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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曉叁]專制北極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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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16:58:31 |倒序瀏覽 | x 1
專制北極男 作者:曉叁

從小被父母當皮球踢來踢去,
她早己練就一身冷漠待人,
這會她不知道哪根筋接錯,
竟為了救死纏著她九年的唯一「好友」,
把自己賣了當那冷傲男的專屬傭人,
而且,把他撞成殘廢的人又不是她,
他幹麼心理變態的處處刁難她,
明明家裡就有傭人,
卻要她一個人打掃五十坪大的公寓,
三更半夜不睡覺,不但叫她煮宵夜給他吃,
還想惡整她,要她調味料一樣一樣拿,
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對她而言,
別人的刻意刁難早已是家常便飯,
看來,他這下是氣到沒命,也整不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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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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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16:59:23
序   

        迫不及待當姑姑
                曉叁        

  打從小侄女牙牙學語開始,我就一直在等她開口叫姑姑。

  每次回家必做的功課,便是不斷對著她喊姑姑、姑姑(天曉得到底她是姑姑,還我是姑姑?)就是希望能早日聽到她開口叫我。

  偶爾打電話回去,要是爸媽把電話拿給她聽,我也不忘重提要她叫我姑姑的要求。

  偏偏,她比我還性格,不叫就是不叫,我又能拿她怎麼樣呢?

  只好認了。

  前些天在電話中,我媽又自欺欺人的要她開口叫姑姑,這次我聰明的根本不抱任何期待。

  但就那麼無預警的——

  「姑姑。」

  叫了,她叫了!事先沒有一丁點的預兆。

  問我是否覺得驚喜?

  是的,難免。

  但在驚喜之餘,心頭湧現的卻是更多的不真實,即使掛斷電話後,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仍未能立即退去。

  待反應過來後,一股莫名的情緒才悄悄襲上心頭。

  盼了那麼久、想了那麼久,思思唸唸就是要聽她叫一聲姑姑。

  結果,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事先沒有絲毫的預期……

  咻的一下,也許連一秒都不到,就過去了。

  快得連我想捕捉都來不及,更別提是回味了。

  該怎麼說呢?

  嘔啊——想到就讓人捶心肝。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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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17:00:57
  楔子        

  楊家別墅裡,已協議離婚的楊氏夫婦正為女兒該由誰來撫養而爭吵不休。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帶津熙回去,麗娜已經懷孕了,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力照顧她。」楊金生自私的說。

  周美雲一聽,氣憤不已,「你說的是什麼話?那狐狸精沒辦法照顧,你做人家父親的難道就不會照顧嗎?」

  他也不甘示弱的反駁,「我是她父親,你就不是她母親?」

  「我是她母親又怎樣?孩子可是跟你姓楊。」她還年輕,才不想帶個孩子在身邊拖累自己。

  「你要想讓她跟你姓周,我也沒有意見。」

  「你沒意見我有意見,孩子好端端的,沒事改什麼姓?」

  「不改姓也無所謂,總之孩子是你生的,你就有責任照顧。」

  「我聽你在放屁!」爭吵中的周美雲早已顧不得什麼形象,「就我一個人會有本事生,若是沒有你,我會生得出來?」

  楊金生顯得極為不耐,「你這女人到底想怎樣?大不了我按月付她的教養費總行了吧!」

  「誰希罕你的臭錢,要錢我娘家多得是。」同樣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她,根本不把那點錢看在眼裡,「怎麼不說孩子你帶回去養,我每個月另外再貼你雙倍的教養費?」

  見她執意不肯妥協,楊金生怒吼,「你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也好不到哪去!總之孩子登記在你家戶籍裡,休想我會帶她離開。」

  全然無法取得共識的離婚夫妻越吵越凶,壓根就忘了角落裡,那年僅七歲的小女兒。

  年幼的楊津熙看著父母為了各自的自由爭得面紅耳赤,她不吵也不鬧,早熟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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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17:01:14
第一章   

  暗夜裡,楊津熙悠然轉醒,這才發現原來是夢。

  儘管已經二十八歲了,每每午夜夢迥,童年時期被父母推來推去的情景仍會不自覺的浮現在她夢中。

  不安穩的童年讓她比一般同年齡的孩童要來得早熟,明白自己的不受歡迎,上了高中後,她便向父母要了現在的公寓,搬離從來不曾屬於她的家,或許該說是別人的家。

  除了按月匯錢到她的戶頭外,早已各自嫁娶的父母從未來看過她,顯然也樂於能擺脫她這個包袱。

  對於這樣的結果她並不意外,她早已認清自己根本沒有父母,有的只是一對生下她的陌生男女。

  雖說從搬出去那天起,她便決定斬斷與父母間的牽扯,不過她並沒有拒絕他們所提供的金援。

  跟一對失職的父母講骨氣?她還不至於那麼傻。

  靠著他們按月匯來的生活費,她一直讀到大學畢業。

  直到出了社會,有了經濟能力,她便拒絕再接受他們的錢,正式斬斷與他們之間的最後牽扯。

  能完全擺脫她這個包袱,她的父母自是再高興不過。

  對於父母的寡情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倒也沒有太多的失望。

  多年來,她始終不曾再與他們有所聯絡,就算在街上不期而遇,也只當彼此是陌生人擦身而過。

  至於父母離婚後各自嫁娶所生的子女就更別談了,幾次不得已的遇見,彼此互不對眼,名義上雖說是弟妹,可個個都沒拿她當姊姊看,甚至對她輕蔑得很。

  她自然也沒興趣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亦是冷漠以對。

  突然,門鈴聲響起,將陷於回憶中的津熙拉回現實。

  暗夜裡的門鈴聲讓人格外心驚,她直覺打開床邊的小燈,鬧鐘指針正指著一點。

  這麼晚了,會是誰?

  由於平日並不熱衷與人交際,她並沒有較相熟的來往者。

  然而,即便猜不透這時候會有誰來按門鈴,她還是得下床披起睡袍前去應門,否則任由門鈴這麼直響著,她也無法入眠。

  津熙走到客廳,對著門外的人喊道:「是誰?」

  「津熙……是我啦……」回應的聲音像是要哭了。

  夏婉蓉?!這麼晚了,她怎麼會過來?

  認真說起來,她是津熙生活裡,勉強可以稱得上朋友的。

  之所以說勉強,是因為並非出於她所願,而是無奈被纏上的。

  坎坷的成長背景造就了津熙冷情的性格,以致她一路走來並未交什麼朋友,倒也不是同儕排擠她,而是她無意與人深交。

  直到上了大學遇到了夏婉蓉,情況才有了改變。

  夏婉蓉與她是大學的同班同學,同樣也都是班上的獨行俠。

  不同的是,津熙是因為無意與人深交才落單,夏婉蓉卻是生性怯弱、故步自封所致。

  但看在不明就裡的夏婉蓉眼中,認定她們同病相憐,因而對她衍生出同理心,甚至主動接近她。

  剛開始津熙對她所採取的態度是一貫的不冷不熱,認定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跟其他人一樣識趣的走開。

  可說也奇怪,怯弱的夏婉蓉像是對她的冷情視若無睹,一個勁的粘著她打轉,彷彿兩人真是相熟的朋友。

  她的遲鈍讓津熙只得被動的接受她的存在,甚至成了她口中所謂的朋友。

  雖說她對夏婉蓉的態度並未因此熱絡到哪去,但兩人間像是有了既定的模式,一冷一熱倒也相處得宜。

  津熙才開門,驚慌失措的夏婉蓉便一頭撞進屋裡。

  「津熙!怎麼辦?怎麼辦?我害死人了。」

  害死人?!跟她從大學認識到現在都九年了,她是什麼性情自己還會不瞭解嗎?要是連她這種軟弱的性子都有膽害死人,想必監獄裡早已人滿為患了。

  不過從她的神情看來,自己今晚別想安眠倒是真的。

  「我不知道會那樣,一隻貓突然跑出來,我才會忘了看前面。」

  貓!哪來的貓?

  「我好怕,不知道該怎麼辦……」夏婉蓉緊張的拉著她,「津熙,你說那人會不會死?我會不會被抓去坐牢?」

  津熙還來不及開口,夏婉蓉又接著說。

  「不要!我不要去坐牢。津熙,你幫我跟警察說好不好?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為有隻貓突然跑出來。我不要坐牢,津熙我不想坐牢,我……」

  「閉嘴!」津熙被她的語無倫次搞得頭昏腦脹。

  儘管已經慌了心神,被她這麼一斥,夏婉蓉立刻習慣性的住口,只除了眼神仍透著委屈。

  「過去坐下。」

  聽到指令,夏婉蓉像小學生似的,乖乖走向沙發。

  也不理會她一個人坐在沙發心慌,津熙轉身走進廚房。

  當她從廚房裡出來時,手裡多了杯熱牛奶,「喝下去。」

  夏婉蓉雖有話急著想說,但仍不由自主的接過牛奶喝下。

  見她將整杯牛奶喝完,津熙才開口,「現在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

  一聽可以說了,夏婉蓉急忙就要再開口,「我……」

  「想清楚再講。」津熙打斷她,不想再聽她情急下的胡言亂語。

  明白她的耐心有限,夏婉蓉頓了下,吞下到口的情緒字眼,鄭重的說:「我撞死人了。」

  撞死人?!津熙眉心微蹙。

  「我不知道那隻貓是從哪裡跑出來的,等我發現的時候就撞車了,然後車子就撞上消防栓,我不是故意跑走的,我……」

  又是撞車又是撞上消防栓的,津熙打斷她無意義的情緒宣洩,「說清楚,到底撞上什麼?」

  被打斷的夏婉蓉這才重新拉回隹一點,「車子撞上消防栓。」

  津熙一聽總算稍感放心。既然是撞上消防栓,這會兒她人好端端的坐在這裡,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至於她口中所指的撞死人,根據夏婉蓉老愛大驚小怪的個性來研判,「你撞到那隻貓了?」

  「沒有,不過人死了。」

  「什麼人?」

  「車子裡的人。」

  「你車子裡還有別人?」敢情她就這麼一路載著個死人來找自己?

  「人?我車子裡沒有別人啊!」夏婉蓉連忙搖頭揮手。

  沒有別人?「那是什麼車子?」

  「是那輛撞上消防栓的車子……」

  津熙這下終於有些明白,「不是你的車撞上消防栓?」聽她說話果真需要有超乎常人的耐心。

  「怎麼會是我?是被我撞到的那輛車子,又撞向路邊的消防栓。」

  至此,事情的來龍去脈總算是真相大白。

  「那車子裡的人呢?」

  「不知道。」

  這是什麼回答。

  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津熙著急的問:「你沒下車去查看?」

  「我好怕,津熙,你說那個人會不會變成鬼來抓我?」

  津熙光聽她怯弱的一席話也已猜到結果,嚇壞的她顯然是逃了。

  無暇再訓她,現下當務之急是先趕回事故現場才對,也許對方沒死而是受了傷需要趕緊送醫。

  津熙當機立斷的站起身,「先去發車,我進房換件衣服。」

  「要去哪裡?」夏婉蓉不解的問。

  「車禍現場。」她的語氣不容置喙。

  夏婉蓉一聽,「車禍現場?!」

  「還是你有更好的主意?」

  早已方寸大亂的她哪還能有什麼主意,直到上了路,她越想越覺得心慌,「津熙,萬一那人死了怎麼辦?」

  駕駛座上的津熙未理會她的問話,專注著前方路況,「前面左轉還是右轉?」

  「左轉……」夏婉蓉看著她的側臉,「津熙,你說警察會不會正在找我?」

  然而,津熙只是專心的開著車,不發一語。

  「我真的不是有意逃跑的,我只是嚇到了,你可不可以幫我跟警察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回應她的仍是一車的沉默。

  「津熙,萬一他真的死了,那我……」夏婉蓉心慌意亂的不斷重複詢問,似乎這樣是唯一能平撫內心不安的方式,「還是我們不要去了,說不定警察正等在那裡要抓我。」

  津熙頭也不回,卻總算開口了,「然後呢?」

  得到她的回應,夏婉蓉急忙道:「我馬上回家收拾行李。」

  「去哪?」

  她想了下,「國外!對,你載我去機場,我馬上逃到國外去。」

  「妳的英文很破。」

  「或者……老家!我回老家去。」

  「去年拆了。」

  「那不然……環島!我去環島。」

  「你認識路?」津熙懷疑她會辜負路癡的盛名。

  眼見幾條路都行不通,夏婉蓉異想天開又道:「不然就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津熙淡漠的瞟了她一眼,「你這樣晚上睡得著?」瞭解以她膽小的性情,夜裡想必要疑神疑鬼。

  接連幾個想法都給駁回,夏婉蓉忍不住歎氣,「津熙,你為什麼要一直潑我冷水?」雖然她說的都是事實。

  她簡短的問:「你覺得警察會比我笨?」

  夏婉蓉頓時洩了氣,可憐兮兮的望著她,「津熙,如果我被抓去關,你會不會來看我?」

  津熙沒有回應,也不覺得有回應的必要。

  「我肯定會在裡面關到頭髮都白了,甚至連牙齒都掉光了……」她開始陷入自憐自哀。

  「你不會。」

  聞言,她倏地燃起希望,「你怎麼知道?」

  「過失致人於死,頂多只坐兩年牢。」津熙以著平板的語調回答。

  「嗄?」夏婉蓉一怔,「津熙,人家不想坐牢啦!」

  沒理會她的哀求,津熙只問:「大半夜你不睡覺,開車上街做什麼?」

  她以著委屈的口吻道:「人家肚子餓睡不著,開車出來買宵夜。」她這會兒對自己的嘴饞感到非常後悔。

  普通人要是聽到這樣的理由,也許會昏倒,畢竟有幾個女人會在大半夜開車上街,就只為了買宵夜,甚至因此撞了車?

  慶幸的是,她已經太習慣她少根筋的思考路線,這會兒才能平靜以對。

  到了事故現場,透過車燈津熙環視了四週一圈,發現根本空無一物。

  「是這裡?」

  夏婉蓉害怕的點頭,「嗯!」

  解開安全帶,津熙說道:「下車!」跟著推開車門。

  現場不見有被追撞的車輛,更別提什麼傷者。

  她不得不懷疑,以夏婉蓉那種一驚慌便失措得什麼都無法思考的性子,記錯地點也不是沒有可能。「你確定是這裡?」

  而身為肇事者的夏婉蓉,自然也發現到現場的詭異,「應該是這裡沒錯啊!」眼前的情況令她感到費解。

  她的應該讓津熙挑了挑眉,「車子呢?」

  按正常情況推算,就算附近居民發現車禍事故而報警處理,等警方趕到現場並將傷者送醫,再將出事的車輛拖離現場,起碼也需要一、兩個小時,根本不可能如此迅速,更何況,周圍路面壓根不見警方人員處理過後,總會用來做記號的白線。

  指著路旁傾斜的消防栓,夏婉蓉確定的說:「剛剛明明就在那裡呀!」她怎麼可能會記錯?

  津熙也注意到消防栓的情況。

  如果地點沒錯,現場也不像有警察來過,那麼會是對方自行離開了嗎?

  如果真是那樣,對方應該只受了點輕傷,不至於有什麼大礙才是。

  時間已晚,繼續待在這也沒什麼用處。

  「走吧!」津熙說道。

  「去哪?」夏婉蓉怯怯的問,害怕她要帶她去警局。

  「先回去,明天再過來。」也許到時能從附近住戶口中問出點什麼。

  聽到要回去,夏婉蓉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先跑上車。

  ※        ※        ※

  特別病房裡,聶承禹清楚記得昨夜發生的事。

  離開公司的他,車開到半路便無預警的遭到後方來車追撞,由於衝擊力太大,車子撞上路旁的消防栓,巨大的撞擊讓他整個人昏了過去,直到幾分鐘後才被痛醒。

  感受一股刺痛從脊椎下方傳來,他試著移動自己,卻發現下半身動彈不得,整個人被卡在駕駛座上。

  所幸,他的意識仍清醒,明白車禍的事一旦傳出,屆時媒體、雜誌必會爭相報導,勢必會對聶氏企業造成影響。

  他沒有多想便從口袋取出手機,先撥了通電話到聶家的私人醫院,要他們派救護車過來,而後再撥了特別助理的電話,要他趕來現場善後。

  經過急救他現已無大礙,但麻醉藥退了後,主治醫生告知他的脊椎遭到外力壓迫,下半身會暫時不良於行。

  三十一歲的聶承禹已在商場上打滾一段不短的時間,經歷過各種的大小風浪,即便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仍令他短暫失控。

  一直以來,嚴峻的成長環境造就了他冷酷的性格及超人的意志力,不論處在何等乖戾的境地,他都不容許自己被打倒。

  說起來他能有這般堅強的性格,還得感謝眼前這票人,這票包括他父母在內所謂的家人,因為他們的存在,他骨子裡的頑強才能完全被激發。

  對於他們的出現,聶承禹並不意外。

  他或許能瞞得過媒體、瞞得過社會大眾,卻無法瞞得過這一票時時刻刻在等他倒下,好伺機而起的家人。

  冷眼睨著眼前一大票人,父母、叔伯、堂兄弟姊妹,聶承禹可不會蠢得認為他們是來探病的。

  比起他的病情,他們更關心的是整個聶氏企業,以及誰將代他而起掌管這偌大的家業。

  說白一點,他們的目的就是趕來分一杯羹。

  視線落在自個兒父母臉上,聶承禹的眼神不自覺又黯沉了幾分。

  進病房至今,他們就跟其他人一樣,關心的始終是整個聶氏的經營權,顯然忘了這會兒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們的獨生子。

  聶承禹嘴邊漾起一抹冷笑,加深了臉上原就冷酷的線條。

  病房裡除了他跟那一票人外,還有一名看來威嚴的老者,他便是聶家的大家長——聶萬申。

  看著眼前這一票不成材的兒孫,他不禁蹙起兩道灰白的濃眉,懷疑自己努力了大半輩子究竟所為何來。

  所幸,在後輩裡還有個孫子爭氣,讓他可以放心的將整個聶氏交給他打理。

  承禹這個孫子,可說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驕傲,雖然性格嚴謹的他從未說出口,但孫子不論在性格、能力,以及企圖心各方面都像極了他年輕時的翻版,唯獨過於冷酷這點是他老人家最深的遺憾。

  而造成這份遺憾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二兒子跟二媳婦,是他自己,也是這會兒聚集在這病房裡的每個人。

  二兒子跟媳婦眼裡只有金錢、只知道享樂,壓根就不曾盡過半點為人父母的責任,其他幾個兒孫也沒有一個成器,全都自私貪婪,只曉得揮霍。

  加上他又將全部的心力投注在自己一手打下的事業上,長期處在這樣一個缺乏溫暖的家族裡,終於造就了承禹今日的冷酷。

  如果時間能夠重新來過,他願意將投注在事業上的心力,全拿來換取孫子溫暖的心,只可惜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晚了。

  病房裡,聶氏的經營權爭奪戰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得是面紅耳赤。

  聶萬申絲毫不予以理會,只問著病床上的孫子一句話,「聶氏你還有能力掌管嗎?」

  此話一出,前一秒還像菜市場般吵吵鬧鬧的病房瞬間靜了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頓時全轉向聶承禹,等著他的回答。

  聶承禹則不改一貫的冷酷道:「我只是殘廢,不是廢物。」眼裡同樣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直到此刻聽到他這麼說,聶萬申才真正放下心來。

  原本他還擔心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會讓孫子一蹶不振,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這孩子遠比他想像中還要來得堅強,雖說這股堅強是缺乏溫暖的成長背景所造就。

  而相較於聶萬申的放心,其他人聽到他的回答可都不這麼想,一致的表示,聶承禹這會兒有傷在身,應該專心靜養不宜過度操勞,跟著紛紛表達願意代為打理聶氏的意願。

  聶承禹對一票人的虛情假意充耳未聞,只是面無表情的注視著爺爺,等著聽他怎麼說。

  好一會兒,聶萬申才開口道:「能做得來就好。」

  簡單的一句話說明了他的決定,自然也引來其他人的不滿。

  「爸……」

  「爺爺……」

  其他人爭相提出各種異議,企圖要改變聶萬申的決定,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聶承禹的父母——聶川豐與唐淑貞。

  原先他們以為兒子接掌聶氏後,也能有他們的好處,哪裡料到除了跟其他人一樣配有股份外,夫妻倆連想插手聶氏的經營都有困難。

  認清無法從兒子身上得到任何特別待遇,兩人這會兒非但沒有挺身護衛兒子,反而為了爭奪聶氏經營權而加入異議的行列。

  此情此景看在旁人眼裡也許覺得心寒,但聶承禹卻早已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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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17:07:57
第二章     

  津熙一醒來就到信箱去拿今天的早報,翻開報紙查閱是否有任何關於車禍的報導,卻毫無所獲。

  回到房裡將昨夜留宿在她家的夏婉蓉挖起床,簡單的梳洗過後,兩人便出門前往事故現場。

  到了現場,附近已有不少住戶出來活動,津熙帶著夏婉蓉逐一向他們探詢關於昨晚的事故。

  然而,雖有人對昨晚的事故知情,卻沒有太多留意。

  直到從一名正要出門上課的學生口中,才得知傷者被一家私人醫院的救護車給載走。

  問了救護車上標示的醫院名稱,津熙旋即帶著夏婉蓉趕赴醫院。

  到了急診室的服務台,津熙向醫護人員詢問昨夜有無從車禍事故地點送來的傷者,以及對方目前的情況。

  哪裡知道,醫護人員卻告訴她們,沒有符合她們描述的傷患。

  津熙不死心的再次確認,得到的答案依舊是否定的。

  見醫護人員說得肯定,津熙不得不懷疑那名學生看走眼的可能性,畢竟當時夜深,視線不算好。

  就在她們準備要離去時,一名醫護人員忍不住上前詢問她們這則消息是打哪聽來的,此話一出旋即引起津熙的懷疑。

  也許,那名學生並沒有看錯,問題在於醫院方面為什麼要否認?

  打消離去的念頭,她轉而向那名醫護人員要求見院長一面,表示有些話想當面跟院長談。

  隨後,她們兩人在醫護人員的帶領下來到院長室。

  院長起先也否認昨夜有傷患從事故地點送來,直到津熙表明身旁的夏婉蓉是事故的肇事者,院長這才改口承認。

  從院長口中得知傷者的身份竟是國內赫赫有名的聶氏企業總裁,津熙直覺感到不妙,而一旁膽小的夏婉蓉更是險些暈了過去。

  在院長的帶領下,她們到達醫院頂樓不對外開放的特別病房。

  院長敲了敲病房的門,跟著才開門進去。

  見病房裡擠滿了人,氣氛透露著緊繃,津熙明白意識到,她們來得不是時候。

  聶家成員見院長推門進來,後頭還帶著兩個陌生女子,皆感到意外。

  「老總裁、總裁。」院長恭敬的喊道。

  「有什麼事?」聶萬申率先開口,視線則定在津熙與夏婉蓉身上。

  院長指著夏婉蓉,「這位小姐說她是昨晚事故的肇事者。」

  被點名到的夏婉蓉害怕的縮向津熙。

  病床上,聶承禹冷酷的視線倏地射向夏婉蓉。

  聶家其他成員正為爭奪聶氏經營權失利而惱著,這會兒聽到院長的話,又怎會放過自動送上門的出氣筒。

  「原來我們阿禹會出車禍,全是你這女人闖的禍!」唐淑貞語氣不善的衝著夏婉蓉吼。

  「把我堂哥的腿撞瘸了,居然還敢駕車逃逸?」聶裕新惱怒她既然撞了,幹麼不撞得嚴重些。

  「你這女人是怎麼開車的?馬路那麼寬也會撞到人!」聶承禹的堂姊聶欣嵐指著她的鼻子接著罵。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相指責,罵得夏婉蓉毫無招架之力,整個人只差沒縮進津熙的身後當背後靈。

  看著眼前一票凶神惡煞,津熙臉上的漠然未曾變過,對他們的惡言相向更沒有任何反應。

  「說話呀!沒聽到我們在問你話啊?」

  「我堂哥的腿瘸了,現在你打算怎麼解決?」

  「肇事逃逸還把我們家阿禹的腿給撞瘸了,你等著坐牢吧!」

  夏婉蓉被嚇得緊抓著好友的衣服不放,「津熙……」她抖著聲音叫人,眼看就要哭出聲來了。

  「說夠了吧?」津熙聲調平板的打斷他們。

  相較於眼前這票吠叫的瘋狗,她早注意到始終不曾開口的聶承禹跟聶萬申,直覺他們才是能解決問題的關鍵人物,其他人根本不足為懼。

  罵得正起勁的眾人沒料到她會突然出聲,先是為之一怔,跟著七嘴八舌的爭相撻伐起她的不是。

  「你這是什麼語氣?」

  「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竟敢這樣跟我們說話?」

  有錢人家的氣焰津熙從小見多了,壓根沒將他們看在眼裡。

  「病房內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安靜,這點應該不需要我來提醒。」

  簡單一句話立即堵住聶家一票人的嘴,叫他們回嘴也不是,不回嘴卻又心有不甘。

  倒是聶萬申開口了,「通通回去吧!」

  從她們進門至今,他將一切全看在眼裡,尤其是津熙的反應。

  聶家的大家長都說話了,眾人雖心有不甘卻也沒敢違背,訕訕離去前還不忘對津熙投以憤怒的一眼。

  而院長也跟在他們一行人身後離開,並帶上病房的門。

  終於,閒雜人等全數退去,特別病房裡只剩下聶家祖孫倆跟津熙、夏婉蓉。

  儘管聶家人已走了一大半,夏婉蓉的懼意卻絲毫未減,除了懾於聶萬申的威嚴外,更令她驚駭的是聶承禹冷酷的視線。

  而被她推出來擋在前頭的津熙,自然也注意到他嚴峻的視線,但神情卻像毫無所覺似的無動於衷。

  聶承禹早注意到她在面對旁人惡言相向時的平靜,但越將她的不為所動看在眼裡,他越發覺得刺眼,更認定她的平靜是因為無法感同身受他得面對無法行動自如的緣故。

  病床旁的聶萬申不著痕跡的觀察津熙,發現她給人的感覺,竟與孫子有幾分相近,儘管不若孫子強烈,仍隱約可察覺到冷意。

  這也是他趕走一票不肖兒孫的原因,他想好好觀察她。

  「很抱歉到現在才來,婉蓉是特地來道歉的。」津熙說明來意,同時將她從身後拉了出來。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在聶承禹厲眼的逼視下,夏婉蓉一句道歉說得結結巴巴。

  深知她怯弱的性子,等她支支吾吾將事情的經過交代清楚,起碼得要費上不少時間,津熙乾脆接口替她解釋。

  「婉蓉是因為一時驚慌才會逃離事故現場,並不是有意要棄聶先生於不顧,希望聶先生能夠原諒她的無心之過,我們願意以最大的誠意來解決問題。」

  原諒她?聶承禹在心裡冷笑。

  從來就不是什麼大善人的他,對於有過於他的人可沒有饒恕這種事。

  「我現在的情況,你們以為靠誠意就能解決?」

  早在進來前,津熙就已經從院長口中得知他目前的情況,知道他因為血塊壓迫到脊椎,導致下半身暫時性的失去行為能力。

  醫院方面決定先觀察一陣子,視血塊的消退情形再決定是否需要動手術,將血塊取出。

  「剛才院長已經向我們解釋過,聶先生的情況需要先觀察一陣子,若是血塊沒能自行消退,再以開刀的方式取出。」津熙接著表示,「關於聶先生的手術費用,婉蓉會全權負責。」

  她的一席話無疑是聶承禹聽過最荒謬的笑話,想他堂堂聶氏企業的總裁會將那點手術費看在眼裡?

  「你以為用錢就能了事?」生長在嗜錢如命的家庭裡,他最痛恨的就是凡事想靠錢來解決的人。

  「聶先生誤會了。」她的語氣仍舊不疾不徐,「婉蓉只是希望能彌補她所犯下的過錯。」

  「那就等著坐牢吧!」

  夏婉蓉一聽到他的話,緊張得扯著好友的衣角,「津熙,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

  聶承禹的腿給撞瘸了,好友在事發當時又肇事逃逸,事情棘手的程度津熙自然明白。

  尤其以聶家的財力根本就不缺那點錢,這事要想善了怕是不容易。

  就在她暗忖的當下,嚇壞的夏婉蓉忍不住哭出聲來。

  「要哭滾出去哭!」

  冷不防被聶承禹這麼一喝,她的哭聲戛然止住。

  將他的冷酷看在眼裡,津熙以著一貫的冷調道:「我明白聶先生並不缺錢,不過婉蓉是真心想要彌補她的過錯,希望聶先生能給她機會,只要你開出條件,她一定會盡力做到。」

  盡力做到?聽她說得簡單。

  「也包括妳?」

  「聶先生的意思是……」

  「直到我的腿恢復行動能力前,你必須負責照料我的生活起居。」看不慣津熙不為所動的神情,聶承禹故意刁難她。

  會這麼說並不是打算放過夏婉蓉,而是他清楚人性的自私,事情一旦牽扯上自己便無法再等閒視之。

  明白津熙不會答應,但他就是存心要她自打嘴巴。

  津熙自然聽得出來,他是故意刁難她,心中又不禁多了些斟酌。

  一旁的夏婉蓉則對聶承禹的要求感到錯愕,沒料到他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一時也不知要如何反應。

  見津熙不語,他眼底的冷酷又加深幾分,「若做不到,就等著看她坐牢吧!」

  聶萬申雖也對孫子提出的條件感到意外,但明白他自有計畫,便沒有開口,一雙睿智的老眼在兩人之間來回。

  或許,這女孩會是一個改變孫子冷酷性情的契機,他暗暗在心裡期盼著。

  夏婉蓉雖急得想掉眼淚,卻沒有立場要津熙為自己犧牲,只能忐忑不安的等待她的回答。

  就在聶承禹挑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之際,「可以。」津熙竟一口應允。

  他的眸一沉,懷疑她是否明白自己答應了什麼。

  偏偏津熙平靜的神情裡有著篤定,而這份篤定則更加刺激了他。

  很好,想逞英雄,那就等著瞧吧!

  「津熙……」夏婉蓉感動到無以復加。

  「如果你不能待到我的腿傷復原……」聶承禹明白表示自己不會輕饒夏婉蓉。

  「我會待到那時候。」

  「最好是那樣,否則你就等著去探監吧!」他絕對會讓她待不下去的。

  這整場交易裡,聶萬申似乎是唯一樂觀其成的人。

  ※        ※        ※

  在醫院裡躺了兩天,聶承禹便搬回位在天母的住處靜養,津熙也遵循約定搬了進去。

  為免她一個人照顧不過來,聶萬申特地從祖宅調了從小看著聶承禹長大的張氏夫婦過去幫忙。

  只不過,他的好意顯然不被孫子所接受。

  一如此刻,聶承禹竟要津熙一個人將五十來坪的公寓全給打掃好。

  張嬸一聽,「小少爺,這……」

  「張嬸,去拿清潔用具過來。」

  少爺都開口了,張嬸只得為難的照做,不一會,她便將清潔用具拿了出來。

  「小少爺,東西拿來了。」

  「交給她。」他好整以暇的睨著津熙,等著看她的臉垮下來,就不信她還能無動於衷。

  「可是……」張嬸感到為難。

  然而,不等張嬸拿定主意,津熙已主動伸手接過清潔用具,「交給我吧!」

  早在答應這場交易前,她便有了心理準備,未來的日子不會太好過,是以這會兒對於他的無理要求,並不感到意外。

  見她眉毛連皺也沒皺一下,聶承禹則心生不悅。

  張嬸仍舊放不下心,「小少爺,這些事還是讓我來做吧!」

  他不發一語,只是睨著津熙,等著看她作何回應。

  津熙看也不看他一眼,僅是提著水桶就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她的不為所動讓他更為惱火,見張嬸欲跟過去,他遂開口阻止,「張嬸,讓她自己來。」他要看她能撐到幾時。

  聶承禹強硬的語氣令張嬸不敢違背,只能站在原地看著津熙從浴室裡提水出來開始打掃。

  料定她只是逞強熬不了多久,「張嬸,幫我盯著她。」他吩咐了聲,便推著輪椅進書房。

  待書房的門一關上,張嬸立刻不安的上前,「楊小姐,還是讓我來吧!」

  畢竟老爺調他們夫妻倆過來幫忙,為的就是要留住眼前的女孩,不叫她讓小少爺給逼走。

  「不用了。」津熙繼續擦拭著地板。

  「這屋子這麼大,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的。」

  她沒有答腔,手邊的動作亦不曾停歇。

  見狀,張嬸只得無奈的退到一旁。

  書房裡的聶承禹一頭埋進公事堆裡,便暫時忘卻了津熙的存在,直到近中午敲門聲響起。

  以為是張嬸,他喚道:「進來!」

  見開門進來的人是津熙,他這才想起交代給她的工作,料想吃不了苦的她是來求饒,嘴角因而揚起冷酷的笑意,等著她開口。

  「書房要打掃嗎?」

  她的話一出,立即讓他嘴角的笑意斂去,再見她神情依舊,心下更是感冒。

  「不必!」

  得到答案,她也不再廢話,轉身便要退出書房。

  見她如此的反應,聶承禹惱火不已,張嬸卻剛好在這時來到書房門口。

  「小少爺、楊小姐,可以吃飯了。」

  「你,過來推我。」他故意支使津熙。

  張嬸一聽,立刻接口,「小少爺,讓我來推好了。」

  聶承禹只是執拗的注視著津熙,等著她反抗。

  然她沒有任何情緒反應,只是靜靜的走至他身後,推著他離開書房。

  她的唯命是從並未討得聶承禹的歡心,反而讓他更加痛恨她的平靜、她的不為所動。

  為了撕毀她臉上平靜的假面具,在接下來的用餐時間裡,他更是變本加厲的頤指氣使,就是不讓她安穩的吃頓飯。

  幾次張嬸想替津熙代勞,也都被他所阻止。

  用完餐,碗盤的清洗工作自然也成了津熙的工作。

  廚房裡,張嬸一等聶承禹離開,便馬上關心的說:「楊小姐,忙了一個早上,你先去休息吧,碗盤交給我來洗就行了。」

  「不用了。」津熙斷然拒絕。她沒有接受人家好意的習慣。

  張嬸站在一旁看著她清洗用過的碗盤,臉上的神情很是過意不去,不明白小少爺何以要如此針對人家。

  「楊小姐,小少爺他不是有意的。」張嬸試圖為聶承禹說話。

  津熙沒有答腔,事實上她根本就不在乎,她之所以會待在這裡,純粹是因為與他交換的條件。

  「你千萬別跟小少爺計較。」

  「沒什麼好計較的。」她說的是實話,他的刁難對她完全不具任何意義。

  「小少爺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從小看著小少爺長大,張嬸明白他的冷酷是因為環境使然。

  津熙沒接腔,只是繼續清洗著碗盤。

  「小少爺的個性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二少爺跟二少夫人……」

  「我明白。」不待張嬸解釋完,津熙逕自打斷她的話。對別人的家務事她向來不感興趣。

  「小少爺其實不是冷酷的人。」

  「我不會在意。」津熙明白表態。

  看出她對這話題並不感興趣,張嬸雖有心解釋,卻也只能無奈作罷。

  「那好吧,如果需要幫忙……」

  「我會告訴你。」

  她的語調雖客氣卻透著疏離,張嬸多少也聽了出來,甚至覺得她的性情與自家少爺有幾許相似。

  雖說比起聶承禹的冷酷,她要顯得淡漠,但本質上卻是相近的。

  這一刻,張嬸似乎明白老爺何以要留下這女孩的原因了。

  也許,她會為小少爺帶來意想不到的轉變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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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住進聶承禹家裡不過短短三天的時間,津熙儼然已經成了他的傭人,成天被呼來喚去的支使著。

  她不是笨蛋,自然感覺得出來他是存心針對她,也明白他的目的就是要她待不下去,只可惜,他用錯了方法。

  對於自幼即被父母當皮球推來推去的她而言,別人的刻意刁難,早已是家常便飯,她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況且,為了保護自己不再受傷,她早已練就一身不為外物所動的本領。

  相較起來,反而是夏婉蓉三天兩頭的來電關切令她更心煩。

  像這會兒,津熙一接起手機,不等那頭的她開口,便率先回答,「我沒事。」她來電的意圖她了然得很。

  被搶白的夏婉蓉卻還是放心不下,「津熙,你真的不要緊嗎?他真的沒有為難你嗎?」

  明白她的性情,自己就是解釋再多也屬多餘,津熙只得道:「要不相信就過來看吧!」

  手機那頭的夏婉蓉一聽,聲音立刻明顯弱了下來,「我不敢……」對於聶承禹冷酷的神情,她可是記憶猶新。

  津熙早料到她會這麼回答,才故意這麼提議。

  「那就去睡覺。」大半夜,自己可沒多好的修養應付她的騷擾。

  「可是我擔心你,睡不著。」膽小歸膽小,她對津熙這個朋友可還是相當看重的。

  「那就吞幾顆安眠藥。」

  「津熙,我是說真的。」

  「那好,妳就慢慢坐到天亮吧!」

  「津熙……」

  「給你最後三秒鐘。」津熙赫然截斷她。

  明白她說到做到,夏婉蓉連忙又道:「還是我們一塊逃……」

  掛斷電話將手機往檯燈旁一擱,津熙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忍受這些?按理說,她根本就不應該在意旁人才對,可她卻忍受了夏婉蓉九年。

  脫下睡袍,她才準備要上床睡覺,房間的內線電話卻倏地響起。

  她就是用膝蓋想也猜得出來,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的,除了剛被自己掛掉的那一個,就只剩住在隔壁房的傢伙了。

  不同的是,面對夏婉蓉以外的人,她連不耐的情緒都省了。

  她接起話筒,那頭的聶承禹也不多廢話,「弄個宵夜過來。」語畢,便將電話給掛上。

  掛回話筒,她重新穿上睡袍,走出房間弄宵夜去。

  在廚房裡張羅了好一會,津熙端了碗麵來到聶承禹房門前,空出一手敲了敲房門,見裡頭沒有回應,她又敲了遍,這才聽到他的回應。

  「進來!」

  走進房裡,她不意外見到他正冷著眼睨她。

  看著她面無表情將面端到他面前,聶承禹不自覺又惱了起來。

  他痛恨她的平靜,痛恨像她這種從小備受呵護的溫室花朵,臉上老掛著恬適的神情。

  他之所以處處針對她,為的就是要撕下她安然的外表,讓她跟自己一樣不快。

  津熙將面擺好,聶承禹連吃都沒吃,便又開口吩咐,「去把醬油拿來。」

  早知道他會刁難,她只是靜靜轉身往廚房走去。

  聶承禹的視線直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眼底閃著兩簇小火苗。

  長久以來,他的性情一直是冷酷的,從沒人能改變,但她的無動於衷卻頻頻惹惱他。

  他絕不允許自己被她影響,絕不!

  一會兒後,津熙拿了個托盤走進房裡,上頭除了醬油,就連鹽、味精、沙茶醬等等各種調味料都一應俱全。

  聶承禹並沒有伸手接她遞上的醬油,一雙厲眼只是死盯著她手裡的托盤。

  他原本是打算讓她一樣樣從廚房裡拿來,沒想到她卻先封死他的意圖……

  心思被料中的他更加惱怒,「收走!」

  「醬油呢?」她平靜的問。

  「通通收走。」他氣都氣飽了,哪還有什麼胃口吃宵夜。

  津熙也不多說什麼,僅迅速的將那碗原封未動的面放上托盤,轉身一語不發的端出他的房間。

  ※        ※        ※

  因為津熙的緣故,張氏夫婦倒成了閒人。

  他們夫妻倆除了輪流照料行動不便的聶承禹,以及張羅三餐外,屋子裡大大小小的事全叫津熙一人給包了。

  只不過,這樣的情況仍讓聶承禹不甚滿意。

  原本,他以為她熬不了幾天就會放棄,屆時非但能撕掉她臉上恬適的面具,也能將肇事的罪魁禍首送進牢裡。

  奈何事與願違,不論如何刁難,她卻總是不為所動。

  像這會兒,她泡來的咖啡他不是嫌太苦就是太淡,再不然就是太燙,一再的要求她重新泡過。

  換做平常人早就發火了,她竟只是像個機器人似的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只淡淡的問:「這樣可以嗎?」

  倏地,門鈴聲打斷他懊惱的情緒。

  張嬸從廚房裡走出來準備要去應門,聶承禹見狀便喚住她。

  「小少爺……」

  「讓她去。」

  見津熙前去應門,張嬸只好無奈的退回廚房。

  一打開門,見到來人是聶承禹的父母,聶川豐和唐淑貞,還有他堂姊聶欣嵐跟堂哥聶伯東。

  聶欣嵐乍見到津熙感到驚愕不已,「你在這裡做什麼?」

  「工作。」她以一貫的冷調回答。

  「工作?」聶伯東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聶氏夫婦對她的存在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僅瞄了她一眼便逕自走進門。

  客廳裡的聶承禹見到來人,兩道濃眉微擰,臉上沒有絲毫和悅神色。

  「阿禹啊,腳好些沒?」唐淑貞語氣熱絡。

  然而,他只是冷著眼看她,並沒有開口叫人。

  「怎麼,你媽在問你也不回一聲?」聶川豐端出父親的架子。

  聶承禹不是三歲乳娃,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他們當真是來關心他的傷勢。

  「二叔,阿禹的性子就是這樣,您就別跟他計較了。」聶欣嵐扮假好人的為他說話。

  對於一向就不貼心的獨子,唐淑貞也懶得再扮慈母的角色,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意。「既然人不舒服,公司的事就別忙了,交給你爸就行了。」

  聶伯東一聽,連忙開口,「二嬸、二叔年紀大了,公司的事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

  他的話隨即惹聶川豐不悅,「你才多大年紀,我吃過的鹽都比你吃過的白米飯多,商場的事你還太嫩。」

  「是啊阿東,再怎麼說二叔都是長輩,你這麼說就不對了。」聶欣嵐跟著話鋒一轉,「不過阿禹這會兒人受了傷,二叔跟二嬸自然得忙著照顧,聶氏這擔子還是交給我跟阿新吧!」

  被侄女將了一軍,聶氏夫婦頓時有些心虛,但很快又恢復過來。

  「照顧阿禹的事我們自然會安排。」說著,唐淑貞瞥見站在角落的津熙,便順水推舟的說:「我不都已經安排好了。」

  聞言,津熙挑了挑眉毛。什麼時候她成了聶母的安排?

  要是她沒記錯,剛才看到她去應門,他們的表情可都顯得意外不已。

  她直覺望向聶承禹,想看他作何反應,卻只見他沉著臉,眼底除了慣有的冷酷之外,還多了幾分輕蔑跟鄙夷。

  逮著機會的聶伯東意有所指的問:「二嬸,你安排這女人照顧阿禹?」

  聶欣嵐也跟著同個鼻孔出氣,「這樣不好吧?二嬸,阿禹會變成這樣可都是她們造成的。」

  聞言,聶川豐瞪了妻子一眼,警告她別再亂說話。

  唐淑貞連忙辯稱,「就因為阿禹的傷是她們撞的,才更會盡心照顧。」

  「是啊,阿禹是我們的兒子,我跟你們二嬸難道會害他不成?」聶川豐順著話答腔。

  津熙注意到了,在聶川豐提及兒子一詞時,聶承禹眼底閃過了一絲輕賤。

  這一刻,她總算明白了,他冷酷的性情想必就是這麼造成的。

  在聶氏夫婦身上,她彷彿看見自個兒父母的影子,這使原本打定主意冷眼旁觀的她,忽地舉步往廚房走去。

  張嬸正在廚房裡揀菜,見她進來,便問:「二少爺他們來了?」客廳的爭執聲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津熙點點頭。

  張嬸歎了口氣,「二少爺跟二少夫人實在是……」她搖了搖頭,「小少爺的腿都傷了,他們還只顧著聶氏企業的經營權。」

  津熙沒有接腔,只是拿過托盤將稍早泡的幾杯咖啡全放上托盤。

  張嬸不明就裡,直覺以為自家小少爺又出了什麼難題來為難她。

  「楊小姐,你這是……」

  「我送咖啡出去給客人。」

  張嬸一怔。那些不全是小少爺喝過的?

  她還沒能來得及開口提醒,就見她已經端了托盤走出廚房。

  津熙回到客廳,聶氏夫婦跟聶伯東、聶欣嵐還在為聶氏的經營權爭執不休,而聶承禹則是自始至終不發一語。

  見津熙端了咖啡出來,他的注意力立刻全放在她的身上。

  他很確定,自己並沒有交代她這麼做。

  而此刻,她的舉動倒讓他狐疑了起來。

  「誰讓你多事?」從訪客進門至今,聶承禹首次出聲,卻是為了喝斥她。

  津熙只平靜回答,「原本就泡好了。」

  原本?

  不光是聶承禹,其餘已端起咖啡的四個人,也對她的答案感到意外和費解。

  看著聶欣嵐喝下一口咖啡,聶承禹思緒一閃,頓時明白過來。

  為之一怔的同時,他懷疑的望向津熙,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

  只不過她的神情依舊,不見什麼情緒,彷彿她端出來的,真只是單純不過的咖叫叮。

  津熙自然清楚聶承禹正在看她,因為同樣的,她也正看著他,看他內心深處那抹不為人知的悲哀。

  或許他自個兒並不知道,但她看出來了,因為同樣的悲哀也出現在她身上。

  「少爺,你休息的時間到了。」

  聶承禹濃眉一挑,除了因為她那句少爺,更因為他曾幾何時給過她權力來干涉他的作息了?

  他目光深沉的盯著她,像是要看穿她的目的。

  津熙沒迴避他的打量,臉上的神情彷彿是個忠僕,提醒著主人不要太過勞累。

  儘管猜不透她的心思,但聶承禹確實也厭倦了眼前這些人。

  「推我回房。」他逕自向津熙下命令,壓根不看其他人一眼。

  他們一聽連忙出聲阻止,「等等阿禹,公司的事……」經營權尚未到手,他怎麼能離開?

  「我自會處理。」

  聶承禹撂下這話便不再開口,其他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津熙推進房,而後才不情不願的離去。

  房間裡,津熙將他推進房後便要退出去。

  「站住!」聶承禹喝住她。

  津熙緩緩的停下腳步,心裡早已明白他叫住她的目的。

  他一雙厲眼冷酷的審視著她,揣測著她的動機。

  在此同時,津熙也對自己一時的多事感到懊惱。天曉得她根本就沒必要多管閒事。

  事實上,她也不應該管。

  不可否認的,她是被聶氏夫婦的態度給觸怒了,才會忘了她置身事外的一貫原則,加進去攪和。

  然而,認定她此舉是為了示好,聶承禹在心裡冷笑,並不領她的情,「誰讓你多管閒事了?」

  「聶先生該休息了。」她無意多談自己一時的失智。

  津熙的面無表情間接否認了他的猜測,叫他未來得及得意的心,隨即又冷了下來。

  不是示好?那是為什麼?

  倏地,他心頭一凜……

  該死!她竟敢同情他?!

  「妳同情我?」聶承禹幾乎是咬著牙質問。

  想到她的舉動是因為憐憫他,這讓生性高傲的他感到為之氣結。

  而津熙卻只是反問:「聶先生有什麼值得人家同情的嗎?」她臉上不見任何情緒波動。

  「該死!妳少跟我打哈哈。」他絕不允許任何人愚弄他。

  「如果我曾給過聶先生這樣的錯覺,那麼很抱歉。」

  「妳……」

  津熙面無表情的迎視他。

  這看在聶承禹眼裡,不得不讓他更加懷疑。如果她的動機不是出於同情,那麼只有另一種可能,就是她太過冷血。

  既然不是同情也不是示好,那她這麼做究竟有什麼目的?

  單純的心血來潮?他可不認為有這麼簡單。

  「如果沒別的事……」

  「出去!」省得他看了心煩。

  津熙依言退了出去,一如往常,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        ※        ※

  一早,各大報紛紛大篇幅報導聶承禹在日前發生車禍的消息,更說他重傷成殘已不適任接掌聶氏。

  種種的負面消息,讓坐在餐桌前看報的聶承禹濃眉深鎖。

  按理說,他在車禍之初,便將消息嚴格封鎖,媒體不可能得知才對。

  且事情都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消息才無預警的遭披露,甚至是各大報同一時間刊登,這樣的巧合除非是有人在背地搞鬼,否則根本不可能發生。

  至於是誰在搞鬼,他不必費半點心思也能猜得出來。

  除了那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家人」外,他根本就不做其他人想。

  張嬸在這時將無線電話遞給他,「小少爺,是找你的電話。」

  聶承禹接過電話。

  電話那頭則是他的特助梁敬恆,「總裁,您受傷的消息已經曝光了。」

  「我知道。」

  「公司外頭這會兒擠滿了記者,爭相想探查總裁車禍的相關消息。」他就是為此才來電請示該如何處理的。

  從報紙上寫的各種內容看來,聶承禹不難猜出,家族成員的目的是想逼他交出經營權。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甚至不惜以傷害聶氏為手段,然而這樣的作法除了惹惱聶承禹,同時也錯估了現今形勢。

  當初他之所以會在第一時間封鎖車禍消息,純粹是考量到事出突然,為免對聶氏造成衝擊所採取的防範措施罷了。

  如今經過診治,他的情況已無大礙,除了行動較不便外,聶氏經營方面並未受到任何影響。

  在這個節骨眼將消息曝光,一時間是會造成商界的震撼沒錯,甚至是公司內部的動搖。

  但只要他一露面,各種不利的謠言自然不攻而破,想藉這類負面消息逼他交出經營權,委實是想得過於天真。

  倒是消息既然曝了光,他也沒再隱瞞的必要。

  「立刻讓人著手擬份聲明稿,說明我的傷勢除了暫時行動不便外,其他方面並無大礙,待過些時候動手術便可恢復行動能力。」

  「是,總裁。」電話那頭的梁敬恆記下他的交代。

  「聲明稿擬妥後,你就代為對媒體發佈。」聶承禹接著又說:「還有,明天起我會回公司上班。」

  這幾天,他都是透過網路在家處理公事,但畢竟有些細節仍需要當面對負責的下屬指示。

  如今既然有人主動向媒體爆料,他就索性來個順水推舟,公開露面回去接管公司。

  掛斷電話後,聶承禹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不難想像家族那票人要是知道弄巧成拙,會何等惱羞成怒、氣得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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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17:17:20
第四章   

  「小少爺,公司到了。」聶氏大樓的地下室,張叔將轎車停妥,對後頭的聶承禹報告了聲,才推開車門下車。

  張叔走到後車箱取出他的輪椅,拉開車門攙扶他坐上輪椅後,才帶上車門轉身就要推他上樓。

  「張叔,你可以回去了。」聶承禹突然開口道。

  他一聽,不禁有些震驚。「可是小少爺……」

  「由她推我上去就行了。」

  聞言,站在一旁的津熙並不意外。

  打從聶承禹要她同行,她心裡便有了個底,即便他恢復上班,她也不可能輕鬆到哪去。

  津熙沒有多說什麼,便接下張叔的工作。

  他雖然不甚放心,卻也不敢違背自家小少爺的交代,「楊小姐,小少爺就麻煩你了。」

  她點點頭,在聶承禹的指示下,推著他從專屬電梯上到頂樓。

  電梯門一開,梁敬恆便立刻迎上前。

  「總裁!」

  聶承禹點頭回應。

  梁敬恆領著津熙推著他進到總裁室。

  「茂和的開發案進行得怎麼樣了?」聶承禹進到辦公室立即開口問。

  這幾天在家裡,透過電腦傳送的資料,他雖得以掌控公司的一切,但畢竟不是那麼完全。

  梁敬恆瞥了津熙一眼,見聶承禹沒有支開她的意思,才道:「一切都很順利,如期完工應該不會有問題。」

  「董事會方面怎麼說?」儘管人不在公司,但昨兒個他車禍的消息曝光,會引起的反應他仍能預期。

  「有幾位董事表達了對總裁能繼續接掌聶氏,產生了疑慮。」

  聶承禹聞言冷笑了下。要是他沒料錯,這些人想必連總裁的接掌人選都已選妥了。

  「他們要有任何疑慮就當面來見我。」

  家裡那票人也許能趁機拉攏那些人,但如今他回來了,他倒要看看有誰敢當面質疑他。

  「我已經告知幾位董事,總裁從今天起就會回公司,有任何意見可以當面前來表達。」身為他身邊的大將,梁敬恆已和他有了默契。

  「嗯。」

  見總裁沒再開口,他恭敬的問:「總裁是否還有其他吩咐?」

  聶承禹的視線掃了津熙一眼,轉頭對他說:「到秘書室去把需要Key  in的資料拿來。」

  「總裁指的是?」公司需要Key  in的資料實在太多了,他不確定他說的是哪一部分。

  「全部。」

  全部?梁敬恆懷疑自己所聽到的。

  「需要我找個秘書過來嗎?」他不懂總裁的欲意為何。

  「不需要,讓人搬張桌子跟台電腦進來就行了。」

  他聽了更加不解了,不過身為下屬,並沒有立場追問,只能恭敬的點了下頭便退了出去。

  不一會,梁敬恆便讓人搬了張桌子跟台電腦進來,隨後還有兩名秘書抱著一大迭資料進辦公室。

  待一切都安排妥當,梁敬恆又確認了遍,確定總裁沒其他吩咐後,才再度退了出去。

  看著桌上那兩大迭的資料,津熙儘管心裡有譜,仍不語的等著聶承禹開口交代她,並不打算自作聰明。

  「今天之內將這些資料全部key  in存檔。」

  今天?敢情他把她當成神力女超人不成?

  不過津熙依舊沒有出聲反駁,她心裡清楚,要跟一個存心刁難自己的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她不置一詞,只是走到電腦桌前打開電源開關,便坐下來開始工作。

  此舉讓等著看她變臉的聶承禹再度失算,心頭又是一陣惱怒。

  正常情況下,任何人聽到這樣不合理的要求都不可能悶不吭聲,可她竟沒有任何反應。

  冷酷的睨了她一眼,他就要看她能撐到幾時。

  將注意力拉回到桌上堆積的公事,他也不再搭理她。

  接下來的時間,總裁室裡沒有任何交談的聲音,有的只是敲打鍵盤發出的聲響。

  直到近中午,梁敬恆才敲門走進辦公室。

  聶承禹抬起頭,「什麼事?」

  「總裁,快中午了,是否需要我替你帶午飯回來或訂餐盒?」問話的同時,他也注意到一旁的津熙,正埋首在角落那張電腦桌上成迭的資料後頭。

  一整個早上下來,她儘管認真迅速,面前堆迭的資料卻都像沒有減少般。

  經他一提醒,聶承禹注意到時間,「不必了。」

  他的回答並不在梁敬恆的預期,尤其他如今行動不便。然正感到納悶之際,便聽見他交代津熙,要她張羅他的午飯。

  還刻意指定離公司有些距離的料理,擺明是在刁難沒有交通工具的她。

  然而,津熙只是將手邊進行一半的工作存檔後起身,一語不發的步出總裁室。

  見到她就這麼不發一語的走了出去,他怔了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去替總裁張羅午飯。

  向聶承禹告退後,梁敬恆也走出總裁室,卻恰巧在電梯門口遇上津熙,「需不需要我送你?」他好心的問。

  「不用了。」她無意與人有太多的接觸。

  同她一塊走進電梯,對於她的身份,他不無好奇,「能否請問你是總裁的……」

  「看護。」這是津熙對自己目前身份下的定義。

  她的回答十分合理,可梁敬恆仍覺得不太對勁,總覺得她的態度不像只是個看護。

  不過他聰明的未多加追問,只是隨口找了個話題跟她閒聊,「總裁讓你幫忙Key  in資料。」

  「嗯。」

  「資料很多。」他懷疑她一個人要做到什麼時候。

  「嗯。」

  「那些資料並不急著要,你不用太趕著完成。」急件資料他並沒有送過去。

  津熙心想,這些話他該去對聶承禹說才對。

  無意多做說明,她只是點頭,「我知道。」簡短扼要的回答,讓兩人的對話顯得有些尷尬。

  梁敬恆不得不再另找其他的話題,「對了,我姓梁,叫梁敬恆,是總裁的機要特助。」

  「楊津熙。」

  不待他反應過來,她已經介紹完畢。

  他怔楞了下,才含蓄的道:「楊小姐似乎不太多話?」

  「我到了。」

  電梯在一樓停下,津熙無意多做停留的便要走出去。

  梁敬恆連忙伸手按住電梯門,「楊小姐,真的不用我順道送你過去?」

  「不用麻煩了。」

  在津熙出了電梯後,兩名櫃檯的女職員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對於她的身份及與總裁的關係感到好奇。

  ※        ※        ※

  聶承禹交代的資料,津熙並沒有真的在一天之內做完,除非他要將她獨自留在總裁室裡加班,或是下班後留下來陪她耗。

  是以,第二天她依然坐在電腦桌前Key  in未完成的資料。

  儘管他刁難不了她,津熙也沒有因此而怠惰,始終依循著自己能力所及量力而為,能做多少便是多少。

  兩人就這麼無言的耗著。

  偶爾梁敬恆進來,將總裁室裡的氣氛看在眼裡,總覺得兩人之間有種說不出的不尋常。

  他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津熙絕對不只是個看護這麼簡單。

  更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聶承禹的性情雖冷酷,卻不至於是個嚴苛的上司,何以他會給她那般不合理的工作量?

  費解歸費解,一個是頂頭上司,他招惹不得,一個又惜話如金,不肯多說一個字,梁敬恆注定無法從兩位當事人口中得到解答。

  總裁室裡的情形就這樣持續著,直到——

  「承禹,你沒事吧?我剛下飛機就聽說你出車禍的消息。」一個女人像陣風似的襲捲進了辦公室。

  來者是與聶氏企業有長期生意往來的韋氏企業千金,韋珞婷。

  「來找我有什麼事?」聶承禹並未因為她的身份而對她客氣。

  「報紙說你傷得很嚴重,我不放心便專程過來看你。」儘管他的態度冷淡,她就是對他情有獨鍾。

  「現在你看到了。」

  「是誰那麼可惡把你撞成這個樣子?」韋珞婷惱火的吼著。

  他未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將視線調向角落的津熙。埋首電腦後方的她,依然專注的工作著,對韋珞婷的到來視若無睹。

  她的反應看在聶承禹眼裡,並不感到意外。

  昨天到現在,偶爾有部門幹部進來與他商討公事,也不見她將注意力從電腦螢幕移開半分,反而是來人因她的存在而被吸引起了注意力。

  為了測試她究竟是因為專注,還是不為所動,聶承禹故意支使她去倒茶水跟充當記錄。

  結果發現,只有在他開口交代事情時,她的注意力才會從電腦螢幕移開。

  直到這時他才察覺,她就像是個沒有生命的機器人,只有在接收到指令時才會有所反應。

  之前一整個星期,由於一直待在住處沒機會觀察她與其他人的互動,他才會誤以為她的不為所動是因為恬適。

  如今他這才發現,她的無動於衷其實是種不在乎,更甚至是種對週遭事物的冷漠,這樣的情況不禁讓他對她重新打量及注意,一如此刻。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韋珞婷這才察覺到津熙的存在,心下頓時警鈴大作。

  「承禹,她是誰?為什麼會在你的辦公室裡?」她死盯著津熙,神情充滿了敵意。

  沒理會韋珞婷的追問,他僅瞇著雙眼審視津熙的反應,不相信真有人能無動於衷到這種地步。

  得不到回應,韋珞婷轉而走向津熙逼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承禹的辦公室裡?」

  換做平常,聶承禹絕不會容許有人在他眼底下撒野,但這會兒他卻默許了,他倒要看津熙作何回應。

  「看護。」津熙將臉從電腦螢幕前抬起來,簡扼的說明自己的身份。

  韋珞婷雖然接受她的回答,卻仍對她存有猜忌,「是醫院安排你來的?」

  「不是。」

  「是你自己找上門的?」韋珞婷語氣頓時拔尖,顯然將她視為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麻雀。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沒錯,但津熙不是笨蛋,當然知道這樣回答會替自己惹來什麼麻煩。

  「有什麼指教嗎?」她避開敏感的話題道。

  「從明天起,不,從現在起你不用來上班了。」任何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女人,韋珞婷都不容許她待在聶承禹身邊。

  如果真能這樣,那對她而言自是再好不過了,只不過她懷疑眼前的女人有作主的權利。津熙將視線調向他。

  聶承禹雖有意利用韋珞婷來試探她的反應,卻不表示他能容許她替他做任何決定。

  「妳可以走了。」他突地開口。

  津熙聞言,卻仍坐在位置上並沒有移動。

  得意的韋珞婷見狀,「你還坐著幹什麼?沒聽到承禹要你走?」

  明白接下來再也不關她的事,津熙重新將注意力拉回電腦螢幕上。

  她的舉動讓韋珞婷為之氣結,「你這女人,我叫你走聽見沒?」說著,她越過桌子就要上前拉扯津熙。

  「夠了!」

  聶承禹突如其來的叫喝,將韋珞婷整個人怔了住。

  「妳可以出去了。」

  慢了半拍她才會意過來,聶承禹趕的人是她。

  「承禹,我……你不是要她走?」

  他只是冷冷的睨著她,連話也懶得再多說一遍。

  心知他冷酷的性情,再待下去怕只會為自己惹來難堪,韋珞婷雖不甘心,卻也不得不離開。在離去前,她卻不忘狠瞪了津熙一眼。

  反觀津熙,直到韋珞婷離開都未曾再抬頭看她一眼。

  至此,聶承禹算是見識到,一個女人,居然能冷漠到這種地步。

  他忍不住要懷疑,自己之前怎會將她種種的淡漠看走眼,竟還以為她的無動於衷是生性恬適。

  看著她沉浸在自我的防護中,聶承禹並未意識到,自己正不自覺的研究起一個女人。

  ※        ※        ※

  對津熙有了重新的瞭解後,除了看待她的心態變了,聶承禹態度並未有明顯的改變。

  做為一個看護,他承認,津熙算得上十分稱職,謹守本分又不逾矩,即便面對不合理的要求也沒任何異議。

  尤其重要的是,她對週遭事物無動於衷的冷漠,正好可以為他所用。

  一個凡事漠不在乎的人,有時會比一個事事在乎的人要來得可靠,因為這樣的人不容易被人所籠絡。

  但雖然他依舊慣於指派她去做許多事,只不過出發點不再是為了刁難,甚至多了份信任。

  像這會兒,在聶氏的重大開發案的會議裡,聶承禹選擇讓津熙取代秘書成為會議記錄。

  會議室裡,與會的極少數高階經理對她的出現皆感意外,就連梁敬恆多少也感到疑惑。

  聶承禹雖看出大伙的訝然,卻沒任何表示。

  至於津熙,她只負責會議記錄,別人的心思並不在她的關注範圍內。

  會議便在泛著疑慮的氣氛下進行,直到被強行闖入的聶伯東與聶裕新打斷。

  見到怒氣沖沖闖進會議室的兩人,在場幾位高階經理全識時務的靜默下來,即便他們的職等都在兩人之上。

  在聶氏這樣大的企業裡要爬升到他們今天的地位,能力固然不可或缺,但懂得看臉色、場合也是十分重要的事。

  比起他們的職等,聶伯東與聶裕新的身份更是不容忽視。

  雖說聶氏如今的掌權者是聶承禹,但他們兩人畢竟也是聶氏少東,將來的局勢會如何轉變誰也說不準,唯有適時的保持緘默才能明哲保身。

  聶承禹冷眼睨著闖進來的兩人,眉心不禁微蹙卻沒有太大的動作反應。

  無視其他人的存在,聶伯東劈頭便向他提出質問:「這麼重要的會議為什麼沒有通知我們?」

  「如果不是大堂哥告訴我,我甚至還不知道有這件事。」聶裕新對自己被蒙在鼓裡深感不悅。

  聶承禹冷笑了下,「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聶伯東憤怒的吼著,「再怎麼說,我也是聶家的長孫,聶氏企業的一份子。」對於祖父將總裁的位置傳給聶承禹,他一直十分不滿。

  聶裕新也趕忙站出來捍衛自己的權利,「雖然爺爺將聶氏交給你打理,但聶家就我們三個男孫,我跟大堂哥同樣有權參與。」

  參與?聶承禹挑了挑眉,「家族聚會時,我會記得通知你們出席。」

  「你……」

  他頓時眼神一沉,不耐的警告,「記住你們在公司裡的身份。」

  明白他冷酷的性格,絕不容許下屬有任何冒犯,聶伯東與聶裕新到口的怒罵全都吞回肚裡。

  正當兩人拿他沒轍之際,聶伯東的視線不經意的掃到津熙。

  「那這女人又是什麼身份?」如果連他們都沒資格參與,那她又憑什麼出現在這裡?

  經他這麼一提,聶裕新也注意到津熙的存在,「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麼重要的會議,你居然隨隨便便讓個不相干的女人進來?」想到自己被排除在外,聶伯東更加氣憤。

  聶承禹轉頭瞥了她一眼,對她不為所動,像個局外人似的置身事外感到相當滿意。

  回過頭,他漠然道:「我的隨身看護自然得待在這裡。」

  「看護?!」年輕氣盛的聶裕新率先按捺不住,「連一個小小的看護也配出席,卻將我們摒除在外?」

  聶承禹壓根沒將他的怒意看在眼裡,「或者你也想當我的看護?」

  一聽,聶裕新氣炸了,「聶承禹,你別欺人太甚!」

  他的視線冷冷掃過兩人,冷冷的開口,「你們最好稱呼我為總裁。」提醒他們自己的身份。

  以他們對聶承禹的瞭解,又怎會聽不出他語氣裡的警告。在有所顧慮之餘,他們只能惡狠狠的怒瞪著他。

  「沒別的事,你們可以出去了。」

  知道再待下去也討不了便宜,聶伯東和聶裕新憤怒的甩頭離開。

  「阿新!」正當聶裕新走到門邊時,聶承禹喊住了他。

  聶裕新憤怒的回過頭,想看他又有何指教。

  聶承禹卻只道:「把門帶上。」

  他頓時火上心頭,堂堂聶家三少在人前被當成門僮使喚,氣得他怒氣沖沖的甩上會議室的門。

  在場幾位高階經理由頭至尾將事情經過看在眼裡,對津熙究竟是什麼身份跟來歷都不再在乎了。

  從現在起,他們只需要明白一點,那就是總裁對她的看重遠在他兩個堂兄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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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17:17:45
第五章   

  聶家大宅裡,今夜燈火通明,社交名流雲集,為的全是來祝賀聶萬申的八十大壽。

  不過最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聶承禹的出席,就連聶萬申也沒料到這個最令他驕傲卻冷酷的孫子會出現。

  畢竟他平日連一些家族聚會都興趣缺缺,今日這般的場合他會出現,著實有些不尋常。

  聶萬申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也猜到孫子此舉的用意。

  雖說他早將聶氏交由這孫子打理,但公司內部的風吹草動他仍是一清二楚。最近公司內部有人對他車禍後的情況仍存有疑慮,只是沒敢當面提出質疑罷了。

  換而言之,聶承禹今夜會出席,便是要讓那些人認清,現在的他依然有能力掌管聶氏,如果他們想趁機扳倒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儘管如此,聶萬申對孫子的到來仍感到欣喜的,雖在他威嚴的臉上並未明顯表露出來。

  見津熙推著他孫子走近,他小聲的說道:「這樣一來,確實能讓他們安分一陣子。」

  聶承禹並不意外聽到祖父這麼說,事實上他也沒想過能瞞得過他。

  沒費心遮掩,他回道:「最好是這樣。」對於那些想扳倒他的人,他是不會對他們客氣的,哪怕是他的至親也一樣。

  聶萬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對幾個不肖兒孫為謀奪聶氏經營權所搞出的小動作也無意袒護。

  祖孫倆很自然的當著津熙的面談論著,對她的存在毫無芥蒂。

  倒是她無意介入他們的家族恩怨,而選擇退開。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到這種地方來。

  早在與父母斷絕所有關係的那一刻起,她便一併斬斷與上流社會的交集。

  跟傭人問明化妝室的位置,津熙才走了幾步,就在轉角處遇到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的人。

  「怎麼會是你?!」紀雅心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她。

  見到這個與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津熙臉上並無任何情緒。

  「你在這裡做什麼?」紀雅心質問著,「以你的身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輕鄙的語氣彷彿津熙的存在讓她有失面子。

  津熙根本無意搭理她,越過她就要往化妝室走。

  「站住!」紀雅心哪容得被她這般藐視,整個人擋到她面前,「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你想上哪去?」

  津熙冷眼睨著她,「我沒有回答你的必要。」

  「妳……」

  相較於紀雅心的惱怒,津熙只是冷漠以對。

  她的無動於衷,看在紀雅心眼裡更是氣不過,「像你這種低賤的身份根本就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裡,你肯定是混進來的。」

  懶得搭理她,津熙舉步又要離開。

  「不許走!」紀雅心一把抓住她。

  津熙瞥了眼被她抓住的手,漠然開口,「放手。」

  當她是被自己料中害怕了,紀雅心得意的道:「怎麼,想跑?」

  正當津熙準備要甩開她的手,一道婦人的聲音插了進來。

  「雅心,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見到自己的母親,津熙仍是一臉漠然。

  「媽咪,你看我發現誰了。」

  周美雲對於她的出現感到意外,但也僅止於此。

  視線在津熙身上停駐不到半秒,她的注意力又回到紀雅心身上,「快跟我進去,你爹地要介紹幾位年輕的少東給你認識。」

  毫無疑問的,身為一個母親,周美雲的態度非常傷人,只不過津熙早已不在乎了。

  「可是她……」紀雅心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她。

  「別管了,你爹地可是精挑細選了好久,才給你找了這個對象,要是叫別人捷足先登,你到時只能在後頭哇哇叫了。」

  周美雲的話讓紀雅心勉為其難的放開津熙。

  此時,一道男聲從三人後方響起。

  「你在這裡做什麼?」

  周美雲回過頭,一眼便認出來者的身份,臉上立即像中了大獎似的堆起笑容。

  「聶總,這麼巧,你也在這裡。」

  大廳裡賓客雲集,誰不想與聶氏企業攀上關係,只是不得其門而入,她懷疑自己是走了什麼好運,竟能在這裡遇上聶承禹。

  然而,聶承禹卻只是注視著站在兩人身後的津熙,緩緩開口,「不知道我人在裡頭?」

  這種虡偽做作的場合他向來不屑參加,今晚的目的既已達到便也不願再多留,正想離開,才發現不見津熙的蹤影,他只好自個兒推著輪子出來找她。

  誤以為他的一席話是在對她們母女說,周美雲驚喜到無以復加,整張臉都亮了起來,沒想到……

  「只是出來透透氣。」津熙從她們身後走向前。

  周美雲頓時一陣錯愕,不明就裡的紀雅心也感到意外。

  聶承禹隱約聽出津熙語氣裡有絲異樣,雖說她的神色一如平常。

  視線瞥了一旁的兩個女人一眼,他認出周美雲,知道她是紀達公司的董事長夫人,只不過她臉上的諂媚令他厭惡。

  無視她的極力討好,他對著津熙問:「你認識她們?」

  確定聶承禹說話的對象是津熙,周美雲儘管意外,但反應過來後,隨即想拉攏她代為引薦。

  「津熙啊……」

  「不認識。」津熙不帶感情的回答。

  他眉角微挑,臉上不動聲色。

  反而是周美雲氣得破口大罵,「你這死……」憶及聶承禹在場,她連忙改口道:「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你怎麼不告訴他,我是你……」

  「推我出去。」他的命令打斷了她的話。

  精明如聶承禹,自然明白津熙沒有說實話,只不過對於不重要的閒雜人等,他也無意浪費時間。

  眼睜睜看著津熙推著他離去,周美雲儘管扼腕卻也莫可奈何。

  一旁的紀雅心對母親的反應感到納悶,「媽咪,那個人是誰啊?你幹麼那麼巴結他?」

  在她眼中,那男人長得或許性格,但終究是個殘廢。

  周美雲回過頭責備女兒,「你這孩子,剛才也不懂得把握機會,那可是聶氏企業的總裁聶承禹啊!」

  紀雅心雖是個嬌嬌女,平日也未曾涉足商場事務,但聶氏這個名稱實在太過響亮,要想不知道都難。

  「聶氏企業?!」

  「要是你能嫁給他,這輩子就不愁吃穿了。」想到白白錯失這麼一個大好機會,她就懊惱不已。

  紀雅心一聽,立刻抗議,「我才不要嫁給一個殘廢!」哪怕他再有錢,長得再怎麼性格,她也不願委屈自己。

  「什麼殘廢?他只是前些時候出了車禍,暫時行動不便,等過些時候動完手術便能恢復了。」

  聽完母親解釋,她這才明白自己錯失了什麼,驕蠻的臉上也露出懊悔的神情。

  「媽咪……」

  注視著那遠去的背影,不打算就此放棄的周美雲,開始在心中盤算要如何搭上聶承禹這隻金龜。

  ※        ※        ※

  飯廳裡,聶承禹和津熙對面而坐,默默吃著晚飯,誰也沒有開口。

  張嬸在這時走了進來,恭敬的說:「小少爺,樓下警衛打電話上來,說是有訪客。」說著她看了津熙一眼。

  「什麼訪客?」聶承禹蹙著眉問。

  「是一位太太,她說她是紀達公司的董事長夫人。」張嬸照實轉述。

  津熙用餐的動作停頓了下,隨即又迅速的恢復。

  但她的舉動已讓他看得一清二楚。

  「叫她走。」聶承禹厭惡道。想起昨晚周美雲諂媚的嘴臉,他對她的來意心知肚明。

  張嬸遲疑了下,「可是……」

  「什麼事?」他問。

  她將視線轉向津熙,「那位太太說,她是楊小姐的母親。」

  母親?!

  聶承禹雖清楚兩人之間絕不像她說的毫不相識,卻也沒料到她們倆會是母女。

  同樣一句話,聽進津熙耳裡,她嘴邊不覺泛出一抹幾不可見的諷笑。

  不過一晚的時間就打聽出來了,動作還真快。

  知道他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她也不迴避,抬起臉來迎視他的說:「我沒有母親。」語氣仍是一貫的冷漠。

  對於生性冷酷的聶承禹而言,生活裡鮮少有事物能讓他覺得意外,但她卻一再的破了例。

  他不發一語的審視著津熙。

  同樣的,她也正著他看。

  她在等,等他的決定,是否要讓周美雲上來。

  雖然清楚周美雲並非為了她而來,但她卻也無意成為別人攀附權貴的棋子。

  儘管她臉上並未顯露出任何情緒,聶承禹卻奇異的從她的眼神中,察覺出一股排斥。

  一個素不相識的婦人能引起她這樣的反應?聶承禹懷疑,尤其之前他對她百般的刁難,也不能撼動她一分。

  「小少爺……」等不到指示,張嬸詢問性的喊了聲。

  注視著津熙眼裡的排斥,他道:「打發她走。」

  張嬸雖然覺得有些弔詭,卻也不便多說什麼,轉身走出餐廳,回復警衛上頭的指示。

  得到想要的結果,津熙重新將注意力拉回到餐桌上。

  然而,聶承禹的視線卻依然緊鎖著她。

  之前一心只想刁難她,他對她的身份並未有更進一步的探究,如今周美雲出現倒提醒了他。

  尤其她那異於常人的冷漠,若非特殊的成長背景是不可能造就的。

  他不禁回想起昨晚她與周美雲之間的互動,說兩人是母女確實難以令人信服。

  只不過以周美雲的身份,即便是想攀親帶故也不可能信口開河。

  這樣一來,津熙的態度就值得探究,尤其她的一句沒有母親,他竟似有所感,彷彿能理解她是在何種心境下說出這樣的話。

  是這樣的原因造成她冷漠的性情嗎?聶承禹暗忖,決定找個時間查清楚她的來歷。

  ※        ※        ※

  星期假日,聶萬申無預警的造訪孫子的住處。

  書房裡,聶承禹對祖父的到來並未顯露出絲毫熱絡的情緒。

  在他的認知裡,祖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是以他只是冷眼的等待他說明來意。

  將孫子的冷漠看在眼裡,聶萬申雖失望卻不意外,祖孫倆會演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他難辭其咎。

  如今他雖懊悔萬分,卻已無力改變僵局,只能怪他們都放不下身段。

  明白若不主動開口,孫子也不會表示關切,聶萬申只得收斂起失望的情緒。

  「昨天你韋伯伯來找我,向我提起兩家聯姻的事。」他邊說,邊觀察孫子的反應,卻只見他無動於衷。

  聶萬申接著道:「聽說她女兒很喜歡你。」

  對於孫子的事,他一直都很關心,自然也明白他對韋珞婷並無感情。

  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是阿禹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這點也是讓他一直感到憂心的。

  直到津熙的出現,才終於讓他重燃起一絲希望,期盼她會是個契機。

  是以他今天來的目的,表面上是告知韋家有意聯姻,實則是想藉此試探孫子的改變。

  然而,聶承禹聽了只是冷笑,對喜歡一詞很是不屑。

  這看在聶萬申眼裡,不禁為情況不如自己預期歎息。

  「你怎麼說?」儘管心裡已經有底,他還是開口問。

  「您希望我怎麼說?」

  要是他沒料錯,祖父應該已經替他答應了,只要是對聶氏有利的事,祖父向來毫不遲疑。

  不過他倒也不反對,如果聯姻的最終目標是要吞併韋氏,娶韋珞婷倒也未嘗不可。

  聶承禹輕蔑的神情清楚告訴聶萬申,在他眼中是如何看待他這個祖父的,為此他心中的懊悔因而更甚。

  也不執著祖父的回答,他逕自說道:「既然韋氏自己送上門來,也就怨不得我了。」

  「你要答應?」

  「怎麼,你不希望?」聶承禹話裡透著嘲弄,認定祖父該是比他還要迫不及待才對。

  的確,聶萬申是不希望,因為這意味著孫子將會依舊冷酷的過這一生。

  「讓韋家把日期訂好,其餘細節部分我會讓人去張羅。」他公式化的說著,彷彿他們正討論的,只是件稀鬆平常的公事。

  「不會有什麼聯姻。」

  怎麼也沒料到會從祖父口中聽到這個答案,不禁讓聶承禹有些怔楞,且懷疑的盯著眼前的祖父。

  聶萬申自然看出他的不解,「我已經向你韋伯伯表明暫緩聯姻的提議,等過些時候你的腿傷復原再說。」

  得到祖父親口證實,聶承禹無法再抱持著戲謔的態度。以他對祖父的瞭解,他該是毫不考慮就答應了才對,而不是找借口將聯姻延宕下來。

  孫子的意外表情又一次說明了為人祖父的失敗,為了聶氏的利益,他連祖孫間的親情也給賠上了。

  「為什麼?」他認定祖父這麼做一定有什麼目的。

  祖父絕計不會放過任何能壯大聶氏的機會,如今又怎麼會將送上門的機會往外推?

  可能的話,聶萬申真想告訴孫子,比起壯大聶氏,他更關心他的幸福。

  但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只以借口搪塞,「你現在行動不便。」

  「韋氏想必不介意這一點。」否則也不會在這時找上門來。

  聶萬申沒有答腔。

  看出祖父有所保留,聶承禹也無意探究,反正聯姻的事不急在一時。

  書房裡的氣氛倏地沉寂下來。

  「既然沒別的事……」明白談話告一段落,該是離開的時候,聶萬申還是忍不住希冀,孫子能開口留他。

  「我現在的情況就不方便送了。」

  儘管早在意料之中,聶萬申聽了眼神仍黯然了下。

  注視著祖父離去的背影,聶承禹暗忖他延宕韋家婚事的目的。

  在臨出書房前停下腳步,他回頭丟下一句,「記得找時間回醫院複診。」才走出書房。

  身後的聶承禹聞言,不禁有些怔楞。

  見聶萬申從書房裡出來,張嬸恭敬的迎上前,「老爺,要回去了?」

  「嗯。」

  「老張已先下去備車了。」

  他點了下頭,跟著轉向一旁的津熙開口,「陪我一塊下去吧!」徵詢的語調裡透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儘管意外聶萬申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提議,津熙仍沒表示意見,便起身跟他一塊走出屋子。

  電梯裡,他冷不防的問:「阿禹沒為難你吧?」

  津熙沒有回答,也不覺得有回答的必要,因為他心裡應該已有答案。

  「那孩子想必讓你吃了不少苦頭。」他嚴肅的臉龐難得綻出一抹笑紋。

  她沒有否認,看得出來眼前的老人並不是個笑口常開的人。

  斂起笑意,也不管身旁的女孩有無聽的意願,聶萬申逕自說了起來,「阿禹的爸媽,也就是我的二兒子跟二媳婦,其實並不怎麼喜歡小孩。」

  儘管無意捲入別人的家務事,她也沒有阻止他往下說。

  「這點,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才對。」說著,他看了她一眼。

  津熙並不意外他知道兒媳曾找上門的事,事實上,她懷疑這世界上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他,眼前的老人太過精明了。

  「見過。」她不願發表任何意見。

  「他們之所以會生下阿禹,純粹是為了爭奪家產,卻並未善盡過為人父母的責任,而我……」他歎了口氣,「大半輩子的心力都投注在聶氏上頭,對一票兒孫其實並沒給予過太多的關心。」

  此時的聶萬申,不再是昔日那個叱叱風雲的商界大老,只是一個對過往充滿懊悔的老者。

  「等我注意到的時候,阿禹已經變成現在這冷酷的性子了。」

  「電梯到了。」津熙面無表情的提醒他。

  「陪我再走一段吧!」

  她無言的陪同他一塊走出電梯。

  「在所有兒孫裡,阿禹各方面都最像我,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將聶氏交給他打理的原因。」他說著轉向她,「除了利益熏心的家人,那孩子從沒享受過半點溫情,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受到太多的忽略。」

  他說的雖然是聶承禹,聽在津熙耳裡卻像是在描述她的成長過程,不受父母疼愛,有的只是無止境的忽視,孤伶伶的夜裡,一個小女孩獨自守著寂寥。

  「只可惜我發現得太晚、太遲,想挽回時已無能為力。」

  在聶萬申威嚴的面皮底下,津熙看到的是個對孫子充滿疼愛的老人家,這讓她的心境不禁複雜了起來,有種說不上的酸意突地湧上。

  「原本我已不抱任何期望,直到在醫院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跟阿禹的性情有幾分相像。」

  直覺告訴津熙,他接下來的話會讓她無力招架。

  他神色一正,「我知道我並沒有立場來要求你,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看在一個老人的懇請上,以同理心來對待跟包容阿禹那孩子。」

  果不其然,他此話一出,當下即讓津熙臉上掠過慍色,一股隱私遭到侵犯的不悅湧上心頭。

  聶萬申一雙銳眼自然明白她猜到了什麼,「做為一個自私的老人,請體諒我為了保護孫子所做的冒犯。」

  如果不是已調查清楚她的背景,他是不可能放任一個陌生女孩待在他孫子身邊的。

  也正因為對她的身世瞭解,聶萬申更加深信,她絕對有能力改變孫子的冷酷,即便目前看來並不如預期順利。

  被人在不知不覺中調查透徹,固然令津熙不悅,但讓她沒有立刻掉頭離去的理由,是像他這樣叱吒一生的商界大老,為了孫子竟不惜向她低頭。

  看著眼前的老人,她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大樓門口,等在轎車旁的老張已經拉開後車門。

  「讓你聽我一個老頭子胡言亂語,也真是難為你了。」

  她依舊沒有答腔。

  「不論結果如何,我都先謝謝你。」

  津熙當然清楚,像聶萬申這樣的人,是不輕易將感謝說出口的,只不過她懷疑自己能否承受得起。

  儘管沒有從她口中得到承諾,他卻像是很有把握似的坐上轎車離去。

  ※        ※        ※

  夜裡,津熙起身想到廚房去倒杯水喝,卻在經過聶承禹房門口時,聽到裡頭傳出重物摔落地面的聲響。

  她沒有因此駐足,只是毫不理會的走過他房門,但走了幾步卻下意識的又折了回去。

  站在聶承禹的房門前,對著虛掩的房門遲疑了兩秒,她終於還是推開了門。

  房間裡,他摔落在床沿與輪椅之間,從他倒下的方向研判,應該是打算要上床就寢。

  乍見她的出現,一股難堪頓時襲上他的俊顏,他想也不想便吼道:「出去!」

  然而,她並沒有因此轉身離開,反而向他走去。

  也不管他是否領情,她來到他面前,一語不發的彎下身攙扶住他。

  他本能的就想揮開她的手,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勢必得面對繼續匍匐在她面前的窘境。

  聶承禹雖心高氣傲,卻不得不接受她的幫助。

  將他扶坐到床上,津熙立刻一語不發的轉身。

  聶承禹原以為她就要離開,卻見她往他房內的浴室走去。

  儘管意外,他仍多少鬆了口氣,至少他不用在此刻繼續面對她,因為那只會提醒他剛才有多難堪。

  浴室裡,津熙取過一條毛巾在水龍頭底下弄濕,擰乾後她並未立刻走出浴室。

  因為她清楚像聶承禹那樣驕傲的人,絕不願將自己的狼狽暴露在他人面前,所以她在浴室裡停留片刻讓他有時間調適。

  當她走出浴室時,他的難堪神色已明顯褪去,他之所以能恢復的如此迅速,對象是她佔了很重大的因素。

  對於她這樣一個凡事漠不關心的人,任何的難堪和困窘顯然都是多餘,甚至毫無必要。

  看著她手裡的毛巾,他這才明白她沒有離開的原因。

  「擦擦臉吧!」她將毛巾遞給他。

  接過毛巾,他對她進房的動機存疑,「為什麼進來?」深知以她的個性,除非是自己要求,否則她根本不可能插手幫忙。

  雖不想承認,但津熙卻無法避免腦海中不斷浮現聶萬申白天說過的那一席話,看來她還是受到了影響。

  「剛好經過。」她無意對他剖析心裡的轉折。

  這樣的回答或許說得過去,卻不符合她的個性。

  「這不是理由。」至少對她不是。

  聶承禹雙眼微瞇的審視她,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促使她一反常態的推門進來。

  明白他不是個可以輕易唬弄過的人,想以這樣的理由含混帶過也並不可能,但她卻無意再做解釋,打一開始她就不該多事的。

  換做其他人,這般默不作聲的態度或許會引起他的怒氣,但她的沉默卻反常的引起他探究的興致。

  是什麼理由讓冷漠的她對自己施以援手?

  冷不防的,聶承禹想起了那回,她將他喝過的咖啡端給其他人,當時她也同樣沒有理由。

  兩次的援手純粹一時興起,抑或是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

  無意留下來被繼續探究,津熙打算離開,「如果沒其他的事……」

  「他跟你說了什麼?」聶承禹突然冒出一句問話。

  即便沒有點明,她卻清楚他指的是誰,他也知道她懂。

  沒有裝傻,她只道:「沒說什麼。」

  以著探究眼神望著她,他語帶玄機的說:「你不該是個會被輕易說動的人。」

  的確,而這也令她感到懊惱。

  她的情緒雖沒有寫在臉上,可他卻彷彿能從她的眼神感受到她此刻心中複雜的情緒。

  這份認知讓他更想深入探究她的心思,「或者,是我誤解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她的迴避像是間接證實了他的感覺,她確實是在懊惱。

  這也說明了,她適才的出手並非出於自己所願。

  換言之,她是因為不能自己?

  聶承禹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龐,突然對她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感相當感興趣。

  甚至迫不及待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無法自己,他全部的注意力像是被她攫獲住了。

  「是不明白,還是不願明白?」

  兩人的視線無言的膠著。

  「你該休息了。」好半晌,她才有辦法收回自己的目光,並連忙扶起倒在地上的輪椅,跟著頭也不回的走出他的房間。

  她自己或許沒發覺,但他卻注意到她順手扶起輪椅的動作。

  今天若換做其他人,他深信他們同樣會這麼做。

  不同的是,他們的出發點是為了討好他,而她,卻只是單純的在不自覺的情況下伸出手,為他扶正輪椅。

  沒有目的、不為示好,這是聶承禹從不曾遇到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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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聶承禹回到醫院複診,院長不敢輕忽的全程作陪。

  經過X光檢查後確定,壓迫著他脊椎的血塊並沒有消退的跡象。

  對於這樣的結果,聶承禹並未有太大的反應,反倒是陪同前往的津熙則不自主的望了他一眼。

  「總裁是否要馬上接受手術?」院長恭敬的問。

  「手術後復原的機率是多少?」

  「因為是一般性的手術,只要將血塊取出,總裁的行動能力便能恢復。」院長回答得十分有把握。

  聶承禹思索了下,「時間排定後,我會讓人通知你們。」

  離開診療室後,他雖沒再說什麼,但津熙卻認為自己有義務開口,畢竟在道義上,自己的朋友是有責任的。

  「手術費用方面……」

  「你已經履行了承諾。」

  津熙微挑了挑眉。

  她清楚的知道,以他的個性,如此輕易的饒過婉蓉並不容易,尤其那場車禍還造成他行動上的不便。

  短暫的沉寂後,聶承禹頭頂上傳來一句,「謝謝。」

  儘管她的語氣如常,他卻能感受到她出於肺腑的感謝,這讓他感到相當意外。

  像她這樣一個對週遭事物漢不關心的人,不該會開口向人道謝,起碼不該是為了別人。

  「這不像你。」至少不像他認知中的她。

  事實上,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什麼,她從來就不在乎別人,但她卻忍受了夏婉蓉九年。

  「或許吧!」

  兩人難得搭起話來。

  到了停車場,張叔幫著津熙扶聶承禹上車。

  就在她隨後要坐上車時,身後卻突地傳來一聲叫喚。

  「大小姐!」

  津熙起先沒有反應,直到對方又喊了遍才循聲望去。

  出聲喊她的人是楊家的司機林伯,他在楊家工作已經快二十年了,可說是從小看著她長大。

  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林伯,津熙怔楞了下。

  如果說在楊家有誰曾真心對待過她,那就只有眼前的老人了。

  津熙向前走了兩步,林伯已經快步來到她面前。

  「大小姐,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他神情帶著極大驚喜。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林伯。」語氣雖稱不上熱絡,但比平常多了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林伯差點就認不出你了,剛才還以為自己看走了眼。」

  畢竟,從她高中搬出家裡到現在都十年了。

  看著眼前的老者,對於時間的流逝她亦有所感。

  「大小姐現在過得好嗎?從你搬出家裡後,都沒再見你回來過。」

  林伯的關心換來了津熙的沉默。

  瞭解楊家狀況的林伯自然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被繼母視為眼中釘的她,在楊家根本沒有任何關愛可言,楊金生對她亦沒有付出太多的注意。

  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會選擇出走不再回楊家也是可以想見的。

  林伯忙轉移話題,「對了,董事長也來了,我是送他來做健康檢查的。」

  聽到這話,她臉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

  「董事長要是見到你,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是嗎?」她不以為然的應了聲。

  反應過來的林伯也意識到自己過於樂觀,「我是說……大小姐……」他試著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倒是津熙主動替他解了圍,「沒事的。」對於父母是否樂於見到她,她早就不再抱任何期待。

  像是有意引開話題,林伯轉而問道:「大小姐怎麼也會在這裡?」

  「我在當看護。」她簡單的交代自己目前的情況。

  轎車裡,看著津熙與個陌生的老人交談著,聶承禹彷彿可以感覺得到,籠罩在她身上的冷漠氣息淡了些。

  此時,話說到一半的林伯,突然對著她身後喊道:「董事長!」

  見到來人是楊氏建設的董事長,聶承禹先是意外,旋即從被稱作林伯的老者對兩人的稱謂,及相同的姓氏推斷出楊金生與她的關係。

  回過頭的津熙看到父親向這頭走來。

  父女倆久別重逢卻不見絲毫激動的情緒,在楊金生嚴肅的臉上甚至露出一絲諷刺的怔然。

  林伯忍不住多此一舉的開口,「董事長,你看我遇到誰了?」

  只可惜,他興奮的情緒並未感染到楊金生半分。

  他雖不像那身為母親的周美雲那樣對她視若無睹,卻也好不到哪去。

  對預料之中的情形,津熙則抱以如往常般冷漠的回應。

  父女倆對視了幾秒,楊金生倒先開了口,「怎麼會在這裡?」全然不像是個許久未見女兒的父親會問的話。

  「剛好過來。」她簡短的回應,略過對他的稱謂。

  「在這時間?」楊金生蹙了下眉,口氣像是在質問蹺班被逮個正著的員工。

  「陪人來複診。」

  父女倆的對話簡直比陌生人還要生疏。

  一旁的林伯,忍不住替津熙補充道:「大小姐目前在當看護。」他期望藉此能炒熱他們父女間的話題。

  沒想到此話一出,卻帶來反效果。

  「你在當看護!」楊金生的語氣明顯提高了幾分。

  雖說父女倆早就沒有往來,但堂堂楊氏建設的大小姐居然在當人家的看護!這話若是傳了出去,他的顏面還掛得住嗎?

  她哪裡聽不出他問這話的用意,心裡老早就清楚他對她的關注,僅止於是否會丟他的臉。

  「如果讓人家知道你是楊氏建設的大小姐……」

  「沒有人會知道。」她根本就不屑提。

  楊金生卻不管那麼多,直接命令道:「馬上辭掉!」他可丟不起這個臉。

  津熙在心裡暗暗嗤笑,像是早料到他會這麼說,但她並不打算任他支配。

  「時候到了我自然會辭。」

  習慣發號司令的楊金生,哪容得了別人違背他的意思,臉色頓時丕變,「你是存心丟我的臉是不是?」

  一旁的林伯壓根沒料到,自己的無心之言會引起他們父女間的衝突,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便見一位中年男子從轎車裡走了下來。

  張叔走到津熙面前恭敬道:「楊小姐,小少爺請你上車。」

  正欲發怒的楊金生這才注意到,停在她身後那輛價值不菲的名貴轎車,再加上張叔對她恭謹的態度,「你在這戶人家當看護?」

  將父親的轉變看在眼裡,津熙在心裡冷笑,「有什麼問題嗎?」

  「是什麼樣的人家?」

  如果父親的態度始終如一,她也許還不會那麼看不起他,如今他那因勢力而迅速改變的姿態,只是徒增她的輕蔑。

  沒有理會他的追問,津熙轉頭向林伯點頭示意後,便轉身離開。

  楊金生雖然對她的態度惱怒不已,但他更在意的是轎車裡究竟是何方神聖。

  坐在車裡,由頭到尾將兩人間的對談看在眼裡,聶承禹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有一個身為楊氏建設董事長的父親,以及現任紀達董事長夫人的母親,津熙的背景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然更引起他注意的,是他們的態度,因為同樣的情景也出現在他自己的父母身上。

  不同的是,他選擇以冷酷作為反擊,她卻消極的以冷漠遠離人群。

  如果說他的冷酷是種宣洩,那麼她的冷漠無疑是種壓抑,為的是要保護自己不再受傷。

  直到這一刻,他才算真正看清她冷漠下的堅強。

  至於津熙自坐上車後,視線便一直注視著窗外,對於他審視的目光則渾然無所覺。

  車窗外的景色逐一掠過眼前,她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上頭。

  雖然她早在許久前便不再對自己的父母抱有任何期望,但真正面對他們時,心情卻仍無可避免的受到影響。

  不論是對楊金生或是周美雲,她之於他們永遠就是一顆供他們擺弄的棋子。

  也只有在事關面子問題時,他們才會正視到她的存在。

  活了二十八個年頭就只有這麼點價值,想來如何能不令人感到可悲。

  也許她的出生根本就是錯誤,一個天大的錯誤……

  「一個人的價值不是靠別人來評定。」

  聶承禹冷不防的冒出這句話,打斷了津熙對自己的質疑。

  沒有預期他會開口,且還說出這樣的話,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神情顯得有絲怔楞。

  意識到自己在不自覺中顯露出心中的情緒,她忙收拾起自哀自憐,重新戴上冷漠的面具。

  注視著他,津熙不確定他的話是單純的偶然,抑或是看穿她的思緒。

  但是可以確定的,這話將她從自掘的深淵中給拉了回來。

  行車中,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就這麼一路沉默著。

  ※        ※        ※

  晚上六點多,夏婉蓉一個人在聶承禹居住的大廈外頭徘徊,一身整齊的套裝,是因為她下班便直接從公司過來。

  從事件發生到現在,她雖一直以手機和津熙保持聯繫,可再怎麼說,透過電話能知道的訊息畢竟有限,放心不下之餘,她只好親自登門探視了。

  只不過人到了大廈外,夏婉蓉又忍不住怯步。上回在醫院聶承禹冷酷的視線,她如今想起仍是心有餘悸,怎麼也提不起勇氣上門找人。

  所以,她已經在大廈外頭徘徊了好些時候。

  由於這裡是高級住宅區,出入全是名牌轎車,每回一有車子靠近,她就忍不住緊張的往路旁跳開,怕任何一輛都有可能是聶承禹的座車。

  而就在轎車駛過熟悉的街道時,車裡頭的津熙發現了車道旁偷偷摸摸的她。

  婉蓉?!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直覺望了身旁的聶承禹一眼,見他並無反應,不確定他是因為沒發現,還是沒認出夏婉蓉。

  津熙在心裡盤算著,待會上樓要撥通電話給夏婉蓉,問問她是怎麼回事。

  「停車!」就在轎車駛過警衛室門前時,聶承禹突然出聲道。

  張叔連忙將轎車停了下來,警衛室裡的警衛見狀連忙走出來,見到聶承禹搖下車窗,立刻恭敬的同他問好。

  聶承禹向警衛交代,「讓門口那女人進來。」

  聽到他的話,津熙意外不已,壓根沒料到他非但認出了夏婉蓉,甚至還同意讓她進大廈。

  看了眼聶承禹,她眼底滿是疑惑。

  張叔讓兩人在門口先下車,津熙推著坐上輪椅的聶承禹走向電梯。

  等電梯時,她終於還是開口問了,「為什麼?」

  聶承禹簡短的表示,「她想必是來找你的。」

  津熙當然知道夏婉蓉是來找她的。問題是,他為何會同意讓她進來?

  而夏婉蓉剛好在這時趕上他們,直覺就要開口喊人,「津……」她猛地想起聶承禹的存在,語調頓時又轉為瑟縮,「聶、聶先生……」

  聶承禹僅看了她一眼沒多做表示,但臉上的線條比起在醫院那回,要來得緩和些,起碼不再那麼嚇人。

  三人擠在不算大的電梯裡,聶承禹和津熙沒有開口,夏婉蓉自然也沒敢出聲,氣氛就這麼靜默著。

  直到他們進了聶承禹的公寓,張嬸聽到聲音便立刻從廚房裡出來。

  「小少爺、楊小姐,你們回來啦!」她說完的同時,也注意到隨同進門的夏婉蓉,「小少爺,這位小姐是……」

  夏婉蓉一陣心虛,不確定他會如何介紹自己。

  津熙沒開口,她也想知道聶承禹如何界定夏婉蓉的身份。

  「客人。」他朝張嬸道。

  聞言,別說夏婉蓉呆了,就連津熙也不由得挑眉,只有張嬸是唯一未對他的回答起特殊反應的人。

  「原來是小少爺的客人。」

  他雖然沒有當場令她難堪,夏婉蓉自己卻沒敢以客人自居,「你好,我姓夏,是津熙的朋友。」她委婉的解釋自己的身份。

  張嬸卻不改熱絡的態度,「原來是楊小姐的朋友啊!」她並未察覺到津熙與夏婉蓉的神色不太自然。

  聶承禹沒有作聲,津熙也沒有答腔,夏婉蓉更是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小少爺、楊小姐,可以開飯了。」說著,她轉向夏婉蓉,「夏小姐是不是要留下來一塊用飯?」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又是一陣沉寂。

  見張嬸望著她等待回復,這一刻,夏婉蓉簡直後悔到了極點。都怪自己挑這種時間上門來,才會令自己陷入這樣進退維谷的局面。

  別說聶承禹根本不可能留她,就是留了她也無法想像跟他同桌用餐的情形,天曉得那會是多麼恐怖的一頓飯。

  津熙雖清楚夏婉蓉的難處,卻也無權作主,只能不發一語的等著那唯一能下命令的人。

  「張嬸,多準備副碗筷。」聶承禹的詁適時化解了尷尬的氣氛。

  津熙望向他,意外他會留夏婉蓉下來一塊用餐,而不是惡言相向。

  至於夏婉蓉,主人都這麼說了,她就是再害怕,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留下來吃這頓飯。

  因為聶承禹和津熙一直是對面而坐,夏婉蓉便順理成章的被安排坐在兩人之間的位子上,然而這樣的安排卻令她如坐針氈。

  沒敢太過明顯,她悄悄的、小心翼翼的將椅子往津熙的方向挪近。

  只不過飯廳裡就他們三個人,要想不被注意到實在不太可能。

  瞭解她膽怯的性子,津熙沒有說什麼。

  而聶承禹雖然沒有作聲,但是津熙知道,他是看在眼裡的。她忍不住在心裡暗忖,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改變對婉蓉的態度?

  飯廳裡的氣氛十分沉寂,聶承禹和津熙因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可看在不知情的夏婉蓉眼裡就更不自在了。

  這時,津熙倏地開口打破沉默,「怎麼會想到要過來?」

  雖說她的語氣如常,但聶承禹看得出來,她的用意是在化解夏婉蓉的不安,這也引起了他的好奇。

  像她這樣冷漠的人竟也會在意別人的感受?

  不過這也間接證實了他的臆測,她的冷漠只是一層保護膜,否則她也不會為夏婉蓉解圍了。

  「我不……」夏婉蓉脫口就要說出自己的擔憂,但見他在場,她只好隨便找個借口,「不知道你的企畫案放在哪裡。」大學畢業後,兩人便一直在同一間公司上班。

  「你知道我的手機。」

  她當然知道津熙的手機,問題是她擔心她,只不過當著他的面,她不便明說就是了。

  「因為還有許多事,電話裡一時說不清楚。」夏婉蓉隨口又道,卻也不完全是胡謅。

  「什麼事?」

  「一些之前你經手的案子。」

  津熙也清楚自己的假請得過於倉促,工作上的事畢竟無法完全交代仔細,會有疏漏也是可以想見的。

  「有什麼問題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那些案子的細節部分問你會比較清楚。」多少可以省下些摸索的時間。

  這點津熙明白,只不過事情不是她所能決定的。

  沒來得及答腔,反倒是聶承禹先開了口,「你可以找個時間回去交接清楚。」

  被津熙引開注意力的夏婉蓉,猛地聽到他的聲音,倏地又憶起他的存在,立刻又緊張的噤了聲。

  聞言,津熙看了他一眼。

  聶承禹卻沒再說什麼。

  不見她做出回應,夏婉蓉又開始不安起來,覺得自己似乎該再說點什麼。

  「嗯……因為很多構想都是津熙提出來的……所以……」

  就在她幾乎接不下去時,津熙突地對著聶承禹說了聲,「謝謝。」

  他點了下頭,算是收下她的道謝。

  一旁的夏婉蓉見狀,總算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        ※        ※

  聶承禹靠坐在床頭,腦海裡盤旋著稍早夏婉蓉造訪的情形。

  從津熙與夏婉蓉的互動中,他發現她的冷漠並不是對所有人,至少對夏婉蓉不是,對楊金生的司機也不是。

  那樣的津熙攫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彷彿在冷漠中注入了溫度,讓她整個人變得真實。

  他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與她相處的情形,撇開一開始對她存有誤解而處處刁難不說,兩人後來的相處倒也還算平順。

  只不過,在他面前的津熙少了溫度,這個發現令他忍不住蹙起眉。

  他不喜歡這樣,至少在他面前,他希望她也能像稍早那般的真實,而不只是個冷漠的軀殼。

  不待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麼,突地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

  來人是津熙。

  雖不清楚她的來意,他卻也不急著追問,他要她自己開口,而不是總由他在主導。

  對於他態度的轉變,津熙嘴巴上沒說,心裡卻很清楚。

  尤其今晚,他留夏婉蓉下來吃晚飯,更是破天荒打破他一直以來的冷酷表象。

  他的善意,她隱約感受到了,雖然她仍不明白是什麼原因改變了他。

  但也是因為這樣,她這會兒才會來他的房裡。

  迎上他的視線,她知道他在等她開口。

  「我需要半天時間回公司一趟。」

  她的話並不在他的預期中,明白以她的個性不會輕易對別人提出要求,即使只是商議。

  「什麼時候?」

  「可能的話,希望是明天。」對於該做的事她一向不喜歡拖延。

  聶承禹點頭允諾。

  早在她開口前,他便在心裡盤算過,要讓她找時間回去,把之前的工作交代清楚,將來復原後,他有意繼續留她在身邊。

  「公司的事情一交代清楚,我就回聶氏。」她承諾。

  「不急。」

  他雖沒說什麼,但津熙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請假勢必會對他造成不便,畢竟他在行動上得靠她輔助。

  「那你……」

  「我會讓張叔跟我進公司。」

  說也奇怪,他們之間像是極有默契,總能知道對方要說些什麼。

  對於他的體諒,津熙心裡明白,原想開口說些什麼的,但話到嘴邊卻又收了回去。

  「那我先出去了。」語畢,津熙便轉身離開。

  聶承禹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看著她將房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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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17:18:26
第七章     

  因為個性的關係,津熙與同事間的感情並不怎麼熟絡,眾人見她抽空回公司來處理事情,雖都對她臨時請長假的事心存好奇,卻也不便多問什麼,只是詢問她一些關於案子的細節。

  只除了夏婉蓉,少了聶承禹在一旁,她終於可以毋需忌憚的表達關切。

  「還好你沒事,可真是擔心死我了。」

  「我已經在電話中說過我很好。」

  「可是光聽聲音又看不到你的人,我還是很擔心。」沒能親眼見到津熙無恙,她怎麼也無法安心。

  「現在你看到了?」

  「津熙,他真的沒虐待你嗎?」夏婉蓉實在很懷疑,畢竟聶承禹並不像會善罷甘休的人。

  「妳希望他虐待我?」

  「當然不是!」

  津熙沒有再開口,但顯露出的表情像是在說;那還有什麼好問的。

  「可是他看起來好像很不好相處。」夏婉蓉就是無法忘懷他冷酷的眼神。

  她的話讓津熙想起搬進他家之初,他當時的確是有意在刁難她,但也僅止於第一個星期。

  爾後,他雖然陸陸續續交代了她其他工作,卻也都在合理的範圍內,說他不好相處倒也不至於。

  更何況,自己在別人眼中也不是什麼容易相處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這麼說,你也覺得我難相處?」津熙反問。

  「嗄?!」反應過來的夏婉蓉趕緊解釋,「那不一樣,你只是不愛說話。」

  不愛說話?她壓根沒想過婉蓉是這麼定義她的。

  敢情她一直是這麼以為,覺得她只是不愛說話,所以才一直粘著她?

  津熙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只道:「你最好去問問別人。」

  「問什麼?」

  看著一臉不解的夏婉蓉,她頓覺無力極了,「算了。」

  「什麼算了?」夏婉蓉還是沒聽懂。

  懶得再多做解釋,津熙直接跳開這個話題,「其他人的部分我都已交代過了,你那邊有沒有任何問題?」

  工作上是沒了,不過……

  「津熙,你什麼時候才要回來上班啊?」雖說其他同事對她也不壞,可她還是比較喜歡有津熙在的感覺。

  「等他的腿復原。」她知道聶承禹這幾天都在趕工作,有意將手術安排在星期五。

  提到聶承禹,夏婉蓉的歉意又湧上了心頭,「對不起津熙,明明是我闖的禍,卻要你來幫我扛。」

  「我只是不想去探監。」她不改一貫的冷漠語調。

  夏婉蓉看著她,一臉的感動。

  「沒其他問題,我走了。」津熙可不打算留下來被她的淚水淹沒。

  聞言,她連忙道:「快中午了,再等我半個小時,我們一塊吃飯。」

  「改天吧!」津熙婉拒,無意因自己的延遲而平添聶承禹的不便。

  留不住人的夏婉蓉,只能哀怨的看著她離開。

  ※        ※        ※

  步出公司門口,津熙正想到對面馬路去等公車,卻突然聽到有人喊她。

  「楊小姐!」

  回過頭,她發現張叔站在轎車旁朝她揮著手。

  她連忙走向前,「張叔,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少爺讓我過來接你。」

  接她?!津熙雖意外卻也沒說什麼,伸手想去開副座車門,卻見張叔已經替她拉開後車門。

  她覺得自己一個人坐在後座不太禮貌,但人家車門都開了,她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彎身坐進車裡,她這才發現聶承禹也在裡頭,心下感到一陣詫異。

  明白她會有的訝然反應,事實上,就是他也沒料到自己會坐在這裡。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習慣了她的存在,甚至讓張叔開車過來這裡等她。

  待張叔將車門關好,津熙據實以告,「我沒料到你會過來。」

  「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都交代了。」

  聶承禹沒有再接話,他的用意,只是要避開她的問題。

  看出他不願多談,津熙也識相的不再問。

  忽地,車子在一家法式餐廳前停了下來。

  「需要我下去帶餐?」津熙問。

  「我已經訂了位置了。」

  一聽,她頓覺意外,沒料到他竟會想要進餐廳用餐。自車禍後,他從未在外頭用餐,為的就是不想引人注意。

  沒有多問,她只是靜靜的扶著他坐上輪椅,推著他進餐廳。

  侍者領著兩人來到一處較隱蔽的角落落坐。

  不一會,另一名侍者便端了兩杯茶水過來,同時送上菜單。

  而在該名侍者身後卻還跟了個人——

  雖然聶承禹訂的位置在角落,但從津熙一進餐廳,楊鴻儒便已發現到她。

  見到同父異母的弟弟出現,她眉宇間泛起一份不耐。

  聶承禹注意到了,雖然他並不清楚來人的身份。

  楊鴻儒劈頭就問:「你真的在當看護?」語氣裡毫不掩飾他的輕蔑。

  因為繼母的處處針對,加上父親對她亦不看重,連帶底下幾個弟妹也全沒把她看在眼裡。

  津熙絲毫不理會他的詢問。

  「難怪我爸會氣成那樣,要是讓別人知道……」他話說到一半,眼角瞄到了聶承禹,「他該不會就是你看護的對象吧?」

  聽他說到自己,聶承禹冷眼迎視著他。

  「你應該不知道,自己的看護是堂堂楊氏建設的大小姐吧!」說著,楊鴻儒又轉向津熙,「不過,其實她也不是真的什麼大小姐,至少我爸就從沒正視過她。」

  他的話,讓聶承禹明白了他身份的揣測。

  津熙仍舊面無表情,讓人無從得知她是否將他的話全聽進去了。

  見她無動於衷,楊鴻儒仍不死心,「如果你以為做這種低下的工作,就能逼我爸分些財產給你,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禁在心裡嗤笑,自己壓根就不希罕。

  「你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別真當自己是楊家的大小姐。」

  面對楊鴻儒的惡言惡語,她只是冷漠以對。

  將整個情形看在眼裡,聶承禹不禁懷疑,她在家裡難道一直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

  所以她才不得不以冷漠來保護自己?

  這個認知讓聶承禹的眉心,不自覺的緊蹙了起來。

  「我爸肯出錢供你讀到大學已經是仁至義盡,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別再丟楊家的臉,要不然……」

  「夠了!」聶承禹開口喝道。

  楊鴻儒為之一怔。

  直到這時,津熙臉上才有了冷漠以外的反應。她沒料到他會開口。

  回過神的楊鴻儒,雖懾於聶承禹冷酷的神情,卻又不肯示弱,「怪了,我說我的關你什麼事?」

  冷眼睨向他,聶承禹轉頭對一旁的侍者交代,「去叫經理過來。」

  侍者正感為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聽到他的交代便沒敢再耽擱,立刻找經理去。

  不光是楊鴻儒,就是津熙也不清楚他欲意為何。

  稍後,經理在侍者的引領下趕來,一見到聶承禹,他立刻恭敬道:「總裁!」

  津熙壓根沒料到這家餐廳也屬於聶氏的產業,而楊鴻儒則因餐廳經理對他的那聲稱謂而感到怔楞。

  聶承禹也不廢話,直接吩咐,「送他出去!」

  一聽到他要經理趕他出去,楊鴻儒哪還顧得了什麼身份面子,少爺脾氣立刻冒出頭來。

  「你憑什麼?」

  不等總裁開口,餐廳經理已率先道:「這位先生,很抱歉,請你馬上離開。」

  意外餐廳經理竟二話不說便聽令行事,楊鴻儒先是一楞,接著轉身憤怒的瞪視著聶承禹。

  「這位先生,請不要讓我們為難好嗎?」餐廳經理再次催促他離開。

  「必要的時候就直接攆出去。」聶承禹語氣強硬,根本沒將他的少爺脾氣看在眼裡。

  「你……」

  「這位先生,我們總裁的話你已經聽到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動手。」餐廳經理做出最後的勸說。

  看出聶承禹是認真的,楊鴻儒雖憤怒,但想到自己堂堂楊氏建設的少東,若是在大庭廣眾下被轟出餐廳,勢必會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

  不得已,他只得忿忿然甩頭離去。

  楊鴻儒離開後,餐廳經理轉而恭敬的向聶承禹詢問是否還有其他吩咐,確定沒有後,才跟著離開。

  由頭至尾,津熙只是眼神複雜的看著聶承禹,萬萬沒想到他會挺身維護她。

  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是,她根本就沒料到會有人出面維護她。

  一直以來,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冷漠而已。

  看著他,她臉上沒有明顯的情緒,「你不需要這麼做。」她語氣裡有著壓抑。

  「你一直在忍受這些?」聶承禹語氣冷硬的問。

  「無所謂忍受不忍受。」過去的事她不想再談。

  她雖否認,但他心中卻早已明白,而這個認知令他感到憤怒。

  「謝謝。」不管他是基於什麼理由出面維護她,津熙都得向他道聲謝。

  近來道謝似乎是她最常對他說的話,他忍不住皺眉,不喜歡她對他如此生疏客氣。

  「點菜吧!」聶承禹道。

  簡單的一句話帶過千言萬語,她看著他沒再說什麼。

  ※        ※        ※

  總裁辦公室裡,為了配合聶承禹動手術的時間,梁敬恆已經做好行程方面的調度,正在向他報告。

  「開發案的簽約儀式將順延到月底,股東大會已經安排由副總裁代為出席,除了機要文件會送到醫院請示外,後天開始,總裁的行程已全數挪開。」

  他的報告剛告一段落,韋珞婷便闖進辦公室。

  「承禹!」她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

  聶承禹不悅的掃了她一眼,才要梁敬恆先行離開。

  等不及梁敬恆退出去,韋珞婷已經迫不及待的追問:「承禹,聽說你決定後天動手術?」

  「有什麼問題嗎?」他不悅的看著她。

  她毫不在意他的冷然,「承禹,等你的腿傷復原後,關於我們的婚事……」她語氣裡透露著期待。

  角落裡正在打字的津熙,十指不禁停頓了下,跟著才又恢復動作。

  聶承禹壓根就忘了聯姻那檔事,直到韋珞婷這會提起,他才想起來。

  像是擔心他忘記,她提醒道:「上回聶爺爺說要等你的腿傷復原後再談的。」

  聶承禹自然記得,當時他原本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本能的,他瞥了津熙的方向一眼。

  等不到他的回應,韋珞婷心焦不已,希望從他口中取得可以安心的承諾,「承禹,我爹地說,如果你有意思要先定下來……」

  「沒那個必要。」他想也不想便開口。

  她頓覺意外的看向他,「承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聶承禹很確定的說:「不會有聯姻。」雖說確切的原因,他自己也還不清楚。

  「什麼?!」

  「我說不會有聯姻。」他斬釘截鐵的再次聲明,卻也沒因此就放棄吞併韋氏的想法,「除非你的對象是我的堂兄弟。」

  這下子,韋珞婷真的急了。「可是聶爺爺明明告訴我爹地,等你復原後,我們再來談聯姻的事。」

  「這就是我的答案。」不用等到腿復原,他現在就能給她答案。

  她無法接受,「為什麼?你為什麼不願意娶我?」

  笑話!有誰規定他該娶她?

  不待他回應,她直覺想到,「你愛上別人了?」

  韋珞婷脫口而出的字眼,令他怔楞了下。

  愛上別人?他懷疑自己真有能力愛人。

  下意識的,他的視線又瞥向津熙。到現在,他仍無法釐清自己對她是何感覺。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韋珞婷猛然想起津熙的存在,妒火瞬間湧上心頭。「是因為她?」

  津熙雖早已習慣置身事外,卻還是不自主的將兩人之間的對話聽進耳裡。

  只不過面對韋珞婷的指控,她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

  聶承禹無法回答韋珞婷,是因為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韋珞婷將他的不語解讀成默認,胸中的妒火瞬間爆發開來,「是你!肯定是妳勾引承禹。」她大步走向津熙。

  津熙面無表情的臉龐,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她的無動於衷,無疑更助長了韋珞婷的憤怒,她一個箭步上前,揚起手便要給她一巴掌,「你這不要臉的女人!」

  「住手!」見狀,輪椅上的聶承禹一急,整個人激動的往前傾去。

  就在韋珞婷手掌落下的瞬間,津熙一把截住她的手腕。自幼備受刁難的她,早已不是任人打罵的小可憐了。

  同一時間,砰的一聲巨響傳來,聶承禹整個人摔倒在地。

  韋珞婷嚇了一跳的回過頭,津熙亦為之一怔,箝住她的手掌不自覺鬆了開來。

  韋珞婷立刻就要跑向他,「承禹……」

  聶承禹趴倒在地上怒吼,「出去!」語氣裡的憤怒,除了是對韋珞婷,還有對自己此刻的狼狽。

  冷不防被他這麼一吼,韋珞婷腳下的步伐頓時停住。

  「我說出去!」他再次吼道。

  見到聶承禹神情變得猙獰,她雖有遲疑卻也沒敢再多待,退了兩步隨即轉身跑出辦公室。

  看著趴倒在地的他,津熙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並走向他。

  見他試著藉由上半身的力量撐起身子,她一語不發的先將倒在地上的輪椅扶了起來。

  「靠著我。」跟著,讓他的上半身倚在她身上,吃力的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扶他在輪椅上坐定後,她並沒有立刻轉身離開,只是眼神複雜的看著他,沒想到韋珞婷的行為會讓他如此激動。

  這不像他,至少不像這些日子以來她所認識的他,印象中的他是冷酷的,根本就不可能像剛才那樣激動。

  聶承禹的視線也在她臉上梭巡,像是要確定她毫髮無傷似的。

  兩人的視線膠著著,最後津熙率先開了口。

  「你沒事吧?」

  「沒事。」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當時聶承禹根本來不及思考。

  看了他的腿一眼,她彎身蹲在他面前。

  他不解的看著她,不明白她這麼做的目的。

  伸手覆蓋住他右邊的膝蓋,津熙微微使力,「會痛嗎?」

  他眉心微蹙了下,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

  意外過後,他的語氣裡流露出一縷暖意,「我沒事。」

  她將手掌換到他另一邊的膝蓋,同樣在上頭微微使力,「這邊呢?」

  「我沒那麼脆弱。」

  說著,他忍不住懊惱起自己的不良於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受人欺凌卻無能為力。

  看著她,聶承禹神情嚴肅的開口,「再也沒有下回。」他不容許再有人動她分毫。

  津熙沒有回話,臉上的神情也讓人看不出她聽明白沒有。

  他的大掌覆上擱在他膝蓋的那隻手,她可以感覺到他施加在自己手上的力道,像是種無言的保證。

  兩人的眼波在無聲中交流,直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曖昧的氛圍。

  她不著痕跡的抽回手,重新站了起來。

  莫名的失望,讓他的語氣聽來有絲惱意,「進來!」

  「總裁……」梁敬恆一開門,便見津熙站在離聶承禹不到一步的地方。

  第一次看到兩人如此親近,他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什麼事?」聶承禹問。

  他回過神想起自己進來的原因,「我看見韋小姐慌慌張張離開,所以……」遲疑的語氣顯得有所保留。

  「你可以出去了。」

  像是感覺出自己的打擾,梁敬恆趕緊識相的退了出去,「抱歉總裁,那我出去了。」

  辦公室的門重新被帶上,聶承禹和津熙再度注視著彼此,一時間誰也沒開口。

  好半晌,津熙打破沉默,「最好再到醫院檢查過。」

  儘管她的語氣聽起來不帶一絲感情,但說出來的話卻無可避免的洩漏了她的關心。

  他臉上的線條軟化了些,「我沒事。」

  或許是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她沒有繼續往下說,點頭表示知道後,便轉身回到座位。

  看著她的背影,聶承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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