開尹醉蕾的房間,穿過大廳,走出花園,推開厚厚的雕花大門,走進霧色未開的清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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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8 02:49: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愛 侶2

一條無形的線拉扯著我

引導妳與我狂熱的糾纏

讓張狂的慾望一起靈活起舞


「哎喲!大少爺,你這是怎麼回事啊?」

劉媽一早起來,先到尹醉蕾的房裡探了探,發現她的高燒已退,睡得正香甜,才放心的退出來,卻撞上渾身濕淋淋的聶奔。

「劉媽……我沒事……」聶奔雙手背在身後,結結巴巴地說。

「大少爺該不會穿著衣服去游泳吧?」劉媽懷疑的問道。

說著、著說,正見一滴一滴的水珠從聶奔濃密的髮間往下流。劉媽順著水珠往下看,這才發現聶奔身上穿的還是昨天那件白襯衫和西裝褲,他的衣服可都是上好的名牌,泡不得水的。

聶奔低著頭,沒答腔。

劉媽的視線更往下移,赫然發現聶奔不僅全身是濕的,而且他的膝蓋上破了一個大窟窿,不止沾滿了泥濘,隱約還可見被水沖洗過的血跡。

「大少爺……你受傷啦?」劉媽驚跳起來。

「沒有。」聶奔很快的否認。

「還說沒有……你看你都流血了……」

「劉媽,我真的沒事……小蕾醒了嗎?」聶奔轉移了話題。

「她睡得正香甜呢,我想做好早餐再叫她起床。」劉媽說。

「那……妳忙吧,我先去看看她。」

「大少爺……你還是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吧,要是感冒就不好了,還有你的傷……」

「我知道了……」

聶奔口裡雖然這樣說,腳卻仍往尹醉蕾的房間移動。

「大少爺……」劉媽又叫了一聲,然後搖搖頭。算了,大少爺和小蕾一樣,固執得就像驢子似的,不讓他看看小蕾,他是不會安心的,誰讓他是小蕾的乾爸爸呢。



聶奔輕輕地推開尹醉蕾的房門,站在床前,見她果然如劉媽所言,睡得又香又甜。

他鬆了一口氣,然後走到書桌前,把手上袋子裡的大肚魚放進空了的圓形魚缸裡。他出門之前,就把裡面翻肚的大肚魚處理掉了,現在裡面又充滿了溪水和游魚。

魚兒游來游去,好像很快就適應了新家。

一切都好像沒有改變過。

聶奔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回到尹醉蕾的床邊,聶奔屈膝跪在地上,原本抬起手想摸摸她的額頭,但是還沒碰到她細緻的肌膚,卻看見自己手上還沾有污泥,他猛然把手抽了回來。

他屏住呼吸,本想站起身來,不想膝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低頭一看,膝上的傷口又裂了開來,滲出一道一道的血絲,而且傷口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大。

只不過是到溪邊撈幾條大肚魚,他也能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踩上一塊滿是青苔的石頭,高頭大馬的他一個失足便跌得四腳朝天,雖然溪水不深,也夠他跌成個落湯雞,連膝頭都擦破了。

「真是沒用……」他詛咒自己一聲。

此時尹醉蕾翻了翻身,向左、向右,最後把臉面向床邊的聶奔。

忘了膝上的疼痛,也忘了陣陣的濕意與寒冷,聶奔跌坐在床邊,傻傻地看著尹醉蕾甜美的睡顏。

這白皙可愛的臉就是最好的止痛劑,就是最好的鎮定劑……

「大少爺……你怎麼還在這裡啊?」

劉媽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聶奔連聽都沒聽見。

他用手撐著地面,微微吃力的爬起來,問道:「劉媽,幾點了?」

「快七點了,小蕾再不起床,就會趕不上考試了。」

「喔。」聶奔走出尹醉蕾的房間,在關上房門之前又說了一句,「我洗個澡,等會兒再送小蕾到考場。」

「大少爺……你不用上班嗎?」

回答劉媽的只有一道輕輕的關門聲。



聶奔沖完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出現在廚房裡的時候,尹醉蕾剛好喝完一碗熱呼呼的粥。

她的臉頰仍是紅的,卻是健康的紅潤。

「乾爸爸,早安。」尹醉蕾笑著向聶奔說。

聶奔稍稍愣了幾秒鐘,也笑著道了早安。昨夜小蕾口中呼喚著的聶奔是他嗎?她真的曾經直呼他的名,而不是叫他乾爸爸嗎?昨夜……是場夢嗎?

「大少爺,喝碗小米粥吧。」劉媽很快為聶奔盛了一碗粥,放在他的面前。

聶家的人口簡單,除了聶奔之外,就是劉媽和尹醉蕾,自從聶奔離婚之後,他們就不分主僕,總是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看看手錶,聶奔搖搖頭說道:「還是快點出發吧,今天是聯考日,路上大概會塞車。」

「大少爺,你真的要送小蕾到考場?」雖說聶奔是個毫無架子的主子,但這樣的盛情還是讓劉媽感到不安。

「乾爸爸,你要送我?」尹醉蕾從位子上跳下來,背起書包,好奇的睜著一雙大眼睛。

「是啊!」聶奔跟著尹醉蕾起身。

「不用了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尹醉蕾本來看起來是興奮的,可是她的興奮才持續不到幾秒鐘,就變得有點兒為難似的。

「沒關係,我今天公司沒事,可以晚點去。」聶奔固執的說。

尹醉蕾突然低下頭,看著自己穿著白襪的腳,躊躇的說:「柯文祺他爸爸會送他到考場,他說會順便來接我。」

「喔……」聶奔往後退了幾步,坐回餐桌邊,看著桌上還冒著氣的小米粥,平靜的說:「那很好啊……我就不用跑這一趟了。」

「是啊,這樣最好,否則麻煩大少爺,我們才真是過意不去。」劉媽在一旁歡天喜地的接口。

才說完,門鈴就響了起來。

「啊,一定是柯文祺他們來了,小蕾快點,別讓人家久等了。」劉媽邊說邊率先往門外走去。

「那……乾爸爸,我走了。」尹醉蕾對著在喝著粥的聶奔說道。

「嗯……好好加油。」聶奔放下碗,對她展開一抹鼓勵的微笑。

「嗯!」尹醉蕾點點頭。

突然之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好像沒能讓聶奔送她上考場,是會傷害他的,真是種奇怪的感覺。

「准考證和鉛筆都帶了吧?」

「帶了。」

「頭還痛不痛?」

「不痛。」

「那……快去吧。」

「嗯。」

尹醉蕾點點頭,背著書包,即將離開廚房。

她又突然回過頭,看見聶奔並沒有在喝粥,好像在發呆,大大的背影看起來好像很寂寞似的。

「乾爸爸……」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什麼……」聶奔轉過頭來,「妳還沒走啊……快去,不然要遲到了。」

他柔聲的斥責並沒有發生效力。

尹醉蕾奔回廚房,站在聶奔的面前,拉著他的大手,燦爛的笑說:「乾爸爸,我昨天作了一個夢,夢見我的大肚魚死掉了,我一直哭、一直哭……早上醒來,卻發現大肚魚竟然起死回生,在魚缸裡游來游去……」

「這麼厲害啊……大概是有仙女來幫忙囉。」聶奔故作驚訝狀。原來她把那些傷心的事都當成夢了,那麼那些模糊的囈語也是一場夢囉?

「是啊……」尹醉蕾孩子氣的搖搖他的手,笑咪咪地說:「那個仙女跟乾爸爸好像喔……」

「胡說,乾爸爸可是堂堂男子漢,怎麼會是仙女呢。」聶奔也跟她胡謅起來。

「是真的,我夢見那個像乾爸爸的仙女一直握著我的手,好溫柔、好溫柔的,仙女還說會保護找,我想這麼好的仙女一定也會保護我的大肚魚,所以我就安心睡著了,結果早上醒來,我的大肚魚真的活過來了,我真的是太高興了。」

「只要小蕾高興就好。」聶奔回握她的手。

「所以為了報答好心的仙女,我今天一定會好好考試。」尹醉蕾充滿信心的說。

「不要太緊張,盡力就好。」聶奔鼓勵她。

「我會的。」尹醉蕾最後一次握緊聶奔的手,最後一次握緊他大手裡熟悉的溫暖,然後戀戀不捨的放開。

「快去吧,不然媽媽就要衝進來抓人了。」

「再見。」

尹醉蕾揮著小手,很快的跑開了。

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聶奔久久不能思考。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尹醉蕾早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



鐵打似的聶奔竟然也病了。

許是一夜未眠,加上為了撈大肚魚而跌成個落湯雞,更別提他又拖拖拉拉了半天才換下一身濕衣服,還有,應該消毒包紮的傷口他卻任意擱置,這一切的一切加起來,終於也讓他嘗到頭痛欲裂、四肢無力的滋味。

在公司強撐著開完會,聶奔決定回家好好睡一覺。

劉媽卻趁著他睡得天昏地暗之際,把家庭醫生找到家裡來。

「聶少爺的傷口發炎,頭也燒得厲害。我先幫聶少爺打個退燒針,這樣會好過一點。」

「拜託,可不可以不要打針?」聶奔撐著重如千斤的頭,虛弱的呻吟。

「原來聶少爺也有弱點?」醫生毫不留情的把針頭插進聶奔強健的手臂。

「嗚……可惡!」聶奔低咒一聲。

「醫生……我們大少爺他沒事吧?」劉媽站在一旁擔心的問。

到聶家工作三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大少爺生病。

該不是被小蕾傅染了?早知道就不該讓大少爺徹夜不眠的照顧小蕾。劉媽愈想愈不安。

「劉媽,妳別哭喪著臉,我好得很,睡一覺就沒事了,誰要妳把醫生找到家裡來……」聶奔還在逞強。

「幸好劉媽把我找了來,否則聶少爺腿上這傷口再不處理,會更嚴重的……」醫生在一旁吐槽。

「我就說大少爺受傷了,他還不承認……」劉媽又急又氣,忍不住把聶奔當個孩子來數落,「也不知道大少爺一大早上哪兒去了,回來的時候搞得渾身濕淋淋的,連褲子都破了……」

「劉媽!」聶奔覺得丟臉極了。劉媽竟然將他的狼狽樣說給醫生聽。

「好好好,我不說了……」劉媽想想自己杵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於是轉個身往門口走去,「我去給大少爺做點營養的,好好補一下。」

劉媽關上房門離開,聶奔的尷尬卻仍然沒有消褪,因為醫生還睜著炯炯的目光盯著他看。

「好了,我沒事了,醫生可以回去了吧?」聶奔倒回床上,像個賭氣的孩子。

「聶少爺該不是抓魚去了吧?」醫生邊收東西邊說。

什麼?!這傢伙是醫生還是偵探?聶奔的臉紅了。

「抓什麼魚啊?」聶奔死鴨子嘴硬。

「當然是大肚魚囉!」年近半百的醫生悠悠哉哉地說。

什麼?!他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醫生,你該不會也病了吧?」聶奔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要他這麼一個大男人承認一早去撈大肚魚,還跌得濕淋淋、慘兮兮的,這種事他打死也不會承認。

醫生對聶奔笑笑,和顏悅色的說:「昨天那個小女孩不止叫著你的名字,也一直叫著大肚魚呢。」

原來這醫生根本什麼都聽見了。聶奔這會兒倒是不吭聲了。

既然啞口無言,只好閉眼假寐,也不管醫生是不是還在這裡,也不管這樣是不是太無禮了點。

「聶少爺好好休息吧,我走了。」醫生走到門邊,打開房門,正經的說:「河邊青苔多,容易打滑,聶少爺下次要當心點。」

什麼嘛?裝睡中的聶奔又羞又氣,一張臉又漲又紅。

原來醫生不但能醫人身體上的病痛,連人心裡的毛病也能一併看穿。



「乾爸爸,你怎麼了?」

尹醉蕾敲了半天的門,卻遲遲聽不見聶奔的響應,她遲疑了一下,忍不住推開門,走了進去。

床上的聶奔仍在昏睡著,凌亂的黑髮軟化了他過於剛硬的臉部線條,降低了他強悍的男人味,讓他像個孩子似的。

尹醉蕾站在床邊,悄悄地看著他,不再作聲。

「唔……」沉睡中的聶奔呻吟了一聲,隨後慢慢地睜開眼睛。

「乾爸爸……」尹醉蕾湊上小臉,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聶奔。

「啊……小蕾回來啦?」聶奔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

「媽媽說乾爸爸病了?」尹醉蕾問道。

「沒有,是今天公司沒事,所以我早回來了。」聶奔往裡面縮了一點,他覺得尹醉蕾的臉好像靠得他太近了。

尹醉蕾轉動著靈活的黑眼珠,一臉不相信他的模樣。「媽媽說乾爸爸發燒了。」她把小手探上他的額頭。

「沒有,我已經好多了……」她那只柔若無骨的小手按在他的額上,卻讓他的體溫急速升高。

「才怪,乾爸爸,你的臉好燙啊……」尹醉蕾被他高燙的體溫嚇著了。

「沒有……我真的沒事,醫生已經給我打過針了。」聶奔握住她停在他額上的小手,想把她的手移開,可是他一握住她冰冰涼涼的小手,好像就鬆不開似的。

尹醉蕾見他緊緊地握著她的小手,她索性把另一隻小手也湊上前,用兩隻小手合圍住他的大手,小小的臉上淨是掩不住的擔憂,「乾爸爸……媽媽說你是因為整夜照顧我,所以才生病的嗎?」

「傻丫頭,沒這回事,是乾爸爸自己沒用。」聶奔終於放開她的手。

尹醉蕾咬著唇,靜靜地坐在床沿,看著聶奔略顯狼狽的臉,若有所思似的。

「小蕾,別在這裡發呆,快出去,妳明天還要考試,千萬不能再感冒了。」聶奔催著她。

尹醉蕾卻不聽他的話,反而任性的跳上床,盤腿坐在他的身邊,面向著他問道:「乾爸爸……我的大肚魚死了,對不對?」

她嫣紅的小臉是如此的迫近著他,從不因異性貼近而心跳失速的聶奔突然覺得他整個呼吸的節奏都亂掉了。她只是個小女孩啊,是一場高燒燒得他的自制力也變弱了嗎?他無助得幾乎沒有能力再去抗拒這張小臉,他被自己日積月累的渴望箝制住了,伸出大掌,他忍不住摸摸她的臉,摸了又摸、細膩而溫柔的、像愛撫著最心愛的人,用他從來不曾對待女人的方式,去愛撫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

尹醉蕾捉住他的大手,主動把小臉貼在他粗糙的大掌裡,循著他的愛撫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臉頰。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得好大、好大聲,郎使在體育課上跑完百米衝刺,她的心也不曾這樣狂跳過,如果她的心就這樣跳出來的話,會不會有人接住她的心呢?接住她的心的又會是誰呢?

沉默了一會兒,尹醉蕾又問,「是乾爸爸替我捉了新的大肚魚,對不對?」

十五歲甜蜜的聲音竟有了彷彿小女人般沙啞的性感。

她的聲音敲醒了昏昏沉沉的聶奔,他猛然抽回手,狼狽的說:「只是幾條魚而已……」天啊!他對她做了什麼,他究竟是著了什麼魔,他到底在幹什麼?

「謝謝你、謝謝你……全世界最瞭解我的就是乾爸爸了!」尹醉蕾感動的說。

昨天的夢其實不是夢,那令人安心的氣味、溫暖、輕撫,都是他給的,所有的乾爸爸都是這樣的嗎?是嗎?還是他對她真的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聽完她的話,聶奔輕輕地拉了拉被子,把一半的臉都埋進被高裡,半天才說:「去休息吧……小蕾,明天遺要考試呢。」說完,他輕輕地合上了眼。

他是瞭解她,卻愈來愈不瞭解自己,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弄成這樣淒淒慘慘的模樣,不懂自己心底強烈的壓抑、痛苦的情緒為什麼日復一日的煎熬著他、試煉著他……

「乾爸爸……讓小蕾也替你做些什麼,好不好?」尹醉蕾下了床,軟言軟語的問。

「不用了……我說過只是幾條魚嘛……」聶奔說道。

「不行……我一定要替乾爸爸做些什麼……」尹醉蕾滿臉固執。

「那……」聶奔想了想,柔聲說道:「乾爸爸希望小蕾能夠順順利利地考上好學校……不要辜負柯文祺對小蕾的一片心意。」

尹醉蕾呆了呆,兩行清淚毫無預警的滑落臉頰,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心頭就是一陣莫名的酸。她抬手抹了抹淚,用正常的聲音對著仍然把臉窩在被窩裡的聶奔說:「我會努力做到的……」說完,她無聲無息的湊近聶奔,微微地拉開他捂在臉上的被子,輕輕地彎下腰,吻了他的額頭。

聶奔傻傻地看著她壓下臉,將那雙甜如蜜的紅唇印在他的額上,他覺得自己的體溫似乎更高了,燒得他整個人昏昏沉沉,意識模模糊糊的,他覺得自己渾身像被烈火燒炙著,他這一生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無助的時刻……混亂、渴望、但是無助……

尹醉蕾慢慢地直起腰,離開聶奔發著高燙的額頭,然後美麗的小嘴角揚起淺淺的笑,淺淺的、憂傷的、成熟的笑,她起誓似的說:「乾爸爸……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加油,我不會辜負柯文祺的。」

「那……很好。」聶奔乾啞的說。

火焰般的體溫消降了,寒意開始入侵,聶奔覺得冷了。

「我去看媽媽的稀飯熬好了嗎……」尹醉蕾可愛的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聶奔摸摸額頭,他的心好像被開了一個洞,洞裡有著關於尹醉蕾的一切,歡笑的她、生氣的她、哭泣的她、憂鬱的她、無人可以取代的她、見著就要讓人打從心底歡喜的她……那麼多的她,藏也藏不住、埋也埋不了的她、日漸在他心中發芽成長茁壯的她……

他覺得她好像要離開他,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是的,尹醉蕾就要飛走了。

那年夏天,她如願考上一流的女子高級中學,準備搬離聶家,住進學校的女生宿舍,學習過著獨立的生活。

劉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她不明白小蕾怎麼突然要學起自立,非得搬出去住不可,小蕾可是她的掌上明珠,一點苦都沒吃過,而且這孩子的朋友不多,又不擅於交際,萬一到外面去給其它的同學欺侮了怎麼辦?她愈想愈傷心,淚如雨下。

「劉媽……小蕾長大了,是應該學習自立了,妳就放心讓她去吧。」聶奔一臉平靜的說。

這樣……也好,見不到小蕾那張過分輕靈的臉龐,也許……他就可以斷了心底可怕的畸念,也許……他就可以放手去愛別的女人,再婚、生子、徹底斬斷所有不該的念頭……聶奔忍不住自私的想。

「是啊……媽媽,妳別哭嘛,我已經不再是小女孩了。」尹醉蕾抱著哭成個淚人兒似的母親,眼睛卻注視著聶奔,口裡說著,「我長大了,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聶奔的視線對上尹醉蕾似乎一夜成熟的眼神,心頭又是猛然一震,他想對她笑,卻牽動不了過於僵硬的臉部肌肉,整個人顯得硬邦邦的。

哭得唏哩嘩啦的劉媽說:「妳住校去了……那些個動物怎麼辦,難不成妳想帶到宿舍養?」

尹醉蕾搖搖頭,微笑的說:「媽媽,我會把牠們都放回大自然裡去,我想通了,雖然我喜歡牠們,但是不代表我有權利佔有牠們,大自然才是牠們真正的家,我要讓牠們回到真正屬於牠們的地方去。」

聽見尹醉蕾的話,劉媽突然有一種感覺,她覺得女兒好像真的成熟懂事了。

尹醉蕾鬆開母親,直視著沉默比話多的聶奔,仍然笑笑地說:「乾爸爸,你願意幫我嗎?幫我讓那些小動物們順利找到回家的路。」



送走了蜥蜴、鍬形蟲,最後再將大肚魚倒回小溪裡,尹醉蕾和聶奔兩人站在溪邊,沉默不語。

「小蕾,別難過,乾爸爸知道妳最愛大肚魚了,有空我會替妳來看牠們。」聶奔對她說。

尹醉蕾緩緩地搖搖頭,輕輕地說:「我最愛的不是大肚魚,是……」她頓了頓,轉了個彎說道:「我不喜歡大肚魚了,因為牠們害乾爸爸受傷了……」

聽見這樣的話,聶奔膝上那個已經結了痂的傷口好像又突然疼了起來。他一直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原來她小小的心早已把他的一切行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看見他的傷,是否也看見他的心?她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急急地想逃離這個家、逃離他?

「是啊,乾爸爸是個大笨蛋……」聶奔勉強的說。

「不……我知道乾爸爸是因為對我好,所以才受傷的,是我太任性了。」尹醉蕾連忙說。

「不是小蕾太任性,是乾爸爸年紀大了,手腳不靈活了。」聶奔自嘲的說。

「才怪,乾爸爸才二十八歲,一點也不老。」尹醉蕾認真的說:「像教我們畫畫的美術老師,他的先生比她大了整整十七歲呢。」

尹醉蕾的一席話,聽得聶奔一愣一愣的,他低頭注視著水中的倒影,看著身邊站著如花一般的尹醉蕾,心頭又胡思亂想起來。

「乾爸爸……」尹醉蕾連叫了聶奔好幾聲,才見他迷茫的看著她,她說:「我們回去吧。」

是該回去了,她能說的都說了,不該暗示出也暗示了,但是他顯然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在他眼中依然只是一個小女孩。

睢一沒有說出口的是,她並不是非要離家住校不可,只是他並沒有開口留她,一次都沒有。

她小小的、易感的、倔強的心受傷了,血流不止、難以癒合。

尹醉蕾終於飛走了,帶著一顆受傷破碎的少女心遠遠地飛走了。

高中三年,她的成績名列前茅,還是學校樂隊的指揮,成了道道地地的風雲人物,迫求她的人不可計數,但是她把所有的微笑都給了柯文祺一個人,她從未遺忘對聶奔的承諾,沒有忘記當初聶奔即使發著高燒仍然不忘叮嚀她,不要辜負柯文祺對她的一片心意。

後來,尹醉蕾通過推薦甄試,和柯文祺考上同一所大學,兩人活躍在同一個社團,是一對羨煞旁人的金童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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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8 02:50: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媽、媽……我回來了。」尹醉蕾丟下手上的提袋,像一陣風似的撲向劉媽,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妳這瘋丫頭總算回家了,我還以為妳早把為娘的我給忘了。」劉媽扯下尹醉蕾纏在她脖子上的手,假裝生氣的說。

「媽,妳別生氣了嘛,因為最近社團比較忙,所以……」尹醉蕾拉拉母親的手,撒嬌的說:「對不起,妳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嘛……」

「好了、好了,都大學生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撒嬌,妳羞不羞啊?」劉媽又氣又好笑的說。

「誰說大學生就不能撒嬌了,妳是我媽耶,我不對你撒嬌、要對誰撒嬌啊!」尹醉蕾義正辭嚴的說。

「怎麼,妳整天向柯文祺撤嬌撤得還不夠啊?」劉媽出言調侃尹醉蕾。

「媽,妳說什麼啊,人家才沒有對柯文祺撤嬌呢!」尹醉蕾鬆開母親的手,不依的說。

「好好好,妳說了算……」劉媽搖搖頭,莫可奈何的說:「說到柯文祺……那孩子今天怎麼沒和妳一塊兒回來啊?」

「媽,我們不要提柯文祺好不好,我每天在學校和他見面,一起吃飯,一起參加社團,整天黏在一起,我煩都煩死了,好不容易放個假回家,妳又柯文祺長、柯文祺短的……」尹醉蕾一張小嘴翹得都可以掛豬肉似的。

「好好好,我不說……」話雖如此,劉媽頭一偏,又忍不住說:「媽只是覺得奇怪……柯文祺不是一向都和妳一起回家的嗎?怎麼這一次……」

劉媽是打從心眼裡喜歡柯文祺。要不是這個聰明上進的男孩,小蕾怎麼會變成一個熱情開朗的女孩呢?

「媽……」尹醉蕾整張小臉都垮下來了。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劉媽忙不迭的說,卻又問了一句,「怎麼……小兩口吵架了?」

「媽,妳真的不知道……原來柯文祺他……他……」尹醉蕾漲紅了一張小臉,奮力揮舞著小手,比手畫腳了半天,頹然的說:「反正……他很討人厭就對了……」

「怎麼,他腳踏兩條船、用情不專嗎……還是……」劉媽緊張的問。

「哎喲!不是啦……」尹醉蕾的口氣和臉色一樣差,「我還巴不得他去找別的女生少來煩我……哎喲!不是說好不要提他的嗎?」她用力揮揮手,活像趕瘟神似的。

人家不是說少女情懷總是詩嗎?怎麼小蕾提起柯文祺的時候完全不是那回事,聽她的口氣,好像人家柯文祺是只討人厭的黏人蒼蠅。劉媽不解的搖搖頭,看來她的寶貝女兒和人家正常的女孩兒就是不一樣。

「不提他了,乾爸爸呢?」剛剛還扯著嗓門的尹醉蕾突然低下頭,假裝不在意的問。

「大少爺啊,三天兩頭不見人影,連我都好久沒見到他了……」劉媽歎了一口氣。

尹醉蕾的臉色一黯,然後勉強振作精神。她一個月難得回家一次,總不能老繃著個臉讓媽媽看。

「那媽媽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很無聊啊?」尹醉蕾問。

「無聊倒是不會啦……」劉媽豁達的說:「我每天買買菜,然後東抹抹、西弄弄的,沒事的時候還可以跟附近幾個太太一起喝喝茶,日子過得挺愜意的,有時候我都忘了自己是在這裡幫忙的。」

「媽……」尹醉蕾的心頭一緊。

雖然母親是笑著說這些話,尹醉蕾還是在她的話裡聽出寂寞的況味。

「傻孩子……媽過得很好,妳就別再這樣愁眉苦臉的了,來,笑一個給媽媽看……」劉媽慈愛的捧起尹醉蕾的臉。

尹醉蕾努力撐出一張笑臉,她笑啊笑的,眼淚突地就流出來,她一把抱住母親,哭著說:「媽……我應該留下來陪妳的……」

她應該住下來的,學校離家也不過短短四十分鐘不到的車程,她實在沒有理由住在外頭,可是她真的害怕,害怕每天見到聶奔,害怕兩人之間那種無形的牽引和拉力,繃得她的神經都快斷了,可是她更害怕見不到聶奔,現在偶爾回來,即使知道他不在,心中那種失落一咬牙兩天就捱過去了,如果住下來的話,每天見他流連在外,猜想他懷中擁著各種風情萬種的女人,她會瘋掉的……

「傻孩子……只要妳過得好,即使妳到了天涯海角,媽媽都會為妳高興的。」劉媽摸摸尹醉蕾的頭,又疼又惜的說。

「媽……謝謝妳。」

母親的好,尹醉蕾也是因為住到外面之後才徹底領悟的。

這世界上唯一不會讓她傷心的,除了母親之外,再也沒有人了……



「啊……哈……聶總,你真是太棒了……」茜紅扭動著一身赤裸裸的性感嬌軀,不停勾引著聶奔。

聶奔瘋狂的捧住茜紅兩隻豐滿搖晃的大奶子,又啃又咬的。

「啊……聶總……啊……」茜紅失神的低喃,急切的張開腿纏住聶奔的腰。

聶奔抬起頭,注視著茜紅那張和尹醉蕾神似的臉蛋,呆了半晌,又猛然甩甩頭,重新把臉埋進她豐滿的乳間,他含住一隻凸起的乳尖,邊舔邊合糊的說:「說妳要我……說妳要我……」

「聶總……我當然要你啊……」茜紅嬌媚的說。

「叫我的名字……叫我聶奔……叫我奔……」聶奔喘著氣大吼。

深陷情慾風暴中心的茜紅倒是愣住了。聶總是何許人也,怎能容忍她在床第之間直呼他的名諱,他肯上她的床她已經很感激了,不管怎麼說,她也只是一個高級的交際花,像聶總這樣內外兼具的男子,多少名門淑女等著他的青睞,他卻總往她這兒來,而且從來不曾嫌棄她的出身,出手也非常闊綽,這幾年下來他砸在她身上的金錢少說也有千把萬,老實說,像聶總這樣的男人,及使不給她錢,她也願意陪他上床,她見過他的笑容,那樣性感、那樣充滿魅力,她願意不計一切代價幫他把那種笑容找回來;她原本是這樣想的,後來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有那種力量……

她還是開口了,千嬌百媚、一聲又一聲的叫著,「聶奔……我要你……」

聶奔瘋狂的衝進茜紅的體內,閉著眼睛,狂野的馳騁著,在高潮來臨的時候,他一邊抽搐,一邊吼叫著,「小蕾……小蕾……蕾……」

茜紅緊緊地攀住他的背,把指甲戳進他厚實的背肌裡,她的身體一如往常被他徹底點燃了,但是她的心裡知道,她只是一個替身,她沒有辦法給他真正的快樂,打從四年前他第一次要了她之後,她就知道,他的心裡住著一個叫做小蕾的女人。

是女孩還是女人?



聶奔一進門,首先看見的就是尹醉蕾放在門邊的白球鞋,他盯著球鞋許久,好像當它是什麼不可多得的寶物似的,他緊蹙的眉頭一鬆,口中竟然哼起歌來。

走進客廳,果然看見尹醉蕾歪歪斜斜地躺在沙發裡。

這孩子手裡還握著電視遙控器竟然就睡著了。「小蕾……」聶奔跪在沙發前,輕輕拍拍她的小臉。

「嗯……」尹醉蕾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說:「乾爸爸……你回來啦……」

「乖……去房裡睡,在這兒會著涼的。」聶奔吃力的說。

他看見她身上穿著無袖的單薄睡衣,露出兩隻香滑的藕臂以及肩頭連胸部一大片的雪白肌膚,胸前軟薄的衣料,完全凸顯出她美好堅挺的胸形,他甚至能夠清楚看見她胸前的凸起。天啊!她竟然沒有穿胸罩,還這樣美態橫生的躺臥在沙發上。

尹醉蕾完全沒有察覺到聶奔怪異的反應,反而格格地笑說:「我不要睡覺……我要看電視……」說著、說著,她努力爬起來,盤坐在沙發上,任性的轉動著電視頻道。

「妳什麼時候變成一個電視兒童了?」聶奔站起來,摸摸她的頭。

他心裡一直默念著乾爸爸、乾爸爸三個字,但是沒用,他的眼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低低的領口,居高臨下的看進她春意盎然的乳溝……

尹醉蕾抬起頭,笑著說:「拜託,我已經將近一個月沒看過電視了,現在我要一次看個夠……」

「如果小蕾想要電視的話……乾爸爸可以請人送一台到妳的宿舍去。」聶奔好不容易把視線調離她的胸口,卻又一頭栽進她又甜又紅的臉蛋裡,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不用了啦……反正我平常也沒什麼時間看電視……光是功課、社團、打工,就快把我累死了。」尹醉蕾一邊說,一邊不停的按著電視遙控器。

「我原本就反對妳去打工的,萬一把身體搞壞了怎麼辦?」聶奔突然嚴肅的說。

「乾爸爸……我只是在餐廳幫忙賣賣果汁而已,哪有這麼嚴重啊?」尹醉蕾搔搔頭說道。

「總之,我就是不贊成妳去打工,如果妳缺錢的話,乾爸爸可以……」聶奔的表情愈來愈激動。

「不用啦……」尹醉蕾很快打斷聶奔的話,「我不缺錢……只是想嘗嘗打工的滋味,而且……媽媽告訴我不能亂花乾爸爸的錢,說乾爸爸以後還要娶老婆呢。」尹醉蕾把視線定在電視屏幕上,好像終於找到一個感興趣的頻道,天曉得她什麼也沒有看進去。

「胡說。」聶奔突然心情大壞。

他找了一張沙發,重重地把自己拋進去。

「才沒有胡說……乾爸爸整天約會約得天昏地暗,我們大概很快就要有新的大少奶奶了。」尹醉蕾瞄了一眼坐在右手邊沙發椅上的聶奔,然後又把視線調回電視屏幕上,卻兩眼無神。

聶奔一聲不吭,全身卻蓄滿了怒氣。

「乾爸爸要結婚的話……我可以當伴娘喔!」尹醉蕾笑哈哈地說,但是她的笑聲聽起來卻顯得異常空洞,還藏著傷心似的。

「小蕾……沒有這回事,乾爸爸這輩子大概……不會再結婚了。」聶奔捏著手,有點痛苦的說。

尹醉蕾呆了一呆,慢慢地把視線轉到聶奔陽剛帥氣的臉上,不解的問,「為什麼……是因為乾爸爸還愛著大少奶奶嗎?」

聶奔苦笑一下,努力回想前妻的面容,卻只得到一張模糊的臉,他已經完全忘了她的長相。不……他早就不再愛她,不是因為她背著他跟別的男人上床,而是……在劉媽帶著小蕾來到聶家的那一天,他第一眼看見小蕾的時候,他對前妻的愛就變了……他一直不肯承認這件事,前妻卻看得很清楚,所以她才會找上別的男人,所以她才會歇斯底里的大吼,聶奔……如果你看得見自己的眼神,就會知道我一點兒也沒有胡說,你是用看女人的眼神在看那個小女孩,你以為我是瞎子嗎?

他一直不肯承認,但是經過這麼些年,他不得不對前妻敏銳的第六感俯首稱臣,不管小蕾是不是在他的眼前,他都只能看見她一個女人,可是那個小小的、甜蜜蜜的女孩早已經愛上另外一個青春的男孩,而且……離得他愈來愈遠了。

「小蕾……乾爸爸不結婚,不是因為還愛著大少奶奶,而是……再也沒有女人可以讓我動心了。」聶奔苦澀的說。是的,唯一能讓他動心的……只有她尹醉蕾一個,從她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開始。

「再也沒有了嗎?」尹醉蕾喃喃地重複了一次。

是的。聶奔點點頭。

這一生能給他強烈感覺的女孩已經飛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大亮,聶家就響起一陣急促的門鈴聲。

劉媽開了門,見到來人是柯文祺,立刻歡天喜地的把他迎進屋裡。

「尹媽媽……小蕾起來了嗎?」柯文祺神色焦灼。

「真不好意思……難得的禮拜天,小蕾那孩子還在睡懶覺呢。」劉媽笑呵呵地說。

「喔……」柯文祺焦灼的神色又轉變成濃濃的失落。

「沒關係……你還沒吃早餐吧,先進來填飽肚子,有什麼事慢慢再說吧。」想來這小兩口當真是鬧彆扭了。

柯文祺默默地跟在劉媽身後,走進廚房與餐廳相連的開放式空間。

「來來來……多吃點,難得小蕾回來,我待地給她做了愛吃的花卷,你嘗嘗看味道怎麼樣?」劉媽把花卷、煎蛋和香濃的自製豆漿往柯文祺面前送。

「行了、行了……尹媽媽……我……吃不下這麼多。」柯文祺顯得面有難色。

「怎麼會吃不下……瞧你一個又高又壯的大男孩,應該要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吵架啊。」劉媽笑咪咪地說。

「尹媽媽……」柯文祺頓時面紅耳赤。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自己的女兒我比誰都清楚,小蕾看起來雖然柔柔弱弱的,其實她的個性強得不得了,如果她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請你千萬要多擔待些……」劉媽很誠懇的說。

「尹媽媽……妳誤會了,小蕾她很好,也沒有得罪我,是我不該勉強她……」柯文祺狼狽的低下頭。

勉強她什麼啊?劉媽聽得一頭霧水。

「柯文祺,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尹醉蕾衝進廚房,氣呼呼地大叫。

「我、我、我……」柯文祺搔搔頭,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

「你什麼你啊……你給我出去!」尹醉蕾凶巴巴地叫道。

「小蕾……妳這是幹什麼?人家柯文祺一大早就來了……」劉媽在旁邊打圓場。看樣子這回小兩口之間的誤會可鬧大了,小蕾的個性雖然要強,但是還不至於到無理取鬧的地步,這個柯文祺到底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阿?

尹醉蕾跳到柯文祺面前,看見他盤裡躺著一個吃了一半的花卷,心中的怒氣更深了,她半點餘地不留的說:「誰讓你吃我的花捲了?」

柯文祺突然覺得胃裡發酸,一口怨氣也往上衝,他沉著臉,口氣不悅的說:「是尹媽媽請我的。」

「是尹媽媽請我的……你有沒有骨氣啊?」尹醉蕾胡亂的叫著。

「尹醉蕾,妳不要欺人太甚!」柯文祺倏然而起,橫眉豎目的瞪著她。

「你想怎樣,我說過你不要再來找我的,誰教你來了?」尹醉蕾亳不畏懼的迎視著他冒著氣焰的眼神。

「妳……」柯文祺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瞥了一眼杵在旁邊張口結舌的劉媽,勉強的說:「尹媽媽,對不起,我想和小蕾單獨談談……」

「喔……」劉媽結結巴巴地說:「那我……我先出去好了……」

「媽……妳不要走,我跟他已經無話可說了。」尹醉蕾仍然是一點都不肯退讓。

「呃……」劉媽左右為難了起來。

柯文祺聞言,二話不說就握住尹醉蕾細瘦的手臂,把她往外拖,「妳不要在尹媽媽面前大呼小叫……我們出去談。」

「你放手!我不要跟你談!」尹醉蕾拚命的掙孔,無奈卻掙脫不了他的掌握,只能任他將她往外拖。

走出餐廳之前,柯文祺轉過頭對著一臉錯愕的劉媽說:「尹媽媽……對不起,我和小蕾到花園去了,妳放心,我不會傷害她的。」



「放手!放手啦!」

走出屋外,尹醉蕾使勁兒一甩,終於擺脫柯文祺的大掌。

「你走啦!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難道你聽不懂我的話嗎?」尹醉蕾揉揉紅腫的手臂,怒氣衝天的說。

「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柯文祺在她面前站定,挺挺然的說。

尹醉蕾倔強的把視線投射在大樹新吐的嫩葉上,完全無視於他的詢問。

「妳說啊,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柯文祺忍著怒氣,又問了一次。

「我那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現在我不想再說一次。」尹醉蕾說道。

「就為了那個吻……妳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點?」柯文祺握著拳頭。

「我說過我最討厭別人勉強我。」尹醉蕾十分堅持。

「我們是男女朋友……接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妳為什麼要這麼歇斯底里?」柯文祺不解的問。

「我不喜歡!」尹醉蕾專斷的說。

「妳不喜歡我吻妳?」柯文祺忍著怒氣問道。

「沒錯!」尹醉蕾答得乾脆。

「為什麼?」柯文祺抖著聲音問。

「因為我覺得……很噁心。」尹醉蕾誠實的說。

「當我吻著妳的時候,妳心裡所想的就是『很噁心』這三個字嗎?」柯文祺的太陽穴跳了跳。

「是的。」尹醉蕾淡淡然的說。

「我們從國三開始交往,到現在少說也有四年,我等了四年才敢鼓起勇氣吻妳,妳竟然覺得很噁心?」柯文祺整個人好像都被掏空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喜歡……」想起他把舌頭伸進她的嘴巴裡,尹醉蕾忍不住又是一陣反冑的感覺。

「妳知道我們宿舍的同學都在笑我嗎?」柯文祺突然問道。

「笑你?」尹醉蕾終於肯直視他的臉了。

「是的,他們都笑我一點兒都不像個男人,只敢碰碰妳的手,哪像他們早就跟女朋友……」柯文祺憋著一肚子的悶氣。

「怎樣?」尹醉蕾毫不溫柔的問。

柯文祺吸了一口氣,大有把一切都豁出去的態勢,「像小趙和他女朋友認識不到三個月就上床了……我們交往了四、五年卻連個吻都沒有,他們當然要笑我了。」

「你是為了不想被他們恥笑所以才吻我的?」尹醉蕾看起來恨不得要殺人似的。

「當然不是……」柯文祺連忙道:「我吻妳是因為我喜歡妳……」

「可是我說過我不喜歡被勉強,我說過我不要了,你為什麼一定要勉強我呢?」尹醉蕾低低地叫起來。

「那是因為……小趙告訴我,女孩說不要其實就是要的意思……」柯文祺的聲量變小了。

「神經病!我看小趙才是心理有問題!」尹醉蕾忍不住破口大罵。

「其實……也不光是小趙的說法……」柯文祺抓抓頭,不太自然的說:「是我自己也想吻妳的……我想了好久、好久才終於下定決心這樣做……」

「可是我一點兒也不想和你接吻……」尹醉蕾殘忍卻老實的說。

「為什麼?情侶之間接吻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柯文祺一臉茫然。

相交四年多,旁人都羨慕他有個充滿靈氣又聰明伶俐的女朋友,但是個中甘苦只有他這個局內人才知道,小蕾的外表雖然弱不禁風,她的心卻堅如盤石,她從不在他面前流淚,從不對他撒嬌,更不像其它女生只喜歡聽好聽的話,他欣賞她的堅強,但是有時候又忍不住希望她可以軟弱一點,這樣他才可以細細地安慰她,他多麼希望當個可以讓她依靠的男人,可是她從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我不喜歡接吻嘛!」尹醉蕾固執的說。想起他把濕濕熱熱的舌頭塞進她的小嘴,她忍不住又要頭皮發麻起來。

柯文祺凝視著她倔強無比又略帶不耐的小臉,突然覺得心好冷,他平靜的說:「我想,妳不是不喜歡接吻,妳是不喜歡我!」

尹醉蕾心頭一震,好半天才說:「柯文祺,你誤會了,我不是不喜歡你,我是真的不喜歡接吻……真的,你是我的好朋友,一直都是……」

「是嗎,我不知道自己是妳的好朋友,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妳的男朋友,可是顯然……妳並不是這樣想的。」柯文祺默默地看著她。

「你誤會了,我一直是把你當成男朋友的,這些年我的身邊一直都只有你一個男孩,你應該知道……」尹醉蕾有點語無倫次,或許也有點言不由衷。

「是嗎?如果妳真當我是妳的男朋友,會因為一個吻就要跟我鬧分手?這種理由聽起來不會太荒謬嗎?」柯文祺逼近她。

「我……我說過我不喜歡……」尹醉蕾勉強的說。

「也許……我們多吻幾次,妳就會喜歡了……」柯文祺一把摟住她的腰,低下頭搜尋她的唇。

「不要!不要!」尹醉蕾猛烈的轉動著小小的頭顱,極盡可能的逃避他的吻。

屢屢和她擦唇而過,柯文祺一個激動,驟然將焦點轉移到她耳後嫩白的肌膚上,瘋狂的在雪白的嫩肌上烙下一個深紅的吻痕。

「別動!不要動!」他緊接著捉住她的小臉,阻止她的逃避,他定定地看著她,然後慢慢地壓下頭……

「不要……」尹醉蕾再也說不出話來,她美麗的小嘴被他結結實實地覆蓋住了,他又開始用力想撬開她的唇,她緊緊地閉住小嘴,抵死也不肯讓他的舌頭伸進她的口腔。

柯文祺見狀,輕輕地用牙齒咬了她的唇,在她因疼痛而張開口的空檔,很快鑽進她的口中,瘋狂的在她口中翻來攪去。

不舒服的噁心感一陣又一陣的激盪著尹醉蕾,她忍不住揚起小手,「啪」地一聲,兜頭往他的臉上揮去。

柯文祺愣了一愣,隨後鬆開她,他死死地盯著她,眼裡淨是悲憤的神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尹醉蕾盯著打人的小手,顫抖的說:「我說過我不喜歡這樣……你為什麼一定要勉強我?」

「哈哈哈……」柯文祺突然仰天長笑起來。

「柯文祺……你不要這樣……」看著他癲狂的神色,尹醉蕾也忍不住害怕起來。

柯文祺猛然收住了笑聲,一臉嚴峻的說:「妳放心,我再也不會勉強妳了,我勉強了妳四年多,很抱歉,以後我再也不會勉強妳,所以妳也不用再勉強妳自己和我在一起了。」

聽完他的話,尹醉蕾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她是在勉強嗎?為什麼要勉強?是誰要她如此勉強?她的思緒突然飄得好遠、好遠,飄到聶奔發著高燒那天,她依稀還能聽見他乾啞的說著,不要辜負柯文祺對小蕾的一片心意。

是嗎?她是為了聶奔那句話所以才一直勉強自己嗎?

聽不見溫柔的挽留,也沒有道歉的擁抱,柯文祺等了四年,只等到一張失魂落魄的蒼白容顏,他的心死了,除了默默地離開之外,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了。



回到屋裡,尹醉蕾走進餐廳,發現聶奔和母親兩個人坐在餐桌邊發呆。

她拉開椅子,在聶奔面前坐下,說了一聲,「乾爸爸早。」

「早啊。」聶奔嘴角含笑,眉宇間卻帶著憂愁。

尹醉蕾注意到母親和聶奔鬼鬼祟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她假裝沒有看到,逕自取了一個熱呼呼、白胖胖的花卷,大口、大口的吃著。

「咳……」劉媽乾咳了一聲,喝了一口香濃的豆漿,故作不經意的問,「柯文祺呢?」

「回家去了。」頃刻間,尹醉蕾已經吞下大半個花卷,只見她埋頭大嚼,活像挨餓了幾天幾夜。

劉媽和聶奔面面相覷,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們談完了?」說話的仍是劉媽,畢竟尹醉蕾是她的女兒。

「嗯。」尹醉蕾點點頭,喝了一大口豆漿之後,伸手取了第二個花卷。

「小蕾……」聶奔忍不住開口了,「慢點、慢點……別噎著了。」

尹醉蕾放慢了吞嚥的速度,然後笑著對母親說:「媽……妳想問什麼就問吧。」她已經看見母親欲言又止的神情了。

「小蕾……妳和柯文祺之間還好吧?」劉媽小心翼翼地問。

「很好啊……」尹醉蕾說。

聽見她的回答,劉媽總算放心的吁了一口氣。

「我們分手了!」尹醉蕾又緊接著說。

什麼?!劉媽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聶奔一雙眼睛則是又黑又暗的,讓人猜不透他心裡的想法。

尹醉蕾看看大驚小怪的母親,再瞧瞧聶奔沉著冷靜的臉孔,依然笑嘻嘻地說:「你們別擔心,我很好,他也很好,只是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小蕾……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怎麼說分手就分手,你們四年多的感情,有什麼事情說不清楚非要鬧到分手不可呢?」對於柯文祺,劉媽可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

「媽……妳別問了,反正我們已經結束了。」尹醉蕾誇張的笑容逐漸變得黯然。

說不傷心是騙人的,四年多的交情,就算是個普通朋友,最後卻變成這樣,任何有感情的人都難免會傷感。何況柯文祺一直對她這麼的好,百依百順、無微不至,是她傷了他,也傷了自己,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愛上他,原來……愛是不能勉強的。

「妳這孩子,一定是妳又任性了……」劉媽忍不住數落尹醉蕾。

「劉媽,先別說了,事情變成這樣,我想小蕾的心裡也不好過……」聶奔冷靜的說:「何況小情侶之間分分合合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哪有情侶不吵架呢,感情本來就是愈吵愈甜……」

尹醉蕾抬起頭掃了聶奔一眼,然後默默地低下頭。

見她像個小媳婦兒似的,聶奔只覺得心如刀割,話也說不下去了。

「算了、算了……」劉媽哀歎了幾聲,然後揮揮手,無力的說:「妳自己冷靜、冷靜……要知道像柯文祺這樣的好男人,就算妳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幾個了。」

是的,媽媽說得都沒錯,錯的是她,她不能愛上這樣的好男孩,是她的錯。尹醉蕾悄悄地垂了淚,然後又很快的擦去。

「劉媽……妳不是要去買菜嗎?」聶奔見到尹醉蕾偷偷拭淚的動作之後,心裡急了,說話的聲音也變大了。

劉媽轉個身,提起菜籃子,搖著頭走出了餐廳。



劉媽前腳才走,一直強顏歡笑、強自鎮定的尹醉蕾終於放肆的流下眼淚,她靜靜地坐在位子上,無聲的流淌著淚。

「小蕾……想哭就哭吧,別壓抑自己。」聶奔走到她的身邊,大大的手搭上她小小的肩膀。

「嗚……」尹醉蕾抱住聶奔的腰,委委屈屈地哭著。

聽見她傷心的哭聲,聶奔真是心痛如絞。他親愛的小女孩失戀了,正為了另外一個人傷心的哭泣,聽得他百感交集,心頭和鼻頭一樣酸酸的。

「小蕾……乖……乖……」他伸出手順著她的黑髮,用手繞著她滑溜溜的青絲。

「柯文祺他走了……他走了……」她傷害了他,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卻還是失敗了,她沒有辦法愛上他,都是她的錯,是她的錯……尹醉蕾愈哭愈傷心。

看來她是真愛柯文祺那個孩子。聶奔突然覺得心好痛,看著她為別的男人流淚,他竟然不可遏抑的吃醋了。

「小蕾……別太難過,柯文祺這麼喜歡妳,他不會丟下妳的……」聶奔乾啞的說著違背心意的話。

「不……他不會再回來了……」說著、說著,尹醉蕾抬起淚漣漣的小臉,像一隻亟須撫慰的小狗,可憐兮兮地說:「乾爸爸……我是不是很壞、很任性、很自私……」

「沒有這種事……小蕾又可愛又聰明,小蕾一點兒也不壞……」聶奔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攏攏她的黑髮,將凌亂的髮絲收攏在她的耳後,他攏啊攏著,突然就僵住了。

他看見她耳後的嫩肌上清清楚楚地印著一個紅紅的吻痕。一把妒火迅速蔓延,燒灼著他的五臟六腑。

「真的嗎?」尹醉蕾緊緊地摟著他的腰,昂仰的小臉上仍是淚痕斑斑,卻多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是……是的……」聶奔停止為她攏髮的動作,捏握著巨大的拳頭,咬著牙說:「小蕾一點兒也不壞……小蕾是個乖女孩……」

「那麼……你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嗎?」這一次,她沒有喚他「乾爸爸」。

「什……什麼請求?」聶奔痛苦的睜開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盯著她耳後的吻痕。

「吻我……」尹醉蕾紅著臉,大膽的說。

聶奔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的小女孩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她竟然要他……吻她?

「求求你吻我……」尹醉蕾整顆心都在發顫,她環在他腰上的細臂也在發顫,她的聲音也在發顫。

她癡癡地注視著聶奔開闊又性感的唇瓣。是的……她不要柯文祺的吻,她渴望的是聶奔的唇,她渴望他把她當個女人看待,她一直在等他給她火樣的眼神,像他對其他的女人那樣……

「小蕾……妳瘋了……」聶奔低喊。她一定是被失戀的傷心沖昏了頭,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沒有瘋……我要你吻我……」尹醉蕾更加用力的擁著他的腰,仰著一張嫣紅的小臉,固執的說。

不……不能這樣……不行這樣……不應該這樣……心裡有幾千、幾百個「不」字阻擋著聶奔,他卻著了魔似的低下頭……低下頭……一吋一吋的接近她的小臉,一吋一吋的迫近她的紅唇……

尹醉蕾突然鬆開他的腰,伸長細直的手臂環住他的頸項,她的小臉迎著他的逼近,從未退卻。

當她把細臂掛上他的頸項時,聶奔早已完全聽不見內心的警告,他狂猛的將她小小的身體整個從椅子上拉起來,拉進自己狂野的懷抱,他緊緊地環抱著她,然後精準的對準她的紅盾,激烈的吻著她誘人的小嘴。多麼柔軟的小嘴呵……多麼甜蜜的小嘴啊……他吻啊吻的,彷彿再也離不開似的。

好熱……好舒服……好醉人的味道。尹醉蕾閉上眼睛,承受著令人銷魂的悸動,她輕輕地張開小嘴,迎接著聶奔的唇舌,他的舌像個頑皮的孩童,靈活的竄進她的口中遊戲,在她口中每一個隱密的角落留下歡快的痕跡,帶給她一波又一波的驚喜與快樂。

這才是接吻,接吻的味道是甜的,接吻的感覺是快慰的,而不該是苦的,不該是噁心的,這才是接吻……尹醉蕾貪婪的吸吮著聶奔口中的甘甜,用著與他不分軒輊的熱情響應著他,反應著他的每一個勾引、每一記挑逗。

「小蕾……」聶奔鬆開她的唇,癡癡地叫喚著她,本能的、不知所以的、只為喚她而喚她的。

他將她放在餐桌上,捧著她的臉,著迷的盯著她被吻得又紅又脹的唇瓣,接著他發現她的唇角淌著一絲口涎,他立刻湊近她,輕輕地舔著,將她甜蜜的口涎吞進肚子裡。

「聶奔……」尹醉蕾眨眨情慾迷濛的大眼睛,大著膽叫了他的名。

「嗯……再叫一次……」聶奔激動的說。

熱血衝上他的腦門,完全打亂他的思考,他只想再聽一次她的聲音,只想聽她輕輕軟軟地叫他的名字。

「聶奔……聶奔……」尹醉蕾叫了一次又一次。她老早就想這麼叫他的,她壓根兒不想叫他什麼乾爸爸……她才不要他當他的乾爸爸,她從來不需要的……

聶奔聽得迷了、癡了、醉了……他多想吻住她性感的小嘴,卻又貪戀著她的呼喚,於是他吻住她白膩的細頸,一口一口輕輕地咬著她小小的肩膀,好像要把她吃進肚子裡去才甘心似的。

「唔……」尹醉蕾被他吻得渾身酥麻,輕輕地嚶嚀著。

聽見她嬌媚的呻吟,聶奔突然掀起她身上寬大的T恤,悄悄把手繞到她的身後,俐落的解開內衣的暗扣,接著大掌一撥,撥開她胸前兩片遮蔽,袒露出她雪白晶瑩的玉乳。

他盯著她的乳房良久,俯下頭輕輕地吻了她的乳尖,然後抬起頭來盯著她微微扭曲的臉蛋,體貼的問,「妳怕嗎?」

尹醉蕾聞言,慢慢地睜開星眸,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誠實的點了點頭,她從來沒有在男人面前赤身露體,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聶奔看見她純真的反應,又往她晶瑩的玉乳上頭望了望,他的理智正和澎湃的慾望交鋒,結果他輕歎一聲,熟練的替她將胸罩穿回身上,拉妥她的T恤,把她從餐桌上抱下來。

尹醉蕾紅著臉,讓他俐落的為她打點身上的一切,她卻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臉。

老天!她和他剛剛做了什麼啊?她抬起手摸摸自己滾燙的臉頰,高熱的溫度說明了剛剛的一切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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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8 02:50: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空氣凝結在一個窒人的點上,空間亦然。

「對不起……」好久、好久之後,當體內沸騰的血液逐漸回穩之後,聶奔爬梳著頭髮,滿面懊惱的說。

為什麼要道歉呢?為什麼呢?他後悔了?他不喜歡她嗎?尹醉蕾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抬起頭,看見聶奔顯得若有所思、憂心忡仲的,於是她強顏歡笑的說:「乾爸爸,你不用把剛剛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只是覺得好奇……我還沒有跟柯文祺以外的男生接過吻呢,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滋味,所以……」

「所以你一時興起……就把我當成試驗品?」聶奔把手臂環在胸前,冷令地問。

「對不起……」尹醉蕾的心在哭泣。為什麼那樣濃烈的激情過後,他們卻只能尷尬的互相抱歉?

「別哭……該道歉的是我,你的年紀還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可以被原諒的,可是我已經三十一歲了,竟然還糊里糊塗的……我才該死。」聶奔緩緩地踱離了她,隨手拉開一張椅子坐下,胡亂拉扯著自己的頭髮。

「乾爸爸……」尹醉蕾低低地叫道。

聶奔聽見她的聲音之後,明顯的呆了一呆,好像不願承認「乾爸爸」這三個字是衝著他叫的,她剛剛那一聲嬌媚過一聲的「聶奔」還留在他的腦海,只是剛剛甜蜜的嬌吟已經變成最深的折磨。

他不配當一個乾爸爸,沒有一個乾爸爸會那樣去吻自己的乾女兒,他不止吻了她的唇,還吻了她的胸部……他是個禁不起誘惑的白癡,是個禽獸……

「小蕾……真的對不起,我失態了。」他道歉的口氣是鄭重的,卻不敢直視她的臉。

「沒有……你不要這樣說,不好的是我,是我要你……」

「不……你沒有錯,你只是個小女孩,你剛剛和男朋友吵架,自然心情不好,是我混蛋,我不應該佔你的便宜……」聶奔真是痛恨自己。

活了三十一個年頭,面對各色各樣女人的挑逗,他都有絕對的定力,今天竟然……竟然在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面前完全失去抗拒的能力。

是不是他已經抗拒太久了?是不是他快失去抗拒的能力了?是不是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就真的要失去她了……他想起她耳後的吻痕,還是……他根本已經失去她了?

「乾爸爸……你不要這樣,都是我不好……」

「小蕾……別再說了,我不會再那樣對你了……」

「可是我希望……我希望……」希望他還能像剛剛那樣抱著她、吻著她,好像她是他心愛的女人一樣……

然而聶奔沒有給她時間把話說完,突地就從位子上站起來,他邁著大又急的步子,幾乎是逃離她的,他一邊往門口走去,—邊說:「小蕾……我不是你那種牽牽小手、親親小嘴就可以滿足的小男朋友,我是個男人……所以,別再說那種話,別再說了……」

他逃離了餐廳、逃離了家、逃離了她,卻逃不過自己的心。



尹醉蕾料錯了,她原本以為柯文祺不會再理她,然而在社團再度碰面的時候,柯文棋卻給了她一抹毫無芥蒂的微笑,好像他們之間什麼爭執都不曾發生過。

「喂!你們兩個,開會中還不忘眉目傳情啊,真是……」說話的是柯文祺的室友小趙,也就是和女友交往三個月便上床的浪蕩子。

「小趙,你少說兩句,沒人拿你當啞巴!」柯文祺沒好氣的說。

自從那天在聶家大吵一架後,柯文祺也算拿出男子氣概,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到外文系去找尹醉蕾,聽說就在這幾天短短的空檔裡,接連有好幾個學長已經大小動作不斷,有人送鮮花、有人寫卡片、有人請吃飯,更有人已經開始在女生宿舍外頭站崗,企圖擄獲尹醉蕾的芳心,但是都碰了釘子。

「你幹嘛……自己慾求不滿就找人家洩憤?」小趙吊兒郎當、幸災樂禍的說。

沒想到小趙一番無心戲言竟歪打正著地碰上柯文祺的痛處,只見柯文祺一張俊臉陰沉得嚇人,一副想扁人的模樣。

「好了啦,今天是開社團會議,不是開吵架大會的,現在大家言歸正傳,好好討論一下聖誕節慶祝活動的流程。」社長出面打圓場,順便把焦點拉回,免得讓這幾個無法無天的小學弟打亂了會議的進度。

柯文祺狠狠地瞪了小趙一眼,然後又偷瞄尹醉蕾一眼,見她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正在發言的社長身上,於是他也強迫自己專心起來。

然而不管他如何的專心,還是忍不住要想,像小蕾那樣堅決的拒絕其他人的追求,是因為他嗎?他一直以為她的心另有所屬,可是照這樣的情勢看來又似乎不像,因為除了他之外,小蕾根本從不搭理其他的臭男生。

可是如果她真的喜歡他的話,為什麼會覺得……覺得和他親吻是件噁心的事情呢?柯文祺東想西想,想得頭都快爆炸了,他煩躁的張望一下,發現一個有著一頭長長直髮、臉蛋白皙的女孩也剛好往他的方向張望,他不是個白癡,他知道那個望著他的女孩是歷史系的學生,也知道她喜歡他,但是……

我愛你,你愛他,她愛我……感情的世界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呵!



「早安,黃特助!」

「啊……總經理,早安!」

黃聖文驚訝的看著聶奔,發現他臉上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怎麼……看你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聶奔調侃他的得力助手。

他推開門走進總經理辦公室,身後的黃聖文也跟了進來。

「總經理今天心情似乎不錯?」黃聖文隔著大大的辦公桌,站在聶奔的面前說道。

黃聖文大學畢業就進了神風集團工作,經過幾年的努力之後,獲得聶奔的賞識,近幾年成為聶奔最有力的特助,可說是聶奔身邊最親近的員工之一。

聶奔穩穩地坐在位子上,順手翻開公文,一邊揚著眉說:「今天是聖誕夜。」

「總經理有約會?」黃聖文疑惑的問。據他瞭解,總經理今天大大小小的約會應酬不是取消就是延期了,再加上總經理的家人都在國外……

「沒有。」聶奔答得乾脆,但他飛揚濃烈的眉宇充分反應了他的好心情。

黃聖文摸摸下巴,被聶奔的態度搞得一頭霧水。話說回來,這麼多女人喜歡總經理,也沒見總經理為哪個女人露出過這麼神秘兮兮的笑容。

「別看了,我要忙了,今天我要早點下班。」聶奔的臉上仍然掛著笑容。

「是,總經理,那我先出去了。」黃聖文摸摸頭出去了。

聶奔低頭辦公,臉上的笑容仍然不曾消失,口中還斷斷續續地哼起了平安夜的歌曲。



聖誕夜的夜晚,氣溫降到十五度。

然而校園內的歡樂氣氛正在沸騰,從校門口到校園的盡頭,處處燈火輝煌,平安夜的歌聲也在各個角落飄揚,各系、各社團舉行了大大小小的舞會、演唱會,熙來攘往的學生潮,將校園變成一個不夜城。

「小蕾,喝杯姜茶吧。」柯文祺走出舞會會場,找到獨坐在台階上的尹醉蕾。

「謝謝。」尹醉蕾接過熱茶,捧在手心裡呵著氣。

柯文祺在尹醉蕾身邊坐下,陪著她遙望著天上明明滅滅的星光,問道:「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大家正鬧得起勁呢。」

社團的同學們簡直快把由學生餐廳改裝的舞池鬧翻天了,柯文祺原本也鬧得興致勃勃,一轉眼卻發現身邊的尹醉蕾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他在會場裡前前後後找了半天,終於確定她不在舞池裡,於是他兜出會場,看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坐在場外的台階上發呆,臉上的表情是茫然的。

他靜靜地待在一旁注視著她,良久才轉身回到舞池邊,為她倒了一杯姜茶。

「裡面的空氣真差,我覺得自己好像快窒息了。」尹醉蕾淡淡地說。

「是嗎?」柯文祺一點兒也不覺得裡頭的空氣差,反而覺得舞池裡人擠人的,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柯文祺,你進去玩吧,別管我了。」尹醉蕾啜了一口熱熟的姜茶。

「你要我丟下女朋友,一個人去玩?」柯文祺跟她打哈哈。

然而說完「女朋友」三個字之後,他的臉似乎變得黯淡了一些,眼神也變得幽幽暗暗的。小蕾還是他的女朋友嗎?雖然兩人表面上早已言歸於好,也絕口不提之前的爭吵,但是當他握著她的手的時候,老是覺得她的心不在他的身邊,就像現在她明明坐在他的身旁,他卻覺得她離他好遠、好遠。

「你放心,我不會吃醋的,舞池裡那麼多漂亮的辣妹,不和她們跳跳舞不是太可惜了嗎?」尹醉蕾大大方方地說。

柯文祺看著她毫不在意的側顏,好半天才說:「我真搞不懂,你是太相信我,還是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

「柯文棋,我很重視你,你一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是不要讓我們之間的關係綁住你,如果你有更好對象的話,我會祝福你的。」尹醉蕾誠誠懇懇地說。

「小蕾,你是不是聽見了什麼?」柯文祺的聲音聽來有點緊張。

尹醉蕾轉頭對他笑笑地說:「你是說你和歷史系那個長頭髮女生走得很近的傳聞嗎?」

「小蕾……」這一聲「小蕾」,柯文祺叫得似乎有點心虛。

「你什麼都不用解釋,我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女孩。」尹醉蕾灑脫的說。

事實上,她真希望柯文棋能夠愛上那個歷史系的女孩,他是個好人,值得更好的女孩,而她連一個吻都不能給他。

吻啊……她突然變得恍恍惚惚的……

「我希望你是小心眼的女孩。」柯文祺含糊不清的說。

「什麼?」尹醉蕾豎起耳朵。

「沒有啦……」柯文棋搖搖頭。

尹醉蕾覺得他的臉色看起來怪怪的,於是她從石階上一躍而起,拉著他的手說:「我答應社長今天要幫他換CD片的,我要是再不進去的話,社長恐怕就要七竅生煙了。」

年輕的手拉著年輕的手,蹦蹦跳跳地重新融入樂聲鼎沸、人聲嘈雜的舞池裡。



經過徹夜的狂歡,尹醉蕾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聶家。

「柯文祺,謝謝你送我回來,你一定也累了,早點回家休息吧。」

「幸好今天是星期天,可以給他狂睡一整天說。」柯文祺打了個哈欠。

「真是沒想到原來大學生都這麼瘋狂。」尹醉蕾搖搖頭。

「是啊,社長他們更猛,玩了一夜,早上還要騎機車去游淡水。」柯文祺伸伸舌頭。

兩人隨即相視一笑。

然後,尹醉蕾發現柯文祺的臉有逐漸逼近她的趨勢,她連忙轉個頭,並且往後退了一小步,讓他的唇撲了個空。

柯文祺尷尬而勉強的說:「小蕾,我還沒有祝你聖誕快樂呢。」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絨布盒,打開絨布盒,裡面是一枚閃亮亮的碎鑽戒指,他拉起尹醉蕾的手,把盒子交到她的手裡,靦腆而鄭重的說了一聲,「聖誕快樂。」

「這是……」尹醉蕾低著頭,疑惑的問。

「這是我用打工的錢買的……」柯文祺搔搔頭,「雖然不是太值錢,卻是我對你的心意。」

「不行……我不能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尹醉蕾把絨布盒往他手裡塞。

兩個人拉拉扯扯的,最後柯文祺急著說:「這是特地為你買的……如果你不要的話,就把它丟掉好了。」

尹醉蕾聞言,只得乖乖地把戒指盒握在手裡,她總不好真的把它丟了,那麼傷人的事情,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

「謝謝你……」尹醉蕾為難的說:「可是很抱歉……我沒有為你準備禮物。」

「沒關係……你肯收下這枚戒指,就是給我最好的禮物。」柯文棋說。

事情似乎愈來愈嚴重了,再這樣下去好嗎?尹醉蕾真是不敢想像。

「我可以……可以抱抱你嗎?」柯文祺小心翼翼地問。他願意等,等到她心甘情願意讓他吻的那天,現在他只想抱抱她,即使不能吻她。

「嗯。」尹醉蕾掙扎了好久,終於點點頭,她不是冷血動物,她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純真又誠懇的請求。

柯文祺歡天喜地擁住了她,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尹醉蕾僵在他的懷裡,只覺得心中的背負似乎愈來愈沉重,重到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來了。



進了屋,換了拖鞋,經過客廳的時候,尹醉蕾吃驚的停下腳步。

「回來啦……小蕾。」聶奔懶洋洋地望著她,唇邊掛著一抹詭譎的笑。

明明是笑,卻讓人有種憤怒的錯覺,好像隱隱含著怒氣,是一種好陌生的神情,看了會讓人不自覺地想發抖,就像尹醉蕾現在的感覺一樣。

她吞了一口口水,澀澀地叫了一聲,「乾爸爸。」

場面是尷尬的,自從上回兩個人在廚房裡吻得天昏地暗之後,尹醉蕾愈發少回聶家來,即使回了家也總是睡到日上三竿,就算兩人偶爾見上了面,也是守禮而拘謹的。

聶奔不喜歡她。尹醉蕾很有自知之明,也努力讓自己離他離得遠遠的,不再去招惹他,她不想讓母親夾在中間難做人。

「昨天晚上玩得很快樂吧?」聶奔的表情是陰的,也是狠的。

尹醉蕾眨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

「昨天學校舉行舞會,很熱鬧。」她把手背在身後,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讓聶奔看見握在她掌心的紅色絨布小盒。

「舞會啊……」聶奔顯得咬牙切齒。

尹醉蕾突然打了個哆嗦,一向能給她溫暖感覺的聶奔此刻全身似乎都冒著寒氣,那股寒氣蔓延到她的身上,她覺得冷極了。

「乾爸爸怎麼這麼早起床?」尹醉蕾看了看表,才上午五點,同時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好幾步,想遠離他身上飄來的寒意。

「心裡煩,睡不著。」聶奔簡短的說。

見到她後退的腳步,他半瞇起迷人的眼睛,冷冷地笑了一聲。

「喔。」尹醉蕾傻傻地應了一聲。聶奔也會有煩惱?也會有解決不了的事?她以為他是無所不能的。

「小蕾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心煩?」聶奔似笑非笑的問。

他邪邪地挑起半邊的眉毛,緩緩地從沙發上立起身。

「我……我要睡了。」尹醉蕾的心臟卜通卜通的跳著。

她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好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一邊舔著傷口,一邊伺機反撲;她好害怕,她不認識這樣的聶奔。

尹醉蕾瞪著他往她走來,她不假思索的拔足狂奔,逃命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洗了個熱呼呼、香噴噴的澡,尹醉蕾全身緊繃的神經似乎得到了短暫的紆解。

跨出浴室,本來想仰身倒進軟綿棉的大床,然而這小小的願望還來不及實現,尹醉蕾又一副活像被雷劈到的模樣,張著嘴卻發不出聲,拾著腿卻邁不出腳步。

原本背向浴室坐在書桌前的聶奔聽見她打開浴室的聲音,慢吞吞地回過頭,發現全身上下只圍著一條浴巾的她,卻一點兒也沒有迴避的意思,反而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仔仔細細地把她打量個夠。

尹醉蕾被他看得渾身都在發抖,她忍不住捉住胸前的浴巾,尷尬的說:「乾爸爸……我要睡了。」

聶奔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仍然是死死地盯著她,熊熊的目光好似要穿透她身上的浴巾,直接燒灼著她還冒著蒸氣的白嫩香肌。

「這個……」他揚了揚手上的紅色絨布盒,又展開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很漂亮……」

那是柯文祺送給尹醉蕾的戒指盒,她進浴室前把它放在書桌上。

聶奔打開絨布盒,取出裡面的碎鑽戒,慢吞吞地走向她,拉起她的手,往她右手上的無名指套進去,銀亮的戒指正好適合她手指的尺寸。

「柯文祺為了你……真的是煞費苦心了。」他握著她的手說。

只是他的讚美聽不出一絲誠心,倒是嘲諷的成分不少。

「我……」尹醉蕾張著嘴,她本來想告訴聶奔,她會找機會把戒指還給柯文祺,她想告訴聶奔,她根本不想要這樣的禮物,然而那個陌生的聶奔做出更加讓她驚異的事情,奪去她全部的注意力,讓她把到口的話都忘得一乾二淨……

聶奔攔腰抱起了她,毫不猶豫的把她送到床上,同時他也爬上她的床。

「乾爸爸……」一種全然陌生的情緒抓住了她,是難堪、是害怕,還有更多的迷惘,她看不懂他眼裡那團黑霧,還有在那一團黑霧裡偶然跳動著的光芒。

聶奔卻好像完全聽不見她的聲音,他只是著魔似的扯下她身上的浴巾,然後瘋了似的壓住她赤裸裸的香滑凝脂。

尹醉蕾想抬起手推拒他,卻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她想張口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聶奔用手臂撐持住自己的重量,然後微微地抬高身子不再緊緊地壓著她,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泛著粉紅色的小臉,盯著她黑醉的眸子,盯著她微啟的朱唇……

聶奔妒恨地想著,小蕾是他的,她應該躺在他的懷抱,她是他一個人的,他再也不把她讓給別人,管他什麼青春的少年,他受夠了……

他受夠了她一步一步的離開他,他受夠了她一點一滴地淡出這個家。她跟柯文祺走在一起,他忍;她考上高中堅持要住校,他忍;她上了大學還是住在外面,他忍;她三、四個禮拜才肯回家一趟,他忍……

只要她快樂、只要她幸福、只要她高興,他可以一個人在旁邊揪心淌血,他原本以為自己做得到,可是好難……

聖誕夜,他興匆匆地買了禮物,早早下了班,卻聽見劉媽說起她不回來過節的消息,打從她十二歲跟著劉媽來到聶家,每年的聖誕節,她都是坐在他的腿上拆禮物,然後快快樂樂地在他臉上印下一記響吻。

今年呢,她竟然連這樣重要的節日都缺席了,他的心都被她傷透了,她不知道他有多麼期待平安美好的聖誕夜,可是等待他的只有劉媽和滿桌的大餐,大餐沒有她,等於白開水,無滋又無味,可他還是勉強自己賣力的吃,因為那是劉媽忙了一天的苦心。

強顏歡笑直到劉媽進房睡去,他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客廳,在滴答滴答的時間流裡,聽見自己的傷心和絕望。為什麼要拱手把她讓給其他的小毛頭?為什麼他不能理直氣壯的愛她?他等了她這麼久,從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蛻變成十八歲的花樣蝴蝶,他等了她六年,愛了她六年,為了她,連前妻都離他而去,可是……她回來了,卻帶回另一個男孩深情的禮物,這讓他不能不瘋狂了……

絕對清高的愛不是真愛,他不能眼睜睜地看她投向另一個男孩子的懷抱……可是……

他盯著她甜甜的美顏。他一心呵護的小女孩竟然和另一個男孩共度了美好的聖誕夜,她和他、他和她……除了跳舞,還做了什麼?

聶奔愈想愈不能忍受。老天!他快嫉妒死了,她這副香軟的身軀也教那個小毛頭拿走了嗎?

「乾爸爸……」見他半天不發一語,尹醉蕾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他好壯,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聶奔丟開錯綜複雜的思緒,這一次他聽見她的叫聲,聽見她叫他「乾爸爸」。去他的乾爸爸!見鬼的乾爸爸!就是這頂莫名其妙的大帽子扣得他動彈不得,他再也不要聽見這三個字!

他凶狠無比的吼了一聲,「閉嘴!」

尹醉蕾被他大聲的喝斥嚇了一跳,同時也激起她體內不服輸的個性,力量好像又回到她的身體,她找回抬起手的力量,開始用力推拒著他鋼鐵般的胸膛。

聶奔卻一言不發,垂著頭見她使勁兒的推著他,好像把他當成什麼可怖的毒蛇猛獸似的,他一個氣悶,低下頭把唇覆蓋在她的唇上,開始瘋狂的吻著她。

又來了,就像兩人初初相吻的時候一樣,又是那種甜得要讓人窒息似的感覺。尹醉蕾慢慢地放棄了掙扎,使勁兒推拒著他的小手再度軟軟地垂了下來,整個人化成一顆軟糖似的。

聶奔吻去她掙扎的力量,開始把焦點放在她圓潤堅挺的乳房上,他用雙手捧起她的右乳,虔誠的親吻著乳房上淡淡暈開如花瓣的乳暈,然後含住乳暈上紅艷艷的尖端,她小小的乳尖在他反覆的咂舔逗弄之下,很快充血成熟,接著他又輕輕地捧起她的左乳,開始催熟另一隻乳尖。

「啊……」尹醉蕾覺得力量又開始一點一滴的流失,她渾身無力、動彈不得,只能勉強睜開眼睛,看見他在她胸前穿梭,感覺他的手、他的唇,放肆的在她身上撒野,然而她連個「不」字都說不出口。

她是一顆軟綿綿的軟糖,即將被他吞下肚子裡去……

聶奔慢慢地將一隻大掌伸到她的身下,不由分說地佔領她女性私密的禁地,他充滿技巧性的揉按著私處裡最敏感的地帶,直到她體內流出黏答答的蜜汁……

「不……不要……」第一次的恐懼捉住了尹醉蕾,她找回失落的聲音。

聽見她又開始抗拒他,而且她的身體又僵硬了起來,聶奔又把唇回到她的唇上,他再度輕易地佔領她的甜唇,同時深入她口中的甜蜜,他的舌找到她的,火辣辣地糾纏在一起,像在打架,又像在跳舞,黏得死緊,分也分不開……

令人頭昏眼花的熟吻奪去尹醉蕾的神智,也讓她鬆軟了香軀,癱軟在床上的細白身體,毫不抵抗的讓他為所欲為。

聶奔一邊深吻著她,一隻手則不停的愛撫著她的乳房,另一隻大掌繼續在她的身下兜圈子,三效合一的催情作用,果然激得她流出更多更多的蜜汁。

他緩緩地弓起她的雙腿,慢慢地左右扯開來,他看見她腿間水水嫩嫩的穴口,心神一陣強烈的激盪,早巳腫脹的下體此時此刻已經疼得無以復加。

尹醉蕾的唇因為暫時失去聶奔的吻而空虛起來,她睜開眼睛,卻看見自己弓起著膝蓋,雙腿大開,而聶奔正盯著她的腿間發愣。

「不……不要……求求你……」尹醉蕾呻吟著。

好羞恥!那個地方怎能容許男人這樣放肆的目光。她想夾攏雙腿,卻發現他雙手抓著她的雙膝,不允許她把膝蓋併攏。

聶奔慢慢地壓低身子,用粗壯的腰撐開她的雙腿,然後很快解開自己的褲襠,掏出生龍活虎的慾望,一舉往她水水嫩嫩的穴口挺進,好滑好緊的情慾甬道,他忍不住伸入再深入,想將她完全填滿。

「啊……痛啊……好痛啊……」尹醉蕾哭叫了起來。

她死命抓著身下的床單,淚水從她因劇痛而扭曲變形的小臉上滑下來,一滴一滴濕潤了枕頭。

聶奔愣了一會兒,然後快刀斬亂麻的從她體內完全抽出。

尹醉蕾痛苦的翻個身,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的膝蓋,彷彿想把自己還原成在母親子宮內的姿勢。

聶奔低下頭,看見被她抓得亂七八糟的被單,那凌亂的布痕說明了剛剛她所承受的巨大痛苦,還有……她的臀邊沾染了斑斑的血跡,那是她的處子之血,是他撕裂她的證據。

他滑下床,靜靜地坐在床沿,聽著她一聲比一聲傷心痛苦的哭泣,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掏空了,如果說他的存在對她而言真的曾經有過那麼一點價值的話,那些原本就無足輕重的價值此刻也不復存在了。

「小蕾……對不起……」他只能這樣說。

他以為她一夜末歸,他以為她和柯文祺……他抬起顫抖不停的雙手,呆愣愣地看著那停不下來的顫抖……老天!他親手玷污了她,他親親愛愛、甜甜蜜蜜的小女孩竟是毀在他的無知與狂妄之下。

聶奔慢慢地用大掌摀住自己的臉,他悔恨、他自責、他痛苦,但是一切都太遲了,傷害已經造成,一切都為時已晚了。

他撕裂她的童貞,也撕裂原本應該平安喜樂的聖誕節。

顫巍巍地離開床沿,聶奔站在床邊,一隻手懸在半空中,他不敢碰她,他張著嘴,想訴說他的愛、他的等待,卻看見她環住身體的小手上戴著一枚亮麗的碎鑽戒……

他頹然的垂下手、垂下頭、垂下眼……垂下寬大的肩膀,踉踉蹌蹌地跌撞到門邊,拉開門,他緊緊地閉上眼睛,顫抖的說:「真的對不起……」

關上門,聶奔把自己和她分隔成兩個世界,他無力的靠在門板上。他真的沒有力氣了,他竟然……不……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該等她、不該愛她,他不配……不配……

伸出手抹抹自己的臉,想抹去滿臉的悔恨和疲憊,卻摸到濕濕熱熱的液體,那是眼淚……那是從不輕彈的男兒淚,那是從不曾為女人流過的淚……聶奔緩緩地蹲下身來,深深地把臉埋進大掌裡。

好寧靜的早晨,沒有任何聲音的早晨,只有一雙男性的肩膀上上下下、劇烈的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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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8 02:50:5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愛侶3

我的世界旋轉了起來

摸不著天也踩不到地

只能緊緊地攀附著你


尹醉蕾揉揉兩隻紫得發黑的熊貓眼,無精打采的盯著餐桌上豐盛的佳餚。

「小蕾,你睡了一天,什麼東西都沒吃,一定餓壞了。」

劉媽忙著將香脆的烤雞端上餐桌,滿意的看看桌上豐富的菜色,似乎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似的。

看著、看著,劉媽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跑到冰箱前,打開門,取出一個大大的蛋糕,興匆匆地捧到餐桌上,笑咪咪地說:「大少爺昨天特地帶了你最喜歡的蛋糕回來,聽說是特別請五星級餐廳的大師傅做的,可惜昨天你沒回來,這個好東西就這樣擺了一夜……」

尹醉蕾盯著眼前超級華麗的蛋糕,臉上卻沒有一絲歡欣雀躍的表情。

「小蕾,你怎麼還坐在這裡,快去請大少爺下來吃飯啊,這大少爺也是一整天都關在房間裡,和你一樣什麼都沒吃呢。」劉媽催促著她。

尹醉蕾卻像個木頭似的,動也不動。

「你這孩子是聽見媽說的話嗎?」劉媽的嗓門有轉大的趨勢。

「不用叫了,我這不是下來了嗎?」聶奔面帶微笑的走進餐廳,拉闊椅子坐下。「好香啊!」他誇張的吸了口氣,讚道:「劉媽的手藝真是愈來愈好了!」

「真的嗎?」劉媽顯得眉飛色舞,卻又謙虛的說:「不過比起五星級大廚來還是差了一大截,像這麼漂亮的蛋糕我就做不來,這可是小蕾的最愛喔,是不是?」她把臉轉向女兒,又說:「小蕾,還不謝謝大少爺,這可是特別為你買的喔。」

尹醉蕾依然不言不語,逕自盯著大蛋糕發愣。

聶奔清清喉嚨,向坐在他對面的尹醉蕾說:「小蕾不是最喜歡草莓嗎?這裡面滿滿的都是草莓喔……」

尹醉蕾慢慢地抬頭,視線對上他的,卻半天不吭一聲。

劉媽見狀,忍不住皺起眉頭,拿出做母親的權威,說道:「小蕾,你是怎麼了?大少爺在跟你說話呢。」

「沒關係、沒關係,劉媽,你也坐下,我們開飯吧!」聶奔揮揮手。

尹醉蕾卻突然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要走出餐廳。

「小蕾,你要去哪裡?」劉媽問道。

尹醉蕾收住腳步,頭也不回的說:「我不餓。」

「怎麼會不餓呢,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劉媽叫了起來,「既然這樣,那吃塊蛋糕好了,你不是最愛吃蛋糕的嗎?」

「不要!」尹醉蕾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以為用蛋糕就可以哄哄我了嗎?」

這話是說給聶奔聽的,而他也聽見了,聽得一清二楚;這話像一把利刃,插得他痛徹心扉。

尹醉蕾在原地停了一下,然後像顆子彈似的衝回房裡,她從不鎖門的,這一次卻緊緊地鎖上了房門。



「過分!過分!」

尹醉蕾趴在床上,死命的槌打著枕頭,好像鬆軟的枕頭和她有著血海深仇似的。

「過分!嗚……」槌得沒有力氣了,她開始抱著枕頭沒命的哭著。

昨天在舞會現場放下一個晚上的CD片,今天又哭了一整天,從早上一直哭到天黑,直到母親來敲她的房門,她怕母親進來,更怕母親發現床單上已經發黑的血漬,才勉強止住淚,腫著一雙黑眼圈來到餐廳,她什麼忙也沒幫上,只是坐在椅子上發呆,她怕隨便一動,眼裡的淚又要流出來。

她覺得自己好像快死掉了,她應該睡卻睡不著,她應該吃卻吃不下,可是那個可惡的、狂妄的、不要臉的大壞蛋,竟然還敢在她面前大言不慚的說著,小蕾不是最喜歡草莓嗎?這裡面滿滿的都是草莓喔……

去他的蛋糕!去他的草莓!他以為她還是小孩子嗎?尹醉蕾沒命的哭著,體內所有的水分競往眼裡沖,爭先恐後的變成眼淚……

她的身體都被他看光了,被他吻遍了,被他摸夠了,她都已經被他……被他……他竟敢還把她當成小孩子來對待……不!她不是孩子了,她不要蛋糕!

她要他溫存的軟語,她要他把她當個女人,一個真真正正的女人,她要他輕輕地抱著她、哄著她、愛著她……可是那個不要臉的大色狼竟敢在佔有她之後,只丟下—句「我很抱歉」,接著就一走了之,任她一個人在房裡哭斷了腸、哭死了心,也不見他來看她一眼。

可惡!可惡!他竟然像個沒事人一樣,他的粗暴和熱情都還留在她的體內,他卻能夠表現得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他在她口裡留下的味道、他的大手在她胸前引發的戰慄、他進入她體內時飽滿的灼痛感,她小小的身體清清楚楚地記得過程中一切的感覺,銷魂的甜蜜、刻骨的痛苦,都是他給的……是他給的……

她愛他,她早就知道自己只能是他的,她只能接受他的吻,她只能反應他的愛撫,她甚至不後悔被他佔有,可是他一點兒也不在乎她,他還是把她當成一個孩子,還是把她當成那個愛吃蛋糕的小小孩,既然這樣,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要進入她的房間,對她做出那些甜蜜又殘忍的事?

「為什麼?」尹醉蕾歇斯底里的大吼一聲,然後軟軟地倒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好累、她好累……好苦、她好苦……她撐不下去了……她閉上眼睛,淚水仍然由緊閉的眼縫汩汩地流出來;她總算睡去,夢裡仍然是聶奔的臉,她夢見他吻著她,一直吻著她……她但願自己可以沉浸在這個夢裡,永遠都不要醒來。

餐廳裡,劉媽尷尬的看看聶奔,臉上寫滿了抱歉,她搓搓手,不安的說:「大少爺,對不起,小蕾這孩子真是愈來愈任性了。」

聶奔原本豎著一雙耳朵專心聽著尹醉蕾奔離的腳步,突然聽見劉媽的話,他想了一下才能消化她話裡的意思,消化過後,他搖搖頭,用充滿失落的聲音說:「劉媽,你別這麼說,小蕾她很好。」

「大少爺,你別再寵她了,再這樣下去,小蕾真的要無法無天了,再怎麼樣我們都是下人,小蕾她已經造次了。」劉媽不好意思地道。她真是覺得對不起大少爺,別說大少爺從不曾支使小蕾去做任何一件事,反而要他處處容忍小蕾的胡鬧和任性,真是「主不主」、「僕不僕」的。

「劉媽,你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小蕾只是個小女孩……」說到這裡,聶奔突然停下下來,眼神變得幽幽遠遠的。小蕾還是個小女孩嗎?不……她不再是了,是他玷污了她,是他親手毀了她純真的世界,是他奪去她最珍貴的東西,是他對不起她……

「大少爺,你怎麼了,臉色突然變得這麼蒼白?」劉媽覺得聶奔的神情不對。

劉媽從來不曾在聶奔的臉上看過這樣幾近軟弱的表情,因為聶奔在商場上一向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像一個全能的神,英俊、聰敏、強壯、完美,是多少名門淑女心目中的理想情人、夢想牽手;也是附近歐巴桑們最喜歡談論的對象,連市場裡的豆腐西施都作夢想嫁給他,每次她去買豆腐,那個還頗有幾分姿色的豆腐西施就拉著她的手問東問西,問的不外都是他的八卦消息。

老實說,有個像聶奔這樣的主子,劉媽也覺得面上有光,走到哪兒都有風似的。

偏偏她的寶貝女兒動不動就對聶奔擺個臉,或是用不敬的口氣對他說話,雖然他對她們母女倆是好得沒話說,光是吃飯這件事,有幾個做下人的可以和主子同桌的?

小蕾這孩子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更別提大少爺還特地帶了她最愛吃的蛋糕回來,沒想到那個孩子竟然這樣不領情。

說來說去,都只能怪她教女無方。劉媽哀歎了一口氣。

聽見劉媽的歎氣聲,聶奔勉強提起筷子,扒了幾口白飯,同時安慰她說:「劉媽,別擔心,我沒事……」

「大少爺,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劉媽還是不安。

「哪裡。」聶奔搖搖頭。

「以後我會好好管管小蕾,這孩子這陣子老是陰陽怪氣的,先是和柯文祺鬧分手,好不容易小兩口和好了,現在又……」劉媽捏捏眉心,一臉傷透腦筋的說:「她的個性這麼強,只怕昨天又跟柯文祺鬧彆扭了,所以今天才會衝撞大少爺。」

聶奔靜靜地吃飯,並不答腔。他沒有資格評斷小蕾的一切,他沒有資格

「唉!」劉媽也端起飯碗,突然又喃喃地說:「小蕾再繼續這樣下去,只怕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她。」

不會的,小蕾這樣可愛,她的任性、她的驕縱都是恰如其分,讓人打從心眼裡覺得她是個清新生動的小女……人,他多麼希望沒有男人受得了她,這樣她才會留在他身邊……聶奔低著頭把臉埋進碗裡,他希望尹醉蕾是他一個人的,希望她只為他笑、只向他撒嬌、只對他任性,他一直這樣希望……

可是今天早上,他親手把這個希望打破了。

「大少爺,你真的沒事嗎?」劉媽發現聶奔的臉色似乎愈來愈差。

聶奔放下碗,勉強的說:「劉媽,我真的沒事。」他推開椅子,站起來,若有所思的說:「我出去一下。」說完,他上了二樓,回到房間,取了外套,踏出聶家大門。



好冷的聖誕節,聶奔毫無目的的在街頭游晃。

黑夜森森,燈火明滅,台北的街頭還延續著昨天聖誕夜狂歡的氣氛,到處都是人潮,聶奔卻希望午夜十二點趕快到來,希望這個聖誕節趕快結束。

他拉拉厚厚的大衣領,入夜後的氣溫更往下降,聽說已經降到十四度。

小時候他曾經跟著父親、母親一起在歐洲共度白色聖誕,小木屋、暖壁爐、還有大大的雪人、瘋狂的雪仗,那樣美麗的景致,他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夠帶著尹醉蕾一起去看看,一起在冰天雪地中熟辣辣地擁吻在一起……

他甩甩頭,把這個奢侈的念頭甩出腦海,停下腳步,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停在一家精美的蛋糕屋前,他隔著櫥窗,看著各色各樣、造形精緻的糕點,想起尹醉蕾甜甜的笑臉,想起她一會兒爬上他的大腿,一會兒又去逗弄攀木蜥蜴,或是捧著圓圓的小魚缸獻寶似的叫著,乾爸爸,你看我的大肚魚……看盡她的甜甜蜜蜜,看她終於靜靜地坐在他身邊,快樂的吃著蛋糕,他記得她的嘴邊老是沾著白白的奶油……

不行,不要再想,你無權再想了!聶奔,她不會原諒你的!她是那樣驕傲美好的女孩,不會原諒你用那種卑劣的手段強佔了她……你已經完了,你已經完了!

聶奔失魂落魄的離開蛋糕屋,毫無目的的繼續往前走。

冷到最高點,天空飄起了雨,濕濕冷冷的雨絲不大,卻是綿綿密密,大有長期下降的趨勢。

狂歡的青少年跳著、笑著,往騎樓裡奔,唯獨聶奔視若無睹的步出長長的走廊,走進濕濕冷冷的雨絲裡。

「喂,你有沒有看到?那個人好帥!」

一群急著躲雨的年輕女孩,在和聶奔擦身而過之後,有人發出這樣的驚歎。

「你也注意到了,好像布萊德彼特!」

「真的……台灣也有體格這麼棒的男人……」

女孩們圍在騎樓裡,盯著聶奔的背影,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開於他的一切。

聶奔卻絲毫未覺身後的騷動,只是無知無覺的浸淫在霏霏的冷雨中。



走著、走著,聶奔好像變成一個落湯雞似的,他的腦袋變得昏沉沉的,嘴唇也變得又青又紫,看起來好像吸血鬼似的,蒼白得嚇人,他快撐不下去了,然而他的腳卻怎麼樣也停不下來,還在漫遊著。

一部轎車快速從聶奔的身邊駛過,濺起的冰涼水花毫不流情的打在聶奔的身上,打得他一頭一臉,他伸出手抹抹臉,然後又低低地笑起來。又有何妨呢?反正早已渾身濕透了,再加上那些水花又何妨呢?

如果這樣一直走下去,能不能走到地獄裡?他茫茫然的自問。

剛剛疾馳而過的轎車突然慢慢地往後倒,倒回到聶奔的身邊,一個女人搖下了車窗,發出一聲驚呼,「老天!聶總……真的是你!」

聶奔茫茫然的睜著眼睛,循著聲音望向女人的臉,他奮力撥開眼簾上的雨水,看清女人的臉之後,他開心的笑了,慢慢地伸出冰冰涼涼、沒有一點溫度的大手,他摸摸女人的小臉,用充滿感情的聲音叫了一聲,「小蕾……」然後,他高大的身體緩緩地倒了下去……



「聶總,謝天謝地,你總算是醒了。」

聶奔緩緩地睜開眼睛,他沒有走進地獄,卻進了女人的香閨。

「茜紅?怎麼會是你?」聶奔揉揉酸疼的太陽穴。

「你應該說幸好遇上我,否則你恐怕早巳經……」算了!「陳屍街頭」四個字著實太難聽,只要他沒事就好。

聶奔掙扎著想從床上坐起來,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襲來,逼得他又軟軟地倒回床上。

「聶總,你就乖乖別動,好好睡一覺,醫生說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茜紅細心的為他拉拉身上的被子。

「謝……謝謝你。」聶奔乖乖地躺在被窩裡,不再輕舉妄動。

茜紅拉了張椅子坐在床前,看著他明顯憔悴的俊臉,心疼的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人在冷雨中胡亂的走?」

「我……」聶奔結巴了。

他的頭腦逐漸清醒,也想起自己在雨中失魂落魄的模樣,他該走下地獄的,不想卻上了女人的床。

「聶總經理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啊?」茜紅輕聲調侃他。

看他的樣子,是有精神多了。茜紅想起她在雨中見到他的時候,還真擔心他就這樣死了。

「看在我生病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吧。」聶奔找回了聲音。

茜紅轉了轉大眼珠,然後伸出修長如蔥段般的手指,隔著棉被戳了戳聶奔的胸膛,嬌嬌媚媚地說:「好吧,誰教我這麼有同情心呢。」

「謝謝你喔。」聶奔好笑的說。

「不客氣。」說著、說著,茜紅彎下腰,把臉湊在聶奔的面前,吐氣如蘭。

看著這張八分神似尹醉蕾的臉龐,聶奔的心突然狂跳了起來。

「喂,別勾引病人喔。」聶奔開玩笑的說,可是他的聲音卻嘎啞了起來。

「聶總被勾引了嗎?」茜紅更往他的臉上貼近,大大的眼兒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的唇,然後她伸出舌頭舔舔自己的紅唇。

聶奔一把將她扯到床上,瘋狂的壓住她,狂野的說:「你不怕被我傳染了嗎?」

茜紅格格地嬌笑起來,摟著他的脖子說:「我要看看聶總有多大的本事。」

聶奔三兩下將她剝個精光,毫不壓抑的在她身上發洩所有的慾望。

「哈……聶總……你真棒……」茜紅在他進入她體內的時候,不斷地呻吟著。

聶奔瘋了似的騎在她身上,像一隻脫了韁的野馬,狂野的馳騁著,他包握住她兩隻抖顫顫的奶子,喘叫著說:「叫我聶奔……求求你……叫我聶奔……」

茜紅情慾迷濛的睜開眼睛,她的身體被他填得滿滿的,她的心卻覺得好悲哀,她努力隱藏住自己的情緒,張著紅唇叫著他的名字。

「喔……小蕾……我愛你,好愛、好愛你……」聶奔閉上眼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境裡,他用各種狂野的姿勢愛著她,愛著心目中的尹醉蕾……

我也愛你。茜紅在心中輕輕地喊了一聲,儘管知道聶奔愛的並不是她。



霏霏冷雨,持續的下個不停,聖誕節已經過去,只剩下濕冷的氣息。

昏睡一整晚的尹醉蕾幽幽地轉醒,搖搖發脹的腦袋,恍恍惚惚地下了床,晃到餐廳裡找水喝,身體內的水分都隨著眼淚排光了,她覺得格外的乾渴。

在廚房裡頭正忙著煎蛋和火腿的劉媽見到尹醉蕾,雖然仍有一肚子的不滿,但是見到女兒空腹灌著涼開水,還是忍不住為她泡了一杯熱可可。

「媽……謝謝你。」尹醉蕾接過熱可可,捧在手心中呵著氣,同時把臉湊進杯緣,呼吸著又香又濃的液體。

「你喔……」劉媽又氣又憐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把現做的三明治放在她面前,脫下身上的圍裙,也在她身邊坐下來。

尹醉蕾低下頭啜飲著熱可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劉媽真不知道她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女兒,看起來是白白淨淨、纖纖細細的,但是一拗起來,誰也拿她沒辦法。

「小蕾,十八歲也算是個大人了,做事不要太莽撞,你看你在這裡安安穩穩地睡到天亮,大少爺卻被你氣得連夜出走,唉!大少爺連車都沒開,也不曉得大半夜的一個人走到哪兒去,不曉得有沒有淋了雨?」劉媽哀聲歎氣的。

聽完母親的話,尹醉蕾只是愣愣地望著可可的熱氣發呆。

「小蕾,媽告訴過你好多次,就算大少爺對我們再好,他還是我們的主子,哪有做下人的給主子氣受的呢?」劉媽試著開導尹醉蕾。

是嗎?他生她的氣了,所以連夜出走,一個人?淋了雨?想著、想著,尹醉蕾輕輕地笑了。不會的,他才不會和她這個小女孩一般見識,他才不會對她生氣,他從來不對她生氣的,他當她是個小女孩,像他那種大男人怎麼會對她這個小女孩生氣呢?

她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女孩,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女孩……他這樣連夜離家,只是說明了一件事,他一點兒也沒有將他們發生遇的事和她放在心上。

「小蕾,你到底有沒有把媽說的話聽進去啊?」看著女兒心不在焉的模樣,劉媽忍不住又叮嚀了一次。

尹醉蕾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劉媽莫可奈何的搖搖頭,推開椅子站起身,走到冰箱前面,打開門,取出聶奔帶回來的大蛋糕,對女兒說:「還有,如果你真的不想吃蛋糕的話,那媽媽要把它送給隔壁的徐奶奶,徐奶奶的媳婦兒前幾天不小心摔斷了腿,現在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連三餐都沒辦法做,徐奶奶有三個孫子,都喜歡鮮奶油草莓蛋糕,倒不如就把蛋糕送給三個小孫子當早餐好了。」

尹醉蕾的臉突然垮了下來,小嘴也翹得半天高。

劉媽見她不出聲,以為她是同意了,於是捧著蛋糕就要往外走,同時口中叨叨唸唸地說:「這麼好的東西,與其讓它壞去,還不如讓喜歡的人高高興興地吃下肚。」

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尹醉蕾終於推開椅子,飛奔到母親面前,擋著她的去路,紅著臉,理直氣壯的說:「我要吃!」

什麼啊?劉媽真是傻眼了。這孩子昨天不是才為了這個蛋糕和大少爺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嗎?想起女兒昨天氣呼呼的模樣,劉媽還真以為女兒轉性,不愛吃蛋糕了,怎麼這會兒……

尹醉蕾趁著母親發呆的時候,伸出雙手搶回了蛋糕盒,用充滿佔有慾的聲音說:「這是送給我的!」

反正聶奔也不在,她就要給它吃個痛快,反正她就是這種長不大的小女孩,她愛蛋糕比愛戒指多得多。

她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捧回餐桌,抽出透明的蛋糕刀,切了好大一塊蛋糕,見到切面露出豐富的餡料,忍不住用力嚥了一口口水。真的,好多、好多的草莓……

她又想起聶奔說的,小蕾不是最喜歡草莓嗎?這裡面滿滿的都是草莓喔……

想到這裡,她又想哭了,在眼淚還沒奪眶而出之前,她連忙叉起一小塊蛋糕,放進嘴裡。好細滑的口感,好像入口即溶似的,即使冰了兩天,這蛋糕還是風味醇厚。

一向對甜食興趣缺缺的劉媽突然把臉湊到尹醉蕾的面前,調侃的說:「怎麼扁著嘴,是不是蛋糕不好吃,媽媽還是把它送給徐奶奶好了……」

「媽……」尹醉蕾紅著臉,不依的叫道。

「好好好……你喜歡就好,大少爺回來別忘了跟他道聲謝。」劉媽愛憐的摸摸她的頭。

「等他回來,我老早上學去了。」尹醉蕾皺皺小鼻子,隨後舔舔嘴角,然後又動手切了第二塊蛋糕。

反正聶奔不到三更半夜是不會回來的,媽之前不是說過他老是三天兩頭見不到人嗎?反正他的女人多得就像菜市場裡的蘿蔔,數也數不清。尹醉蕾狠狠地叉起蛋糕,毫不淑女的往口裡送。

甜孜孜的蛋糕嘗起來比鹹濕濕的淚水要好得多,她才不要為他再流一滴淚。

「你這孩子又任性了……」劉媽搖搖頭,然後又往門外走去。

「媽……你要去哪兒?」尹醉蕾滿嘴都是蛋糕,含糊不清的問。

「既然你不肯割愛蛋糕……那媽媽只好到徐家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劉媽笑咪咪地說。

「什麼嘛……人家難得回家來耶!」尹醉蕾忍不住抗議起來。

「你都這麼大個人了,應該懂得照顧自己……對了,你不是下午才有課嗎,吃飽了可以再睡一下,瞧你那雙熊貓眼還真嚇人。」說完,劉媽就走了。

尹醉蕾吃得正香甜,什麼傷心和睡覺都忘了,她吃啊吃的,十六寸的大蛋糕轉眼之間去了近四分之一

,她覺得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被蛋糕填滿了,才心滿意足的放下叉子,同時還不忘舔舔沾在唇邊的鮮奶油。

幸好聶奔不在,否則讓他看見她這副沒骨氣的樣子,那不是太丟臉了嗎?她拍拍胸口,然後站起來,準備清洗杯盤,順便把蛋糕收回冰箱,然而她剛一站起,又驀然呆坐下來,一臉魂飛魄散的模樣。

「你站在那裡幹什麼?」回過神來,尹醉蕾先發制人,對倚在餐廳門口的聶奔凶巴巴地質問道。

聶奔但笑不語,他輕鬆的把手插進褲袋,邁著閒適的步子走進餐廳,沖了一杯熱咖啡,然後在她的對面坐下。

一時之間,大眼瞪小眼,尹醉蕾丟臉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然而見到他唇邊始終掛著一抹隱忍的、若有似無的微笑,她的心頭又忍不住燃起一把火。

「你笑什麼啊?」尹醉蕾仍然凶巴巴的。

聶奔仍然在笑,笑得含蓄、笑得別有深意。

尹醉蕾愈看愈生氣,忍不住又叫道:「你在笑我嗎?」

「不是。」聶奔開了口,只是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

昨夜只是喉嚨痛,痛過的第二天照例就會「失聲」,這就是感冒。

聽見他的聲音之後,原本劍拔弩張,渾身像只刺婿似的尹醉蕾突然就沉靜了下來。

「你感冒了?」尹醉蕾努力隱藏起關心的成分,平淡的問。

聶奔啜著熱咖啡,沒有回答。

尹醉蕾知道他不方便說話,於是她起身收拾了杯盤,清洗乾淨後,又把蛋糕送回冰箱。她背著他站在流理台前,猶豫掙扎了一下,終於泡了一杯熱牛奶,她僵著身體走到他面前,把牛奶遞向他,板著個臉說:「咖啡太刺激了,感冒的人還是喝熟牛奶比較好。」

「謝……謝謝。」聶奔啞著聲音道謝。

他伸出手接過牛奶,指尖碰到她的,他讓自己的手指在她溫暖的肌膚上多停留了幾秒鐘,才依依不捨的接過熱牛奶。

他的手好冷,指尖和關節都是冷硬的,她剛剛還對他大呼小叫的。尹醉蕾的心突然抽痛起來、不忍起來,她俯視他的臉,發現他的臉色也不好。

「要不要我打電話幫你請假?」尹醉蕾問道。

聶奔搖搖頭。今天公司裡有一場非他主持不可的會議,他非到不可。

看著他堅持的樣子,尹醉蕾又心疼又心急,她不顧三七二十一的跑到客廳,撥了神風集團的電話,按下黃聖文的分機,不由分說的開口,「聶總經理今天不舒服,要請假一天……什麼會議……不行啦……他真的感冒很嚴重,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還主持什麼會議啊?」

她都把話說得這麼重了,黃聖文還在話筒那頭喳喳呼呼的。

她一個氣不過,忍不住凶巴巴地說:「是聶總經理的生命重要,還是你那見鬼的會議重要啊?莫名其妙!神風集團養了那麼多人,難道沒有一個可以暫時替代他的嗎?」說完,她用力掛斷了電話。

回到餐廳,她重新坐在聶奔的面前,發現他又笑了,只是這回卻是苦笑。想來他是把她對著話筒所說的一言一語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喝完牛奶就去睡覺!」尹醉蕾專斷的命令。

「我要開會。」他的聲音好像生銹似的。

「我替你請假了。」尹醉蕾一臉篤定。

聶奔搖搖頭,操著乾啞的嗓子痛苦的說:「這個會議很重要。」

「沒有什麼比你的健康更重要!」尹醉蕾毫不讓步。

「你真兇。」聶奔突然說道。

尹醉蕾的臉驀然漲得紅通通的,她移開視線,一頭一臉都是尷尬。

「蛋糕好吃嗎?」聶奔又問。

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聲音都啞成這樣,還在問些有的沒有的。尹醉蕾紅艷著臉頰,衝到他的面前,搶過他早已喝光卻還握在手上的牛奶杯,拿到水槽底下沖洗著。

聶奔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後,啞著沙沙的嗓音說:「小蕾……那天真是對不起,我是一時昏了頭了才會做出那種傷害你的事……」

尹醉蕾沖淨了杯子,正忙著擦乾,聽見他的話後,她停下了動作,呆愣了好幾秒,接著才冷冷地說:「然後呢?」

原來他是一時昏了頭才對她那個樣子的,原來只是這樣……她用力咬著唇,以免發出潑婦罵街的叫喊。

「我知道女孩子的第一次都會想留給最心愛的人……」聶奔痛苦的說:「我真的很抱歉……也對柯文祺很抱歉……」

扯來扯去,他連柯文祺也扯了進來,怎麼,他是怕她要他負責任嗎?扯出了柯文祺,他就可以解脫了嗎?尹醉蕾聽見他一句比一句傷人的話,他的話像鋒利的刀刃,一寸一寸地切割著她已經受過傷的心……

劇烈的疼痛麻木了她的知覺,她無意識的說:「還有呢?」

「我……」盯著她腦後烏溜溜的髮絲,聶奔張著嘴努力發出聲音,喉嚨好像有把火在燒,心裡卻正在下著冰血,忽冷忽熱的感覺讓他倍感痛苦,終於他發出模糊而沙啞的聲音,說:「我想……如果柯文祺真的愛你的話,他不會在意這件事情的……」

聞言,尹醉蕾轉過身來,仰起小臉面對著他異常蒼白的臉,他乾裂的唇毫無血色,眼裡卻佈滿了腥紅色的血絲,她緊緊地握著玻璃杯,好像把所有的怨氣、怒氣都注入到杯子上,她才能用平靜的聲音說:「你放心,他愛我也尊重我,他和你這種人不一樣。」

聶奔被擊敗了,被她眼裡冰天雪地的寒意擊敗了,被她的「你這種人」擊敗了,一時之間,天地似乎旋轉了起來,他幾乎要失去重心,他踉蹌的回到餐桌邊,用發抖的手摸索著椅子,確定椅子真的存在之後,才顫巍巍地坐下來。

坐下來,默無語,他已經無言以對,他已經無顏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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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8 02:51: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帶著破碎的身心回到學校,尹醉蕾卻早已無心上課。

一整個下午她流連在荷花池邊,池裡只有幾片破敗枯黃的荷葉,夏季燦爛的盛景已經過去,冬天的荷花池存在著備極蕭索的氣氛。

她呆坐在池邊,靜靜地看著在水裡游來游去的大肚魚,想起十五歲的夏天,她心愛的大肚魚集體暴斃,她哭得死去活來,還發了高燒,結果聶奔為了替她捉大肚魚,而摔傷了腿,感染了傷風的往事。

「小蕾……」

恍惚間,尹醉蕾聽見有人在叫喚她,她的心猛烈的跳動起來,想起聶奔在她床邊的輕言細語,他喃喃地說著,小蕾……乖……沒事了……睡吧,好好睡一覺,沒事了,我會保護你的……

他是她的守護天使……

「小蕾……」

尹醉蕾皺起眉頭,不是錯覺,真的有人在叫她,她的臉一亮,回眸一望,臉上的光彩一瞬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柯文祺……原來是你啊……」

柯文祺氣喘吁吁地停在她的面前,笑瞇咪地說:「不然你以為是誰呢?」

尹醉蕾眨眨眼。是的……她以為是誰呢?她的守護天使已經遠離,已經遠離了……

「我去外文系找你,才知道你蹺了課,怎麼又一個人躲在這裡發呆啊?」柯文祺一屁股坐在她的身邊。他真不懂小蕾為什麼對這個荷花池情有獨鍾,可以對著這個池子發呆好幾個鐘頭呢?

「我喜歡!」尹醉蕾沒好氣的說。

柯文祺碰了一個大釘子之後,沉默了一下才勉強的說:「要不要去吃晚餐?」

「我不餓。」尹醉蕾短短地吐出三個字。

早上的草莓蛋糕還留在她的胃裡,充滿了飽足感……她的眼神忽然變得幽幽遠遠,想起另外一種飽足感,想起聶奔填充在她體內的感覺,他將她塞得滿滿的,用他的強壯和陽剛,填滿了她體內不為人知的空洞……

「小蕾,你的臉怎麼突然這麼紅?」柯文棋注視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

「有……有嗎?」尹醉蕾摸摸自己的臉,果然熱得發燙。

「小蕾,你好像怪怪的。」柯文祺一臉迷惑。

他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她,嫩白得幾乎可以掐得出水的肌膚像塗抹了胭脂紅粉一樣,略帶羞赧嬌羞的女兒態顯得格外吸引人,他一直知道她是美麗的,但是她的美是淡然的、有距離的,而不是這種滾燙燙的艷麗。

是含苞的花朵亭亭綻放後的美,她美得像一朵盛開的花。

「你在說什麼啊?」尹醉蕾低下頭,心慌意亂的辯解,「我好得很……哪有什麼怪怪的?」

柯文祺聳聳肩,不置可否,臉上卻掛著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是以前,他絕不會懂得分辨女孩子不一樣的美,但是經過昨天之後,他懂了,當那個歷史系的女孩躺在他懷裡的時候,臉上也有那種如花一般綻放的美感,當他進入那個女孩細緻的身體時,看見她淌著汗水微微扭曲的臉,像嬌嫩的花苞努力掙脫牽絆,迎向陽光燦然開展瓣蕊……

「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啊?」尹醉蕾急急地轉移話題。

柯文祺搔搔頭,很不好意思的說:「小蕾……我昨天和社長他們去游淡水了……」

「喔,原來你沒回家睡覺啊?」尹醉蕾完全沒聽懂他的弦外之音。

「不是啦……我送完你之後就回家了,但是社長打電話說他們臨時缺一部摩托車,所以……」

尹醉蕾發現他幾句話說得結結巴巴的,於是她仔細的看著他,不明所以的問,「你玩得不高興嗎?」

「不是啦……」柯文祺又搔搔頭,他一緊張就會出現這種動作。

「那就好啦,你去玩你的,不用跟我報備啊。」尹醉蕾無所謂的說。

「可是……我載了別的女生,你也不生氣嗎?」

「氣什麼啊,我們本來就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你有你的自由。」

「小蕾,你會不會對我太放心了點?」

「我當然放心啊,只要你別把車騎快就好了。」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和別的女生發生了一夜情,你會怎麼辦?」

尹醉蕾愣住了,接著又笑開了,她捧著肚子笑得眼淚都流出來,斷斷續績地說:「如果……如果是那……哎喲!是那樣的話,你有沒有記得戴保險套啊?」

聽完她的回答,柯文祺黑著個臉不講話。

「哎喲!柯文祺,你說的不是真的吧?」尹醉蕾仍在笑。

「我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嗎?」柯文祺的口氣很差。哪有這樣子的女朋友,聽見他和別人上床了,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不會吧……你真的做了?」尹醉蕾勉強忍住笑。

柯文祺誠實的點點頭。

「你愛她嗎?」

「談不上愛,只是有一點喜歡,你知道,這幾年來,我愛的只有你一個。」柯文棋顯得有點懊惱。

尹醉蕾不再笑了。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明明不愛對方,還是能做那件事,聶奔不也是這樣對她的嗎?

「小蕾,對不起,我想過了,與其讓你聽見流言流語,還不如我親口把事情告訴你。」柯文祺的表情仍是坦蕩的。

「謝謝你的誠實。」尹醉蕾說道。

「你真的不生氣?」

尹醉蕾搖搖頭。

柯文祺歎了一口氣,認命的說:「小蕾,很早以前我就覺得你對我一點兒也不在乎,我想你真的沒有愛過我。」

尹醉蕾沒有反駁,只是平靜的把目光再度投向荷花池。

「我愛你比她多得多,但是她愛我卻比你多得多,所以我才跟她上床了,我覺得很累,我想要有一個可以回應我的女朋友,不止是身體的,還是心靈的,我很清楚,這兩點你都沒辦法給我。」柯文棋突然釋懷了。

他原本只是想請求她的原諒,卻在她的反應裡面看出兩人之間發展的局限,他好強、要面子,始終覺得總有一天她會愛上他,可是……

「你想分手嗎?」尹醉蕾仍然一臉平靜。

「對不起,我不想傷害另外一個好女孩。」

「是那個歷史系的女孩嗎?」

「是的。」

尹醉蕾看著柯文棋磊磊落落的表情,這是第一次,她真正看清這個優秀的男孩子,她笑了,是祝福的笑容,她朝他伸出手,溫柔的說:「柯文祺,謝謝你曾經愛過我。」

「謝謝你一直忍耐我。」柯文祺伸出手,用力握住她的。

分手就在眼前,他難得展露了幽默感。

「喂,被甩的人可是我耶!」尹醉蕾叫了起來。

「怎麼我有一種你老早就等著我開口提分手的感覺?」柯文棋半真半假的說。

他最後一次用力握緊她,然後依依不捨的放開。

他還是愛她,愛她的刁鑽古怪、難以捉摸……但他不得不放開她,她不是他能捉得住的女孩。

尹醉蕾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遞給他。

柯文祺接過一看,是他昨天清晨才送給她的聖誕禮物,他打開紅絨布面的錦盒,看見裡面的碎鑽戒仍閃著光亮,一點兒也沒有因為他們的分手而變得黯然失色。

「它值得更好的女孩,你也一樣。」尹醉蕾微笑的說。

「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女孩了,卻有比你更適合我的女孩。」柯文祺合上錦盒,把它放回自己的口袋裡。

「那麼……再見了,柯文棋。」

「再見了,小蕾。」

揮揮手,揮別青澀、不成熟的戀情。

能夠心平氣和的說再見……小男孩與小女孩真的長大了。

 和柯文祺分手之後,尹醉蕾反而變得忙碌起來。

她積極的參加班上與社團的各項活動,也忙著打工,把日子填得滿滿的,甚至元旦的連續假日,她都沒有回家,只給母親打了報平安的電話,原本以為母親會生氣的,但是沒想到……

「不回來啊……沒關係,參加社團活動可以學到很多經驗……」劉媽快樂的說:「不瞞小蕾……媽媽這陣子也積極投入社區營造的活動,還因此認識了不少的朋友,所以你別擔心我會寂寞的……」

「哇……媽媽真是愈來愈厲害了……大忙人一個呢……」聽見母親的聲音充滿了精神,尹醉蕾這才放了心。

「你這孩子少灌我米湯了……」劉媽高興的說:「說來說去,還是要感謝大少爺,要不是因為他開明,我也不可能有空做這些事……」

「大……大少爺他好嗎?」尹醉蕾握緊了電話筒。

「好是好啦,至少下了班會乖乖地回家,不過大少爺老是一個人關在房裡,不然就是坐著發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劉媽的語氣變得有些沉重。

尹醉蕾握著電話筒不說話。

聶奔會是為了她而失魂落魄嗎?白癡!她敲敲自己的腦袋瓜子,喃喃地自語,「你以為你是誰啊?不自量力的小女孩。」

「小蕾啊……你還在聽嗎?」劉媽連叫了好幾聲,都不見她回答。

「喔……我還在……」尹醉蕾回過神,連忙出聲相應。

「對了……媽順便告訴你一件大事……」劉媽神秘兮兮地說。

「什麼事啊?」尹醉蕾被母親的口氣吸引住了。

「大事就是……媽要到香港去過年啦!」劉媽得意的說。

「什麼?」尹醉蕾簡直傻眼了。

「媽想通了,媽活了四十幾年還沒出過國,這一次社區的朋友剛好有人在旅行社工作,可以幫我們拿到價錢合理的機票和食宿,所以我們一群中年歐巴桑決定一起到香港去過一個不一樣的新年,這個事情我已經和大少爺說過,他也已經同意了。」劉媽愈說愈興奮。

「是嗎?那我怎麼辦啊?」尹醉蕾哭喪著臉。

「乖,我會請附近的鄰居到家裡幫忙,或是你也可以到柯文棋家去過年啊,我想他一定很歡迎你的。」劉媽顯然萬事都有了底。

媽媽還不知道她和柯文祺已經分手了……算了,難得媽媽高興一次,就別說了,否則媽媽一定會留下來陪她。尹醉蕾努力振作精神,故作歡快的說:「媽,別擔心,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老實說,媽這次出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大少爺應該也會出去約會吧,所以家裡可能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劉媽愈想愈不放心,於是又說:「還是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跟媽一起到香港去玩……」

「拜託!雜在一群中年歐巴桑裡面,我會有代溝啦……」尹醉蕾開玩笑的說。

她當媽媽的拖油瓶已經夠久了,難得媽媽可以鬆口氣,她怎麼好意思像個牛皮糖似的黏著媽媽不放呢?

她突然覺得好想哭,一瞬間,大家都走了……

一定是老天爺在懲罰她的任性,一定是的……



寒假來臨,尹醉蕾更加忙著打工,她整天忙得早出晚歸,下意識錯開聶奔的作息時間,結果她原本纖細的身體更形消瘦。

這天她又忙到晚上十點多才回到家,一進門就見到劉媽手衩著腰,擺出做母親的權威喝道:「小蕾,你白天在補習班工作也就罷了,幹嘛晚上還要天天兼家教,看你瘦得都不成人形了!」

「媽,反正我回家也沒事嘛……」尹醉蕾拉起母親的手說著好話。

「什麼沒事,沒事你不會稍微把自己打扮一下,整天穿著破牛仔褲跑來跑去……」劉媽忍不住碎碎念。

「打扮給誰看啊?」尹醉蕾笑著說道。

「當然是給柯文祺看啊……」講到這裡,劉媽疑惑的挑起眉毛,問道:「對了,這個柯文祺怎麼好久沒來啦?」

「他也忙啦……」尹醉蕾含糊的說道,她躲避著母親的視線,同時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伸伸懶腰,誇張的打了幾個呵欠,說:「啊……好累,我要洗澡睡覺了。」

「小蕾啊……」劉媽跟在身後說:「再過兩天媽就要起程去香港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放心、放心……我有那麼多同學,還怕沒地方去嗎?」尹醉蕾進了房間,又探出頭來對母親嫣然一笑,說:「我會去送機的!」

「你還是別來好了……」劉媽眉心一緊,聲調怪怪地說:「我怕自己忍不住會哭……」

「媽……香港這麼近,而且你不過去十天,十天一眨眼就過了……」尹醉蕾忍住淡淡的惆悵。畢竟長這麼大,媽媽還是第一次離她這麼遠……

「反正你別來送就是了……免得我在大家面前哭得唏哩嘩啦、丟人現眼的。」說著、說著,劉媽就滴下了淚。

「好啦、好啦……我會在心裡祝你一帆風順。」尹醉蕾強顏歡笑著。

劉媽終於歡天喜地回房休息去了。

尹醉蕾關上房門,倒在床上發呆。兩天後就是除夕夜了,到哪裡去好呢?雖然幾個走得近的同學在知道她的情況後,紛紛表示了歡迎之意,但是……

唉!真是相交滿天下,能夠知心到能讓她厚著臉皮在除夕夜登門叨擾的,還真是沒一個。



除夕當天,尹醉蕾還是照常到補習班,幫忙打掃完畢,再改改英文考卷,不到三點,班主任就宣佈大家可以提前回家。

下了班,尹醉蕾跑到超市買了一大堆的仙女棒,然後一面哼著歌跳上公車。她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的,可以煮自己愛吃的,還可以租幾卷好看的錄影帶通宵看個過癮,還可以關了燈在屋子裡玩仙女棒,真好、真好……

她一定要很快樂、很快樂……和在香港的媽媽一樣快樂。她不停的鼓舞自己、激勵自己,然而她突然看見自己投影在公車玻璃上的臉,那張臉好像一個被搶了玩具的孩子,在生氣和放聲大哭之間猶豫著……

尹醉蕾的心突然靜了下來,一切開心的念頭都不再運轉。

她在騙誰啊?她一點兒也不快樂,一點兒也不高興,她為什麼要這樣欺騙自己?

誰說除夕夜一定要快快樂樂地過?她偏偏要睡它個天昏地暗,最好睡到自己變成個白癡,睡到不會思考、不會傷心,睡到忘記不該記得的人……

不該記得的人……不該記得的人呵……她疲倦的閉上了雙眼。



回到家,洗完澡,五點不到,天色已經黑黑暗暗。

連晚飯都懶得做,連吃的慾望都沒有,尹醉蕾直接鑽進暖暖的被窩,可是她睡了半天,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她還是只能聽見鬧鐘傳來規律的行走聲,她從來沒有發現原來鬧鐘計時的聲音這麼大。

然而比鬧鐘更大聲的,是門外傳來的汽車聲、開門聲、走路聲。

尹醉蕾的心狂跳了起來。媽媽確定是飛到香港去了,那這個聲音是……

「小蕾……你在嗎?」

尹醉蕾摀住嘴巴。老天!真的是聶奔……他、他、他不是約會去了嗎?

「叩叩叩!小蕾?」聶奔敲敲門,又喊了一次。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明明在玄關處看見小蕾常穿的球鞋乖乖地平放在櫃子裡,還是……她買了新鞋子?

他鬆了手,以為她到柯文祺家過年去了。劉媽到香港之前就告訴過他,小蕾會到柯文祺家過除夕。表上的時間已經快八點了,她一定正和柯文祺的家人一起圍在桌邊吃著豐盛的年夜飯吧?

落寞的邁開腳步,聶奔正要往客廳走去,才聽見身後的開門聲,他慢慢地回過頭,看見尹醉蕾小小的臉半隱半現的從門邊露出來。

從聖誕節到現在,他們已經整整兩個多月不曾這樣面對面了。

他知道即使她放了寒假,也不願意見到他,她再也不像從前老是來敲他的房門,纏著他天南地北的天馬行空……在他強佔了她之後……

「你在啊……我以為你到柯文祺家過年去了……」聶奔顯得有點語無倫次。

「你敲我的門,就是想說這些嗎?」尹醉蕾悶悶地說。她真是受夠了他開口、閉口都是柯文祺,他認定了她愛的是柯文祺,他認定了她會跟柯文祺一生一世、白頭到老。

「不……我只是想如果你沒到柯家去的話,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個晚餐?」聶奔緊張的說。

他的手心在冒汗、他的心跳在加速、他的雙腿在顫抖,他從來沒有在女人面前顯得如此謙卑,他從來不曾在女人面前這樣失控,他只知道如何主宰女人,怎樣掌握女人,從來只有女人企求他的愛,而他從未企求過任何女人的愛,除了她的……

他等了幾秒鐘,見尹醉蕾根本沒有回答他的打算,他在心裡苦笑一聲。當然了,她千方百計的躲避他,就是因為不想見到他這個惡棍的臉,好好的一個除夕夜,她又怎麼可能會跟他共度呢?

「沒關係……你不願意就算了……」聶奔乾澀的說。

他早有自知之明,這樣的結果早在預料中了,可是為什麼當預期成真的時候,他的心還會這麼痛呢?

「去……去……哪裡?」尹醉蕾問道。

短短的一句話,她也能說得結結巴巴的。

她被太多的驚喜和驚訝震懾住了,原本以為聶奔一定徹夜狂歡去了,原本以為自己只能孤孤單單地睡過這個除夕夜……

「我聽說白河屋餐廳的年夜飯很不錯……我已經訂了位子……」聶奔也被嚇得講話結結巴巴的。

他原本以為她會拒絕的,沒想到卻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心好像不再痛了,反而不正常的胡亂跳著。

「我可以穿牛仔褲嗎?」尹醉蕾終於完全打開了門,穿著可愛的史奴比睡衣,靦腆的站在他面前。

「大概不行吧。」聶奔笑了。

「喔……」尹醉蕾咬著唇,顯得很為難的樣子。

「你等一下……」聶奔突然說道。

他拔開長腿奔到客廳,然後又奔回到她的房門前,遞給她一個漂亮的大紙盒。

尹醉蕾被動的接過紙盒,傻傻地打開來,看見裡面有一件白色的豪華禮服,白得發亮的布料像是新娘子的顏色。

「這是送給你的新年禮物,我想了很久……本來想買蛋糕,又怕你生氣,所以才買了這個,你願意穿穿看嗎?」聶奔深情的說。

尹醉蕾吸吸鼻子,哽咽的說:「這該不會是你哪個女朋友穿不下,所以才送給我的吧?」

「小蕾,你不要誤會……這衣服真的是特地為你買的,絕對不是……」聶奔住了嘴,看見她帶著淚的小臉綻放了花樣的笑容,他才鬆了一口氣。這小妮子原來是在跟他鬧啊。

「等我一下……」她含羞帶淚又帶笑的關上了房門。

聶奔飄飄然的走到客廳坐下,臉上始終掛著一抹傻傻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個稚氣的少年,在期待生命中的第一次約會。

突然,一陣電話聲打醒他的虛幻夢境。

「喂,你好,我是聶奔……」聶奔臉上的笑容隱去了,「柯文祺啊……謝謝,也祝你新年快樂……小蕾她啊……你等等,我去叫她……」他拿著無線話機,拖著沉重如死囚般的腳步走到尹醉蕾的門口,敲敲門說:「小蕾,柯文祺的電話。」

「喔。」尹醉蕾七手八腳的打開門,禮服還亂糟糟地掛在她的身上,她拉著胸前的衣料,接過聶奔手上的電話,開心的叫道:「新年快樂……柯文祺……你在吃火鍋啊,真好,我在這裡都能聞到香味呢……對啊,我肚子好餓喔……嗯,我媽媽已經到香港去了……你不用來接我,我很好啦,謝謝你的關心,也替我向伯父、伯母和弟弟、妹妹問好……嗯……拜拜!」

聶奔鬆開握得死緊的拳頭,故作平靜的接過尹醉蕾手上的話機。

「柯文棋說了什麼?」他問。

「他怕我一個人太無聊,問我要不要去他家吃火鍋……」尹醉蕾一邊努力和身上的禮服奮戰著,一邊說:「柯文祺他家可熱鬧了,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大家湊在一起還可以玩橋牌呢。」

「你要去嗎?」聶奔咬著牙問。

「我已經答應要跟你去吃飯了。」尹醉蕾沒有抬頭,她已經快被這件禮服搞昏頭了。

「如果你想去柯文祺那裡的話,我可以送你去。」聶奔言不由衷的說。

尹醉蕾停下手邊的動作,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的臉,輕輕地問,「你要我去柯文祺那裡嗎?」他又覺得她麻煩了嗎?他又要把她往柯文祺那裡推了嗎?

聶奔的臉色陰陰的,不說話,過了好久,他才放下手中的無線話機,走到她的身後,伸出長手往前攬住她的腰,命令的說:「抬頭,挺胸……」

尹醉蕾感覺到他的大手停在她的小腹上,他的氣息吐在她的耳背上,她傻傻地聽從他的命令,抬頭……挺胸……

聶奔卻突然將大手往上移,罩住她的胸部……

「啊……」尹醉蕾渾身一顫,然後整個身體好像軟躺在他的胸膛上,她無力的叫道:「你想做什麼?」

聶奔察覺到她的反應,他滿意的笑了。他的小蕾對他並不是全無感覺,她敏感的小身體正在反應著他,他不該退縮的,她是他的,他一定要把她從柯文祺那個毛頭小子身邊奪回來!

思及此,他突然又變回那個邪肆又自信滿滿的男人,他進一步把手從她身後敞開的拉鏈縫裡伸進去,開始拆解著她胸罩的暗扣。

被他碰過的地方像是被火燒過似的,又熱又麻,尹醉蕾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無力的說:「別……別再這樣了……」

聶奔沒有聽她的,反而更加放肆的扯下她的胸罩,大手從她的後背一寸一寸的往前挪移,狂妄的佔領她的乳房,他的唇仍在她的耳後吹著氣,低低喃喃地說:「挺胸……」

「嗯……」尹醉蕾無助的嚶嚀一聲,不由自主的仰起頭,拱起自己的雙乳,往他的大掌裡送。

聶奔低下頭吻著她小小的肩頭,一邊揉捏著她的胸脯,白色的禮服已經褪到她的腰際,他瘋狂的揉捏著她雪白的乳房,挑捻著她雪峰上的尖瓣……

「求求你……不要這樣……」尹醉蕾快哭了,可是她的身體還不捨得離開他的手,他捏得她好激盪,身體裡好像有一些陌生的東西要跑出來了,她還沒有辦法面對那些東西……

聽見她柔弱欲泣的聲音,聶奔總算勉強住了手,他一把拉起她的禮服,把她柔軟的胸部撥進禮服裡,俐落的調了調禮服的線條,然後拉上她身後的拉鏈。

「你……你……」尹醉蕾的臉兒漲得又紅又紫,瞪著轉到她面前的聶奔,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我……」聶奔學著她的語氣,故作無辜的睜著眼說:「我只是幫你把衣服穿好而已……」他欺近她的臉,半瞇著眼盯住她的紅唇,低聲道:「我忘了告訴你……這種禮服已經把罩杯藏在禮服裡面,所以你可以不用再穿胸罩了。」說完,他雙手抱胸,帶著三分邪氣望著她。

立體花形剪裁的白色禮服完美的裹住尹醉蕾凹凸有致的身材,合身的尾擺更形拉高她纖細的身形,她整個人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百合花。

什麼啊……一個大男人竟然大言不慚的說什麼罩杯啊、胸罩的……尹醉蕾張開嘴,打定主意要罵他一聲「不要臉」,但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心虛的覺得自己好像也滿……滿喜歡他的「不要臉」,天啊!原來她也是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她剛剛還不知羞的把胸部往他的大掌上挺去呢……

「我們走吧。」聶奔對她鞠了個躬,然後拉住她的手,穩穩地放進自己弓起的手肘裡,挽著她往外走。

尹醉蕾歡喜地想著,他這樣應該不是把她當成孩子,而是把她看成一個女人了吧?她想當他的女人,已經想了好久、好久……

 搖曳的紅燭光、浪漫的鋼琴聲、鮮艷的玫瑰花海,這哪像是吃年夜飯的地方,根本就是情侶們談情說愛的場所,舉目望去,裝潢高級華麗的餐廳裡,淨是一雙雙含情相對的眼睛。

就像眼前的聶奔一樣。

尹醉蕾紅著臉,看著他眼中跳動的火焰。

「小蕾……你怎麼了?菜不好吃嗎?」聶奔往前傾身,專心的凝視著滿面紅暈的她。

尹醉蕾搖搖頭,尷尬的說:「沒有……菜很好吃,可是再吃下去,我怕身上的禮服會破掉……」她從來沒有穿過這麼合身的衣服,合身得好像是她身上第二層肌膚似的。

聶奔聞言,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尹醉蕾詫異地想著,好奇怪的感覺,聶奔在她心中一直是個體貼、有耐心的男人,可是今晚,她好像看到他的另一面,那是身為小女孩的她一直無緣觸碰到他的部分,那是屬於男性的瀟灑不羈,是更迷人的陽剛特質,是會讓身為女人的她更加怦然心動的……

聶奔仰天大笑完之後,邪邪地咧著嘴說:「衣服要是破了的話,我會把你緊緊地抱住,不會讓你走光的……」

尹醉蕾的臉漲得更紅了。平常的聶奔是絕對不會這樣跟她說話的,這樣大膽而挑逗的言辭……他是不是喝醉了?可是他的眼神卻這樣清楚……

見她紅艷著一張臉,聶奔忍不住倒了一杯香檳酒,遞給她,說道:「這個年分的香檳很不錯,要不要試試看?」

「我不會喝酒。」尹醉蕾搖搖頭。

「試試看,慶祝小蕾又長大了一歲。」聶奔顯得十分高興。

尹醉蕾又興奮又惶恐的接過酒杯,看著杯裡紅澄澄的液體。

「別擔心,香檳酒不會醉人的……」聶奔也朝她舉起酒杯,「恭喜小蕾已經是個十九歲的小女人了。」

聽見他喚她一聲「小女人」,尹醉蕾忍不住漾起甜孜孜的笑容,她又羞又喜的舉起酒杯,輕輕和他碰了杯,柔聲的說:「謝謝。」

滑順爽口的香檳酒溜過她的喉嚨,滑進她的胃裡,帶來一股淡淡暖暖的感覺,而她的口裡則留著醇厚的餘香。

尹醉蕾睜著大眼睛,驚異的說:「原來酒這麼好喝。」

她真是可愛。聶奔看著她坦率而直接的反應,又笑了起來。

尹醉蕾突然很不好意思的說:「謝謝,你對我這麼好,我卻沒有為你準備任何禮物。」她根本沒想到聶奔會回家,只是傷心的以為他早有約會。

「叫我吧,小蕾今天晚上都沒有叫過我呢。」聶奔滿臉都是期待。自從他強佔了她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叫過他,她不叫他「乾爸爸」了,也不肯叫他的名字,難得碰了面,除了你之外還是你……只要她肯叫叫他,就是給他最好的禮物了。

尹醉蕾被他的要求弄傻了,她張著紅紅的唇,不知所措的凝望著他。

「叫我聶奔,你願意嗎?」聶奔伸出手握住她的。

他今晚是使出渾身力量在挑逗她了,通常他什麼都不用做,女人自然就會往他身邊湧來,但是今晚,面對他愛了六年、等了六年的小女孩,他要讓她看見他最有魅力的一面。

然而他的魅力卻把她弄哭了。

尹醉蕾盯著他覆在她手上的大手,眼淚就這樣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滴在他的手背上。

「你不願意叫我嗎?或是你還在怪我,怪我那天……」聶奔緊緊地握住她的小手。

垂了好半天的淚,尹醉蕾才委屈的說:「我不是怪你……對人家那樣,可是我很難過,你都不理我,我一個人在房裡拚命哭,覺得自己好像快死了,你都不來看我一眼……我想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小麻煩,你一定很討厭我……」

「所以你才會為了一個蛋糕跟我發脾氣?」聶奔抬起手為她拭著淚。

他對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她卻沒有怪他的意思,那是不是代表她的心裡也有他呢?就像他一直把她擺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一樣,他也住在她的心裡嗎?那柯文祺呢?柯文祺在她的心裡是否比他來得重要?聶奔很想問個清楚,卻又問不出口。

如果得到的是傷心的答案,他該怎麼辦?他要怎麼面對自己,又該怎麼面對她呢?

「我只是……不喜歡你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我已經長大了,我一直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看見呢?」尹醉蕾把心裡想的一古腦兒說了出來。

「對不起……我不會再把你當成小孩子了,也不會再送你討厭的蛋糕了……」聶奔說道。

「沒……沒有啦,我還是很喜歡蛋糕的……」尹醉蕾想起那個最後還是沒吃完,聽說後來被徐奶奶的孫子們瓜分殆盡的草莓蛋糕時,忍不住嘴饞的舔舔唇。

聽見她的話,聶奔終於放心的笑了。

在看見她充滿誘惑力的舔唇動作後,他突然煞住了笑,深黑的眸子饒有深意的盯著她的唇。

「說了半天……你還是沒有叫我哩。」他乾啞的說。

「聶奔……」尹醉蕾叫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這樣叫他,卻是第一次這樣理直氣壯的叫他。

「可以……再叫一次嗎?」聶奔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流。

這是他生命中最單純也最感動的時刻,比和任何女人有過的赤裸裸糾纏來得更讓人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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