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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曉叁]悍女撒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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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7 17:23:36 |倒序瀏覽
悍女撒野 作者:曉叁

誰說只有女人死心眼,
他這個堂堂七尺男子漢,
可也把死心眼實行得粉徹底,
任何名門淑媛都不入他的眼,
惟獨當年敢在他頭上撒野的悍女,
至今他仍懷念她教訓自己的英姿,
這不得不承認自己果然犯賤,
只是姑娘她竟忘了他是誰,
害他一顆癡心差點換絕情沒氣得咯血,
還得扮弱雞來激出她雌性威風,
盡管她罵他是剪刀柄鐵掃帚害她走黴運,
他仍是使出“纏”字訣,
誰教自己愛她愛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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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7 17:25:41
楔子

  陽明山上,一棟三層樓高的別墅住宅裡,加上庭園、游泳池、車庫等周邊設施,少說也有近四百多坪的佔地。

  偌大的空間裡,除了何家五口之外,便是成群的僕傭,上至管家、奶媽;下至男工、女傭,算算也有一、二十口人,家境之富裕可見一斑。

  平日,何家男主人何明禮忙於生意,女主人何徐秀媚則忙於打牌、交際,三個年幼的小孩全托給下人照顧。為此,三個少爺、小姐常有機會聚在一起玩耍嬉戲,一如此刻——

  「弟弟、妹妹,我跟你們一起玩好不好?」開口說話的是何家名義上的大小姐,年僅十一歲的何心晨。

  本名應心晨,因為母親改嫁的緣故,她才跟著更改姓氏一起住進何家。

  何家的少爺何鳴之、二小姐何采盈雖然分別年僅九歲和八歲,但年紀輕輕的他們卻已十分清楚自己和心晨之間的差異,對於眼前同母異父的長姐都是心存鄙夷。

  「就憑你也想和我們一起玩?」何鳴之端出當家少爺的高傲,輕蔑的睇著自己的異父姐姐。

  「哥哥,咱們別理她啦!」何采盈打心眼裡瞧不起這個貌不出眾的姐姐。

  在上流社會裡,誰不知道何家夫婦是出了名的俊男美女,連帶兩人孕育出的一雙兒女也是男的俊秀、女的俏麗,獨獨何心晨,在何家她就像是萬紅叢中那一點綠,甚至是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

  何家名義上雖然養她、育她,但卻吝惜對她付出分毫關愛,即便是她的親生母親,也亦然。

  對何徐秀媚而言,心晨的存在無疑是在提醒她,早年荒誕的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雖然她極力想要抹煞和忘記那段歲月,但每每一見到心晨,過往的不愉快便如潮水般滾滾而來。

  再則,過人的美貌向來是何徐秀媚最引以為傲的本錢,偏偏心晨雖然生得眉清目秀,卻不似何家上上下下那般俊美出色。相較之下,混在一屋子俊男美女裡的心晨倒像是個礙眼的污點,著實容不下何徐秀媚的眼。

  是以,心晨名義上雖是何家的大小姐,在金錢、物質方面也從來不虞匱乏,但實際的境遇卻和小孤雛無異。

  何家男女主人對她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異父手足不時對她百般欺陵,連帶一干下人也跟著大小眼,沒把她放在眼裡,對她睬也不睬。

  「弟弟、妹妹,你們……」心晨覺得心裡委屈,為什麼不管她怎麼努力想討好父母、弟妹,就是沒能得到對等的回報呢?

  「誰是你弟弟、妹妹,少厚臉皮了。」何鳴之看著心晨的眼神中又多出一抹嫌惡。

  「可是我們明明是……」

  「你根本不是我們的姐姐,你不過是個沒人要的拖油瓶。」年紀尚小的何采盈在一宅子勢利眼的大人耳濡目染下,已變得尖酸刻薄。

  「吳媽,把她趕出去,不准她再到客廳來。」何鳴之下命令。

  「是,少爺。」吳媽必恭必敬說完,一轉身面對心晨,臉上的表情隨即被勢利所取代,「去、去、去,還不走開,少在這裡礙少爺和小姐的眼。」

  「吳媽,可是我……」

  「叫你出去沒聽懂是不是!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吳媽不耐煩的動手推她。

  年紀尚小的心晨哪裡受得住這突如其來的推力,整個人往旁邊一個跌蹌,前額當場和旁邊的桌角撞個正著,劃出一道約五公分左右的傷痕,鮮血汩汩地從傷口裡滲出來。

  吃疼的心晨小手捂上前額,再次攤開到眼前時,手心裡已滿殷紅的鮮血。

  流血了……她流血了?!心晨愣愣的看著手心裡的鮮血發呆,甚而忘記要嚎啕痛哭。

  吳媽見狀呼吸一窒,沒料到自己這一推,竟會推出個麻煩來。

  雖說心晨在這個家裡壓根沒有半點地位,但畢竟也算是個名義上的主子,自己這下奴欺主還讓她掛了彩,要是男女主人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陣責難。

  何家兄妹見心晨受了傷,起初也是一陣心驚,可過了半晌,見她只是一個勁閃神,並沒有其他的舉動出現,膽子又重新大了起來。

  「活該!叫你出去偏不聽,活該倒霉受傷。」

  「看啥看?還不出去,要是你的血把地板沾髒了,看我不修理你才怪,」

  兄妹倆你一言我一句冷嘲恫嚇,話裡全然聽不出絲毫的憐憫和悔意。

  兀自擔心的吳媽見小兄妹倆依舊不為所動,對心晨吆來喝去,本來還有些心悸的情緒便舒展開來。

  吳媽走上前去,「你這賤丫頭,要死要活也不滾一邊去,連個站也沒站穩,想害我背黑鍋是吧?」食指氣不住猛戳心晨的額頭。

  被吳媽動手一推,心晨總算是回過神來,「不是這樣的,是你動手推我,我才會跌倒的。」

  為什麼?受傷的人明明是她,為什麼大家都反過來指責她?心晨想不透。

  每日弟弟妹妹不經意受點小傷,大家總是又心疼又關愛的呵護,獨獨只有她,受了傷還得挨一頓罵。

  「你還說,還敢狡辯!想害我挨先生、太太的罵是吧?」擔心心晨跑去跟主人告狀,吳媽的語氣更兇惡了,「告訴你,要是你敢跑去找誰亂說話,看我不狠狠甩你幾巴掌才怪。」

  「我沒有,我沒有亂說話。」老師上課明明教人要誠實,她又沒有說謊,為什麼吳媽要打她?

  「你還說,想討打是不是?」有何氏兄妹給自己撐腰,吳媽的膽子著實壯大了不少,嗓門比剛才又提高許多,「還不滾出去!少待在這裡惹人嫌,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真以為自己是何家的大小姐不成?」

  「她才不配,她根本就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只有我跟哥哥才是何家的少爺小姐。」她的身份是何等尊貴,何心晨憑什麼和她相提並論。

  「真不知道爹地媽咪為什麼要留她住在我們家,等我長大之後要把她趕出去。」何鳴之高傲的宣

  「好耶!哥哥好棒。」一旁的何采盈大聲喝采,「等我們長大,就把她趕出去。」兄妹倆同一個鼻孔出氣。

  「聽到沒有,你還是趁早滾了吧,省得少爺、小姐將來趕你。」吳媽也在一旁幫腔。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這麼討厭她?心靈受創的心晨直直看著眼前一大兩小的三個人影,耳裡充斥著他們無情的怒罵與嘲笑。

  難道,就只因為她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所以大家都討厭她、排斥她?

  心晨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淚眼汪汪哭著跑出大廳,邊跑耳邊還不時傳來身後陣陣的嘲笑聲。

  就在這一刻,心晨暗暗下定決心。

  從今天起,她再也不去討好任何人,她不要!

  她要每個人都來討好她,總有一天,她一定要大家都來討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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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7 17:26:01
第一章

  頂著清湯掛面的學生頭,將前額的劉海中分,左右兩邊各別上一支黑色髮夾。心晨一襲米黃色滾金邊的短袖襯衫,下半身搭配一件草綠色格子式的百褶裙出現在一樓大廳。

  管家吳媽迎面走來,一瞧見來人,「大小姐早!」必恭必敬的退到一旁,把路給讓了出來。

  「吳媽早。」心晨溫柔乖巧的回她,「早點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老爺和夫人已經在用餐了。」像是沒把心晨的好聲好氣給聽進耳裡,吳媽恭敬的語調裡隱含些許戒慎。

  「是嗎?」心晨衝著吳媽柔柔一笑,「那我的弟弟跟妹妹呢?也都在用餐了嗎?」

  「還、還沒。」吳媽略微遲疑,答得有些膽戰,「傭人們剛才已經上樓去敲少爺和二小姐的門,夫人這會正遣我上樓看看。」

  「都已經讓傭人去敲門了,現在又讓你親自上去請人,我媽還真是疼愛弟弟妹妹呢!」心晨表情和悅,一如所有慈愛弟妹的長姐。

  聽在吳媽耳裡卻是覺得心驚肉跳,「不、不是的,夫人是擔心少爺和二小姐起床遲了,連帶會讓大小姐跟著上課遲到,所以才……」她以三人同搭一部轎車上學為借口搪塞。

  「我明白的吳媽,你還是快點上去叫人吧,免得我上學真要遲到了。」心晨笑笑地提醒。

  心晨的玩笑話對吳媽而言,無疑是不折不扣的警告,「是、是,我這就趕緊上樓叫人。」沒敢再有片刻耽擱。

  看著頗具份量的吳媽像撞鬼似的扭頭就逃,拖著笨重的身軀氣喘吁吁竄上樓去,還站在原地的心晨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嘴角。

  進到足以容納二、三十人的大餐廳裡,何氏夫婦早已在座,「爸、媽,早。」心晨乖巧的開口道早。

  「嗯。」夫婦倆誰也沒抬頭瞧她一眼,依舊低頭吃著各自的早點,何明禮則還邊看著報紙。

  心晨安份守己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位在大餐桌的另一頭,與真正的何家四口遙遙相對的位置。

  不久,何家的少爺和二小姐也先後進到餐廳,「爹地、媽咪,早!姐姐……早!」兩人身上穿的是與心晨同款式的制服,只除了何鳴之下半身穿的是條草綠格子式長褲。

  大老遠聽到兒子女兒的跑步聲,何氏夫婦分別抬起頭來。

  「怎麼啦,跑得這麼急,要是跌倒了可不得了。」對一雙容貌出色的寶貝兒女,何徐秀媚可是疼到心坎裡去了。

  「也不知道吳媽是怎麼辦事的,讓她上去叫個人,卻讓你們喘吁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何明禮不悅地責備下人辦事不力。

  何氏夫婦哪裡知道,讓一雙寶貝兒女氣喘吁吁衝下樓的元兇,其實是坐在餐桌另一頭的大女兒。

  將父母的關愛聽在耳裡,何氏兄妹略顯侷促不安,趁著父母不注意的當口,分別偷睨了餐桌另一頭的心晨幾眼。

  對邊的心晨只是冷眼旁觀,臉上的表情祥和依舊。

  沒錯,剛才刻意輕描淡寫對吳媽提及遲到那席玩笑話,為的就是要借吳媽的口代為傳進何氏兄妹耳裡。果不其然,沒多久就見兩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大清早跑得又急又喘,心晨暗暗冷笑。

  「瞧你們兄妹倆喘的,快坐下,喝杯鮮奶。」邊張羅著寶貝兒女用餐,何徐秀媚邊又揮手要下人再拿些鮮奶過來。「以後別再跑那麼急,慢慢來就行了。」比起上學遲到,何明禮更是寵溺一雙兒女。

  何氏兄妹屁股才剛坐下,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刻意,心晨卻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害得兄妹倆椅子都還沒坐熱,屁股就像被針給紮著似的,從位子上彈起來。

  「鳴之、采盈,怎麼啦?」何徐秀媚問。不明白一雙寶貝兒女怎麼土司才吃兩口,牛奶都還沒來得及喝完,又慌慌張張的站起來。

  心晨走到何氏夫婦身旁,「爸、媽,我上學去了。」

  何明禮卻沒給心晨好臉色看,「上什麼學,沒看到你弟弟妹妹早餐還沒吃完嗎?」怪她攪得兒子、女兒不能專心吃早餐。

  心晨一臉小媳婦似的委屈,「爸,不是的,我沒有催弟弟妹妹的意思。」

  「還說沒有,真要那麼想上學,自己走路去就好啦!」何徐秀媚也跟著丈夫同一個鼻孔出氣。

  沒等心晨再開口辯解,何鳴之已先她一步說話,「爹地、媽咪,你們誤會姐姐了。是學校……今早有考試,得趕著去。」他胡亂抓個借口搪塞。

  「是啊媽咪,我社團今天早上也有活動,得早點去。」何采盈附和。

  何氏夫婦看在眼裡,或多或少懂得寶貝兒女是在為心晨說話,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記不得從什麼時候起,一雙兒女對心晨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每回夫婦倆才要念她幾句,兒子女兒就爭先恐後搶著站出來幫她。

  眼看他們姐弟妹三人相處融洽,何氏夫婦也就不再多刁難心晨,對她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鳴之啊,學校的課業再怎麼重要,也比不上身體健康。」何明禮對兒子分析,「何況爹地的一切將來都是你們兄妹倆的,功課好不好不要太在意。」

  會把子女送進名門菁英就讀的,都是像何家這般家境富裕的大戶人家,為的不過是不想讓兒子女兒跟些低下的平民百姓私混。至於兒女的將來,自有富裕的家業繼承,根本毋需為了課業拚死拚活。

  察覺到心晨眼底的不耐煩,何家兄妹不敢再多耽擱,「爹地、媽咪,我們都明白,要遲到了,先走了。」說罷,兄妹倆先後衝出餐廳,直奔屋外等候接送的轎車。

  反倒是心晨,她不疾不徐,像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似的,慢條斯理一步一步走上車。

  ***

  黑色轎車裡,何氏兄妹挨坐在最後座,心晨一人獨自坐在兩人前方,與他們面對面。

  相較於何家兄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安,心晨的表情倒還算一致,依舊是柔順婉約。

  「瞧你們早餐都沒吃上幾口,應該很餓吧?」心晨一臉關心狀。

  何家兄妹一聽,「不餓,一點也不餓,我們都吃飽了。」兩顆頭拼了命的否認,惟恐不能取得心晨的信任。

  「是嗎?」心晨有意無意地用眼角睨了兄妹倆一眼,「可別是為了姐姐趕著上學,累得你們餓肚子,那我可就罪過了。」

  「不是的,我們真的是吃飽了。」

  「對啊,我最近在減肥,本來就吃的不多。」何氏兄妹競相保證。

  像是沒把他們的話給聽進耳裡,心晨仍自顧自說著,「其實媽說的也沒錯,我如果真急著要上學,用走路的也是無妨。」對母親明顯的差別待遇,她早已無動於衷。

  「姐姐,媽咪那些話不過是瞎說罷了,你別放在心上。」否則,自己可就有苦頭吃了,何采盈努力想亡羊補牢。

  「是瞎說嗎?」心晨將問題丟回給他們兄妹倆。

  對於母親的大小眼,心晨早已是心知肚明。

  「當然。」何鳴之也是一個勁保證,惟恐遭到報復。

  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敢讓她走路上學。

  兄妹倆之於心晨,會像耗子遇上貓似的畏懼,確實是讓人始料未及。

  當年,年僅十一歲的心晨自從認清自己不管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從這一家子身上獲得應有的回饋後,她便立志不再討好任何人。

  她要人人都來討好她,管他是尊敬也好、是畏懼也罷,總之,她要每個人都來奉承她、迎合她,再也不要委屈自己。

  從立定志向那一天起,心晨開始有計劃的強身鍛煉自己。

  由於名門菁英是上流社會為了自家子弟特意興建的高級學校,從幼稚園、小學,一路到高中、大學都是采直接升學的方式,有錢人家的子女在這裡接受一貫的英才教育。

  不同於時下台灣的填鴨式教育,名門菁英講究的是國際觀,以各國語文、國際禮儀、社交手腕……等課程為主,為學生將來繼承家業鋪路。

  學校裡不論是硬體設備、課程師資、社團活動,全都是最頂尖的。

  正因為如此,心晨得以在每天下課後,留在學校的社團上柔道、空手道、跆拳道等相關課程,並且日益精進。

  等自己的能力變強後,學校裡,心晨開始在私底下以武力迫使部份同學屈服;回到家裡,她也不再是逆來順受的小可憐,她懂得善用各種機會,不光多次親自對那些個大小眼的下人進行報復,偶爾也會來一招借刀殺人,利用何氏夫婦教訓下人。

  表面上,在何氏夫婦和學校一干師長面前,心晨仍維持一貫溫馴的偽裝,對父母師長恭敬有加、行事作風低調,靜謐得讓人幾乎要忽略她的存在。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心晨仍十分明白,以她目前的能力還不足以跟所有人對抗,她必須暫時在那些個討厭的大人面前偽裝真實的自己,直到她有能力自主的那天到來。

  打從心晨有能力保護自己那天起,何氏兄妹在心晨身上再也討不到半點便宜,有好幾回甚至還讓她結結實實修理了頓。

  兄妹倆也曾嘗試向何氏夫婦告狀,無奈,小小年紀的心晨演技早已出神入化,將楚楚可憐的弱者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加上何氏夫婦心知一雙寶貝兒女向來喜歡欺負心晨,就連底下的傭人也是如此,所以只當是寶貝兒女刻意借由他們來惡整心晨的把戲,並未當真。

  相同的情況也發生在學校裡。

  那些不甘被心晨欺壓的富家千金和少爺也曾向師長告狀,但都因為心晨足以媲美奧斯卡的精湛演技,順利瞞過師長耳目,甚至,師長們還以為是眾人聯手在欺負心晨,只因她偽裝出來的表象,真是像極了十足十的小可憐。

  狀沒告成不打緊,事後還被心晨狠狠修理了一頓。

  到後來,所有吃過心晨悶虧的人也只能自認倒霉,摸摸鼻子認了。

  就這樣,心晨在家裡和學校越混越開。

  表面上,她是何家名義上的大小姐,何氏夫婦除了在物質生活方面使她不餘匱乏外,其餘則全采放任制,對她不聞不問,當然也無從得知她的真實本性,就連一雙寶貝兒女早被吃得死死的也全然不知。就更別提宅裡的傭人了,見到她彷彿撞見鬼似的,個個逃的逃、躲的躲,對她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學校裡,避開師長耳目以外的空間,心晨是十足十的毒蛇猛獸,在一干富家子弟千金堆裡做盡威福。

  對心晨而言,一切但憑她個人喜好,不受任何道德、是非對錯的約束。

  簡言之,就是只要她喜歡,做什麼都可以。

  面對這樣一個自我到近乎任性的女霸王,從小學、國中,甚至到現在的高中,一路走來名門菁英的學生對心晨是既懼又怕。

  截至目前為止,只要是名門菁英的學生,對心晨可說是聞風喪膽,還沒有人敢正面招惹她。

  前座的司機老王透過後照鏡雖然將後頭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卻沒敢出聲吭個半句。反正,何家兩兄妹平日對下人也是頤指氣使的,這會惡人自有惡人磨,他實在沒有必要插手。

  更何況,老王心裡對心晨其實也懼怕得緊。

  ***

  位在校園一角,距離網球場不遠的一棵大樹上,心晨一個人背倚著樹幹靠坐在上頭乘涼。

  此時的她,頭髮不再一絲不苟,用來中分的兩支髮夾早已不見蹤影,清湯掛面的秀髮隨風吹亂成叛逆不馴,紮在百褶裙裡的衣擺被拉了出來,過膝的裙擺撩到大腿上方,整個人看上去和三流學校的太妹幾乎沒啥兩樣。

  原本,這時候她應該跟班上的同學一起待在網球場上練習,只因她向體育老師佯稱身體不適,輕而易舉便混到樹上來納涼。

  如果不是自己的羽翼未豐,心晨其實是可以不用這麼大費周章的。

  再過幾個月,她就要從高中部畢業,也將要滿十八歲,到時候她就具有完全的自主能力,苦熬了六、七年,總算要丟掉偽裝的假面具,以自己的真性情示人了。

  一想到真相大白的當口,何氏夫婦和一干師長錯愕的表情,心晨就禁不住感到莫名的快意。

  快了,只要再過幾個月,她想。

  正在得意之際,兩、三名女孩七嘴八舌的吵雜聲傳進了她的耳裡。

  「大熱天的,上什麼體育課嘛!」其中一名女孩說。

  「真好,何心晨可以到保健室吹冷氣睡覺。」另一名女孩語帶不平。

  「小心點,要是被她聽到了……」第三名女孩緊張兮兮的提醒。

  「放心吧,她這會正窩在保健室安穩的睡大頭覺,根本不可能聽到。」話雖這麼說,女孩還是不甚放心的瞟了瞟四周。

  「你們不說我還不氣,一說到她我就恨不得甩她幾巴掌、踹她幾腳。」女孩想到自己幾回被心晨羞辱的難堪,氣得是牙癢癢。

  「別說是你,換成我還想拿刀劃花她的臉,看她以後怎麼見人。」由於沒有勇氣身體力行,她只能在嘴巴上過過乾癮。

  「別光說她,你們聽說了沒,這學期剛轉來的金髮碧眼帥哥。」說這話的女孩眼睛整個亮了起來。

  「當然知道。」另外兩名女孩不約而同的說。

  布萊德·威爾,英國遠道而來的翩翩貴公子,非但容貌英挺,個性更是溫文儒雅,在這學期正式轉入名門菁英的高中部就讀三年級。

  「天啊!我幾乎是第一眼就無可自拔的迷戀上他了。」女孩的表情如癡如醉。

  「如果能當他的女朋友,要我做牛做馬都甘願。」

  「就憑你,」一扯到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女孩間的友誼頓時薄弱許多,「他的眼光可沒那麼差。」

  「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被消遣的女孩忿忿不平。

  「沒什麼,自己回家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你——」

  「好了啦,你們別吵了。」第三個女孩開口制止她們的爭辯,「與其在這裡做無謂的爭吵,不如各憑本事爭取布萊德的注意。」要知道,校園裡的富家千金個個可都已經摩拳擦掌,嚴陣以待。

  「真不曉得布萊德為什麼要大老遠從英國跑來台灣?」其中一名女孩覺得困惑。

  「聽我爹地說,布萊德的家族在英國可是赫赫有名,家族企業無數。」另一個女孩開始八卦,「根據他們家族的規定,未來繼承人在滿二十歲以前必須到世界各地歷練,而布萊德是第一順位的繼承人,所以才會到台灣來。」

  「而且啊,布萊德每到一個國家,便會將家族企業的觸角伸展到那裡,是許多企業極力爭取的台作對象,我爹地就希望我能加把勁釣上布萊德。」好為自家企業帶進大筆豐厚的利潤,第三個女孩興匆匆的說。

  「我看你爹地跟你一樣有妄想症。」同行的女孩嘲弄她。

  「布萊德看上的是我才對。」另一個自信滿滿的女孩道。

  「笑話,布萊德的品味還不至於那麼差。」

  三個女孩為了心儀的白馬王子起了內訌,正當鬧得不可開交之際——

  「唉唷!誰丟我。」其中一個女孩突然被某種不明物體砸中。

  「哪有誰丟你,我看是你神經質。」另一個女孩話才說完,「啊!」同樣慘遭暗算。

  「誰,是誰在偷聽我們講話!還不滾出來!」第三名女孩端出富家千金的氣焰吆喝。

  「是哪個人不要命了,敢拿東西丟我,再不出來若被我逮到,看我不……」

  女孩話還沒說完,一抹身影突然凌空躍下。

  「你就怎樣?」心晨似笑非笑睨著狠話才撂到一半的女孩。

  「何心晨?!」三名女孩一見到來人,像撞鬼似的不約而同失聲尖叫。

  「你、你怎麼……你不是……」膽子比較大的一個女孩勉強開口,但說起話來仍結結巴巴。

  「很訝異是吧?我怎麼會在這裡。」心晨替她把話說完。

  瞧著心晨一臉的不懷好意,三個女孩全嚇白了臉。

  「怎麼?全成了啞巴啦?」心晨對於自己造成的影響很滿意,「剛剛不是還想甩我巴掌、狠狠踹我幾腳,再劃花我的臉?現在我人就站在你們面前,動手啊!」敢在背地裡編派她的不是,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前一秒還恰北北的三隻母老虎,頃刻間全成了病貓,噤若寒蟬。

  「快呀!還不動手?」心晨再次催促。

  心晨有力的吆喝聲,嚇得三個女孩渾身打顫,「對不起,我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請你大人有大量饒過我們這一次吧!」異口同聲求饒,只差沒當場下跪。

  「饒?我對你們做了什麼嗎?」心晨反問。

  輕描淡寫的一句,隨即讓三個女孩的頭搖成博浪鼓,「沒、沒有,你什麼也沒做,是我們不好,我們胡亂說話。」

  「怎麼老師沒教過你們,胡亂說話是要受懲罰的。」心晨衝著她們甜甜一笑。

  懲罰?!三個女孩差點當場癱軟了身子。

  心晨一步一步,慢條斯理的朝她們逼近,接著淒厲的哀嚎聲四起,而後,一切又回歸於平靜。

  ***

  為了避開一干嬌嬌女的糾纏,布萊德選擇躲到網球場不遠處的樹叢裡藏身兼午睡,他怎麼也沒料到,竟會因此撞見眼前畢生難忘的一幕。

  三隻昏死過去的熊貓,一人兩顆黑眼圈不說,還像捆肉粽似的,繞著一棵大樹被綁成一團。

  也不知道那個施暴的女孩從哪裡摸出一支奇異筆來,不到半晌,三個昏死過去的女孩額頭上各多出一隻像烏龜似的動物。

  對於接受英國正統紳士教育的布萊德而言,行事一向不脫溫文儒雅,周邊的名媛淑女為了吸引他的目光,也都努力在他面前維持嫻熟典雅的大家閨秀風範。

  親眼目睹像眼前這等粗暴的場面,無疑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心晨的視線在三名女孩臉上來回梭巡,臉上的表情說明她對自己的傑作相當滿意,正在為自己的繪畫天份洋洋得意之際,旁邊樹叢裡的騷動引起了她的在意。

  「誰在那裡?」才說著,心晨一個箭步上前。

  躲在樹叢裡的布萊德當下心跳漏了一拍,還沒來得及做出應有的反應,藏身的樹叢已被撥開。

  金黃色的髮絲被陽光照射得閃閃發亮,碧綠而清澈的眼瞳大而有神,唇紅齒白、鼻樑尖挺,全身上下的肌膚白皙細緻,即便是臉頰上沾了些許污泥,仍無損他的氣質分毫。

  有那麼幾秒,心晨幾乎要產生某種錯覺,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天使——一個誤墜到草叢裡的天使。但是很快的,她便推翻了這個可笑的想法。

  試問,有哪個天使會和自己一樣,穿著名門菁英高中部的制服?

  眼前天使般的女孩,充其量不過是有著一張芭比娃娃般精緻的絕美容顏罷了。

  「你躲在這裡做什麼?」人長得美就是有這種好處,即便是凶悍如心晨,也不由得放柔了聲調。

  布萊德仰頭望向來人。

  那是一張眉清目秀的臉龐,只除了兩道堅毅的濃眉以及緊抿的雙唇,洩漏出臉蛋的主人其實有著迥異於容貌的凶悍性格。

  被一張足以媲美天使的麗顏直直瞅著,對方的神情又是那麼嬌嫩無助,即便是同樣身為女子,心晨仍是無可避免的染紅了兩頰。

  「你說話呀,光看著我做什麼?」私底下一向大咧咧的心晨不由得感到彆扭。

  身份尊貴如布萊德,曾幾何時聽過這麼無禮的問話,他稍稍遲疑幾秒,才慢條斯理的回話,「我本來就在這裡了。」

  雖說芭比娃娃的聲音厚實卻不沉重,濃濃的嗓音帶有些許的磁性,聽起來十分悅耳,心晨還是不由分說的變了臉色。

  只因——「你不是女生?!」她的表情是遭人戲弄的難堪,這會她才看到他隱藏在樹叢下那件草綠格子式長褲。

  他本來就不是。布萊德不明白,眼前凶悍的女孩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

  「起來,你馬上給我站起來。」心晨惡聲惡氣地命令趴在地上的布萊德。

  向來,布萊德所接受的教育都告訴他,對待女孩要斯文有禮,所以即便對心晨命令的口吻很不以為然,但他仍是依言緩緩站起身子。

  像是要更確認什麼似的,布萊德才剛站直身子,心晨的魔爪隨即上前,就著他的胸口胡抓亂摸一通。

  平的,沒有預期的隆起和柔軟,這麼說來……

  「你是男的!」心晨指著他的鼻子控訴。

  不是女生,卻有一張比女生還要美麗的臉蛋;不是女生,全身上下的肌膚卻比女生還要白皙。更要不得的是,這樣沉魚落雁的美貌,卻配上一副男生特有的低磁嗓音。縱觀以上種種,在在都直指向一個結論,那就是——

  他,眼前這個膽敢偷窺又欺騙她的混蛋,是個他媽的該死的娘娘腔。

  心晨的五官明顯掠過一抹鄙夷。

  自己從來就沒有否認過這點呀!布萊德搞不懂,心晨為什麼那樣驚訝。

  就在布萊德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時,怒極的心晨竟慢慢笑了開來,臉上的表情是不懷好意的鬼祟。

  很好,向來只有她戲弄人,還沒有人能戲弄她。

  心晨暗自盤算著,「你,叫什麼名字?」覺得眼前的娘娘腔有些生面孔,決定先弄清楚對方的身份。

  原本還有些閃神的布萊德一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你不認得我?」他以為自己在這間學校裡,早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風雲人物。

  「廢話!」心晨不耐煩的啐了他一口。

  娘娘腔就是娘娘腔,講話不乾不脆的,淨會惹人賺。

  「剛剛,你難道沒有聽她們說……」他遲疑該不該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雖說她並沒有像其他女生那樣,一見到他就激動的飛撲過來,但布萊德仍是免不了對她存有幾分顧慮。

  「你的名字。」心晨沒啥耐心的開口。

  早先對布萊德的驚艷,在得知他的真實性別剎那,全都化為灰燼。

  「布萊德·威爾。」

  按理說,基於禮貌,心晨應該接著自我介紹,然而——「原來,剛才那幾個八婆說的人就是你呀!」她逕自打量起他來。

  「八婆?」粗俗的用詞早已超出布萊德所能理解的範圍。

  心晨不是教育家,當然不可能善心的為他解惑,兩顆眼珠子骨碌碌地繞著他打轉,半晌——

  「很好,實在是太好了。」她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布萊德則被她無理頭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

  今天她就要讓這阿都仔娘娘腔知道,她何心晨可不是隨隨便便任人戲耍的。

  一味的將錯認他性別的不是,全推諉到布萊德身上。

  見心晨一步步欺近自己,布萊德腦海裡警鈴當下大作。

  事情很不對勁,似乎有什麼厄運即將降臨,偏偏又抓不著頭緒。

  有生以來第一次,布萊德有臨陣脫逃的衝動,雖說對方甚至還矮了自己近半個頭顱,只不過,家族的尊嚴、男性的顏面,全都不允許他退縮。

  「有什麼問題嗎?」布萊德強自鎮定。

  「待會,你會感激我的。」心晨故弄玄虛,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撲上前,用最短的時間將他制伏。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原本捆綁在三名女孩身上的麻繩已異主,結結實實的綁在布萊德身上。

  「你想做什麼?」布萊德簡直難以置信,自己居然被制伏了,一個外表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女。

  「別急,等那三個八婆醒來後,有得你樂了。」好心提供他大享齊人之福的機會。才說著,心晨彷彿已經聞到小綿羊慘遭三匹惡狼拆解入腹的血腥味。

  驚愕之餘,布萊德隨即意識到自己岌岌可危的處境。想到樹底下那三名女孩甦醒後可能發生的景象,頭皮不由得發麻。

  將布萊德的心急與掙扎看在眼裡,一旁的心晨可樂了。

  是了,就是這樣,將自己的樂趣建築在別人的恐懼上頭,是她何心晨的不二座右銘。

  兩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布萊德想不透,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心晨,為何會慘遭此等不人道的待遇。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請告訴我,我願意跟你道歉。」他語氣真誠。

  「你沒錯,是我不好。」

  「你不好?」又一次,布萊德被心晨搞糊塗了。真的,他發現自己真的一點也不懂眼前的女孩。

  「我個性不好,尤其討厭娘娘腔。」心晨說得理所當然,「也合該你倒霉,正巧讓我給撞見。」勉強給了個壓根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她的話聽得布萊德一愣,這算哪門子歪理?

  「好啦,你就留在這裡慢慢享受吧,我不打擾了。」心晨拍拍屁股轉身就走,任由他在後頭喊破了嗓子,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至於被丟下的布萊德,悲慘的境遇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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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近來,每到下課時間,位在心晨教室外面的走道便擠滿了國、高中部的女學生,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為的是想吸引走道另一側教室裡,布萊德的注意。

  每回下課時間一到,心晨總會成為教室裡惟一在座的女生。

  本來嘛,全校女生要怎麼發花癡對心晨而言,全都是別人家的事,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塊。

  如果不是布萊德所向披靡的魅力橫掃全校女學生的同時,已造成教室外走道嚴重堵塞、噪音污染,吵得她不得安寧,心晨是不可能出面干涉。

  這天,中午休息時間一到,心晨教室外邊的菜市場又開鑼了,人山人海的喧擾聲鼎沸,擾得心晨脾氣也毛了起來。

  二話不說,心晨推開座椅,臉色陰沉的走出教室。

  走道上,上流社會的名門千金你推我擠互不相讓,誰也沒有察覺到心晨的出現,直到——

  「啊!」一個女同學在推擠中跌了出來,不偏不移就撞在心晨身上。

  突如其來的意外,快得連剛步出教室的心晨也沒能來得及做出反應,衝力使她的後腦勺結結實實撞上背後的牆壁,痛得她眼角當場擠出淚來。

  撞到心晨的女同學頭也沒回,急著便又往人堆裡衝鋒陷陣去了。

  當場,心晨的脾氣被推升到最頂峰,她一語不發轉身走進轉角的廁所,再出來時,手裡多了桶裝滿水的水桶。

  漠然地望著眼前黑壓壓一片,她手臂一個上揚,桶裡的水呈拋物線飛灑出去,在半空中四散開來。

  頃刻間,混和著尖叫、咆哮跟歇斯底里的雜音四起,差點沒掀翻教室屋頂。

  就在一干淋成落湯雞的富家千金個個氣急敗壞,準備找出肇禍元兇將她拆解入腹時,只見心晨直挺挺地昂首站立在人群後方,半聲不吭。

  頓時,教室外的走廊整個沉寂下來,迥異於前一秒的喧擾,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群落湯雞面面相覷,臉色全是青一陣白一陣,像撞見什麼可怕的惡鬼似的。

  彷彿經歷過近半個世紀的死寂,終於,心晨開口說話了,「我沒有辦法午睡休息。」聲音不帶半點起伏,表情甚至出奇的帶有一絲委屈。

  處在驚愕狀態下的女學生一聽,臉色全都迅速刷白。

  像是沒有察覺到在場女生的反應,心晨仍一個勁唱著獨白,「後腦勺腫了個包,應該是剛才推擠中給撞傷的。」

  聽到心晨受了傷,一干女生除了血色褪盡外,瞳孔更是不受控制宜放大,尤其是剛才撞到心晨的女孩,全身上下只差沒打起顫來。

  「你們說,這事該怎麼解決?」心晨睜著無邪的雙眼徵詢眾人的意見,「我個人是比較傾向以暴制暴……」

  當場,抽氣聲接踵響起。

  「不說話?那就是贊成嘍!」

  心晨話剛落下——

  「不是!」眾人一致開口,幾十顆腦袋瓜拼了命否認。

  「我的個性溫馴,喜歡安靜,你們應該是知道的。」心晨慢條斯理的說。

  溫馴?眾人心裡就是再怎麼想反駁,表面上仍是一個勁猛點頭。

  「那以後……」

  「不會了,不會有以後了。」眾人齊聲保證,心裡都準備另謀其他接近布萊德的途徑。

  心晨神色一斂,「那還待在這裡做什麼!」跟著就見一干女學生拔腿準備落跑,「等一下!」

  像是在玩三三木頭人的遊戲,心晨聲音剛落,幾十個人同時被定在原地,動也沒敢動一下。

  「剛才撞我的出列,其他人解散。」心晨口氣宛如軍教片裡的教官般威嚴。

  不出片刻,原本擠得水洩不通的走道已整條淨空出來,除了心晨還留在原地外,就只剩下一名雙腿抖得像秋風中落葉的女孩。

  「對、對不起……我……不、不……是故意的。」女孩驚恐到舌頭打結,講話不住結巴。

  「什麼?是故意的?」心晨刻意斷章取義。

  女孩一聽,嚇得直搖頭,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我很可怕嗎?怎麼你臉色這麼蒼白?」心晨明知故問。

  「沒、沒有……我……貧、貧血。」

  「是嗎?瞧你身強體健的,撞人還十分有力嘛!」心晨皮笑肉不笑。

  終於,女孩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驚懼與煎熬,「嘩」的一聲,淅瀝嘩啦哭了起來。

  「好端端的,怎麼說哭就哭呢?我們不是聊得挺愉快的嗎?」喜歡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恐懼上的心晨,早先陰鬱的情緒這才逐漸舒展。

  如果哭得淅瀝嘩啦算愉快的話,世界上怕是再也沒有痛苦和悲鳴了。

  整也整了,氣也出夠了,心晨難得發一次善心,「看在你哭得這麼賣力的份上,這回就暫且算了吧!」

  女孩一聽,當下如獲特赦,臉上清清楚楚寫著難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幸運逃過一劫。

  看著女孩落荒而逃的狼狽,心晨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由頭至尾,將教室外發生的情節一點一滴全納進眼裡,對心晨,布萊德可說是又一次大開了眼界。

  打從上回吃過心晨暗虧以來,布萊德陸陸續續又耳聞了她不少事跡,對她在驚悸之餘,不由自主起了濃濃的好奇心。

  心晨淡漠的收回視線,正想轉身進教室,眼角的餘光不經意一掃,正巧和布萊德隔空對上。

  不同於布萊德目光中釋出的善意,心晨惡狠狠瞪視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走進教室。

  ***

  隨著對心晨的瞭解日深,追尋她的蹤影,留心她的一舉一動,變成布萊德的新興趣。

  常常,只要心晨一藉故溜課,坐在對面教室裡的布萊德不一會便會找借口跟了出去。

  比起從同學間耳聞得到的片面訊息,親眼目睹心晨的難以捉摸和無法以常理論斷,著實讓布萊德更為震懾。

  好幾回,布萊德便親眼見證心晨在恐嚇、欺壓同學,也曾在放學後要求司機開車跟著在路邊徘徊的心晨,發現不單是學校,即便是在外頭,心晨也是十分吃得開。

  多半時候她不主動惹事,卻也不怕事,要是有哪個人眼睛沒擦亮犯到她頭上,下場絕對只能以一個慘字來形容。

  更叫布萊德訝異的是,心晨並不是一個只會耍蠻力,沒有大腦的女孩。

  當碰到無法用武力解決的對手時,她也會以智取修理對方一頓。

  同時,布萊德也發現,心晨的行事並沒有一定的準則,絕大多數時候憑的是她個人的喜怒哀樂。

  一如現在,心晨正在壓搾兩名低年級的男孩,只因他們的喧嘩聲吵到了她的睡眠。雖說那兩名男孩並非蓄意,純粹是正巧路過,又沒有注意到在樹幹底下閉目養神的她。

  搾乾兩名男孩的荷包,看著他們苦哈哈離去,心情大好的心晨又重新回到樹底下盤腿歇息。

  布萊德從角落裡走出來,「你明明不缺錢用,為什麼要勒索同學呢?」

  心情才剛舒展的心晨一見到突然冒出來的布萊德,微微皺了皺眉頭,「怎麼,那天的艷福還沒享夠?」口氣雖然輕聲細語,但是只要認識心晨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她其實比發怒時更來得駭人。

  布萊德臉色倏地一整,顯然對於那日悲慘的遭遇還記憶猶新。

  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心晨輕蔑的撇了撇嘴角。

  「如果你真有什麼急需,我可以先借你。」不希望看到心晨凡事都利用武力來解決。

  「你確定我需要跟你『借』?」原本沒打算搭理眼前的娘娘腔,偏偏對方就是不識相,堅持繼續留下來礙自己的眼,逼得心晨想不出手都難。

  「我是真心想幫你。」布萊德表情誠懇。

  「幫我?」心晨嗤笑,緩緩站了起來,「自個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敢大言不慚說要幫我?」簡直是世紀大笑話。

  對心晨的一席話感到費解,布萊德一臉困惑。

  就在布萊德揣測著心晨話裡的含意之際,猝不及防的一個過肩摔,布萊德當場被撂倒在地。

  心晨蹲下去拍了拍他的左頰,「軟腳蝦,看清楚沒有?下回在幫人之前,先想辦法幫幫自己吧!」大咧咧掏出他口袋裡的皮夾,理所當然的取走裡頭所有的現金。

  被摔得頭昏眼花的布萊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斷眼冒金星。

  「這些錢,就當是幫你上一課的學費,教你一次乖。」

  直到心晨遠走,布萊德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不同於多數人被心晨修理過後眼裡的怯懼,相反的,他清澈的眼瞳更加閃著堅定。

  ***

  放學途中,布萊德坐在私家車裡,視線在視著窗外,瀏覽沿途景物。

  在行經路旁公園時,一抹熟悉的身影突地映入布萊德眼簾。

  「司機停車!」

  前座負責駕駛的司機隨即踩住煞車。

  車子剛停妥,布萊德便飛也似的打開車門衝了出去。

  位在公園一角,心晨被三名同校的富家千金團團圍住。

  「怎麼?約我到公園來散心?」她兩條手臂交叉在胸前,神色漫不經心,並沒有把她們看在眼裡。

  反觀另外三名女孩,人手一根木棒,表情卻是寫滿不安與惶恐。

  「何心晨,別以為大家都怕你,你就可以囂張的為所欲為。」

  「我們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你。」

  像是想藉著聲音幫自己壯膽似的,三名女孩不住對心晨叫陣和嗆聲。

  「別說我沒先提醒你們,真要打起架來,我可是不會留情面的喔!」難得自己正愁找不到人運動活絡筋骨,這會倒好,三個不怕死的自個送上門來當沙包。

  輕描淡寫的一句,在場三名女孩隨即聞之色變。

  「你……我們有三個人……不、不怕你。」心裡明明怕極,女孩們表面上仍硬逞強。

  「這樣啊,那我可得『認真』點打,不能手下留情,免得自己受傷。」心晨兩眼直直看著對面三個女孩,瞳裡閃爍著嗜血的凶光。

  她的一言一行,無異都帶有恫嚇作用,只見三名女孩猛抽冷氣。

  不等僵在原地的三個女生採取主動,心晨拳腳齊出,閃電般朝她們飛撲過去。出手既狠又準,打得三個女孩哀叫聲四起,哪裡還有還手的餘地。

  當布萊德趕到現場時,三個富家千金個個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倒是人單勢孤的心晨,除了流了一身汗外,身上並無明顯外傷。

  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是阻止不了心晨,布萊德索性扯開嗓門大喊,「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三個女孩一聽警察來了,趁著心晨分神之際,慌忙連跑帶爬落荒而逃。

  同一時間,當心晨發現自己受騙,回頭又見練拳腳的受氣包跑了,心中的氣憤可想而知。

  布萊德光看心晨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又惹她生氣了。

  「誰讓你來多管閒事!」

  「我不希望你受傷。」布萊德衷心的說。

  「你這個豬腦袋,哪只眼睛看到我受傷啦?」

  「我怕再打下去,你可能會不小心傷到自己。」而那是布萊德所不樂見,所以才出面阻止。

  「你怕?」心晨神情詭譎,「是的,你是該害怕。」

  話剛說完,她右腳凌空飛踢而去,布萊德本能的往旁邊一閃。

  沒能正中目標的心晨在落地瞬間,重心剛好落在先前三名女孩遺留下來的一根木棒上頭,木棒向前一滾,她身子一滑,腳一拐整個人撲倒在地。

  見她摔著了,布萊德急忙跑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攙扶她。

  「你不要碰我!」心晨用力打掉他伸過來的手臂,嘴唇發白,額頭不斷冒著冷汗。

  注意到她的異狀,「你受傷了?」布萊德深感自責。

  「少在我面前假惺惺,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扭到腳踝。」她試著用手臂撐起身體。

  她吃力的模樣讓布萊德忍不住又想伸手攙扶。

  「我說不要碰我,你耳聾了聽不僅是嗎?」氣自己竟然這麼不小心的同時,心晨將絕大部份的錯誤都怪到布萊德頭上。

  「你扭傷腳了,得盡怏看醫生。」這一次,布萊德顯得十分堅持。

  「你……」

  「我知道你很氣我,我先扶你去看醫生,等你傷好了,我再任憑你處置。」布萊德捺著性子哄她。

  知道自己是奈何不了他了,除非先把傷醫好,是以,心晨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讓他扶著離開公園。

  ***

  坐落在天母近百坪的豪宅裡,家庭醫生正小心翼翼為心晨檢查傷勢,等到一切包紮完畢——

  「李醫生,怎麼樣,她的腳傷……」

  「少爺放心,這位小姐只是扭傷腳踝,剛才我已經幫她推拿過了,接下來只要少走動,多在床上休息,過幾天腳傷就會痊癒。」李醫生照實闡述。

  「那就好。」有了醫生的保證,布萊德總算放下心來。

  「少爺,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幫小姐換藥。」

  「鮑爾,送李醫生下樓。」布萊德對管家吩咐。

  「好的,李醫生這邊請。」鮑爾說著便領李醫生離開。

  「心晨,怎麼樣,腳踝還痛嗎?」布萊德來到床沿,關心地詢問。

  心晨不睬他,逕自拉開薄被就要下床。

  「心晨,你要做什麼?剛剛醫生說過,你得多休息,腳傷才會好得快。」他試圖阻止她下床。

  「回去。」對於自己竟然扭傷腳,罪魁禍首甚至還是布萊德這個軟腳蝦一事,她仍不能釋懷。

  「可是李醫生明天要來幫你換藥……」

  「我的傷我自己會處理,不需要你多管閒事。」心晨不打算領他的情。

  「我知道你氣我讓你受傷,等你傷好了,要打要罵我都不會躲的,就是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好嗎?」希望她能待在這裡安心養傷。

  被他嘮叨得心煩,心晨正想破口大罵,視線一對上他殷殷企盼的眼眸,整個人頓時氣短,索性別開臉不再理他。

  「如果你怕父母擔心,我現在就幫你打電話去告訴他們。」

  提起何氏夫婦,「他們早出國去了,你打電話跟誰說?」就算他們知道了,壓根也不可能會在意。

  「伯父伯母不在,那我更不能讓你回去,請你暫時待在這裡養傷好嗎?我會替你跟學校請假。」除了不放心她的腳傷外,私心裡布萊德也希望能多些時間與她相處。

  「你真的很煩耶!我都說了不要你管,難道你聽不懂嗎?」打從她懂事以來,週遭的人便不曾有誰真心對她付出過關愛,是以,布萊德的真誠令她感到彆扭和不自在。

  「我……」不懂她為什麼突然發起飆來。

  「你什麼你?你根本是剪刀柄鐵掃帚,打從遇到你開始,就沒遇到什麼好事。」

  剪刀柄鐵掃帚?即便不清楚這句話的意思,布萊德隱約仍可猜出,似乎不是一句讚美。

  脾氣一來,心晨原想就這麼一古腦罵下去,盡情宣洩自己滿肚子的陰鬱,但是,一瞧見他兩眼一瞬也不瞬地瞅著自己,表情既可憐又無辜,她就是想罵也無從罵起。

  對於布萊德,她當真是挫折到了極點,「為什麼你就是不怕我?」大家都怕她,為什麼獨獨只有他例外?她真想不透。

  「我為什麼要怕你?」布萊德反問。

  見他一臉近乎傻不隆冬的斯文,心晨無語了。

  此時的布萊德在她眼中,就像只無害的小狗,正搖尾乞憐試圖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算了,當我沒說,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再跟他扯下去,自己肯定會發神經。

  「你願意留下來?!」他驚喜,「不走了?直到腳傷痊癒以前都會待在這裡?」

  「三秒鐘內離開我的視線,否則我馬上走。」心晨雖然決定留下來,卻不表示她願意忍受他的婆婆媽媽。

  確定她願意留下來,布萊德沒敢再煩她,二話不說便退出房間。

  ***

  終於上整個早上下來,在心晨第五次拉鈴後不久,見到布萊德再次出現在自己房裡,她總算爆發了。

  「你到底來我房間做什麼?」截至目前為止,他是她所有認識的人當中,將亦步亦趨奉行得最徹底的人。

  她拉鈴說肚子餓,他親力親為端著早餐進門;她拉鈴說口渴,他小心翼翼的捧了杯水進來;她拉鈴說覺得悶,他隨即帶了堆報章雜誌上樓供她排遣無聊;她拉鈴說倦了,他趕忙就進來收拾床上的報章雜誌。

  這會,就連她拉鈴想找個女傭,他也權充女傭上門頂替?

  心晨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好本事。

  許多人處心積慮挖她的弱點,想盡辦法要惡整她都不得其門而入,他卻輕輕鬆鬆三兩下便攪得她近乎抓狂。

  「傭人告訴我,你拉鈴讓人上來。」布萊德早吩咐過傭人,只要心晨有任何需要,都必須立刻知會他。

  「如果沒記錯的話,我要的是一名女傭。」心晨強迫自己捺著性子重複剛才的要求。

  「因為我剛好閒著,所以……」為了多找點機會接觸她,布萊德可是一早就起床待命。

  「真那麼閒就滾去上學!」她清楚的記得,今天既非周休,也非國定假日。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想留下來照顧你。」

  「照顧我?」她可有意見了,「難道你家裡養的僕傭全是些酒囊飯桶不成?」竟然要勞駕他堂堂一名大少爺親自出馬。

  「你別生氣,不管你有什麼需要,告訴我也是一樣。」他樂於為她勞心勞力。

  「告訴你?」

  並未聽出她語氣裡的不悅,布萊德仍是興致勃勃,「我很樂意幫你。」

  「我現在是要上廁所,你怎麼幫呀?」如果不是腳裹著膏藥躺在床上行動不便,心晨真想拿根大鎯頭,狠狠的重敲他的腦門。

  「我馬上扶你去廁所。」布萊德說著就要上前扶她。

  逼得心晨再也按捺不住大聲咆哮,「布萊德!你豬頭啊!」她覺得自己已經瀕臨爆發邊緣。

  「我……」急於討好她的布萊德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難道你連這點道理也不明白?」她這會真有急驚風遇到慢郎中,氣死也沒人知的感觸。

  經她一提醒,後知後覺的布萊德猛地頓悟過來,脖子以上的肌膚緩緩染上潮紅,「對不起,我……我……」

  「你什麼你?還不快點去叫個女傭進來。」遇到這種糗事,身為女生的她都忍下來了,真不明白他在不好意思些什麼。

  「喔,好、好的,我這就去叫人。」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晨告訴自己,一定要快點把傷養好,盡早離開這裡,免得早晚被他那遲鈍的傢伙氣到腦溢血。

  ***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要欺負我……」

  睡在心晨隔壁的布萊德依稀聽到她房裡似乎有什麼動靜,不放心的他決定起身察看。

  布萊德輕敲了下心晨的房門,「心晨,怎麼了?你睡著了嗎?」

  房裡頭的人沒有回應,卻陸陸續續有什麼雜音傳出來。

  不得已,布萊德只得逕自推開房門一探究竟。

  「心晨,我進來了喔!」布萊德放低腳步聲走進她房裡。

  房間裡除了床頭點著的小燈外,淨是一片昏暗。

  透過暗黃色的床頭燈,布萊德隱隱約約看得出來,床上的人兒似乎睡得極不安穩,即使處在睡夢中,仍不時翻來覆去嚶嚀不止。

  「心晨很乖……心晨是乖小孩……不要……不要討厭心晨……」

  布萊德這才明白,原來剛才在門外聽到的雜音,是心晨說的夢話。

  「每個人都欺負心晨……沒有人喜歡心晨……討厭,心晨也討厭大家……」

  眼睜睜看著床上的睡美人哭成個淚人兒,布萊德當下真是不捨極了,他緩緩的伸出右手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珠。

  從她斷斷續續的夢話中,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她的防衛心會那麼強烈。

  他彷彿看到當年那個不受父母疼愛,備受弟妹欺陵,連僕傭也都為虎作倀的小心晨,可憐無助的窩在角落哭泣。

  原來,她的反骨、倔強、以自我為中心和不顧世俗眼光,說穿了不過都只是一層保護膜,目的在保護自己不被外界傷害。

  這樣一個外強內弱的女孩,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也正是在這一夜,他終於理清自己心裡的感受,對她投注的情感早在不知不覺中,從好奇、新鮮,轉變成依戀跟愛慕。

  他當下決定,從今而後,不管世事如何變遷,他都要全心全意呵護她。

  布萊德緩緩彎下身子,溫柔的在心晨嚶嚀的紅唇間烙下深情的一吻。

  這一吻,是他對她的保證,更是不悔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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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7 17:28:41
第三章

  真是詭異的緊,昨晚居然夢到布萊德吻她?!心晨懷疑,自己該不會是潛意識慾求不滿,否則怎麼會做那種旖夢?

  對像甚至還是布萊德那個娘娘腔?心晨搖搖頭,拒絕再往下想下去。

  此時的她實在不該為那種莫須有的事傷神,應該要滿心歡喜才對,畢竟,再過不久,她就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出這裡了。

  精神奕奕的看著醫生謹慎的為自己拆除腳踝上的膏藥,自由之門彷彿正從眼前緩緩開啟,號召心晨投奔那一片海闊天空。

  反觀布萊德,雖然也為她的腳傷痊癒感到欣慰,卻無法不為她即將離去而沮喪,天曉得他壓根不想放人,如果決定權在他身上的話。

  拆完繃帶,李醫生很仔細的再替心晨的腳踝檢查過一遍,「沒問題了,何小姐先下床走動看看。」

  一聽到可以下床活動,心晨立刻迫不及待跨下床沿,又跳又踩的,生龍活虎的模樣說明了她多日來的壓抑。

  「呼!總算可以離開這裡了。」再待下去,她懷疑自己不發瘋才怪。

  心晨的直言不諱著實刺傷了布萊德。

  原以為經過這次事件,她對他該會有所不同,至少不至於到難以忍受的地步才對。

  見鮑爾領著李醫生往外走,心晨後腳也要跟進。

  「心晨,你要上哪去?」他問。

  「回去嘍!」她答得理所當然。

  「現在?!」連聲招呼也不打,掉頭就走?

  「廢話。」除非她是想留下來繼續忍受他的精神折磨。

  「你走了,那我……」

  「你就繼續當你的大少爺吧!」謝天謝地,終於要擺脫他了。

  「我以為經過這次的事件,我們應該算得上是朋友。」沒想到她對自己依然沒有半點情分。

  「你不會是在跟我討人情吧?」心晨皮笑肉不笑地挑眉。

  「不,我只是……」

  「別忘了是誰害我扭傷腳的。」如果他以為照顧她的腳傷就可以功過相抵,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之所以沒同他算這筆帳,是因為她清楚,布萊德就像只打不死的蟑螂,既遲鈍又耐修理,她不想白費自己的力氣。

  她果然還在介意,「如果可以,我情願扭傷腳的人是我。」

  「是嗎?那下回我再要踢你時,可得記得別問那!」她話才說完便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留下布萊德一個人不知如何是好。

  ***

  炎炎夏日,如果能夠來罐清涼解渴又消暑的台灣啤酒,那是再幸福不過的了。然而,礙於法律規定,未成年想要享有這份幸福,卻是不被允許的。

  可心晨例外。

  下午兩點多,身著學生制服,心晨大搖大擺的走進學校側門邊的便利商店,像是沒有察覺到旁人的側目,明目張膽拿起冰箱內的台灣啤酒,近乎招搖的走到櫃檯付錢。

  櫃檯新來的店員見狀,「小姐,未成年是不可以喝酒的。」克盡職責告知她法律的規定。

  本不甚留意的心晨因而抬頭瞧了對方一眼,「新來的?」

  年紀大上她七、八歲的店員被她那老氣橫秋的口吻唬得一愣一愣,竟也一五一十的照實回答,「嗯,今天第一天上班。」

  「店長呢?」聽她的語氣似與店長十分熟稔,顯然是老顧客了。

  「在裡面清點存貨。」店員回答。

  心晨面無表情道:「叫他出來。」

  受到她不容置疑的語氣驅使,店員機械式的走了進去。

  不一會,店長領著店員先後走了出來。

  心晨拿出一張千元大鈔,「老闆結帳,還有一包香煙。」

  老闆二話不說接過千元大鈔,「總共是兩百五十九元,收您一千元,找您七百四十一元,還有發票。」他對心晨身上穿的制服視若無睹。

  倒是一旁的店員,被店長前後矛盾的言行模式給弄糊塗了。「老闆,你不是說不可以賣酒和煙給未成年……」

  正準備離開的心晨一聽,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櫃檯的兩人一眼。

  留意到心晨的視線,店長雖然尷尬,仍是斂起臉上的表情回答,「她是未成年中的成年人。」

  心晨滿意的笑了,轉頭走出便利商店。

  正大光明從便利商店裡出來,手裡還拿著一罐剛買來的啤酒,也不管路上是否有行人瞧見,她一如來時,堂而皇之翻牆回到校內。

  就在她佯裝身體不舒服蹺課不久,布萊德見著也跟了出來,找了幾個心晨較常出沒的休憩地點,終於在體育館後方的車棚底下,找著盤腿席地而坐並大口暢飲冰啤酒的她。

  「好女孩是不該喝酒的。」他說。

  心晨一瞧見平空冒出來的布萊德,直覺翻了翻白眼。

  又是他!

  對布萊德,心晨只有兩個字——沒轍!

  不怕罵、不怕打,連壞心腸的惡整他好幾回也沒能嚇跑他。

  對於這樣一個沒神經的人,她還能說什麼呢?

  偏偏布萊德也奇怪,她越是戲弄他,他就越是覺得特別,不同於其他女生,他就是喜歡親近她,哪怕她總是借由各種機會惡整自己。

  反骨如心晨當然是不可能聽勸,只見她不疾不徐的從裙子口袋裡掏出新買的香煙,取了根含在嘴裡並點了火,「還有抽煙。」替他補充。

  對她而言,要不要、可不可以,決定權只在她自己,旁人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只要她願意,酒不喝、煙不碰都不成問題,要是她不爽,管他是天皇老子來說項,酒照喝、煙照抽。

  明知她不可能聽自己的勸,布萊德仍是苦口婆心,「喝酒會傷肝,抽煙對肺部不好。」

  向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纏,布萊德對旁人總是採取不聞不問態度,獨獨只有她,一扯上她,他就會不由自主變得婆婆媽媽。

  「容易得到肝硬化和肺癌。」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呢?」實在看不慣她存心自虐。

  換成平常,要是有人在自己耳邊哩巴唆說個不停,心晨肯定會不耐煩,但不可否認的,能讓人這麼關心著,確實是件十分窩心的事。

  剛巧,這會她心情還不錯,就不跟他計較。

  「過來!」心晨冷不防冒出一句。

  被心晨惡整了幾回,就算是再沒有神經的人,也會有所警覺。

  「有什麼事嗎!」嘴巴上雖然這麼問,布萊德還是依言走了過去。

  「你人都過來了,還問個屁啊!」

  對於她粗魯的言語,在糾正她多日無效後,他只得選擇無奈接受。

  「坐下吧!」心晨比了自己旁邊的位置。

  布萊德在受寵若驚之餘,跟著咳了幾聲,「坐你旁邊?」

  「你那麼驚訝幹麼,我很臭嗎?」心晨挑眉睇他。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慌忙在她身旁坐下來。

  「那!」將手裡喝剩的啤酒遞給他。

  身為英國望族的他,當然會喝酒,只除了沒喝過這種劣等酒。

  「謝謝。」喜孜孜的接過她遞上的啤酒,他像寶貝似的捧在手裡。

  「讓你得肝硬化還謝我?」

  「啊?」布萊德一時語塞,跟著大咳出聲。

  心晨側過臉不再看他,將手裡的香煙於地上捻熄。

  她嘴巴上雖然沒做任何表示,但將她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裡,布萊德默默在心底微笑著。

  暖洋洋的陽光撒在身上,心晨緩緩的闔上眼瞼,倚著他的肩膀入睡。

  凝視著她睡著時毫無防備的容顏,手捧著她喝剩的啤酒,對他而言,幸福其實也可以很簡單。

  ***

  或許是心晨和布萊德在這所校園裡都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一個是惡名昭彰的悍女,一個則是全校女學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兩人接觸的頻率太過密集,近來已開始引起其他學生的注目。

  學校裡的女學生儘管懾於心晨的凶悍,表面上不敢有任何的動作,背地裡卻已將她編派得一無是處。

  心晨不是木頭人,雖說沒人有勇氣明目張膽指責她,但時間久了,對那些個閒言閒語也多少有所耳聞。

  沒有被激怒,相反的,對於布萊德那跟屁蟲,她甚至轉采放任政策。

  她心裡明白,學校裡的女學生個個對她是氣得牙癢癢,偏偏又沒勇氣當面觸怒她,這對向來喜歡把自己的樂趣建築在別人痛苦上的她而言,無疑是項新樂子。

  換言之,反骨如心晨,別人要是越生氣,她就越開心。

  為了讓自己更開心些,偶爾,她甚至會主動對布萊德表現善意,借此氣煞一干富家千金,想當然耳,其中也包括她同母異父的妹妹,何采盈在內。

  心晨近來頻頻示好的舉動對布萊德而言,只能用「受寵若驚」四個字來形容,就像現在,向來獨來獨往的她居然會主動約他蹺課?

  在校園一處人煙罕至的角落,心晨整個人大字型舒展在草坪上,斜陽的餘暉穿過稀疏的林葉灑落,將她整個人曬得暖洋洋。

  布萊德儘管只是坐在一旁,靜靜地凝視著閉眼小憩的心晨,心裡卻是感到無比踏實和幸福。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她倏地睜開雙眼坐直身子,兩眼直直瞅著布萊德瞧,偏又半句話也不吭。

  被她目不轉睛地在視著,布萊德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心晨,你怎麼啦?」

  並未察覺到布萊德的異樣,心晨自顧自地說起自己的疑問,「我實在是不明白,學校那些花癡千金小姐究竟是看上你什麼地方?」

  「啊?」布萊德一愣,略帶忐忑地問道:「你不喜歡?」擔心聽到肯定的答案。

  「男人單靠張俊俏的臉蛋是不夠的。」言下之意,溫文儒雅型的男孩子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心晨的回答讓他當下一陣失落。

  將他的落寞看在眼底,心晨豪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瞧你洩氣的,放心吧,現在的女孩子就是喜歡你這種白白淨淨的男孩子。」

  布萊德聽了只是苦笑。

  心晨哪裡會明白,他壓根就不在意其他女孩,他只在乎她。

  沉寂了一會,布萊德主動提起,「明天畢業典禮後,我就要回英國了。」

  「咦?之前怎麼都沒聽你提起?」心晨訝異。

  對於布萊德,她已從早先的排斥,到現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習慣他的存在,突然聽到他要回國的消息,心中不免升起幾分惆悵。

  心晨哪裡知道,布萊德之所以遲至今天才告訴她,乃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斷的在思索,該如何開口請她陪他一起回英國。

  「我父親臨時打電話讓我回去。」他草草編了個借口。

  「也對,你的家人都在英國,當然是該回去。」她說道。

  「那你……」就算不能聽她親口要求一同回去英國,布萊德也希望她能表達出對自己的不捨,只要她透露了點難捨之意,那麼他便有足夠的勇氣開口要求她同行。

  「當然是祝你一路順風啦!」她說,「雖然你似乎命中帶掃把,每回遇到你總沒什麼好事,不過好歹咱們也算相識一場,總不能咒你吧!」不難想像,布萊德離開後,自己又要回復到以前獨來獨往的樣子。

  布萊德失望了,喪氣的垂下肩膀。

  心晨並未留心他的反應,她的思緒一轉,整顆心全掛記到明天那個特別的日子上。

  所有的謊言、偽裝都到了盡頭,終於,明天之後,一切都將重新來過。

  一思及此,她的心底禁不住興起一股莫名的興奮。

  ***

  今天是心晨畢業典禮的日子,比平常早起一個小時的她已經穿戴整齊,好整以暇端坐在大廳裡。

  特別的是,現下她身上穿的不是名門菁英那套滾金邊的米黃色上衣和草綠格子式的百褶裙,而是深藍色上衣搭配純白九分褲,腳踩著耐吉的運動鞋,如此輕簡的穿著,實在是和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格格不入。

  即便何氏夫婦根本就不重視她的畢業典禮,也壓根沒打算出席,但心晨的穿著仍屬離譜。

  不尋常的氣氛瀰漫著一樓大廳,或許是感受到將有重大事件發生,連同負責大廳清潔的傭人也都紛紛走避,沒敢在大廳裡逗留。

  不一會,何氏兄妹也先後下樓。

  原本,今天他們是不需要上課的,但為了出席心晨的畢業典禮,兩人可是早早就起來準備。

  近年來,對於心晨這個異父姐姐,他們是打心底怕極,更別提今天甚至還是她的畢業典禮,要是他們敢耽誤,恐怕是九條命也不夠活。

  兄妹倆才下樓,見到已先他們梳洗完畢的心晨並不訝異,然而,一看到她身上的穿著,兩人心底隨即掠過一絲狐疑,兄妹倆警覺地面面相觀。

  詭譎歸詭譎,兄妹倆可沒忘記要開口道早,「姐姐早……」

  如果是之前的心晨,肯定會面帶笑容溫馴和善的回應,但是今天,她卻只是淡淡的點了個頭,「嗯。」

  當下,兄妹倆更是害怕了,兩人像是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一動也不敢動,定立在樓梯口。

  「到那張沙發上坐吧!」心晨隨手指了指對面的沙發。

  何氏兄妹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對她徹底服從,兩人戰戰兢兢坐進她指定的沙發。

  大廳裡的氣氛重新回歸靜謐,直到何氏夫婦下樓。

  「鳴之、采盈,今天怎麼這麼早起?不是不用上課嗎?」何徐秀媚問道。

  「起來了怎麼不先到餐廳吃早點?」何明禮同感困惑。

  兩人的注意力自始至終都未曾在心晨身上逗留,當然也就沒有察覺到她一身不合宜的穿著。

  倒是心晨先開口喚起兩人的注意,「何叔叔、何嬸嬸早!」語調輕快,全然聽不出絲毫不對勁,只除了對何氏夫婦的稱呼例外。

  雖說夫妻倆和心晨向來只維持名義上的親屬關係,但是心晨突如其來更改了對他們的稱謂,讓夫婦倆一陣怔愣,首次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

  看到她一身輕簡,何明禮說話了,「你這是什麼穿著?」一雙寶貝兒女為了她的畢業典禮都已經穿戴整齊,主角卻還悠哉悠哉地端坐在沙發上。

  「何叔叔、何嬸嬸,你們也先過來坐吧!」心晨的語氣雖然仍維持一貫的輕快,卻多了分罕見的強硬。

  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何明禮察覺到了,何徐秀媚卻沒發現,「大清早的,你在發什麼瘋呀?」雖說她壓根也不在意心晨這個女兒,但要是讓外人聽見女兒稱呼自己嬸嬸,豈不惹人非議。

  心晨也不多費唇舌,對何鳴之兄妹使了個眼色。

  「爹地、媽咪,先過來坐嘛!」何采盈上前拉自己的父母。

  「你啊,別老讓你姐姐牽著鼻子走。」何徐秀媚說,不滿心晨對寶貝女兒的指使。

  「媽咪,你怎麼這樣說呢?」何采盈緊張兮兮地看了看心晨。

  見他們一家四口全到齊了,心晨也不拖泥帶水,開門兒山就說:「一棟房子、一部車子跟一千萬,從今天起,我跟何家就再無任何瓜葛。」

  「什麼?!」何徐秀媚驚呼,何家兄妹也是同感詫異。

  身為大家長的何明禮不動聲色的打量心晨,向來,他只知道繼女的溫馴,也只見識過她的怯弱,直到今天他才驚覺,叱吒商場多年的他,竟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即便是走到這種撕破臉的地步,她依舊是面不改色,說起話來不疾不徐,宛如在談論天氣般雲淡風輕。

  多年以來,何明禮首次拿正眼瞧她。

  「想想看,我開出的這些條件對何家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反正你們也想早些擺脫我不是嗎?現在我主動提供你們機會,不是很好嗎?」

  「你說的是什麼話?什麼是九牛一毛?一棟房子、一部車子,還要一千萬,你當何家是金山銀山啊?」何徐秀媚叫囂。

  冷冷在視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心晨有說不出的心寒,女兒要離開了,她所關心的卻是那些身外之物。

  「永遠的離開何家,一刀兩斷再無瓜葛,這是多麼誘人的條件啊!」心晨說,「鳴之、采盈,對你們來說,這是一筆多麼划算的買賣,勸勸螞咪吧!」

  確實,只要能徹底擺脫心晨,何氏兄妹倆是不會吝惜付出那點代價的。

  「媽咪,既然姐姐想出外獨立,你就成全她吧!」避免自己說得太躁進,何鳴之說得十分婉轉。

  「是呀,姐姐出門在外,總也得生活,給她房子、車子和一筆錢也是應該。」何采盈也在一旁敲邊鼓。

  「你們兩個是鬼迷心竅啦?她想出去自立門戶,何家沒有人會阻擋,但是別想帶走一分一毫。」何徐秀媚說得十分堅持。

  倒是何明禮,他想測測心晨的能力,「你拿什麼籌碼跟我開條件?」

  「大企業最講究的是形象,要是我就這麼兩袖清風走出何家,將來在外頭要幹了些見不得人的醜事,你們應該也不樂見才對。」心晨即便說得稀鬆平常,任誰也都聽得出來她的威脅。

  「你在威脅我?」何明禮微微動怒,想他叱吒商場多年,竟會栽在一個黃毛丫頭手裡?

  「何叔叔,你這樣說就嚴重了,怎麼說是威脅呢?我不過是出於好意跟你分析一下利害得失罷了。」

  「你這孽女,我們何家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才會養出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何徐秀媚氣沖沖的怒吼。

  「是忘恩負義嗎?或許我該把條件再開高些才是。」心晨道,暗示他們若再口出惡言,將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你……」

  不再理會何徐秀媚的吠言吠語,她直接將矛頭轉向何家的男主人,「何叔叔,你怎麼說?」

  何明禮當然明白她說的沒錯,企業家首重形象,「我怎麼知道在我接受你的條件後,你是不是會遵守承諾?」

  心晨從口袋裡取出一份文件,丟到桌子上,「從今天起,我正式改回本名應心晨,與何家再無關連。」那是她前些時候滿十八歲當天特意去辦理的。

  何明禮沒料到,她不過小小年紀,思想竟已如此縝密,實在是大出所料。

  畢竟是生意人,何明禮仍試圖將損失減至最低,「你的條件太高了,我負擔不起。」

  「負擔不起?」她挑眉,緩緩說著,「不過是區區一棟房子,又不是要求一定要位在忠孝東路上那種透天洋房。」

  幾乎是心晨話剛說完,何明禮隨即當場變色。

  沒錯,她嘴裡所形容的洋房,正是何明禮金屋藏嬌的地點。

  見他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心晨瞭然地勾了勾嘴角。

  「明禮,你可別真的答應她。」何徐秀媚仍試圖阻撓。

  「或許,我該要求一部寶藍色的積架才是。」她不經意的點出。

  這下,換成何徐秀媚張口結舌,「你……」對於她竟然知道她在外頭包養小白臉,最近還送了部寶藍色積架給對方的事大感震驚。

  想當然耳,何氏夫婦縱然心有不甘,最後還是乖乖點頭答應她的條件。

  目的達成的心晨就這麼毫不眷戀,提起預先整理妥當的行李,大咧咧的走出何家。

  ***

  畢業典禮的會場,許多達官顯貴紛紛以學生家長的身份出席,體育館裡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身為畢業生代表雖然是件相當榮耀的事,然而,布萊德的心思卻壓根不在這碼事上頭,他的注意力全專注的集中在梭巡心晨蹤影上。

  眼看典禮即將開始,她卻遲遲沒有出現,偏偏布萊德這會又被一群富家千金團團圍住,要求拍照、簽名,急得他像只熱鍋上的螞蟻。

  整個典禮上,他總是心不在焉,就連上台致畢業生詞,視線也是絲毫不肯鬆懈,一遍又一遍在底下黑壓壓一片中梭巡。

  典禮一結束,他就要直接驅車前往機場了,這會轎車都已經在校門口候著了,心晨卻還不見人影。

  直到畢業典禮結束,布萊德都還不肯死心地抱著希望,然而,心晨最終仍是沒有出現。

  最後,他只得帶著濃濃的遺憾,搭機踏上歸國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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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7 17:29:00
第四章

  八年後

  蜿蜒曲折的巷弄中,正上演一出激烈的追逐戰。

  「站住!我叫你站住聽到沒有。」後頭追逐的女人邊跑邊對前頭咆哮。

  前面的男人非但沒有因此停下來,反而加大步伐飛快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前頭的男人雖然早已跑得汗流浹背,卻仍無法順利擺脫後者的糾纏,甚至有逐漸被追趕上的趨勢。

  遠遠落在一男一女後方幾百公尺的地方,還有兩個男人氣喘吁吁地追趕著,等到他們趕上的時候,原本跑在最前頭的男人已被壓制住,整個人貼著巷壁趴著。

  「混蛋!」女人狠狠的敲了男人的後腦勺一記爆栗,「叫你站住還敢跑?」

  左手被扭轉在背後動彈不得的男人應聲哀嚎,顯然女人的力氣不小。

  「還叫!」女人說著又是一記爆栗。

  男人吃疼的嗚咽,不敢再叫出聲。

  「怎麼?剛才不是還很有種,敢跑給我追?」

  「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警官小姐,你就放我一馬吧!」男人開口討饒。

  站在後方不遠處,第一天到職的新進員警小陳將整個追逐過程全看在眼裡,打從心底崇拜起心晨,「想不到應警官這麼積極,連追了好幾條街硬是不肯放棄。」

  旁邊的老許一聽,嗤笑了聲,表情像是在嘲弄小陳,菜鳥就是菜鳥,搞不清楚狀況。

  「我叫你拿出來聽到沒有。」心晨吆喝。

  被壓制住的犯人仍一味抵賴,「警官小姐,我只是一個善良的小市民,你要我拿什麼給你?」

  心晨一個使勁,將犯人的左手臂往上扭幾寸,對方當場呼天搶地叫了起來。

  「再不拿出來,就把你的手臂整只扭斷。」

  終於,犯人在捺不住疼的情況下招認了,心不甘情不願的從口袋裡掏出數包粉末。

  「警官小姐,求求你放我一馬吧,我家裡有個老年癡呆的父親,還有個中風躺在床上的母親要養,真的不能坐牢啊!」犯人苦苦哀求。

  「我最後再說一次,拿——出來。」她口氣仍是強硬,沒有半點的憐憫。

  「警官小姐,我所有的安非他命都給你了,真的,都在你手上了。」

  見犯人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一旁的小陳開口說:「應警官,我看他是真的……」

  「我要你的毒品做什麼。」心晨手一甩,將毒品全擲到地上,「把你剛才交易的現金全交出來。」

  「啊?!」犯人和小陳同時差點掉落下巴。

  等到小陳回過神來,「許警官,這……」

  老許卻是見怪不怪,早已習以為常。

  心晨將現金收妥後,「滾!下次再讓我逮到你賣白粉,在送警局前就先把你打成殘廢。」踢了犯人屁股一腳。

  犯人儘管心有餘悸,一聽到她答應放自己一馬,當下狼狽的連滾帶爬跑走了。

  小陳見狀,「前輩,歹徒逃跑了。」卻不見誰有任何動作。

  直到此時,心晨才有心思注意到小陳,「新來的?」

  雖然還沒來得及弄懂眼前的情勢,但是光憑她剛才那股拚命三郎的幹勁,便足以讓小陳敬畏。

  「是、是的……」小陳必恭必敬的回話。

  心晨沒等他把話說完,轉頭就走掉了,留下小陳傻愣愣的望著她的背影。

  「現在知道了吧,很多事情是不能夠光看表面的。」老許說道。

  原來,警察還是有在收黑錢,小陳心想。

  「前輩,那剛剛應警官收的錢,是不是回去再分?」

  老許訓斥道:「蠢蛋,你不要命啦,連心晨的錢你也敢分?」菜鳥就是菜鳥,當真搞不清楚狀況。

  「可是……」

  知道新進的菜鳥確實會被心晨的行為模糊了是非觀念,老許不得不再一次擔任解說員。

  「告訴你,警察的工作是絕對禁止收黑錢的,如果不想吃牢飯,就安份些,至於心晨,她的能力強,再危險的任務只要有她罩著,咱們就可以確保生命無慮,所以不管她做什麼,聰明點,裝作沒看到。」

  「難道局裡每個人都縱容應警官的行為?」小陳難以理解。

  「如果你屢屢偵破大案子,卻又不要求陞遷,把功勞全給別人領,任是誰都會包容這小小的缺失。」局裡許多同仁,包括局長在內,都是直接受益者。

  最後,在老許的詳細解說下,小陳終於明白,心晨的一言一行是不能用普通道德標準規範的。

  她之所以會選擇警察這個行業,為的不是鏟奸除惡,純粹是能正大光明為所欲為。

  反正她那個人只要人不犯我,多半也是不會主動去找別人麻煩,至於罩子沒放亮的癟三小角色,就只好活該倒霉了。

  ***

  偌大的會議廳裡,一些個警界大頭這會正聚集在一起秘密磋商。

  「今天召集大家開會的目的,是為了下周歐洲經濟產業聯盟主席的到訪,在他停留期間,我們得盡全力保護他的安全,要是他在台停留期間出了什麼意外,將會對台灣與整個歐洲間的經濟發展造成莫大的損害。」會議的主持人點出事情的嚴重性。

  經過冗長的討論後,眾人決定安排身手敏捷的警務人員,隨侍在歐盟主席身邊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

  為了不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還能掩人耳目,會議一致決定選擇女性員警,在主席停留期間權充他的機要秘書。

  八十七年以警校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三年多來曾破獲多起走私槍械和毒品買賣的大案子,甚至還逮捕過數個赫赫有名的槍擊要犯。

  擁有這樣顯赫功績的心晨,自然便成了這次任務的不二人選。

  ***

  局長室裡,心晨逕自拉了張椅子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潤潤喉嚨。

  「接這任務,對我有什麼好處?」

  換成其他人,局長肯定二話不說,以頂頭上司的權威壓人——「這是命令。」

  偏偏,對象是心晨的話,便行不通了。

  心晨這人向來軟硬不吃,願不願意、做不做,全憑她個人高興。

  如果用上司的權威壓她,到時候她辭職走人,反倒成了警界的一大損失。

  「我跟上層報備過了,如果你能順利完成任務,國家將提供你一筆高額獎金。」局長說。

  她嗤笑,「錢,我有的是。」

  見她似乎無意接下任務,局長有些著急。

  「心晨,如果歐洲經濟產業聯盟主席在台灣發生什麼不測,那麼對我們國家的形象將會是莫大的傷害,屆時整個歐洲甚至可能聯手報復台灣。」局長企圖對她曉以大義。

  「如果政府自己不能夠長進,永遠就只能仰人鼻息。」曾經,心晨亦是如此,所以對於這樣的政府,她是壓根不同情。

  又一次的,連國家意識的策略也宣告失敗。

  「心晨,你說的很有道理,這個我也知道,不過……」絞盡腦汁想找出能打動她的理由。

  「連區區一個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反攻大陸?」

  「不是的心晨……」

  「那就證明給我看。」

  她此話一出,局長才警覺到自己正在作繭自縛。

  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招呼也不打就要轉身離去。

  「等等心晨!」局長從位子上彈起來,要真讓她就這麼走了,自己的麻煩可就大了。

  「還有什麼事嗎?」她頭也不回的問。

  「嗯……這個……我是說你是不是可以再考慮看看?」

  她的回答是邁開步伐繼續往前走。

  「歐洲經濟產業聯盟主席在停留期間會參加許多正式的宴會,舉凡台灣政商界大老都會出席,其中更不乏企業家第二代的青年才俊,你再考慮看看吧?」明知要打動心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局長仍是不放棄的開口。

  怎知,心晨緩緩的轉過身子,表情像是在盤算著什麼,「國內的大企業家也都會出席?」

  局長雖然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麼,但是只要能讓她答應接下這樁任務,他是不會去在意她的用意。

  「當然。」局長保證,「這回歐洲經濟產業聯盟主席來台灣,主要就是要和各大企業商討經濟合作事宜,舉凡國內知名企業都會出席。」

  「是嗎?」心晨笑了,是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

  幾年沒見了,或許,該借這個機會好好省親一番才是。

  「這任務我接下了。」想像著何家四口見到她以歐洲經濟產業聯盟主席秘書身份與會的表情,心晨的心情不由得大好。

  ***

  「各位旅客您好,飛機即將降落在台灣桃園中正國際機場,請您繫好身上的安全帶,謝謝。」廣播器裡傳來空服員清脆的女聲。

  位在飛機前方,偌大的頭等艙裡,僅只坐了兩名西裝革履的男人。

  「我實在搞不懂,區區一個台灣經濟會議,你為什麼堅持非要出席不可?」米勒.索尼百思不得其解。

  對於好友的疑問,布萊德並未予以回應,僅是一笑置之。

  「你別老是擺出一張無害的笑臉來唬弄人,別人不認識你就算了,我可不信你這一套。」自幼和布萊德一起長大的米勒對他的一言一行瞭解得很,尤其這幾年來,對他日益老好巨猾的轉變更是親眼見證。

  「我說了什麼嗎?」說他唬弄人,布萊德可不承認。

  「你堅持親自參加台灣的會議,動機不單純吧?」

  米勒是瞭解他的,只不過布萊德並不打算作任何解釋。

  「待會下飛機是先召開記者會,還是直接回飯店休息?」身為布萊德的專屬特助,米勒必須精準的代為規畫所有行程。

  「先回飯店好了。」布萊德說,心裡另有打算,「還有幫我聯絡偵探社,讓他們過來飯店見我。」

  偵探社?「難道你一直沒有放棄?」米勒驚訝。

  「需要這麼驚訝嗎?」布萊德好笑地望著好友。

  難道……布萊德之所以堅持親自前來,為的是她?

  米勒不願意相信,這太瘋狂,也太草率了。

  ***

  「是、是,好的,我知道,我們立刻過去。」局長就著話筒,又是點頭又是哈腰,額頭還不住冒著冷汗。

  一掛上電話,帶著中年發福的臃腫,局長急急忙忙走出局長室,對著辦公室裡一幹警務人員追問:「怎麼樣?找到人沒有?」

  「局長,心晨的手機關機了。」

  另一名員警接著補充,「應姐家附近巡邏的員警回報,上門按門鈴都沒有回應。」

  「再找,盡快把心晨給我找出來,任何她可能出沒的地方都不許放過。」想到歐盟主席都已經來到台灣,心晨卻到現在還不見蹤影,上層又打電話來催得緊,局長忍不住又要犯胃疼。

  正當眾員警準備出外繼續尋找時,門外突然傳來——

  「還不滾進去!」

  話聲剛落,就見三名鼻青臉腫、全身帶傷的混混從門口跌了進來,跟在他們後面的則是眾人找了一整個早上的主角——應心晨。

  見連同局長在內的所有同事都聚集在辦公室裡,心晨漫不經心的道:「大家都在啊!」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眾員警全忘了該如何反應,半晌,還是局長先起的頭,「心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於地上三個狼狽不堪的混混,以及跟在心晨身旁不住求情的婦人,大伙看得全是一頭霧水。

  「警官啊,求求你行行好,幫我跟這位女警說說情,請她放我兒子一馬吧!」婦人一看有人站出來說話,連忙轉向局長拜託。

  「這位太太你先別著急,有什麼事慢慢說。」局長安撫她。

  原來,地上三名混混今年都只有十六、七歲,其中一名是婦人的獨生子。婦人的丈夫死的早,只留下一個獨生子和她相依為命,平日以擺路邊攤賣早點湖口度日。

  無奈兒子年紀輕輕不學好,一天到晚跟朋友蹺課逃家,在外面打架滋事,成了標準的問題少年。

  眼看著兒子日漸沉淪,婦人雖然痛心,卻也莫可奈何。

  今早,離家多時的兒子缺零錢花用,回到攤子來跟婦人伸手拿錢,婦人不肯給,他動手便掀桌子,剛巧被吃早點的心晨給遇上,兩方就這麼槓上了。

  局裡一幹員警聽完,個個雖然也都義憤填膺,對婦人的兒子很看不過去,但不可否認的,心晨出手確實過重了些。

  看看眼前三名少年,實在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應警官果然還是有正義感的。」小陳以著崇敬的口吻對身旁其他員警耳語。

  到警局報到近一個月,小陳雖然曾耳聞過心晨不少事跡,也親眼目睹她特立獨行的行徑,但內心深處仍不願意相信,像心晨這樣一個優秀的警察,會是同事口中形容的那種怪人。

  在場其他員警也都十分意外,心晨居然會出手?

  沒錯,三名少年的行徑確實令人不齒,但大伙印象中的心晨卻從來就不是那種古道熱腸的人,怎麼會……不懂,真的是不懂。

  局長聽完,「心晨,雖說他們的行為確實有偏差,但是你把人打成這樣……」若把事情鬧大了,引來媒體記者注目,到時可就麻煩了。

  「警官啊,你誤會了,我沒有怪這位女警小姐的意思,我知道她也是好意幫我教訓兒子。」對心晨,婦人其實是感激的,「我只是想請你們放過我兒子,他還年輕,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留下任何案底。」畢竟是天下父母心。

  「這位太太你放心好了,我們不會起訴你兒子的。」局長安撫婦人。

  「可是……」婦人的視線不放心的轉向心晨。

  「心晨,既然渾小子在動手打婦人前就被你出手制止了,我看這事就算了吧!」局長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是啊、是啊,既然你打也打了,不如就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一些警察同仁也幫著求情,畢竟,他們是動手打人的一方,事情真要鬧大了,對警察的形象或多或少也都會有負面影響。

  心晨一語不發將視線調至三名不良少年身上,地上的三人在心晨炯炯的注視下畏縮了。

  經過這次,三個少年想必再也不敢為所欲為了。

  半晌,心晨總算是點頭答應,讓婦人將人給領回。

  「心晨,難得你有正義感,但是下回再遇到這種事,出手是否能克制些。」局長委婉的勸說。

  對心晨事不關已的態度瞭解甚深的幾名老同事則說:「想不到他們才掀桌子,你就出手了?」實在不符合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

  心晨漠然的轉向幾名同事,慢條斯理的吐了句,「他們掀的,是我的桌子。」

  眾人一聽,起先都是一陣錯愕,接著才恍然大悟。

  原來,難怪她要出手那麼重了。

  那三個少年也真是不長眼睛,他們誰的桌子不掀,偏去掀心晨那桌,何該是時也、運也、命也,注定的。

  又一次的,心晨大大的粉碎了小陳的崇敬。

  ***

  身材高大的布萊德面向落地窗,視線定格在不知名的遠處,背對身後一干人問道:「怎麼樣?我讓你們尋找的人,找到了嗎?」

  「威爾先生,根據我們多方打探,是找到幾個名叫何心晨的女人,可惜身份背景卻沒有一個吻合。」來人據實以告。

  雖說是預料中的回答,布萊德免不了又一次感到失望。

  「我們也嘗試過查詢出入境管理局的登記資料,但是並無何心晨的出境登記,所以她應該還在台灣才對。」對於這件懸置多年的案子,偵探社方面知道的也僅只如此。

  「再查,只要她人還在台灣,就務必找出來。」事隔八年再次踏上這塊土地,心晨是布萊德在台灣惟一的牽絆,姑且不論人事是否已經變遷,他仍是想再見到她一面。

  多年來,布萊德始終不曾放棄尋找她的下落,無奈,她像是從地球表面消失似的,至今仍無半點音訊。

  「這個當然,我們一定會更盡力追查。」雖說希望不大。

  「在離開台灣以前,我要見到她。」漫長的八年過去了,他已經等不及了。

  多年來,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其中更不乏貌美如花的名媛淑女,但就是無法將她的倩影整個從心底拔除。

  當年,為了心晨的一句話,他努力鍛煉自己,以至於現在的他除了一張無可匹敵的俊臉外,體格身手也比當年利落許多。

  「威爾先生,這……」耗費長達八年的時間仍無法找出的人,要在短短兩個月內找出來,實在是強人所難。

  「兩個月,在我離開台灣以前。」布萊德堅持,不想再聽到任何托詞。

  就算當年的女孩已經變了個樣,他仍是希望親自再見她一面,算是對長年以來的羈絆做個了斷。

  既然出錢的大爺都這麼說了,底下辦事的人也只得咬牙硬幹了,「我們會盡全力在兩個月內找出來的。」

  「嗯,下去吧!」

  一干人垂頭喪氣,魚貫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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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安全人員領著局長和心晨來到飯店頂樓,將他們安實在走廊後,才進到總統套房內通報。

  「主席、索尼先生,台灣方面安排的人來了。」

  「請他們進來。」布萊德吩咐。

  「是。」安全人員轉身退了出去。

  「我不以為他們多安插個人在我們身邊會有什麼意義。」米勒發表自己的看法,認為他們帶來的安全人員已綽綽有餘。

  「再怎麼說台灣方面也得有所應對。」即便確實多餘。

  「該怎麼安插他?」

  「在不對台灣當局失禮的情況下,安排個簡單的職位給他。」布萊德話剛落下,敲門聲又起,「進來。」

  安全人員將人帶到後,再必恭必敬的走出去。

  「威爾先生、索尼先生你們好,我們是台灣當局的安全人員。」

  「辛苦你們了。」布萊德以著一貫的斯文說著客套話。

  「哪裡,這次您能大駕光臨,是台灣全體人民的榮幸。」

  一旁的心晨不耐的聽著局長逢迎拍馬屁。

  「為了您的安全,在台灣停留期間,我們會盡可能在不引人側目的情況下,安排人員貼身保護您。」局長說。

  「有勞多費心了。」

  「哪裡。」局長說著便轉頭叫人,「心晨!」

  儘管不耐,心晨仍是勉強自己上前。

  「威爾先生,這位是應心晨警官,她將負責您在台灣停留期間的所有安全事宜。」局長如此介紹。

  心晨的名字引起布萊德的注意,當他的視線與心晨對上時,瞳孔甚至因難以置信而放大。

  一旁的米勒同樣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不同的是,他怎地也沒料到台灣方面會派個女人來保護好友的安全。

  看出兩人的驚愕,局長逕自開口解釋,「為了不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我們特意安排心晨權充您在台灣期間的秘書,以便貼身保護您的安全。」

  心不在焉的心晨並未認出布萊德,兀自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應心晨,未來兩個月請多指教。」布萊德慢半拍的反應過來,跟著也伸出右手,「彼此彼此。」

  「那麼,我先告辭了。」局長急著擺脫心晨這個燙手山芋。

  察覺到好友似乎有些不對勁,米勒連忙出面圓場,「勞煩百忙之中跑這一趟,我送你下去。」跟局長比了個請的手勢後,兩人先後離開。

  「先生,你的手握的也夠久了吧!」見他像個傻蛋似的愣著發呆,心晨實在懷疑,接下來的兩個月該怎麼度過?

  「喔!」布萊德連忙鬆開,「對不起,我沒料到……所以……」

  心晨也懶得聽完他的解釋,逕自說道:「未來兩個月我會以機要秘書的身份貼身保護你,麻煩你找個人簡略跟我概述秘書的工作內容。」以免自己不小心穿幫洩漏身份。

  「有什麼不懂的地方,盡可以問我。」他樂意為她解答任何問題。

  「堂堂一個歐盟主席,難道還兼做雜役不成?」

  見她依舊沒能認出自己,布萊德儘管失望仍是開口,「心晨,是我呀,你不認得了嗎?」

  「你?」心晨擰眉仔細打量起他。

  其實也難怪她認不出他,八年前的布萊德長得白白淨淨一臉斯文,如今的他除了俊美依舊外,體格也因為強身練武的緣故而壯碩許多。隨著年齡增長,個性更為沉潛內斂,任誰也無法再將當年的文弱書生與他聯想在一起。

  「對呀,是我布萊德啊!」成年以後,他已有多年不曾如此激動。

  「布萊德……」心晨復誦了遍,「不認識。」

  布萊德頓時像被澆了盆冷水,懷疑自己多年來的堅持到底有什麼意義。

  不過,令他興奮的是,經過這麼多年,心晨大咧咧的個性依舊沒變,原本稚嫩的臉龐更添幾分成熟的帥性美。

  「八年前,當時名門菁英的外國轉學生,布萊德.威爾,記得嗎?」他試著勾起心晨的回憶。

  「是你!」心晨總算想起來了,「那個大掃把。」

  聽到她末了那句,他只能無奈的苦笑。

  「原本我還在想,堂堂一個歐洲經濟產業聯盟的主席,居然還需要勞駕台灣方面的保護?」她的口吻十分不以為然,「不過現在看來,如果對象是你的話,倒是不難理解。」

  雖說台灣方面派員保護是地主國對到訪貴賓的慎重,不過話從心晨嘴裡說出,卻顯得有些侮辱人。

  「不是的,我……」不想她誤以為自己仍是當年那個文弱書生,布萊德試圖對她解釋。

  心晨卻先一步截斷他,「這樣也好,省得我再費唇舌跟局長回絕這份工作。」

  「你不想接這任務?」那怎麼成?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自然是非將她留在身邊不可。

  「瞧你急的,放心吧,知道對象是你,我是非接不可了。」

  她的話聽得布萊德當下心花怒放。

  不料,心晨接下來的話卻徹徹底底澆熄他的雀躍。

  「在來之前我還在擔心,如果對方有足夠的能力自保,那我的存在無疑便成了個裝飾用的花瓶,對於這樣的工作我是絕對不願意接的。現在好啦,對象是你,我自然就英雄有用武之地啦!」

  啊?布萊德儘管愕然,腦筋卻動得飛快。

  要是心晨發現如今的他身手了得,早已不是昔日的軟腳蝦,那麼……

  幾經考量過利害得失之後,布萊德決定暫時隱瞞自己的拳腳功夫,只要能留住心晨,就算被她誤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也無妨。

  「累了一天,我先去補個眠。」

  「去吧,晚餐時間我再喊你起來。」他對她臉上明顯的疲倦感到心疼。

  心晨前腳才剛跨出一步,突地想起,「對了,我睡哪?」

  「臥室就在裡面。」布萊德比了比左邊方向。

  沒有絲毫遲疑,她二話不說轉身便往內室走去,半點也不跟他客套。

  ***

  送走局長,米勒隨即掉頭上樓,直覺告訴他,好友很不對勁。

  米勒才推開總統套房的門,便立即開口,「布萊德,你剛剛是怎麼回事?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似的?」

  布萊德向好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怎麼了?」米勒雖然不明白,但還是配合的放低音量。「對了,」轉頭左右察看心晨的蹤影,「剛才那個女警呢?」「心晨人在裡面休息,你別進去吵她。」

  「在裡面休息?」米勒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她不是台灣方面派來保護你的人嗎?現在你人在這裡,她卻在裡頭睡覺?」

  「小聲點,心晨才剛睡著。」

  「布萊德,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大對勁。」

  布萊德僅只是簡單的回答,「我找到她了。」

  「她?哪個她?」他有些跟不上好友的跳躍式思考邏輯。

  「何心晨。」

  「何心晨?」米勒狐疑,「在哪?什麼時候?怎麼我……」視線猛地轉向臥室的方向,「難道是她?!」訝異世上居然有這等巧合的事。

  布萊德肯定的點了點頭。

  「問題是,剛才局長不是介紹她姓應?」米勒被搞糊塗了。

  「我想這也是我八年來遍尋她不著的癥結所在。」原來她更改了姓氏。

  「現在,對她你有什麼打算?」

  「留住她。」布萊德表情堅決。

  「問題是兩個月後我們就要回英國,到時候她……」

  「跟我回英國。」

  「回英國?!」米勒驚詫,「你明明知道你家人是不可能接受她的,更何況,她也未必肯跟你走。」雖說是第一次見面,心晨予人的感覺卻是十分自我,米勒不以為好友能輕易說服她。

  「八年了,再次見到她,所帶給我的衝擊絲毫不遜於八年前。」布萊德因而更確定了自己的心意,「要我放棄,不可能。」哪怕是家人再怎麼反對。

  比較令布萊德苦惱的是,該如何說服心晨跟他一起回英國。

  「看來你將有場硬仗要打。」米勒由衷的說。

  「米勒,讓偵探社方面幫我查查心晨這八年來的生活點滴。」

  「早料到你會這麼說。」

  兩人默契十足的相視而笑。

  ***

  布萊德坐在床沿,以著近乎癡迷的目光凝視著床上的睡美人。

  印象中的她總是清湯掛面的學生頭,在沒有人瞧見的時候她會拿下兩邊的夾子,由著梳整的頭髮隨風飛舞。

  八年後再次重逢,記憶中的青嫩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頭剪至耳上的短髮,一身輕便兼具中性的穿著,讓她徹底蛻變成帥氣的個性女郎。

  即便如此,布萊德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不馴的英眉、堅挺倔氣的鼻樑,以及清清楚楚寫著自我而剛毅的眼瞳。是的,她還是當年那個女孩,那個我行我素、隨性不羈,一顰一笑都不由自主牽引著他的女孩。

  這一次,他將不計任何代價跟手段的擁有她。

  半夢半醒間,隱約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摩擦自己的臉頰,心晨皺了皺眉心,在睜開眼眸的同一瞬間,右手飛快拔出腰際的配槍。

  下一秒,手槍已直直抵住布萊德的腦門。

  「是你!」看清楚來人,她才將手槍從他的腦門移開,「你鬼鬼祟祟做什麼?」訝異自己居然睡得這麼沉。

  向來,只要有人靠近自己三公尺以內,心晨潛在的警覺性便會立刻發覺。可沒想到他人都坐到床沿了,她卻依舊熟睡,禁不住懊惱自己實在太過大意。

  「我只是想叫醒你準備吃晚餐。」布萊德一臉無辜。

  在布萊德的印象中,心晨是個軟硬不吃的人,獨獨拿遲鈍的人沒轍,所以他刻意表現出無害的純真。

  果然,她儘管心裡有氣,但是一對上他那雖又清澈湛藍的眼珠子,就是想發火也無從宣洩,只得說:「下次叫我不要靠那麼近。」鬱悶的拉開涼被下床。

  由於她背對著布萊德,以至於並未察覺到他嘴角那抹意圖得逞的笑意。

  ***

  當布萊德和心晨進到飯廳,米勒早已在座位上恭候多時,一見到兩人終於出現,他道:「敘完舊啦?原本我還在想自己是否該先行用餐。」

  布萊德紳士的為心晨拉開座椅,等她一坐下,他重新為她做介紹,「心晨,這位是米勒,下午你們見過面的。米勒跟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目前擔任我的特助。」

  「你好,久仰大名,我是米勒·索尼,你跟布萊德一樣叫我米勒就可以了。」米勒直直盯著心晨,似乎想從她身上找出吸引好友的特質。

  「應心晨。」她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報上姓名。

  就這樣?即便在下午她熟睡的這段時間裡,米勒已經從送來的資料中對她有了概略的瞭解,甚至對她過往的事跡感到瞠目結舌。但正式面對她時,仍是對她感到難以捉摸。

  沒等主人先行動筷,心晨話剛說完,逕自就開始享用起桌上的餐點。

  席間,布萊德不時找話題與心晨話家常。

  「心晨,為什麼你會更改了姓氏?」

  「只是改回本姓罷了。」心晨隨口回他。

  「那你父母……」雖說資料上早已詳加記載,布萊德仍是希望多找些話題同她閒聊。

  「八年前就一刀兩斷了。」語氣裡聽不出絲毫的哀傷。

  「當年,畢業典禮上我一直在等你。」布萊德靜靜的看著她,想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

  心晨的視線抽空瞟了他一眼,跟著又若無其事的吃起東西。

  「我原本以為你會來參加畢業典禮。」

  「是啊,到警校報到當天說是得交畢業證書,害我又匆忙跑回去領。」

  「沒能見你最後一面,我是帶著遺憾離開台灣。」對她述說自己當年的心境。

  「什麼最後一面,你咒我啊!」心晨啐他。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再怎麼說也該來跟他話別一聲。

  「八年前你就說過啦!」懷疑布萊德的人緣是不是很差,才不得不一再強調。

  這時,從剛剛就專心傾聽兩人對話的米勒終於再也抑制不住爆笑出聲。

  實在是太好笑了,好友雖然有心敘舊,女方卻是遲鈍加不解風情,兩人的對話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

  一肚子挫折的布萊德禁不住對米勒投以警告的一眼,要他適可而止。

  相對於布萊德的不悅,心晨只是事不關己繼續用餐。

  將她的無動於衷看在眼裡,米勒也是十分好奇,「心晨,不介意我這樣喊你吧?」

  「你已經喊了。」覺得他廢話得緊。

  米勒尷尬的訕笑兩聲,「聽布萊德說,高中的時候受到你許多照顧。」

  「照顧?」心晨用餐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下。

  「是啊,布萊德到現在還念念不忘呢!」米勒意有所指。

  沒能聽出他話裡的深意,她機械性的轉頭看布萊德,「怎麼你有被虐待狂不成?」

  唉!布萊德在心裡歎了口氣,果然不能對她有太高的期待,略顯無奈的苦笑。

  倒是米勒,他顯然還是不大習慣她的思考邏輯,是以,決定再試一次。

  「八年來,布萊德一直在找你。」

  「米勒……」布萊德想制止他,可惜來不及了。

  「找我?」

  「可惜你更改了姓氏。」米勒說道。

  「是嗎?」心晨直直的望著布萊德,靜待他的說明。

  「我原是希望畢業典禮當天能再見你一面。」可能的話,甚至是說服她跟自己回英國,「八年來,我時常想起你。」布萊德以著感性的口吻述說長久以來對她的思念。

  這下子,心晨終於斷定,「你果然有被虐待狂。」

  錯愕的結論差點讓米勒從椅子上摔下來,將視線調向布萊德,從他毫不詫異的神情看來,結果顯然早在他意料之中。

  看來,眼前的女人確實如資料上所說,無法用常理來評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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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當心晨一身近似老處女的裝扮出現在布萊德和米勒眼前,兩人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她,和昨天那個穿著白色襯衫、黑長褲,腳踩皮短靴的帥氣女郎會是同一人。

  「心晨,你這是……」雖說布萊德高中時期也曾看過她中規中矩的拙樣,但是這會——白衫外罩了件黑色外套,下半身為同色系及膝窄裙,臉上架著一副四邊形黑框眼鏡,當真只能用有過之而無不及來形容。

  「我現在的身份是你的機要秘書。」心晨說得理所當然。

  昨天,米勒曾提醒心晨,未來的兩個月她都必須以布萊德秘書的身份待在他身邊,是以,在穿著打扮上勢必得有所斟酌。

  只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心晨會是以這副德行出現,米勒不由得要懷疑,是否矯枉過正了?

  「心晨你……」

  心晨不由分說打斷米勒,「該出發了。」率先走了出去。

  會場上,所有台灣的大企業都出席了,絕大多數甚至是由各大企業龍頭親自出馬,只有少數不克前來的才改由經理級的人物代表。

  會議進行中,心晨的視線始終鎖在某一定點,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詭譎。

  直到會議結束,眾人移師到樓下的餐會現場,除了原先出席會議的企業家外,他們的女眷跟女伴也都盛裝恭候多時,絕大多數是雲英未嫁的千金大小姐,其中的緣由不難猜出。

  就在布萊德和米勒現身剎那,心晨明顯的察覺到會場一干千金小姐的眼睛全都為之一亮,像是看到高級的獵物般興奮不已。

  「看來除了這場餐會外,各大企業也都推出大禮。」心晨不屑的撇了撇嘴,直覺不喜歡那些個千金小姐瞧布萊德的眼神。

  向來以花花公子自居的米勒倒是不介意在台灣結下一段露水姻緣,但布萊德卻不這麼認為。

  布萊德附在心晨耳際輕聲道:「你,才是我此行最大的禮物。」說完也不等心晨做出回應,便在各大企業的爭相簇擁下沒進人群中。

  盯著他的背影,心晨不由得狐疑,剛才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怎麼啦?突然發起愣來?」米勒問,玩笑的補充,「不會是布萊德跟你告白了吧?」瞧她驚訝的。

  「告白?!」那是心晨想也沒想過的事。

  「不會吧!他真的做啦?」米勒從她的表情間接獲得證實,視線望向遠處的布萊德,「好小子,動作還真迅速。」

  那怎麼可能?自己跟他……他們……

  回過神的心晨才要找米勒確認,「米勒你……」旁邊卻已無他的行蹤。

  早在她閃神的當口,米勒已興致勃勃獵艷去了,這會正跟一些名媛淑女在角落調情。

  心晨重新將視線緩緩調向會場中央的布萊德,彷彿心有所感似的,布萊德也在同一時間回過臉來,兩人的視線隔空對上,他促狹地對她眨了下右眼。

  「他……」正當她不知所措之際,有人已找上她。

  「小姐你好,我是何氏企業的總裁何明禮,這位是我的夫人,他們是小犬和小女。」

  或許是鼻樑上的大眼鏡幾乎遮去她大半的臉,以至於來人並未認出她的身份。

  何明禮是何等精明的人,之所以會找上心晨,是因為認定從布萊德周邊的人下手,會比直接找上他本人要來得有機會。

  很好,等了一個早上,終於讓她等到了。

  原來,心晨今早之所以會做出這樣誇張的裝扮,為的就是這一刻,讓對方自個送上門來。

  無暇再多想布萊德那突如其來的告自所帶給自己的衝擊,眼前的她有更重要的事得做,闊別多年後的骨肉重逢,多溫馨感人吶!

  只除了待會她表明身份後,不知道何家四口會有什麼反應就是了。

  光是在腦海裡想像那畫面,心晨忍不住就要興奮起來。

  「有事嗎?」她故意面無表情的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冒昧打攪,方不方便請問小姐尊姓大名?」何明禮甚為有禮的詢問。

  「姓應。」

  「原來是應小姐。」他微微對兒子使了個眼色,何鳴之隨即上前。

  「應小姐你好,我姓何,叫鳴之,不知道是否有榮幸跟你做個朋友?」

  對自個的外貌相當有自信的何鳴之當然是不可能看上外表像個老處女的心晨,之所以勉為其難找她搭訕,不過是希望透過她將何氏引薦給歐盟主席。

  「做朋友?」心晨在心裡頭冷笑。

  「是這樣的,小犬相當仰慕應小姐的才幹,年紀輕輕就當上歐盟主席的機要秘書。」何明禮在一旁幫襯。

  「仰慕我?」心晨刻意表現得像個花癡似地喜孜孜。

  「是啊,可能的話希望能有機會更進一步認識應小姐,不知道應小姐是否方便!」何鳴之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只當心晨是個沒腦袋的蠢女人。

  心晨略顯急切,「方便,當然方便。」將老處女渴愛的心境演得入木三分。

  何家人彼此交換了一抹計謀得逞的神色。

  「應小姐,這位是小女采盈。」

  何明禮剛做完介紹,何采盈隨即嘴甜的喊了聲,「應姐姐好!」企圖拉近跟心晨的距離,「應姐姐,人家很仰慕你們總裁,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幫我……」一副女兒家的嬌態。

  好樣的,美男計才剛上檔,美人計接著就出籠,還真是野心勃勃吶!

  心晨表面上不動聲色,「當然,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

  她此話一出,何家人全都喜形於色,沒想到事情會出乎意料的順利,何采盈甚至還興奮得全然不顧矜持。

  有心晨的帶領,何家一行四口很快就排開眾人來到布萊德跟前。

  經過不久前那段插曲,再次對上布萊德,心晨竟覺得他的眼神火辣炙人,讓她不自在的規避起他來。

  「心晨,你這是……」對於何家四口,布萊德是認得的,在偵探社送來的資料中,也包含了他們的照片,只不過,何家並未善待她,為什麼這會她卻笑咪咪領著他們過來?

  「布萊德,我跟你介紹,他們是何氏企業的總裁、夫人和……」

  等不及她介紹,何采盈早已迫不及待出聲,「威爾學長,我叫何采盈,是你名門菁英的學妹。」表現得十分熱絡。

  反觀布萊德,他只是冷淡的點了下頭。

  「何總裁一家希望我能為他們引薦。」心晨說,對於何采盈兩眼直直巴著布萊德不放的饞樣,竟出奇的覺得刺眼起來。

  心晨不住在心裡告誡自己,那是因為剛才被他一陣攪和所產生的錯覺。

  「但是他們……」

  布萊德的疑惑心晨當然明白,卻不急著解釋,反而自顧自說道:「也好,喜事當然是要跟家人分享啦!」

  喜事?不光是何氏一家,就連布萊德也是一頭霧水。

  心晨緩緩的取下鼻樑上的眼鏡,「何叔叔、何嬸嬸,鳴之、采盈,好久不見啊!」臉上的表情笑容可掬。

  「是你?!」

  「姐姐?!」

  何氏一家子像撞鬼似的瞠目結舌。

  像是覺得不過癮似的,不等他們有喘息的機會,心晨冷不防又投下另一枚炸彈,「還有啊,我跟你們介紹,我的未婚夫,布萊德·威爾。」當場將他們炸得目瞪口呆。

  說這話的時候,心晨刻意不看布萊德,免得自己又受到他的影響。

  因為是為了更刺激何氏一家而臨時加演的戲碼,事前並未預先綵排,是以心晨緊緊的勾住布萊德的手臂要他配合。

  何氏一家眼睜睜看著脫軌的情節上演,片刻前才構築起來的光明遠景,彷彿正一片一瓦的逐漸崩落。

  心思敏捷的布萊德很快就從錯愕中會意過來,並且「盡責」的配合演出。

  布萊德的手臂自動自發的環上她的腰際,「心晨是我這輩子最心愛的女人,我絕不容許任何人錯待她。」

  言下之意,何氏企業想從他身上獲得丁點好處,無異是癡人說夢了。

  反觀心晨則是又一次被布萊德唐突的告白所震懾,她微微扭動上半身,想掙開他的掌握。

  布萊德親暱的依附在她耳際,以著僅兩人聽得到的音量低喃,「別動,大家都在看著呢!」跟著就在眾目睽睽下低頭封住她的紅唇。

  ***

  布萊德突如其來的壯舉引得會場為之嘩然,沸沸揚揚的驚喘和抽氣聲,即便是一行人已經回到飯店頂樓,仍迴盪在心晨腦海中久久不絕於耳。

  換成平常,心晨肯定會賞他一頓排骨,只是今天接二連三的狀況對她的衝擊實在太大了,她需要先找個安靜的地方理清一團混亂。

  將他安全送回飯店頂樓,心晨隨口交代一句便要問人,如果不是他拉住她的話。

  「米勒,你先回你的房間,我有事情想跟心晨單獨談談。」布萊德說。

  「我累了,有事改天再說。」心情亂糟糟的心晨不想在這時候單獨面對他。

  「米勒……」布萊德執意。

  如果可能,米勒實在很想留下來觀賞戲碼的進展,只是男主角顯然不允許。

  「OK,我先回房了,你們慢慢聊。」在他強烈逼視的目光下,米勒只得摸摸鼻子走人,臨出去前還不忘替他們把門帶上。

  「放手,我要回去了。」可惡的軟腳蝦,居然敢攔她!

  「心晨,坐下來談談好嗎?」布萊德婉言勸說。

  「再拉著我,我可要揍人了喔!」別以為自己拿他沒轍,他就可以得寸進尺。

  「早晚都得要面對的,不是嗎?」白白浪費了八年,他不想再等了。

  「少來煩我。」她揮手想甩開他的鉗制。

  「心晨!」布萊德突然伸手扳過她的肩膀,逼得她不得不正視他。

  「你、你想幹麼……」被他正經八百的神情給唬住。

  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心晨再熟悉不過的單純和無辜表情,「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談談。」

  方纔那曇花一現的嚴肅,快得讓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畢竟,她印象裡的布萊德是不可能出現那種表情的。

  終於,她又一次屈服在他死纏爛打下。

  「說吧,你的話要是不能讓我滿意,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才怪。」心晨故意粗裡粗氣恫嚇,為的就是要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我一直很喜歡你,不管是八年前或者是現在,這份情感始終不曾改變。」

  嚇?!他、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尚未從先前的混亂中抽身,布萊德這會的告白無疑是將她推入更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今天在會場上,當你在眾人面前介紹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可知道我那時的內心是多麼激動。」有計劃的將責任推諉到她身上,彷彿事情全是她起的頭,她才是一切的導火線。

  接著只要強迫性賴到她身上,要她負責就行了,他心頭盤算著,明擺著吃定她拿他沒轍的弱點。

  經他強力灌輸,以為所有的錯誤似乎真是自己所引起的心晨,無法再理直氣士。

  有生以來,她首次嘗到舌頭打結的滋味,「我……不……你應該知道的,我那樣做純粹是為了刺激何家四口,並不是……」沒料到他竟然當真了。

  「心晨,你是不是曾經思索過對我的感覺?」突然拋給她另一道風馬牛不相及的難題。

  她腦袋瓜一時轉不過來,「對你的感覺?」

  「難道你沒有察覺到,一直以來,你對待我的方式就不同於其他人。」

  廢話,但那是因為……

  「或許。在你的潛意識裡,其實對我也有相同的情感。」布萊德提出一個勁爆的結論。

  「我對你?!」

  他點點頭,「只是你一直沒察覺。」說得信誓旦旦。

  有三秒的時間,她幾乎就要信以為真,衝擊性的震撼使她的腦袋呈現短暫的空白。

  所幸,在最後關頭她即時醒悟過來,「你唬弄我啊?像你這種打不死的蟑螂,扁也扁不走,罵也罵不跑,神經線超大條,是人都會對你沒轍。」不對他另眼相待還能怎麼樣?

  就差那麼一點點,居然被識破了,布萊德暗暗懊惱。

  沒辦法了,只好使出最後一招——裝可憐。雖然說一個堂堂七尺的男子漢裝可憐實在有些難為情,但為了能抱得美人歸,哪怕是再卑劣的賤招他也使得出來。

  「難道,你就真這麼討厭我?」他一臉受傷。

  一個外表健碩、器宇軒昂的大男人,濃眉深蹙、兩眼噙淚似的閃爍,委屈的咬著下嘴唇,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那真的,真的不是普通的……

  「噁心死啦!」她受不了的喊,「我拜託你,別裝出那麼噁心的表情。」害她都快吐了。

  看來他確實是她生命中惟一的剋星。

  「那你……」成了,現在就等她自己開口允諾了。

  「是、是、是,我對你確實是特別的,也有同樣的感覺,只要你別再那麼噁心行不行?」真是受不了他。

  像變魔術似的,布萊德隨即破涕為笑。

  這個男人……心晨挫折的翻了翻白眼。

  為什麼自己就非得受制於他不可?

  ***

  夜闌人靜,微風徐徐,如此一個沁涼的夜晚,心晨竟出奇的失眠了,白天裡所發生的一切,以及布萊德突如其來的告白,全都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

  對他的感覺?

  那是心晨從來不曾去碰觸過的問題。

  不管是八年前,或者是八年後的今天,他之於她,像是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黏得死緊。

  雖說她曾極力想擺脫這種糾纏,但不可否認的,他對自己的真心付出與關愛,是她二十六年生命裡絕無僅有的。

  在她對人性不再抱持希望,篤信武力可以解決一切時,他像一股無聲無息的暖流,悄悄駐進她心坎裡。

  而她呢?

  從什麼時候起,竟也慢慢沉浸在那股暖流底下而不自知?

  白天,在面對布萊德時,心晨還可以大咧咧的駁斥他,然而此刻,當她獨自一個人躺在床上面對最真實的自我時,反倒無法再理直氣壯。

  是什麼原因讓她變得心虛呢?難道……

  不!她不想再繼續探究下去,那只會讓她更輾轉難眠。

  ***

  頂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心晨精神不濟的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當她抵達飯店見到讓她一夜無眠的罪魁禍首,布萊德那精神奕奕的模樣,真讓她有股海扁人的衝動。

  該死的可惡的男人,把她攪得睡不安眠,他倒好,神清氣爽笑容滿面。

  「心晨,昨晚睡得好嗎?」布萊德邊將她往餐廳帶,邊為她張羅早餐。

  「你說呢?」臉上的表情明寫著存心找碴,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布萊德早被她眼底的凶光射殺千萬通了。

  布萊德是何等精明的人,當然不可能沒瞧見她的不對勁,其實早在她踏進門那一刻,便注意到她臉上明顯的熊貓眼。

  知道自己對她並非全然不具影響力,才讓他心情跟著大好

  將她的懊惱看在眼裡,為了不更刺激她,布萊德只能選擇繼續裝傻,反正心晨就是拿這樣的自己沒轍。

  「應該興奮的睡不著吧,如同我昨晚一樣。」

  什麼興奮?她根本是……

  不讓她有機會發言,他突然深情款款的看著她,「我愛你!」

  「你……」他的話令心晨兩頰漲紅,立即語塞。

  「八年了,愛你的心意從來不曾改變。」

  她被他熾熱的視線逼得猛吞口水,「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覺得自己快蒸發在他炙人的目光底下。

  「你愛我嗎?」布萊德冷不防截斷她。

  「什麼?!」心晨像被針給扎到似的抽動了下。

  「你愛我嗎?像我一樣深愛著你嗎?」為了讓感情遲鈍的她覺醒,布萊德故意密集的對她施予刺激。

  「我……我們……你……」她覺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

  「昨天,你親口承認對我有相同的感覺,頓時讓我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今後,我將盡最大的努力,讓你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將布萊德無比認真的神情看在眼裡,心晨縱然有再多的牢騷,也無從宣洩。

  只得以一句「吃早餐吧」草草作結束。

  該死的,為什麼自己就是這麼軟弱,一對上他那雙滿載濃情的雙眼,便什麼話也擠不出口。

  就這樣,布萊德輕而易舉的化解了她的存心挑釁,眼角閃著意圖得逞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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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7 17:32:33
第七章

  自從兩人的戀情明朗化後,布萊德的態度越來越大膽,他就像只招搖的花蝴蝶,人前人後絲毫都不掩飾對心晨的愛意。

  原本呢,情人間你儂我儂是理所當然,就算旁人早已雞皮疙瘩掉一地也是無可厚非,然而,不等旁人抗議,身為另一半的心晨卻是第一個舉白旗投降。

  不可否認的,布萊德對她的細心呵護和關愛,讓她深受感動,而自己對他,也有著異於平常的情愫存在,雖說她一直不願意去正視。

  然而,再多的感動跟情愫也無法在一時片刻間,改變她多年來養成的個性,她早已習慣用淡漠的面具保護自己免於受外界傷害。

  而今,布萊德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防護網,企圖攻陷她的偽裝,這讓她不由得大感到心慌意亂。

  她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獨處,喘一口氣。

  結束一天的行程,轎車才在飯店門口停妥,她立即開口,「不跟你們上去了,我先走了。」匆匆丟下這句話,心晨頭也不回的沒入街上的人潮中。

  「心晨!」布萊德急著喊她。

  「早提醒過你別操之過及。」米勒帶點幸災樂禍的說。

  沒心情在這節骨眼聽他長篇大論,「你們先上去,我去找她。」布萊德匆匆交代完,也不等米勒接句話,人跟著沒入人群中。

  雖說心晨是個女人,但她的腳程可絲毫不遜色於任何大男人,尤其當她又有意迴避時,想追上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布萊德喘著氣追了她兩三條街,在行經某個人煙稀少的公園時,眼看再差一點就要追上了,卻被幾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硬生生阻擋去路,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街道轉角。

  「讓開!」此時的布萊德沒心情和人攪和。

  七、八個混混卻沒有絲毫退下的意思。

  「阿都仔中文說得倒挺溜。」

  「可惜脾氣不是頂好。」

  「一身高級名牌,看來是頭肥羊。」他們圍著布萊德品頭論足。

  最後,由帶頭的混混開口,想過去是吧?可以,我們幾個兄弟手頭最近剛好不是很寬裕,如果你夠上道的話,我們也不會太為難你。」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要他交出買路財。

  經過這麼一陣耽擱,確定是追不上心晨了,布萊德的火氣壓抑不住直衝上心頭。

  「你們真把我惹毛了。」他目露凶光,兩手握拳,不難看出有大幹一場之意。

  將布萊德殺氣騰騰的模樣看在眼裡,幾個混混不禁退縮起來,「大哥……」擔心不會是惹上什麼難纏的人物吧!

  帶頭的混混儘管心裡也有些驚慌,仍硬著頭皮死撐,「別怕,阿都仔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咱們人多勢眾還怕他一個不成。」

  「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很好,布萊德決定將自己一肚子的怒火宣洩在眼前這些癟三身上。

  就在他正準備大展拳腳之際,心晨卻在此時折了回來。

  「布萊德!」

  幾名混混和布萊德不約而同將頭轉向聲音來源。

  原本,心晨是極力想擺脫他,眼看自己就要被他追上,步伐又加快幾分。

  奇怪的是,不過才繞過一個轉角,布萊德卻突然失去蹤影,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折回來想探個究竟,遠遠的卻瞧見他被幾個混混夾攻,急得她飛奔上前。

  在瞥見心晨瞬間,一縷思緒飛快閃過布萊德腦門,致使他已經揮出的拳頭在半空中硬生生打住。

  這一遲疑,對方的拳頭當場毫不客氣的擊中他的鼻樑,使他整個人往後摔出去。

  「布萊德!」親眼目睹這一擊的心晨驚呼,焦急的想上前察看他的傷勢,卻被其他人團團圍住。

  心晨評估一下眼前的局勢,知道不先將眼前這些人擺平,她是很難接近布萊德半步,於是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準備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幾個混混徹底解決。

  同一時間,給了布萊德鼻樑一拳的混混以為他不過是個虛張聲勢的肉腳,當下更是不客氣的狠狠動起手來,對他是又揍又踢。

  礙於心晨在場不能出手的布萊德只能左閃右躲,像個軟腳蝦似的東躲西藏。

  由於對方全是一些空有蠻力的草包,心晨很快便解決了大半,甚至還行有餘力邊留心布萊德的情況,眼看著他直處於挨打的局面,她的拳腳又加快幾分,扁得對方哀嚎連連。

  由於還要分神留意布萊德,以至於她並未注意到角落裡有個混混正撿起地上一根木棍,悄悄從她背後欺近。

  布萊德遠遠的瞧見這一幕,「心晨小心!」

  就在她聽到布萊德示警當口,木棍剛好應聲擊中她的後腦勺,她緩緩回過頭,「你……敢……打……我……」下一秒,就見她的身子呈直線向下癱軟。

  心愛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受到襲擊,大受刺激的布萊德猛地竄起身子,一記強而有力的迴旋踢,前一秒還追著他跑的歹徒凌空飛起重重摔落在地,倒地不起。

  少了她這層顧忌,布萊德拳腳齊出有如神助,不過片刻不到的光景,就將剩餘的混混解決殆盡。

  當他趕到她身邊將她從地上扶起時,發現她的後腦勺正、汩汩地留著鮮血,殷紅的血液讓人看得怵目驚心。

  沒敢再遲疑片刻,布萊德飛快抱起地上的心晨送醫。

  ***

  單人病房裡,經過醫生診治後的心晨已無大礙,但為了確認是否有腦震盪的跡象,仍必須暫時留院觀察。

  這會,頭裡著紗布還處在昏迷狀態下的心晨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病床邊,米勒正悉心照料布萊德的傷勢。

  邊幫好友上藥,米勒邊是納悶,「布萊德,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憑你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傷成這副德行。」即便都只是一些皮外傷。

  「我沒有還手。」回答的同時,布萊德的視線仍停留在病床上,頭裡著紗布猶處在昏迷狀態下的心晨。

  是他太過大意,才會讓心愛的女人受了傷,為此布萊德心中相當自責。

  「你沒有還手?!」米勒的反應像是聽到天方夜譚。

  「心晨在我準備動手時折了回來。」

  「那不正好,為了她,你苦練拳腳,剛好可以趁此機會……」

  「行不通的,米勒。」布萊德原先也是這麼以為。

  「為什麼?」

  「我必須顧慮到她的感受。」

  顧慮她的感受?「你不正是為了她才去學拳腳功夫的嗎?」米勒越聽是越糊塗了。

  「沒錯,確實是這樣。」

  「既然如此,那你……」

  「多年以來,我一直以為她要的是一個足以與她匹敵的男人,直到方纔她單槍匹馬突圍來救我,在看到她心急如焚的表情瞬間,我整個人才突然醒悟過來。」也是為了這個遲來的認知,才讓他硬生生停下拳腳。

  聽了半天,米勒仍是沒能弄懂他所要傳達的訊息。

  「或許,連心晨也沒能察覺到自己真正的心意。」

  「布萊德,我知道你說話很有哲理,但是可不可以請你講白話些?」

  「心晨在很小的時候就察覺到自己的孤立無援,並學會利用武裝來保護自己免於被欺負。」他緩緩道來,「對於當時可說是一無所有的她而言,自保的能力是她僅存的自信來源,我想她是借此來肯定自己。」

  「問題是,這跟你挨打有什麼關係?」

  「心晨奮不顧身跑過來救我時,臉上的表情把我當成是她的責任,當然也有對我的關心,她相信她有絕對的能力可以救我脫險。」略微停頓了下,他直直的望著米勒,「要是她發現我的能力其實不下於她,突如其來的衝擊!」

  「你擔心會瞬間擊垮她的自信?」米勒總算是聽明白了。

  布萊德點頭,他不能罔顧她的感受,奪走她的自豪。

  「所以你就自願當個打不還手的沙包?」難以實信好友居然如此愚蠢。

  布萊德沒有答腔,就當時的情形而言,他別無選擇。

  「傻了,果真是傻了,堂堂一個歐洲經濟產業聯盟的主席,居然會是個愛情的傻子。」向來樂於當個花花公子的米勒怎麼也無法體會。

  「等你將來遇上了,自然就會明白我不是傻了。」

  「得了吧!」米勒自信不會有那麼一天,「既然心晨是去救你,為什麼反而是你抱她上醫院?」

  「她被偷襲了。」布萊德忿忿然道。要不是急著送心晨就醫,他肯定會留下來再痛扁那些個渾球一頓。

  「這麼說來,在她倒下後,你就變身大展雄風嘍!」若是換成他,肯定將先前挨揍的份全加倍索回。

  看好友說得興致勃勃,布萊德可不以為這是一件有趣的事,他既不捨又心疼地瞅著床上昏迷的人兒。

  ***

  感覺頭像是要裂開似的,心晨掙扎著從痛楚中甦醒。

  一天一夜沒有闔眼,不眠不休照顧她的布萊德一見到心愛的女人終於醒了,「心晨,你終於醒了!怎麼樣,頭還疼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後腦勺不時傳來陣陣抽痛的心晨根本無暇理會耳邊的聒噪,「這該死的疼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右手扶著自己的腦袋。

  「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她該記得什麼?心晨勉強抬起頭看布萊德。

  「你為了救我,被歹徒從背後偷襲,因為擔心有腦震盪的跡象,醫生要求留院觀察。」

  她想起來了!當時,她拳腳齊出狠狠的痛扁了那幫混蛋一頓,混亂中突然聽到布萊德開口示警,轉頭剛巧捕捉到其中一名混混手握木棍,跟著就不省人事了。

  又一次的事件證明,布萊德果然是她生命中的掃把星,否則怎麼他明明就只是個軟腳蝦,每回受傷卻都是身手不凡的她?心晨不平。

  「怎麼樣,記起來了嗎?」擔心她是不是傷到腦子了,布萊德焦急的想確認。

  「歹徒呢?都抓到了嗎?」

  聽到這話,布萊德總算鬆一口氣,還好她沒事。

  「放心吧,被打成那樣,不死也半殘廢了,哪裡還逃得了。」米勒一時口快。

  「被打成那樣?」心晨費解。

  趁著她不注意,布萊德飛快給了米勒警告的一眼,要他別亂說話。

  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米勒連忙亡羊補牢,「嗯,我的意思是說,你那些個局裡的夥伴已經幫你報那一棍之仇了。」

  「是嗎?他們已經做啦?」心晨手支著下巴沉吟。

  「安心養傷吧,一切都過去了。」布萊德說,不希望她繼續被外務所叨擾。

  「過去了?」她可不這麼認為。

  就在布萊德和米勒還沒弄懂她話裡的意思時,她突然伸手拿過布萊德西裝口袋裡的手機,一言不發的撥起電話。

  「心晨,你這是……」布萊德才想追問,電話卻在此時接通了。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是在確認心晨的身份,「是我,應心晨。」

  警局裡的同仁一聽電話是她打來的,全七嘴八舌搶著跟她問候。

  電話這頭的心晨不耐煩的回了句,「死不了。」隨即切入正題,「那班渾蛋現在怎麼樣了?」

  電話裡的同仁爭相跟心晨保證要她放心,他們已經幫她教訓過那幫混蛋了,這一兩天就會將那班人移送法院審理。

  「別太快送審,多留個一兩天。」心晨對著電話交代。

  「為什麼?」局裡的同仁和布萊德、米勒心裡全有著相同的疑問。

  她只是淡淡吐了句,「你們說呢?」做為這通電話的總結。

  沒有人可以在傷了她之後,安然無恙的離開,心晨是這麼以為的。

  看來,那班不長眼的歹徒肯定有得他們受了。

  ***

  在醫院忍受了他兩天,回到飯店他依舊跟前跟後,彷彿她是個脆弱的陶瓷娃娃,一個不小心就會碎掉似的,這種非人的精神折磨心晨受夠了。

  「布萊德!你鬧夠了沒有?」她按捺不住大聲咆哮。

  「我……」回應她的,是一張哀怨又飽受委屈的愁容。

  又來了!每回自己只要嗓門稍微大些,他就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小媳婦姿態,害她幾乎都要誤以為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會被他這軟腳蝦制得死死的,肯定是她做夢也沒想到的事,偏偏,它就是發生了。

  她,應心晨,人人口中的大惡女,什麼逞兇鬥狠的場面沒見過,再大的風浪也沒能使她退縮。

  這樣混得開的她,居然會拿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布萊德沒轍?這要傳出去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中國人有句老話說得好,所謂柔能克剛,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心晨語調有氣無力,「說吧,你到底有什麼事?」對於他,般是徹底認輸了。

  從高中時代心晨就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外加宇宙世界級遲鈍的沒神經,她要是不能看開,堅持跟他繼續纏鬥下去,最後發瘋的一定是自己。

  心晨她哪裡知道,真實生活裡的布萊德壓根不可能如此軟弱,這點單從他能成為歐洲經濟產業聯盟主席便可窺知。無奈,布萊德的偽裝技巧實在太高明了,心晨想要發現他的真面目,這輩子看來是沒指望了。

  「我只是擔心你。」布萊德一臉無辜,眼底寫滿濃濃的關心。

  心晨雖然感動,但,「我以自己的人格保證,我已經沒事了,是不是可以請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了?」面對他亦步亦趨的跟監,心裡都不禁要產生錯覺,懷疑到底誰才是被保護的那一個。

  「心晨……」

  「幹麼啦?」她勉強抬起頭直視他,卻發現他正拿無比認真故眼神瞧著自己,「你、你怎麼啦?」突然這麼正經八百,怪嚇人的。

  「你應該知道,我會這麼擔心,是因為愛你更勝過自己的生命。」布萊德的掌心緩緩撫上她的臉頰。

  「我、我知道啦!」儘管知道自己並不討厭他,甚至還比喜歡多一些,但大咧咧慣了的她,仍不是很能適應這種親密的舉動,「你可不可以別靠那麼近啊?」害她心臟卜通卜通跳得好快。

  「你愛我嗎?」雖說心晨對自己確實比一般人多出些許情感,而他也深信那就是愛,但是沒能聽她親口證實,自信如布萊德,心裡也不免覺得不踏實。

  一句話,當場讓心晨脖子以上的肌膚瞬間漲紅成一顆紅番茄,眼看頭頂甚至要冒出煙來。

  口乾舌燥、心跳加快、毛孔擴張……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心晨覺得自己彷彿不再是自己,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

  她不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那讓她感到心慌,覺得被布萊德碰觸到的肌膚正滾滾發燙,她試圖想往旁邊挪移,避開兩人間的親密。

  察覺到她的退縮,布萊德故意裝出破碎的聲音,「你不喜歡我碰你嗎?」藉機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裡,不讓她有機會逃開。

  「不是,我只是……」她試圖解釋,卻感受到自己的脈搏跳動越益加速,「布萊德,你可不可以……我很不舒服……」吃力的擠出話來。

  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他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雀躍她心裡確實有他的同時,決心教會她探索男女間的親密。

  「不舒服?是頭還痛嗎?」布萊德表面上一臉緊張,右手還煞有其事在她臉上東摸西碰乘機揩油,心裡實則笑到腸子快打成結。

  「沒、沒有。」慌得心晨東躲西閃想要避開他的右手。

  「那是……好朋友來了?」布萊德就著她耳邊呵氣。

  好朋友?什麼好朋友?她哪有……

  腦海裡精光一閃,意會到他居然是在和自己討論女人的私密,她赧得簡直說不出話來,只能鼓著嫣紅的腮幫子沒命猛搖頭。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向來大咧咧的她居然會有這麼可愛的一面,雖說他是喜歡她的特立獨行、她的桀騖不馴,但偶爾品嚐她的嬌羞,也是一件令人心曠神怡的事。

  「都不是啊!那為什麼臉會紅成這個樣子呢!」他居高臨下,一張臉幾乎要抵到她的鼻樑。

  嚇!近距離的一個大特寫,心晨覺得自己就要不能呼吸了。

  「難道是感冒了?!」說這句話時,布萊德飽滿的唇瓣甚至刷過她的菱唇。

  頓時,腦袋瓜子嗡嗡作響,腦海裡一片空白,這下她是真的忘了要呼吸了。

  雖說突襲一個沒有防備的人實在是小人行徑,但美色當前,布萊德是寧可當個小人,也不願當個性無能的柳下惠。

  布萊德騰出一隻環在她腰際的手臂,攀升至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腦袋瓜固定住,跟著嘴唇明目張膽封住她因驚嚇過度而微啟的雙唇。

  多少個夜晚,他像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因渴望她的甜美而失眠,直到這一刻,他所有的煎熬終於得到補償。

  是的,她的滋味就一如自己想像中美妙,令他全然無法自己的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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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7 17:33:32
第八章

  在沒有事先知會布萊德的情況下,蜜雪兒悄悄搭機抵台,千里迢迢從英國一路追來台灣,她的毅力可見一斑。

  儘管布萊德對她總是不冷不熱,但她有自信,只要她堅持下去,勝利的果實將會是屬於她,更何況,自己的家世背景與他相當,兩人間的關係早已獲得兩家族間的認可,是眾人公認的一對。

  下了飛機,蜜雪兒要前來接機的司機直接把車開到布萊德下榻的飯店,她決定要給心愛的男人一個意外的驚喜。

  結束了一天的行程,布萊德一行人疲憊的回到飯店,為了保險起見,心晨選擇逐一樓層檢查,並未與他們一同上樓。

  上到頂樓,所有的安全人員各就定位,布萊德與米勒兩人才進到總統套房裡,各自便選了張沙發累癱下去。

  「我不行了,再這麼密集走訪下去,我肯定會掛在台灣。」米勒有氣無力的道。

  布萊德雖然同樣是累壞了,卻不見他有任何微詞,此時此刻的他只要有心晨陪伴在身邊,就是再苦也不以為意。

  躲在臥室裡的蜜雪兒因苦等不到布萊德進來,因而決定自動現身。

  「布萊德!」

  客廳裡正有一搭沒一搭閒聊的兩個男人,全被突如其來的女聲嚇了一跳,視線直覺往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這一望,差點沒把兩個男人給嚇呆了。

  「蜜雪兒?!」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兩個男人心中有著共同的疑問。

  蜜雪兒滿意地看著自己造成的驚喜效果,在布萊德還未回過神的當口,人已來到他的跟前,自動自發窩進他懷裡。

  也不管旁邊是否還有其他人在場,蜜雪兒的兩條手臂像水蛇似的,逕自環繞上他的頸項,「人家實在是太想你了,迫不及待想見你,所以就偷偷飛來台灣想給你一個驚喜。怎麼樣?喜歡我的驚喜嗎?」

  還驚喜咧,他們沒被嚇死簡直已算萬幸,米勒的視線無聲地和布萊德交流。

  反觀布萊德,他壓根無暇去理睬蜜雪兒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此較緊張的是,要是心晨待會上來撞見了……不住以眼神催促米勒趕快幫忙想想辦法。

  猶自我陶醉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的蜜雪兒並未察覺到兩個男人的異狀,仍一個勁對著心愛的男人述說自己一個多月來的思念。

  就在客廳裡暗潮洶湧之際,「喀喳」一聲,總統套房的門給從外面推開了,走進來的人自是心晨無疑。

  一見到心晨,兩個男人不約而同一怔,表情是僵硬而緊張的。

  甫從外頭進來的心晨顯然也沒料到,當自己檢查完飯店週遭環境上來時,撞見的會是這等景象,她一語不發,表情平靜到近乎詭譎,動也不動審視著裡頭的三個人,最後視線落在蜜雪兒環住布萊德頸項的雙臂上頭。

  裡頭惟一不明就裡的蜜雪兒,責備起心晨的不是,「你是誰啊,這麼沒禮貌,進來也不懂得先敲門。」

  兩個男人當場臉色為之一變,布萊德更是一臉迫切想要解釋的焦急。

  出乎意料之外的,心晨竟在此時緩緩的走向蜜雪兒,在眾人還沒弄懂她的意圖時,不疾不徐的拔出自己的配槍。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笨得碰他。」心晨將手槍抵住情敵的腦門。

  蜜雪兒一駭,「你、你瘋了!」

  在旁兩個男人也是一驚,「心晨,別胡鬧,快點把槍收起來。」布萊德輕斥。

  「你說我胡鬧?」她視線飛快掃向他,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顯然對他的話非常有意見。

  「把槍收起來,我不希望你傷到自己。」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是不希望傷到我,還是傷到她?」她認定他在袒護蜜雪兒。

  此時的蜜雪兒哪裡還顧得了形象,拼了命扯開嗓門鬼吼鬼叫。

  「閉嘴!再吵我立刻轟了你的腦袋。」

  被她這麼一喝,蜜雪兒立刻噤若寒蟬,半聲也不敢再吭。

  心晨動手將蜜雪兒往旁邊用力一拉,蜜雪兒整個人被甩到另一張沙發上,再回頭她已安安穩穩代替她原來的位置,窩進布萊德懷裡,人就坐在他大腿上。

  「要保住你的腦袋,就給我離布萊德遠一些。」從來沒有一刻,心晨像剛才撞見女人窩在布萊德身上那麼憤怒。

  如果不是怕激怒了心晨,米勒肯定會當場吹個口哨。雖說情敵見面份外眼紅,但心晨卻是他打出娘胎起,見過最強勢的女人。

  「你憑什麼,你可知道我是誰!」這來路不明的野女人,居然敢在她這正牌未婚妻面前耀武揚威,蜜雪兒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

  心晨可不管她是什麼身份,「敢碰我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條。」

  被她肅穆的神色給駭到,知道她是認真的,蜜雪兒儘管驚恐,但仍在口頭上逞強,「你、你胡說什麼?布萊德穩重成熟、作風果斷又犀利,像他這樣堂堂男子漢,會喜歡上你這種沒有半點女人味的男人婆?」

  穩重、果斷又犀利的男子漢?布萊德?洋婆子腦袋秀逗不成,心晨暗忖。

  看來布萊德確實將軟腳蝦的角色扮演得很成功。

  「不想惹惱我的話,最好往意你的措辭。」心晨明示性的威脅。

  鬥不過她的蜜雪兒轉向布萊德求證,「布萊德,她……」

  「蜜雪兒,放棄吧,別把大好的青春浪費在我身上。」布萊德溫言勸說二,「自始至終,能夠讓我傾心的女人,」深情款款的俯瞰著懷裡的女人,「就只有心晨。」雙手緊緊的環住懷中的寶貝。

  心晨聽完一陣哆嗦,「要怎麼澄清是你家的事,就是別淨說一些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話。」她天生缺少浪漫細胞。

  面對這樣一個不解風情的女人,布萊德也只有苦笑的份,誰讓他就是愛上了呢!

  「可是你爸媽和我爸媽。以及大家……」他們是眾人眼中郎才女貌的一對啊!

  「不管我父母怎麼想,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布萊德,我……」

  「回去吧蜜雪兒,這輩子除了心晨以外,我是不可能喜歡上別人。」

  不!我絕不就這麼輕言放棄。知道眼前的情勢對自己不利,蜜雪兒儘管內心醋海翻騰,表面上仍盡力按捺下來。「難得人家來台灣,你難道不該盡盡地主之誼,帶我四處瀏覽一遍?」她決定先想辦法拉住布萊德再說。

  「蜜雪兒,我到台灣是來洽公的,不是來玩的。」他溫言拒絕。

  「可是人家都已經來了,你總該……」

  可惡的女人!當她是死了不成?敢當著她的面公然對布萊德調情,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心晨心裡儘管氣炸,但出乎意料的,她卻笑了,笑得委實難以捉摸,「就我來吧,真要盡盡地主之誼,那人也該是我才對。」

  你!誰要跟你這低俗的女人出門!蜜雪兒強忍住滿心不悅,「我跟布萊德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有他在,自然就不需要麻煩『外人』了。」刻意強調與布萊德之間的親密。

  「喔?是這樣嗎,布萊德?」心晨微微挑眉。

  「我一直都把蜜雪兒當成妹妹在疼愛。」沒想到蜜雪兒會誤解他們之間的關係。

  「原來是妹妹啊,那我這未來大嫂可得多照顧照顧她。」

  「你少厚顏無恥了,布萊德才不可能娶你。」蜜雪兒漲紅兩頰。

  「你錯了蜜雪兒,我的新娘非心晨莫屬。」布萊德當著眾人的面許下承諾。

  「布萊德你……」

  「對了!布萊德,大後天不是有晚宴嗎?不如就找蜜雪兒一塊去吧!」心晨突然提起。

  「心晨……」布萊德對她的反常很是費解。

  「好啦,就這麼說定了,晚點我可得快去做件漂亮的晚禮服,省得到時候讓蜜雪兒給比下去了。」心晨說得漫不經心,卻又像是刻意提醒蜜雪兒似的。

  是啊!憑我的條件,再加上精心打扮,到時候布萊德就會認清誰才是適合他的女人。蜜雪兒越想越是得意。

  始終以旁觀者的角度審視這場鬧劇的米勒,將蜜雪兒自得意滿的神態瞧在眼裡,不由得有些同情起她來,到時候她恐怕會死得不明不白。

  ***

  為了營造出眾星拱月的效果,宴會當晚蜜雪兒刻意不與布萊德他們同行,直到晚宴進行到一半,才在司機接送下姍姍來遲。

  當精心打扮得美艷動人的密雪兒一踏進會場,果然,一干大企業家以及政商名流全都驚為天人,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定在她身上。

  緊接著,人群中開始有人竊竊私語地打探起她的身份。

  傲視整個會場,蜜雪兒很滿意自己所造成的效果。很好,她要的就是這樣的反應,這會她倒要看看應心晨那醜小鴨拿什麼跟她比。

  大致瀏覽了整個會場,蜜雪兒很快便找到布萊德所在的位置。

  蜜雪兒穿著一件改良過的旗袍,雪白的香肩袒露,僅靠右邊肩帶將上半身的布料固定,旗袍的開叉直開到大腿,整個人看來既性感又撩人,正步履婀娜地朝他們走來。

  「怎麼樣?布萊德,我身上穿的改良式旗袍好看嗎?」蜜雪兒大方的在眾人面前繞了個圈,存心要把心晨比下去。出乎意料的,心晨居然開口讚她,「果真是天生的美人,人美穿什麼都好看。」

  「難得,你倒還懂得欣賞。」蜜雪兒心裡更得意了,「這件禮服可是我特地找專門的設計師連夜趕工才做好的,樣式之新穎、設計之別出心裁,可不是你身上穿的那種普通設計師設計得出來的。」

  當然,她當然知道,她還親自登門拜訪過那設計師呢,心晨在心裡頭冷笑。

  「不過我想你應該是不會懂得,像你這麼粗魯又沒氣質的女人,穿著既粗俗又沒品味,跟你說再多也是白搭。」

  「是啊,想必今晚過後,大家一定會對你永生難忘。」

  「那是當然。」她的美可是永垂不朽的。不再理會她這醜小鴨,蜜雪兒將目標轉向布萊德,「布萊德,陪人家跳舞。」親密的挽住他的手臂。

  「蜜雪兒,你別這樣。」布萊德試圖拉回自己的手臂。

  「我不管,人家來了好些天,你都沒有時間陪人家,今晚你一定要好好陪我。」

  也好,跳舞動作會大些,心晨想。

  出乎意料的,心晨竟開口幫勸,「去吧,就陪她去跳在台灣的最後一支舞,明天之後,她可能一輩子也沒那個臉再踏上台灣這塊土地。」

  沒想到她居然會幫她,蜜雪兒訝異歸訝異,但隱約仍覺得她話中有話,「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麼淺顯的白話也聽不懂?」心晨嘲諷,「意思是,我施捨你最後一支舞。」

  「你……」

  「怎麼?不要啊?那我收回好啦!」她表現得一臉無所謂,「布萊德,不許你跟她……」

  她話都還沒說完,蜜雪兒已迫不及待拉著布萊德往舞池走去。

  眼睜睜看著蜜雪兒像個花癡似的黏在布萊德身上,心晨的臉上並未顯露絲毫不忱,嘴角甚至還勾勒起一抹狡獪。

  將一切全都看在眼裡的米勒簡直不敢相信,蜜雪兒那樣巴著布萊德,心晨居然還笑得出來?詭異,實在是太詭異了。

  「心晨,你沒事吧?」米勒小心翼翼的確認。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呢?」好戲才正要上演,她可好得很。

  「但是他們……」

  盯著場中的一男一女,心晨不疾不徐地出聲打斷他,「米勒。」

  「什麼事?」米勒邊戒慎地回話,邊留心注意她臉部的表情變化,打定主意一發現不對勁就馬上蹺頭。

  「或許我們該打通電話,通知飯店的人將蜜雪兒小姐的行李打包送到會場來,順便讓司機在會場外候著。」

  「為什麼?」

  「我想蜜雪兒小姐應該會希望在明天早報出來以前離開台灣。」她說得漫不經心,卻又像有十足的把握。

  「咦?」覺得她的話很玄。

  「我想來不及了。」心晨說,視線從頭至尾不習移開舞池。

  此時,舞池裡的布萊德右手一個旋轉,蜜雪兒以順時鐘方向脫離他的懷抱,右手臂一個大動作向外舒展,肩膀上的肩帶應聲繃斷,跟著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遮掩住前胸的布料順勢往下掀,由於是貼合的禮服,以至於蜜雪兒裡面全然沒有任何防範措施,春光就這麼毫無遮掩地袒露在所有賓客面前。

  「啊!」蜜雪兒當下發出一聲尖叫,飛快拉起往下掉的布料遮住胸前,然而,一切終究是太遲了,就在剛才春光乍現瞬間,數十台閃光燈齊閃,想必都已捕抓到方纔那瞬間的美景。

  就這樣,半個小時前才炫麗登場的蜜雪兒,顏面盡失地抓著胸前遮布逃也似的狼狽離開會場。

  在經過心晨身旁時,心晨道:「最後一支舞,夠嗆吧!」

  蜜雪兒一聽,「是你!」原來一切都是她搞的鬼,即便找出捉弄自己的人,但此時此刻,她就算再怎麼生氣,也沒臉多停留片刻。

  可怕,太可怕了,眼前這個女人。米勒不住在心裡提醒自己,絕對不可以去招惹心晨。

  ***

  事情果真如心晨所料,蜜雪兒在宴會當晚狼狽離場後,回飯店匆匆收拾行囊便搭機飛回英國,對於台灣這塊傷心地,她這輩子大概是死也不會再踏上一步。

  難得的假日,布萊德因為沒有安排行程,這會跟米勒正悠哉的窩在飯店頂樓的總統套房,心晨則利用空檔回警局作報告。

  將其中一杯紅酒交到布萊德手裡,米勒順勢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想不到我們好說歹說都攆不走的人,心晨竟三兩下就把人弄走了。」越是和她相處,米勒對她的敬畏越深。

  「你這話可別在她面前說,」看出米勒的疑問,布萊德接著道:「以免助長她錯誤的是非觀念。」明白改變不了她,也無意改變她的布萊德只希望維持現狀,不希望心愛的女人變成人見人怕的惡女。

  「虧你還想得真遠。」米勒一向知道好友深謀遠慮,但是自從遇到心晨以來,他的這項優點簡直就要變成婆婆媽媽了。

  愛上心晨,布萊德早有為她勞心勞力的準備,「也好,這樣一來就不用苦惱該怎麼說服她和我們一起回英國了。」蜜雪兒此次來去匆匆,倒是為布萊德帶來一則意外的收穫。

  「這話怎麼說?」

  「米勒,我需要你幫我合演一齣戲。」他提出要求。

  「演戲?」

  「沒錯,專為心晨特別演出的戲碼。」臉上的表情是在心晨面前從未出現過的狡猾。

  「布萊德,你越說我越糊塗了。」

  布萊德一把搭上他的肩膀,「記得嗎?我們就要回英國了,而蜜雪兒也在英國。」單憑心晨那天撞見蜜雪兒窩在他懷中激烈的反應,布萊德有把握讓她和自己同行。

  米勒總算會意過來,「在心晨面前裝乖了好一陣子,還懷疑老奸巨猾的你真的轉性了,看來我是白擔心了。」不忘吐嘈自己的好友。

  「那是因為只有在心晨面前,我的真性情才會自然而然流露出來。」布萊德緩緩啜飲了口紅酒。

  「得了吧,我可不是你的心晨,在我面前,省省你那套把戲吧!」

  布萊德也不反駁,無所謂的聳聳肩。

  ***

  掛上飯店櫃檯的來電,通知他們心晨回來了,兩個男人隨即轉移陣地,移師進臥室,並且刻意留了個縫,讓門虛掩。

  心晨一路上到頂樓,推開總統套房的門,以為會在客廳裡看見布萊德他們,卻連個人影也沒有。

  正在疑惑之際,熟悉的男聲從臥室裡傳了出來,她稍稍靠近。

  「布萊德,我們就要回國了,難道你還不打算告訴她?」

  是米勒,告訴誰?難道他們有事情瞞她?

  「我不想勉強她。」

  布萊德的語氣甚為沉重,由於他正站在窗邊,背對著門口的方向,以至於心晨無法察覺到他的表情。

  「說不定她正在等你開口邀約。」米勒提出這個可能性。

  「我愛心晨,也希望她能跟我一起回英國,但是,」他突然轉身面對米勒,同時不著痕跡觀察門縫外藏匿的那抹身影,「她對工作的熱愛我們都有目共睹,我如何能強迫她為了我放棄自己的工作。」

  他此話一出,心晨終於明白,原來自己正是他們話題裡的主角。

  「如果說她愛你更勝於一切呢?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米勒鼓吹他。

  「雖然我用全部的生命在愛她,但是我希望她能快樂,不想剝奪她的興趣。」

  鏗鏘有力的一席話直直敲進心晨的心坎裡,尤其是布萊德臉上凝重肅穆的神情,更是大大震懾了她。

  她應心晨何德何能,能讓這樣一個卓爾不凡的男人愛上。

  然而,她卻也心知肚明,布萊德說得沒錯,她喜歡現在的工作,壓根就從來沒想過要放棄,眼下聽他們提及,她才不得不首次正視問題所在,並且陷入兩難。

  「她最大的快樂就是待在你身邊。」米勒話雖是對著布萊德說,暗地裡卻是希望能點醒對愛情遲鈍的心晨。

  這下子,心晨的掙扎和拉鋸越演越烈了。

  將心晨的表情一點一滴全收納進眼底,布萊德微微對米勒使個眼色,決定再下一帖猛藥。

  「別忘了,你的父母一直希望你娶蜜雪兒,經過這次事件,想必他們會更積極籌辦你們的婚禮。」米勒刻意拉高音量。

  蜜雪兒?!是啊,那個女人也在英國,心晨差點就將她給忘了。

  見門外的心晨臉色一變,布萊德在心裡面笑了開來。

  「要是你沒能帶心愛的女人回去,肯定會被逼著趕鴨子上架,強押上婚禮。」米勒出言恫嚇。

  合該是布萊德軟弱的形象扮演得太過逼真,不然只要是熟識他的人都知道,除非他願意,否則誰也無法逼他就範,只可惜心晨一直被蒙在鼓裡。

  一聽到心愛的男人要娶別人,心晨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說什麼她也非得跟去英國不可,至於工作,先暫且擱著吧!

  主意一定,她突然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心晨?!」布萊德佯裝吃驚。

  「局長讓我完成這案子後休假一陣子,我打算到英國散心。」刻意避開兩人的視線,她強裝面無表情的宣佈。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既然我們也要回英國,不如就一塊走吧!」米勒提議,並趁她不在意的時候和布萊德偷偷交換一抹計謀得逞的眼神。

  「也好,省得我麻煩。」心晨嘴巴上仍不肯坦率。

  布萊德看在眼裡,也只是寵溺的笑了笑,他就是喜歡這樣彆扭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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