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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拾夜]三隻小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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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3 07:40:54
第七章

褚天義故態復萌,用力在餐桌上敲打木頭,直到隔壁太太過來婉言相勸。

無所事事又心情煩悶,卻不能做作品發洩,他不停的在屋子裡踱來踱去。

最後他試圖做起古眉眉丟下的法國吐司,才放進油鍋裡就被劈哩啪啦響的熱油給濺得燙傷了手。

這下他更火大了,連鍋帶吐司的將之丟進垃圾桶內,打開冰箱倒了杯牛奶喝。

敲門聲響起,他心一跳,故作鎮定的走過去開門,但當他見到門外的人時,表情由期盼迅速轉為厭惡,悶聲不響的又要關上門。

仙仙可不會讓他這麼做,看不清她怎麼辦到的,身子一晃她就不請而入了。

「才多久不見,你這裡乾淨多了,還添了瓦斯,開伙了嗎?」她像逛大觀園般,屢屢用著驚奇的語調嚷著。

她打開冰箱。「哇,裡頭有肉有菜有魚有蝦,還有西紅柿汁、牛奶、紅茶、柳橙汁,還有蛋跟吐司耶!豬老二,你轉性了嗎?」她關上冰箱,將身子斜倚在冰箱門上,慧黠靈動的眼眸在他身上滴溜溜的轉。

「滾。」褚天義一臉寒霜,直接拉開門。

「把門關上,外面蚊子多,飛進來就不好了,我可不想像古眉眉一樣,被叮得全身是包。」她施施然的走到沙發上坐下,一點也沒將他的壞臉色放在眼裡。

褚天義用力甩上門。

「我跟她的事不需要妳來插手。」他走進浴室,擺明不想跟她談。

「我也懶得插手,事實上,我認為你趕走她是件明智的事。」仙仙說完,好整以暇的等著。

果不其然,褚天義從浴室裡走出來,表情揉和著不解與憤怒。

「不用這樣看著我。」她無辜的聳聳肩。「我只是覺得這樣封你對她都汀,反正她離開你這裡後,唯一能去的就是她叔叔家,雖然她叔叔知道她有病在身,應該不會像以前那般對待她,但她可能還是會強迫自己去做事。不過這樣也好,她就算是死了,也還有親人在身邊,比待在這裡被人吆來喝去好得多。」

「我沒有對她吆來喝去!」褚天義臉色鐵青,雙手緊握成拳。

「我還沒說完。」仙仙白了他一眼,隨後又歎了口氣。「唉,這樣也好,反正你對她也沒意思,她若繼續待在這裡,只怕落得一個人死心碎的下場,最令人不忍心的,是你只怕對這感覺也是無關痛癢的吧?所以,我希望你別去找她,就讓她回她叔叔家去;你也別擔心會找不到人簽死亡契約,反正台灣那麼多人,每天都有人想死,你用錢買、用色誘都會有人願意出賣靈魂給你,不差一個古眉眉的。」她站起身來伸個懶腰。

「好了,我說完了,別送喔。」像來時般突然,也不待他反應過來,她就開門離去。

他死命瞪著門板,像恨不得將其燒出兩個大洞來。

隨後又頹然的坐進餐桌旁的椅子裡,煩躁的抓著頭,仙仙說的話不停的在他腦子裡重複播放。

她真的會回她叔叔家?想著她拖著一日比一日孱弱的身子不停 工作的景象,想著她有可能因過度勞累,抑或發病流血而突然暈倒的情形,他就急欲狂吼狂叫一番好發洩心中的郁氣。

雖然不願承認,但他早後悔不該用那種口氣對古眉眉說話。

沒想到他在怒斥老三隨流言起舞後,馬上又惡劣的利用流言毫不留情的攻擊她。

這實在不是他的為人,連他都不明白自己怎麼那麼生氣,就只因為看到她跟老三有說有笑的?

該死的,先是老三,後來又是那女人,他們到底想他怎麼做?

剛那女人著實奇怪,之前一直對古眉眉百般維護,現在又要他別再跟她有所牽扯?

等等,他為什麼要那麼聽她的話?她說什麼他便得做什麼嗎?他偏不!

唉,只是現在耶麼晚了,他連她胞去哪裡都不知道,怎麼找她回來?

就在他為此苦惱不已時,彷彿是要解救他一般,敲門聲二度響起。

他雙目一亮,飛快走過去開門。

只是站在門外的仍然不是氣消回返的古眉眉,而是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先生。

褚天義不認得他們,可是他,們卻認得他這位在這裡引起一陣雕刻搶購熱潮的知名木匠。

「褚先生,我們見到古小姐睡在社區公園的長椅上,雖然她不願回來,可是基於安全理由,我想我們還是來告知你一聲比較好,畢竟一個女孩子隻身睡在公園裡並不太安全。」警察和氣的說。

另一名警察也點頭附和。「如果有什麼誤會的話解釋一下就沒事了,情侶之間難免會起口角的,只要別危害到安全就好。再說我們做男人的,還是讓一下女孩子啦。就這樣,我們到別處去巡邏了。」

警察走後,褚天義立刻出門,只是出了門口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什麼社區公園,該怎麼找?

急中生智,他跑到最近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沒想到才剛踏進去,就跟一個頭戴安全帽與口罩,手持西瓜刀的搶匪來了個面對面。

而站在櫃檯後,早已驚嚇到面無血色的店員,則趁此時按下與警察局聯機的警鈴。

那名緊張的搶匪顯然也沒料到會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大塊頭,一時緊張,銳利的刀鋒便由店員的鼻尖轉向褚天義。

褚天義只看了他一眼,便轉向店員。「你知道這裡的社區公園在哪裡?」他急急的問。

店員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外頭。「這……裡出去後,直直走,然後……左左轉就……看得見了。」他好不容易將話給說完。

褚天義轉身就要走,突然身後一喝。

「站住!你不許走,我不會讓你去報警的!」搶匪一面對褚天義揮舞著刀子,一面將身上的袋子交給店員,要他將收款機裡的錢放進袋子裡。

店員乖乖動作。

褚天義那張粗獷性格的臉平常不笑時便已有些嚇人,現在他沉下瞼,雙目射出懾人的光芒,更是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他瞪視著搶匪,突然一個箭步搶前,大手往搶匪持刀的手腕處一砍,骨折聲立起,搶匪的西瓜刀也飛了出去,抱著手腕痛得倒在地上哀嚎。

「不知死活。」他冷冷丟下這麼一句,掉頭就走。

在他步出便利商店後不到三秒鐘,警笛的嗚嗚聲便由遠而近的停在便利商店門口。

褚天義聽從店員的指示,直走後左轉,果然一座小公園立時出現眼前,而一道纖長的人影就躺在公園裡其中一張長椅上。

見到人,他不知不覺的鬆了口氣。

趴在長椅下的小黑狗一見有人接近,便起身踱走,到一旁歇息去了。

放輕腳步走到古眉眉身邊,一聲不響的拿起她放置在長椅另一端的旅行背包背上,然後彎腰伸手將睡著的她打橫抱起。

不知為何,突來的震動並未讓她醒來。

也許是累了,褚天義想道,抱著她舉步朝回家的路走去。

他不知道被他扣在懷裡的古眉眉早在他走到身旁那一刻就已醒來,只是因為嗅到屬於他的氣味,所以不反抗的任他將自己自長椅上抱起。

原來他並不是完全不在乎她的,他到底還是來找她了。

她心裡突然泛起一陣陣難忍的酸楚,淚水便從緊閉的眼角處滑了下來。

感覺到懷裡人兒的輕顫,褚天義低頭,看見她臉上的淚光。

什麼也沒說,他沉默的走著。



隔天一早,古眉眉在褚天義的床上醒來。

睜開眼後三秒,昨晚的一切全都清晰的回憶起來了,她飛快的拉起被子蒙住頭,在被子裡又羞又甜的吃吃笑了起來。

又猛地拉開被子,她還是笑得甜蜜蜜。

他果然還是在乎她的,所以才會三更半夜到公園裡去將她抱回家來。

真是個快樂的發現,嘻!

他還將床讓給她,自己在外面的沙發裡過了一晚。

唉,想到那張與他的身材不成比例的沙發,她心裡就有股歉意,不過歉意裡還是摻雜著甜。他這張床還真好睡,雖然只是木板沒有床墊,但這木板卻沒有想像中來得硬,躺在上頭的感覺反而很舒服。

兀自沉浸在喜悅裡的古眉眉喘了一口氣後,聽見隔著房門隱約透進來的嘈雜聲。

她舉手看了眼手錶,這才赫然發現已經八點多了,他的肚子一定餓扁了!

她連忙起身更衣,將頭髮梳直後才打開房門往外瞧,兩片臉頰紅撲撲的,嬌艷非常。

屋門是關起來的,但屋外的說話吵鬧聲卻不是一扇木門所能抵擋得住的。

古眉眉好奇的朝前走去,打開大門,赫然瞧見好幾名警察與一堆社區居民和手扛攝影機、手持麥克風的陌生人,將他們的小庭院內外給圍得水洩不通,而褚天義被他們夾在中間。

褚天義人高馬大,正被擠得煩不勝煩,又瞥見呆立在門口的古眉眉,擔心她被眾人給圍起問個不停,遂撥開人群,游向古眉眉。

正對他問話的警察見他離開,也緊跟在他身後,不過褚天義自然是比他們快了一步。

他將來不及開口的古眉眉往屋裡推,自己則利用高壯的軀體塞滿整個大門,讓身後那些人進不到屋子也瞧不見裡頭。

「褚先生,你就跟我們回警局作筆錄,作完我們好交差。」一名警察在他身後大聲說道。

回警局?!古眉眉兩眼大睜,盯著褚天義瞧。

褚天義翻了個白眼,將她往裡推,再度將門關上。

屋裡的古眉眉立刻緊張上前,半張臉頰貼上了門板,聽著外頭的對話。

「我說過了我會去,但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知道這個消息?這樣對我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擾,你們應該先將這裡的情況控制住才對。」褚天義不滿的說。

他從沒想過要出門、偏偏這些人就是不放過他,撂倒一個懦弱卑微的搶匪有什麼不得了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的將他包圍起來?台灣人那麼沒事幹?

「褚先生,我們……嘿!叫他們不要再擠了,否則全帶回警察局去!」那名警察被身後的麥克風給戳了一把,惱羞成怒的對身旁的同伴吆喝完後,又繼續道:「褚先生,我們有能力從這些人中讓你安全離開的,從這裡到警局這一路上,你都不需要對他們說任何一句話,只要作好昨晚關於超商搶案的細節與制伏歹徒的過程筆錄後,我們會再將你安全的送回來。」他得用吼的才能蓋得過四面八方湧來的叫喚與咆嚷聲。

褚天義眉頭緊皺的掃了眼前的人群一眼。

早知道就不應該多管閒事,現在居然落到了這個下場!

「給我一分鐘。」他面色緊繃的對身前的警察說,然後轉身將門板打開一條縫。

門後的古眉眉連忙將耳朵離開門板,擔憂的望著他。

「我出去一下,妳記得把門給鎖好,除非是我回來了,否則任何人拍門叫喚,妳都不可以開門,聽清楚了嗎?」他慎重且嚴肅的交代她。

她忙不迭的點頭,褚夭義關上門後,她立刻將門上唯一的一道鎖給鎖上,還搬來一張椅子卡住鎖頭,然後坐在椅子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小到大她從未看過那麼大的陣仗,而且還有警察與媒體記者夾雜在其中,這跟之前搶購褚天義作品人潮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連根小指頭都比不上了。

她很想找個人詢問警察說的,超商搶案與制伏歹徒是什麼意思,但又怕開了門後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常

唯今之計,只有暫時忍住,一切等褚天義回來後再說了。



半小時後,褚天義終於又在警察的護衛下,排開重重人群回來。

不過事情並未如他所想的就此完結,所以當他隔著人群,看到那扇應該關得死緊的屋門,此詩卻是半掩著時,一顆心開始不住的往下沉。

然而他看見被十幾支麥克風圍在當中的古眉眉,她正臉色有些蒼白的著麥克風說話,且不知為何,她懷裡還抱著鄰居太太的三歲小女兒。

見褚天義變了臉色,他身邊的警察不必他開口,迅速且有效率的硬是將那看熱鬧的民眾給趕出了小庭院,接著又限制記者們不許再問古眉眉問題,並請他們回去。

不知是因為褚天義難看的臉色抑或已得到滿意的答覆,記者們合作的收起麥克風,且知情識趣的繞過褚天義,誰都不想去招惹這個能徒手空拳制伏持刀歹徒的古怪藝術家。

褚天義怒瞪古眉眉一眼後,大步筆直走進屋裡。

古眉眉抱著小妹妹緊隨在他身後進屋。

才將門關上,身後就傳來他不悅的怒喝聲!

「妳為什麼總是不把我的話聽進耳裡?我離開時明明叫妳不要開門,結果妳居然還出去跟那些人說了個痛快!」他一掌拍在餐桌上,還好餐桌夠厚實,僅是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不過卻又嚇哭古眉眉懷裡的小妹妹。

「我有聽你的話,可是小梅突然就在外面哭了起來,我想她是被那些人嚇到,所以才出去救她的,我沒有不聽你話的意思。」她一邊哄著小梅一邊委屈的為自己辯解。「但我出去後他們就纏著我不放了,我沒辦法,只好回答他們幾個問題,不過你放心,我沒有說你什麼的。」

「他們問妳什麼?」他的眉宇問仍是餘怒未消。

「一些對你制伏超商搶匪的看法,我說我並不瞭解這件事;還有對你的工作的看法,我也說不瞭解,但覺得你的手藝很棒;還有問你是怎樣的一個人,我說很好,就這樣而已,我沒有說其他的。」她老實的說,從冰箱裡拿出一顆糖果放進哽咽的小梅口中。

「就這樣?」他不相信那些搞八卦的人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就這樣了!」古眉眉也突然火了起來。「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不過我要先告訴你,他們還有去採訪其他人,到時會怎麼寫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覺得這樣會對你造成困擾的話,那──」她突然閉了嘴,接下來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抱著小梅到沙發上坐下,兀自氣悶。

她本來要說那她走好了!可是她才剛回來耶,這種有骨氣的話怎麼說得出口,要是他又耍起個性來,藉此發狠的將她趕走,那她這次恐怕就真的別想再回來了。

都怪他!一副擔心她說了什麼毀他清譽似的模樣,也沒想清楚她是他接回來的,才隔不到幾小時,就又這樣惡聲惡氣的對待她,她還以為他是真心後悔了才找她回來的。

難道他是因為沒人煮飯給他吃,迫不得已下才去找她?

想到這個可能,古眉眉心裡不禁起了受傷的感覺,抱著小梅起身,往門口走去。

「妳要去哪裡?」他的語氣裡仍帶著不滿,對她敏感又百轉千回的思緒渾然不覺。

「帶小梅回家,難不成還要你養她嗎?有我這個人當你的累贅就夠了。」她淡淡道,開門走出去。

褚天義差點要追出去把她拉回來。

累贅?她知道什麼是累贅?他有可能將一個累贅帶回家來?他又不是腦子有毛病,那女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走出屋外,他挑了塊大型的木頭,舉起斧頭,一斧一斧的落下,落點與力道全拿捏的分毫不差。

木頭總是有辦法讓他的情緒平靜下來。

在砍得差不多時,他拋開斧頭,坐下來改拿起鑿刀與鐵槌。

可是當他在一小時後,完成一匹前蹄揚起,氣勢萬千的駿馬時,他的心情仍是既煩又亂。

他抬頭朝隔壁望去。那門是緊閉的,他一點也不知道古眉眉是真的去還人家的小孩,還是帶著小孩離家出走去了?

該死!她怎麼這麼愛惹麻煩?

丟開馬兒,他又抓了塊木頭過來,狠狠的敲打起來。

直到再丟開兩匹姿勢神情皆迥異的馬兒後,他終於見到古眉眉手提大包小包的回來了。

見她的神情與出門時的憤然憂鬱全然不同,他提著的一顆心也不知不覺的放了下來,整個人輕鬆不少。

古眉眉愉悅的走進小庭院,興奮的對他揚了揚手上的東西。

「我本來是想去菜市場買些東西回來的,可是菜市場的叔叔嬸嬸一看見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菜塞到我手裡,而且還不跟我收錢耶!」她感動又興奮的對他說。「他們還說你是這個社區的大英雄,等你打跑搶匪的消息見報後,就沒人敢到我們這裡來做壞事了,這一切全都是你的功勞!」她開心的將菜提進屋子裡。

不一會兒,她又走了出來,蹲在他身邊,靜靜的看著他。

褚天義被她看得渾身不對勁。「看什麼?」

「你是因為要去找我,所以才會遇見超商搶劫的?」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裡頭盈滿了感動與感情。

「早知會惹來這麼多麻煩,我就不會去管了。」他咕噥著。

古眉眉嗤笑一聲,為他沒有否認而高興。「算了吧,你才不是那種人,菜市場裡的大嬸說的沒錯,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她忽然紅了臉頰,有些心虛的站起身來。「我學了一道香酥鱈魚,中午我們就多加這道菜。」她走了進去。

她沒跟他說大嬸說的最後一句話:妳真是看對人了,以後你們一定會很幸福」。

這話她聽了記在心裡就好,不想增添他的困擾。

若她不是絕症纏身,一定會不顧一切的癡纏住他這外冷內熱的男人。

她做不出那誤人終生的事情來。

不過她還是會努力與他培養感情,到時若他真不願刻座旋轉木馬送她,那她只好央求他,出錢為她買一座作為陪葬品。

褚天義瞥了她的背影一眼,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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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褚天義赤手空拳制伏歹徒的事,在各大報紙的社會版裡登得大大的,而他的照片也跟著上了報,雖然面無表情卻完全將他俊酷的模樣給抓得神准。

「年輕神雕手,赤手空拳制伏超商搶匪。」斗大的標題如是寫著,而內容則將褚天義形容得有如正義使者的化身,還拍了些他的作品,效果當然是很好了。

記者還綜合了褚家左右鄰居的描述與回答,寫出褚天義已有個相交多年的美麗女友,兩人恩愛非常,所以就算同居一屋,在這個保守的社區裡也沒人反對,反而樂見其成,還寫了兩人好事將近的消息。

但並不是所有平面媒體都對他們如此友善。

有份以八卦為主的媒體對褚天義就沒有太多著墨,反而將焦點集中在古眉眉身上,因為她有著驚人的美麗容貌及令人羨妒的好身材。

它披露了許多古眉眉不堪入耳的綽號,及當在夜店打工的經歷,甚至採訪了她之前的工作夥伴,她們都將古眉眉形容成私生活極度不檢點的女孩。

但令古眉眉傷害甚巨的,就是他們挖出她的親生父母為近親結婚,最後雙雙因怪病死亡的事,文中嘲諷與故作憐憫的字句讓她的心頭不斷淌流出鮮血。

她變得不願意出門,整天蜷縮在沙發上,她不想看見左右鄰居的指指點點與眼神裡的不屑。

若是以前,別人如何看待她,將她想得再不堪都不會令她受傷,因為她將自己保護的很好,任何人都無法從她這裡得到任何感覺。

但現在不同了,自從高媽媽及其他鄰居對她伸出援手後,她便發現自己很難再以那副冷冰冰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孔去對待別人,於是她慢慢的回報了信任,付出了真誠。

沒想到她的這些努力會在一瞬間毀於一旦。

沒關係,只要她足不出戶,就不會看到別人的眼神。

可是,在這屋子裡,她還得面對褚天義。

就算他不看報紙,還是會有人告訴他她是個怎樣的女人。他也真倒霉了,收容她後,倒霉的事便一件件的接踵而來。

她知道他已經聽說了,從他這兩天不對她說半句話她就知道了。

可是她也恨他為什麼不說些什麼,那麼至少她還有辯駁的機會,而他連這機會都不給她就定了她罪,實在很不公平。

她更恨自己,為什麼會懦弱的不開口跟他問清楚,看他要怎麼處置她,如果他要她走,她絕不會有第二句話的,他也不用老是以不見人影來避開她了。

像現在,午餐時間都已經過了,他仍未回來。

古眉眉躺在沙發上兩眼發乾,這樣也好,因為冰箱裡已經沒菜了,加上他一早就出門去,而她也沒胃口吃飯,沒心思想菜色,就這麼省了兩餐。

如果能就這麼餓死,在這種時候也算是種好事,至少褚天義用不著左右為難了。

他人太好,趕她出去的話是說不出來的,而如果她有點羞恥心,就該將自己給打包好丟出去,她知道自己該這麼做,可是就是下不了手,她不要離開這裡。

原來幸福就是這樣,短短暫暫的才配喚作幸福,要是有長時間的幸福,那簡直就是奢侈。

她兩腿交迭,十隻手指交握橫放在腹部,雙眼閉起,打算賜給自己這兩三天來的第一次睡眠。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陣敲門聲將她自睡眠中驚醒。

她飛快的從沙發上坐起,手上的表顯示已是下午三點,她眨眨乾澀發痛的眼睛,心情忐忑的走過去開門。

還以為是那些不知死心為何物的記者,沒想到是捧了個大碗的高媽媽,她還帶來幾個同社區的媽媽們。

古眉眉透過打開的縫,謹慎又帶著些許敵意的看著她們。

「眉眉,褚先生說妳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我就跟幾個社區媽媽做了一些雜燴與菜餚糕點什麼的過來給妳,妳先把門打開,好讓我們端進去。」高媽媽輕柔的看著她慈祥的面容,古眉眉的目光由敵視轉為楞然。

怎麼,她們不是來羞辱她的?不是來將她趕離社區的代表嗎?

她半半疑的將門打開,媽媽們魚貫而入,將手上溫熱的食物放到餐桌上。

高媽媽走過來親熱的握住她的手,將她往沙髮帶。

「眉眉,要是知道妳為報祇上所寫的而憔悴難過成這樣,高媽媽一定會馬上來要妳放心的,我們都知道妳是如何乖巧的女孩子,報紙怎麼寫我們都不會相信。」待大家都坐好後,高媽媽一副心疼不忍的說。

她的樣子真糟!瞧她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臉色是青白的,眼白佈滿血絲,看來她真的被那家報社所寫的東西給傷得很深,現在的她就像只負傷的小狗,只要任何一個人試圖接近她,她都會自衛的反咬對方一口。

老伴說的對,她真該在事情發生那天就來給她支持鼓勵的,而不是待到與社區媽媽討論過後再來。

「是呀!一個人的氣質是裝不出來的,看看妳,不但要照顧褚先生的三餐,還得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在這個時代,要找到第二個像妳這麼賢慧的年輕女孩子是很難的了,他們居然還要中傷妳,我們真是很生氣。」一個媽媽義憤填膺的說。

「眉眉不用怕,以後他們要再敢來,我們頭一個拿掃帚把他們趕走!那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嗯!我老公還打電話去他們報社抗議呢!好好的一件見義勇為的善事被報導成這樣,簡直就是在觸我們社區的霉頭嘛!」

「我兒子還去那家報社的網站放了病毒呢!想不到看他一天到晚打電動,居然還能幫我們出氣哩。」

「我也請我娘家的兄弟姊妹別買那家報紙的廣告,還請他們的企業家朋友幫忙,讓他們沒廣告收入,哼!」

她們七嘴八舌的一直攻詰報社,為褚天義、古眉眉和社區抱不平。

古眉眉想都沒想過發生這件事後,社區的人居然還願意接納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望向高媽媽,這位慈藹的長者正微笑的看著她,讓她幾乎要產生一種母親的錯覺。

這時,她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串一串的落下臉龐,高媽媽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將她擁進懷裡。

幾個媽媽見她哭了,也停止高談闊論,陪著她掉眼淚。

忽地,古眉眉身子一軟,在高媽媽懷裡昏了過去。

這突來的狀況令在場的媽媽們措手不及之餘驚叫連連,待她們扶起古眉眉,才發現高媽媽米白色的上衣佈滿了斑斑血跡,觸目驚心,而鮮紅的血液正從古眉眉的鼻孔處不斷流出。



古眉眉睜開眼睛,看見左邊的點滴瓶,心裡歎了聲。

她頭才微傾一下,坐在病床旁假寐的褚天義馬上就張開了眼睛。

兩個人默默無語的互視著。

現在在褚天義的眼裡,古眉眉是那麼可憐,深陷的眼窩與蒼白的臉色讓她的眼睛顯得更大,原本紅艷的唇早已沒了血色。

昨天下午,他的心跳開始不規律了起來,就像有什麼事要發生的預兆,讓他渾身不舒服至極,沒想到一回到家,看到的是空蕩蕩的屋子及地上的斑斑血跡,當時的他彷彿置身冰窖般全身發冷不知所措,直到鄰居見他回來,才連忙告訴他古眉眉昏倒送醫了。

那種腦筋一片空白,整個人置身冰冷恐懼中的感覺,活了那麼久,他還是初次嘗到。

半晌,古眉眉開口了──

「謝謝你這次沒有丟下我。」她說的是上次他將她獨自一個人丟在醫院裡的事。

他臉色一黯,但仍默默無語。

「契約書呢?我要現在簽。」又一會兒後,她虛弱的問。

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契約書,他抹了把臉。

「沒帶。」他疲 憊的說。

她搖搖頭。「我知道你一直都帶在身上,你拿給我簽了吧,否則下次我再昏倒,說不定就醒不過來了,讓我早簽早安心。」

「說沒帶就是沒帶。」他語氣嚴肅,眼神卻是溫柔的。「妳先把體力養好了再說。」

「我不會好了,你哥說對了,我是短命鬼,每昏倒一次,每流鼻血一次,我的身體狀況就變得更差,我不想一直麻煩你──」

「妳沒有麻煩我。」他截斷她的話,卻說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語句,因為他早就知道她只剩幾個月的生命了。

「你人為什麼要那麼好?如果不是我,報紙就不會把你寫得像流氓一樣了。」

他看了她一眼,彎身將丟在地上的報紙拿起,立著放到她面前。

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古眉眉只好將目光移到報紙上。

那之前攻擊他們的報紙,登了一幅半版的道歉歇示,大意是說,因為前幾日對他們所報導的不實內容,造成他們的困擾感到抱歉,並對於他們的不再追究深表感激之意。

古眉眉訝然的看著那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道歉啟示。

要一家報社刊登承認自身報紙的報導內容不實,簡直是比登天還難的事,要知道報紙就必須得到某種程度的公信力,才得以在這競爭激烈的行業裡生存,要他們公開承認錯誤,不啻是當眾打自己一巴掌,所以她從未想過,會得到來自報社的平反與公理。

但眼前的報紙與道歉人都是來自同一家報社!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做到的?

看出她的震驚與疑問,褚天義反手將報紙又丟回地上。

「妳不用管我是怎麼做到的,好好養妳的玻」他伸手撥去沾附在她臉頰上的一綹髮絲。

只是輕輕一個動作,就能感受到他的呵護,古眉眉心底漣漪輕泛。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小梅啪啪啪的跑進來,身後跟著的是王太太與王先生、高媽媽與幾位社區媽媽。

王太太先把燜燒鍋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後才將跑到病床邊正原地跳躍的小梅給拉到身邊。

「我燉了雞湯來,給眉眉補補身子。」她憐惜的看著古眉眉。「妳太瘦了!」

「是呀!」高媽媽接著說,將帶來的魚湯放在一旁。「妳就是太虛弱了才會暈倒,讓我嚇了好大一跳。」

媽媽們帶來的東西將一張小桌子擺得滿滿的。

她們都以為古眉眉只是身體欠佳,才會突然暈厥,只要補補身子就會好,沒想到其他的。

看古眉眉臉上的笑容自她們進來後就沒停 過,褚天義稍稍放下心,默默的退出病房。

一出病房,他立即沉下臉,虎目圓睜的盯著背貼著牆面的仙仙。

不過仙仙這次並沒有像前幾次見到他時,帶著嬉笑神情,她白皙的臉龐上有一反常態的嚴肅。

「你該知道自己跟她是不會有結果的,怎麼還會笨得去動了心?別忘了你人類的身份只是暫時的。」

古眉眉的病房位在一條長廊之中,所以就算有人經過,也只會當他們是在談事,不會刻意去傾聽,兼且現在已接近探望時間的尾聲,所以長廊上並沒有什麼人。

「我的事何時輪到妳來管了?」褚天義冷冷的說。

仙仙也拉下了臉。顯然這件事的嚴重性,連一向慣於嘻笑怒罵的她都無法不正經。

「你不是最不屑人類的七情六慾的嗎?怎麼還會讓自己陷進這種處境裡?你別說你沒有。你為了她的名譽還去找了那木材大亨,要他幫忙整治那家報社,並用開雕刻展當交換條件,你以為這件事能瞞得了我?」

「那又如何?」褚天義背靠在牆上,與她面對面,兩手交迭在胸前,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這就是人類所說的名氣可用,現在的他知名度暴漲,而那位大老闆天生就是個生意人,所以就算他交換的是個難如登天的條件,大老闆也只會欣然答應。

「是呀,那又如何?只有你這麼個雕刻能手才能得了便宜又賣乖,看中那蠢高對你的技術著迷不已時予取予求,結果說到底,你為的就只是她;豬老二,你真的打算在她死後,一輩子把她掛在心上?那種痛苦是你想像不到的!」她苦口婆心的勸他,最後兩句更是說得溫和婉轉,務必要求他回心轉意。

「就算我真那麼做,妳還是管不著,妳走吧,她還能活多久,我就守她多久。」他堅的說。

仙仙盯著他看了許久,彷彿頭一次見到他般。

「那死亡契約呢?」

「我會找到人簽的。」

「古眉眉會簽。」

「那也得我願意讓她簽才行。」他淡漠的答道。

仙仙搖搖頭。「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願意放棄她?即使一輩子成為你最討厭的人類,活在這個充滿髒空氣與負面能量的地方?」

「等妳到人類的世界生活一年親自體驗後,到時我一定會告訴妳我的答案。」

仙仙氣得俏臉煞白,二話不說便轉身朝長廊另一端走去。

她走後,褚天義從褲子後口袋中拿出那張契約書,凝重的吐了口氣後,又將其塞回口袋裡。

剛才跟仙仙說的話,沒有絲毫的任性與勉強,他縱然在意死亡契約的簽約人,卻更在意古眉眉,如果她留在人世的時間能多一些,那他為什麼要剝奪?

就因為知道留她不住,所以更不允許任何事物將她的時間自他身邊奪走。

他一直在門外待到訪客時間結束,高媽媽等人離開後才進病房。

古眉眉正喝著一瓶不知誰送的燕窩,此時她的臉上已經浮現紅雲,一雙明眸晶晶亮亮的,對他揚揚手中的玻璃瓶。

「我頭一次吃燕窩!」她說,又喝了一大口。

褚天義看著她,忽然發現褚天禮跟褚天廉說的沒錯,她的確是個美麗又可愛的女孩,美好得讓他的心忍不住隱隱發痛。

他真渴望現在能有幾塊木頭能讓他斧劈一陣。



由於仍是找不出病因,所以醫生也只能當一股的暈倒來處理。

三天後古眉眉出院了。

回家後,褚天義開始為他兩個月後的雕刻展做準備,從早到晚毫不鬆懈,而木材商大老闆則依照他的要求,早已遣人將他所需要的木材運送到府。

預計他得在雕刻展開始前,完成二十件大型作品,八十件左右的中小型創作,主題不限。

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個不可能的任務,扣除前置作業的時間,他平均一天就得完成兩件作品,更別提他得構思每件作品的主題好創作的時間了。

不過他雖然將絕大多數的時間都花在木頭上,但也只是在狹小的小庭院裡工作,這當然是顧慮到古眉眉的身體狀況。

為防止古眉眉發病,而他渾然不知的情形發生,他婉拒了社區委員會將工作場所挪移到寬敞的社區活動中心的提議,堅持待在自己的庭院裡工作,只希望他們能將他完成的作品放到活動中心,以免堆積在這裡影響他的工作進度。

委員們自然是樂於遵辦。褚天義早已是他們的社區之光了,先是勇擒搶匪,又有財團支持為他舉辦雕刻展,現在這件事已舉國皆知且如火如荼進行中,他們這個社區自然有全力支持的責任與義務。

加上古眉眉才剛從醫院回來,社區的居民更是對他們這小兩口又疼又憐,只要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他們義不容辭。

於是自從回家後,古眉眉便再沒有下過廚,不是她仍然虛弱不想動,而是社區媽媽們交代她不許動。

她們簡直將她捧在手心上呵護了,每天三餐接時間端來,三餐間還不時穿插些點心飲料,在她們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古眉眉之前失去的體重很快就補回來了,臉色紅潤潤的,非常健康的模樣。

不過這只是表面,只有她知道自己早已病入膏肓,就算是吃得再好,也無法根治她的病,因為仙丹也難救必死之人呀。

她的體力愈來愈差,清醒不了幾個小時就又想睡,疲倦感一波接一波的不斷朝她襲來。

但是,無所謂,只要她能待在褚天義身邊就行,看著他努力工作的身影、她便能完全忘卻自己的問題。

像現在,剛吃過晚餐,她無所事事的坐在門口,著迷的看著他工作時,全身肌肉跟著牽動的優美線條。

有時,他像和她生出感應似的,回頭看她一眼後,再繼續工作。

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看她的?不過她倒是覺得他非常賞心悅目。

為了方便褚天義在晚上能繼續工作,社區委員會還特地幫他在小庭院裡懸空吊了三盞日光燈,讓他的工作時間拉長。

「起風了,妳進屋去,以後晚上別出來了。」他回頭對古眉眉說,抬高手背揩去臉上的汗水。

「我不冷,而且我想陪你。」她對他甜甜一笑。

褚天義放下鑿刀,逕自走進屋裡,出來時手上多了件外套。

他不怎麼輕柔的將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後回到工作台繼續他的工作。

古眉眉臉上心裡都綻滿了笑容。

他或許木訥,或許總是臭著一張臉,或許總是說些不得人心的話,但她知道,其實他是很在乎她的,他不會說,而是用行動表示。

光是這一點,他就比任何男人要來得強了,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她真是幸運,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能遇見他。

如果她之前所吃的苦,是為了最後這刻的甜,那麼她覺得非常值得,她再也不怨懟命運如此對待她,讓她在芳華正盛時死去。

她起身離開椅子,緩步走向他。

褚天義感覺到身邊的人影,抬起頭來時,正好迎上古眉眉俯向他的臉。

當她柔軟的唇忽然大膽的印上他的,他驚愕的虎目圓睜,呼吸停止,腦子一片空白,一顆心狂跳到幾乎要衝破胸腔。

這是怎麼回事?他全身彷彿被某種法術給定住了,動彈不得,唯一有感覺的只剩唇上的柔軟與溫熱。

古眉眉很想跟他來個法式熱吻或蛇吻之類的,可是她又沒經驗,會吻他完全是憑一時衝動與感動,要做那麼激烈惹火的動作令她實在為難。

她還以為只要吻住他後,便可以將後續動作交給他了,沒想到他居然變成了根木頭,除了傻慢的瞠眼瞪她外,什麼也沒做。

她在心裡歎了聲。看來若不是他對吻她興趣缺缺,就是他與她一樣缺乏做這件事的經驗。

她微微退開。

「你是不是沒跟人家接吻過?如果沒有沒關係,因為我也沒有。」她輕聲說道,眼神迷濛。

褚天義這時才懂得呼吸,而他吸入的卻是她的清香味,令他體內又起了股純然的騷動。

「妳最好別對其他人做這種事。」他沙啞的說。「其他男人。」又補了一句。

他的確是沒這種經驗,只不過看人類做了幾百年。

以前他搞不懂,這種交換唾液的動作有什麼好一再重複的,現在他總算瞭解了。

這是令人體產生化學變化的催化劑,而且感覺並沒有想像中的糟。

古眉眉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我可是很挑剔的。」她身子微微一晃,褚天義嚇得連忙扶住她。

嫌這樣還不夠,他乾脆起身,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打橫將她抱起,二話不說往屋裡走。

「還以為妳重了,沒想到還是輕得像根羽毛。」他皺眉不悅的說。

「我是重了。」她努力忍住襲來的暈眩感。

褚天義踢開房門,將她平放在床上。

「妳快點睡,我晚點再進來看妳。」

古眉眉沒聽見他說的話,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看著她無邪清麗的臉龐,他心裡百感交集。

她的身體愈來愈虛弱了,前一分鐘還是醒著的,下一秒就昏睡了過去。

她還能活多久?四個月?三個月?

一口悶氣突然梗在喉嚨裡,令他覺得胸痛欲裂,連忙做了幾個深呼吸。

難怪人們常說,活在這個世上就是活受罪,現在他已經隱約可以體會失去所愛的椎心之痛了。

難怪小弟跟杜瑞仙千方百計、處心積慮的要他別陷入感情的泥沼裡。

可是他現在是凡人,不再是呼風喚雨、隨心所欲的豬精了,以前他看不起陷在感情裡無法自拔的男女,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這麼一天。

他掙扎過,不過毫無用處,沒想到接受後反而輕鬆許多。

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道靈光,當機立斷便將這想法列入作品之一,只是要做這件作品得費很多任務時與木料……

見她睡得如此熟,他想,離開一下應該無所謂。

悄悄關上門,抓起外套,他出門找大老闆去了,只有他才能給他需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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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3 07:41:37
第九章

「喂!醒醒!」仙仙用力搖晃床上的古眉眉。

古眉眉蹙眉睜眼,意識仍帶著茫然,她瞥見站在床邊的仙仙。

「妳怎麼進來的?褚天義呢?」她搖搖頭,想將腦中的霧氣搖掉。

仙仙不想跟她多廢話,將手中打折的紙張丟到她身上。

「妳如果真的有為他著想,妳現在就把這契約簽了。」她手扠腰,冷冷的說。

古眉眉硬撐著坐起身來,疑惑的打開紙張,這是褚天義曾拿給她簽卻未簽成的死亡契約。

「這個……」為什麼她也會有?

「這張死亡契約是褚天義的,很顯然他太忙於工作,而把這件重要的事給忘掉。我也不想瞞妳,褚天義不是普通人,他是因為某件事而被下放到這裡的,如果想回屬於他的地方去,得有人簽這份契約書才行,否則等期限一到,契約書上仍是空白一片,他便得接受一輩子留在這裡的命運,永遠也回不去他的地方。」

「我早就覺得他不像普通人了。」古眉眉低喃,一點也沒懷疑她的話。

難怪他的氣質與一般人不一樣,難怪他創造出來的作品充滿一種鬼斧神工的美麗與力量。她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只是從來沒問。

「他是哪裡來的?是某個國家的貴族嗎?」這簡直就像童話世界裡的故事。

「這妳不用管。」仙仙面無表情。「妳該知道妳的生命即將到了盡頭,妳怎麼還能這樣挑逗他?讓他在妳身上付出感情?妳就沒想到他付出感情後,又要接受妳死亡的事實會有多難過?

「現在可好了,他寧願承受這痛苦,也不願讓妳簽這死亡契約,只因為怕妳會因它而提早死亡──照找看來,妳早死早好,省得他再將感情投擲在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戀情上。」她說得毫不留情。

古眉眉臉色白上加白。

這些事她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她太自私了,貪著自己戀上他的感覺,刻意不去想自己死後他會如何。

「妳要是真有一點為他著想,就簽了這只契約,至少我還能帶他回屬於他的地方去潦傷,而不是一輩子待在這個令他魂斷神傷的所在。」

「我簽。」古眉眉蒼白的說,拉開被子下床,腳步不穩的步出房門,坐在餐桌上,拿起擱在一旁的筆。

不管她說的是真的是假的,不管她跟褚天義是什麼樣的關係,褚天義那麼照顧她,呵護她,為她做了那麼多,說什麼她都應該要簽的,他給她的她這輩子已沒辦法還,簽這張紙只是個起頭,她下輩子會好好報答他。

才要簽上自己的名字,紙上就又如上次般浮現一行她看不懂的符號。

不過她不在乎,現在什麼都無法阻擋她簽下名字的決心。

當她簽完名字,仙仙掩不住喜悅的立刻拿出一盒硃砂,抓住她的拇指捺印在她的名字下方。

最後她還口裡唸唸有詞的,伸出小指沾了硃砂,在空中劃了劃後,將小指上的硃砂點在古眉眉的眉心正中央。

奇異的,只見那點硃砂由艷紅漸漸轉淡,直至隱沒不見,彷彿被古眉眉的皮膚給吸收進去般。

一切大功告成後,她小心翼翼的將簽了名的死亡契約折好,交給古眉眉。

「妳知道他現在正為開展而忙碌,見到這契約書一定會發怒發狂,什麼都做不了,到時只會落得被控違約的下場,所以契約書就交給妳保 管,在雕刻展開展那天交給他就行了。記住,一定得在雕刻展開幕當天交給他,否則什麼都完了!」她再三交代古眉眉。

古眉眉淒然的點頭,將契約書放進自己的隨身小錢包裡,這樣就不會丟了,她絕不會做出任何不利於褚天義的事,所以她怎麼說,她就怎麼照做。

最棘手的事終於完成了,仙仙滿意的吐出一口長氣,臉上更是露出了笑容。

「嗯,妳真是乖,難怪會跟我那麼有緣。」她瞥了眼古眉眉掛在胸前的聖女像頸煉。「好了,妳再睡一覺吧。」她手指一彈,古眉眉立刻趴倒在桌上昏睡過去。

仙仙摸摸她的頭髮,歎了一聲。

「我真的很不願意讓你們兩個受苦的,可是事情就是得這麼做,我也沒辦法,妳可別怪我。」說完,朝緊閉的屋門瞧了眼,她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褚天義推門而入,一眼就見到趴在桌上睡著的古眉眉,以為她是醒來見不到自己,所以出來等他。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再度將她抱起,走進房間,輕輕將她放到床上。

她睡得很熟,連眉頭都沒動過。



一覺醒來,古眉眉睜眼片刻後,立刻打開身上的小錢包,拿出裡頭的死亡契約,發現上頭果然有自己親手簽的名與手印,而自己的名字已被不知何時浮現的鏈型符號給團團環祝

原來昨晚不是作夢……她揩了下自己的眉心,卻沒發現紅櫻

也許只是個儀式,她想。

她沒忘記仙仙說的話,將契約書小心的折迭好後,再放進小錢包裡,妥善的保 管著。

或許是因為簽了契約書的緣故,她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

接下來的日子,褚天義全在忙碌的雕刻工作中度過,除了他有幾天得到社區活動中心,去為一件超大型的作品動刀外,剩下的日子他都待在古眉眉的視線裡。

抑可說他無法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不知為何,離開展的時間愈近,他心裡的不安與恐懼便愈來愈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揮也揮不去。

他肯定這種感覺不是因為展覽迫近所產生的,他一直沒將這事放在心上,這次會如此拚命創作,完全是為了還大老闆一個人情,也為了社區居民的期待,而且他們非常照顧古眉眉。

他擔心的是這種膽戰心驚的感覺,是因為古眉眉。

雖然她每次出現在他面前總是笑容可掬,臉上的氣色也總是異常紅潤,疲勞的感覺也改善很多,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無病無痛的女孩,但他就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而這種感覺令他非常不舒服,甚至到了恐懼的地步。

只是每次他提出疑惑,她總是回以更燦爛的微笑,更親密的一吻來回答。

「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當她這麼說時,他也拿她沒辦法,轉個身又回到工作裡了,沒看見她在他轉身後那蒙上了層薄霧的眼眸。

終於,褚天義的木雕作品開展的這天到了!

由於大老闆利用人脈,在短時間內租借到一處著名的工商展覽中心的、場地,加上之前宣傳聲勢浩大,在首日只接待媒體與政商界名流的企劃下,褚天義的作品獲得了極高的評價,每個人都為他那充滿力與美的作品所感歎與折服,這對鋒芒初露的他,可說奠定了一個好的開始。

而他的百件作品也幾乎在首日便被人開價收藏一空。

除了那立於展覽中心區域的非賣品。

那是一座約一百五十公分高,直徑約兩百公分寬,純粹以鑲嵌技術製造完成的旋轉木馬屋。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座旋轉木馬屋名副其實,正緩緩的旋轉著,穿過馬身的木棒正規律的一上一下的輕盈躍動。

旋轉木馬屋裡共有五匹馬,每匹馬的神情姿態皆不同,完全的鬼斧神工,令人驚歎。

當古眉眉在一群社區媽媽的陪伴下走進會場,看見這件指名要送給她的作品時,眼淚開始不受控制的直落而下。

沒想到他還記得,而且還在一天睡不到四小時的忙碌工作裡,做出了這座全世界最美麗的旋轉木馬……

天呀,她怎麼還得完他……她怎麼還得完……

她在淚眼中看見他朝自己走近,伸手抹去她的眼淚。他長了許多厚繭的手刮痛了她的臉,但那痛卻是如此的甜蜜。

剎時間,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們兩人,對此起彼落的鎂光燈渾然未覺。

「要不要坐坐看?」他輕聲問。

古眉眉搖搖頭。「我沒想到你會做那麼大的,怎麼辦,我高興到眼淚一直掉!」她綻出個帶淚笑花。「我說了你別怪我,我死後,把這座旋轉木馬燒了,我會一直坐著它,感覺就像你在我身邊。」

褚天義變了臉色。「不要胡說!」

古眉眉吸口氣,顫著手拿出小錢包,將小錢包裡的死亡契約遞給他。

當他看到那熟悉的紙張時,臉色霎時灰白,連忙接過一看,恐懼令他整個人如墜寒冰地獄。

死亡契約上古眉眉三個字正被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咒語符號給捆得緊緊的,而左側那排妖精文則是令他心如鉛墜的主因。

「簽約即生效,簽約人將於人類時間七日內死七。」

他面如死灰。

這不可能的!他明明將這張紙收到隱密的地方了,她不可能找到的,更不可能簽了它!

一滴鮮血劃過嘴唇,古眉眉伸手往鼻下一擦,擦了滿手的鼻血,也擦出了更多鼻血。

這次的鼻血流得比前幾次更多,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迫不及待的要從鼻管中湧出般,才幾秒鐘,她身上的新洋裝已染上一大片鮮血。

她的眼神茫然,整個人往後倒去,褚天義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她跌坐在地上。

這突來的狀況讓現場所有人措手不及,驚惶失措外加尖叫連連。

古眉眉的眼淚不斷湧出,手則緊抓著他胸前的襯衫。

「我好怕……對不起……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的……對不起……」她哭道,眼淚和著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他身上。

褚天義將手中的死亡契約用力揉成一團後丟開,抱起古眉眉疾步往外走,所有人立刻讓出一條路來。

「妳會沒事的!我現在就帶妳去醫院。」他現在的全部意念就是把她治好,不管花多少錢,要他做什麼,他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古眉眉突地一咳,更多鮮血從她嘴角流了出來。

她痛苦的不停流淚。

「對不起……」她掙扎著說出最後一句話後,抓在他胸前的手一鬆,軟弱無力的垂下,神情也由痛苦轉為平靜,半闔的眼眸仍汨汨的流著淚,只是眼神已了無生氣。

她的心臟完全靜止了。

褚天義突地停下腳步,喚了她幾聲,試圖將她喚醒。

救護車在他身前停下,幾名醫護人員跳下車,卻只能呆立在一旁。

誰都看得出古眉眉現在已是一具了無生息的軀體了。

追出來的高媽媽看見她的模樣,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褚天義就這麼抱著她,一動也不動。

倏地,他雙腳膝蓋落地,緊擁著古眉眉,自體內深處發出一陣陣令人聞之鼻酸的嘶聲哭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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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3 07:42:01
尾聲

仙仙打開木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巧笑倩兮的古眉眉。

只是她是木頭雕成的,雖然惟妙惟尚,但仍只是個毫無生命的木頭。

她踏進屋裡,坐在沙發上等褚天義回來。

古眉眉去世也有四個多月了,褚天義為她辦了後事後,天天到她的墳墓前,不到天黑不回來。

老實說,她還真沒想到他會癡情到這種地步,連她都要開始懷疑,他是否是自己認識了幾百年的那位豬老二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每天去看一個空墓穴,看久了難道就會自動躺一個人進去嗎?

不過也不能怪他,他現在是凡人,雖然當豬精時也沒比現在聰明多少,但凡人到底還是比豬精差了一點,想的自然也沒那麼多了。

加上談戀愛又讓他笨了一些。

她望向大門,與剛進屋來的褚天義乾瞪眼。

看來這幾個月他過得很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圈,憔悴不少,也成熟不少,而且更沉默寡言了,連與她打聲招呼都懶。

「我還以為你看到我會把我大卸八塊,沒想到居然連跑去拿電鋸的衝動都沒有。」仙仙難掩失望。

「如果妳在四個月前出現,我一定會殺了妳,可是現在我不想浪費我的力氣了,也不想因為妳而改變目前的生活。」他在流理台洗了把臉後,逕自走到木雕的古眉眉面前看著,虎目中盈滿了柔柔深情。

他早就想到是她將死亡契約拿給古眉眉簽的,也只有她有這個本事。

不過,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殺了她又有什麼用,古眉眉死了,他的心也死了,就算死亡契約生效了,他也不想要回法力,過回以前的日子,當個凡人在這裡,他還可以陪著她。

他不會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躺在那裡。

「不想改變目前的生活?那可不行!明天就滿一年了,你得回去接收你的法力,當回你的豬老二,明天過後,你與人類世界便再無相干了。」

「我不會回去,我要留在這裡,以凡人的身份生活。」

「你想當凡人我是沒什麼異議,不過你留在這裡做什麼?就為了守住一個空墓穴?

空墓穴?!褚天義飛快轉身瞪著她。

「妳說的是什麼意思?」空墓穴?難道……

仙仙歎了口氣,自沙發上起身,好笑的看著他。

「豬老二,枉費我們認識了幾百年,難道你連我是個多善良的女孩子都看不出來嗎?我怎麼可能會讓受我聖女像項鏈保護的人死得那麼慘?就算她沒有項鏈,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可能讓她就這樣死掉呀!」她拿起當初被他揉成一團扔掉的死亡契約。「我還特地在她的名字上落了保身咒語,她簽完約我還在她額上點了聖女紅,讓她正式成為我的人。」她得意的說,為自己的巧計佈置感到非常自豪。

褚天義飛快接過契約,無法置信的看著她。

「妳的意思是說,她沒死?」她沒死?!

「技術上來說是死了,只是我又將她的靈魂與身體結合在一起,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法術損耗大了點,所以才會休息了四個月才來找你,你不會怪我吧?」她狡猾的問,巧妙的將刻意隱瞞轉換成勞苦功高。

褚天義才懶得怪她,隔著桌凡抓住她的肩膀。

「她在哪裡?她在哪裡?」他急切的問。她沒死!她真的沒死!一洗這四個月來的頹喪,他感覺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當然是在我守護的蕾絲國呀,難不成要她到這裡來嚇死人呀?你要見她也不難,再等幾個小時回復法力後就行了。」她忽然面有難色。

「怎麼了?」見她變了臉色,他的臉色也為之一變。

「這次我之所以能這麼做,主要是因為她尚有幾個月的生命,卻因為死亡契約的關係提早死去,所以就算她再生龍活虎的站在你面前,也只能將欠她的幾個月生命還她而已,到時候她仍然會死。」

褚天義一震,無法宣信的看著她。

「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幫她?」他的感受就像才剛見到天堂的美好,冷不防又被推進地獄般。

「有,不過得用你的法力與不死的生命力交換,也就是你會成為完全的凡人,這樣一來,你活到一百歲,古眉眉也將能陪你一起活到一百歲。」仙仙謹慎的說。

她知道他愛古眉眉極深,但是否深到永遠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法力與不死之身,仍然感到懷疑。

沒想到褚天義只是鬆了口氣。

「就這樣?」

「什麼就這樣?交換的可是你好不容易得來的,你得考慮清楚。」仙仙嚴肅的道。

他搖搖頭。

「如果沒有她,我擁有那些又有什麼用?」他深情的說,想著古眉眉那溫柔的笑臉,生氣時蹙眉的模樣,及吻他時那動人的面容。

他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仙仙見他意志如此堅定,也沒再多說什麼,坐在沙發裡與他一同等待黎明的到來。



古眉眉頭戴草帽,身上穿了件無袖碎花洋裝,蹲在一叢野生草莓唯旁滴著草莓。

她置身在數十里全是綠裘草皮的坡地上,遠處是高聳的存仙樹林,身後幾步就是聖女教堂的修女們幫她找的一幢木屋,美麗簡樸的就像童話故事中的小屋。

直到現在,她仍難以相信自己真的活了過來,還置身在這麼美麗的地方。

在這處坡地上,像這樣的木屋四處散落,人們愛笑友善,常 過來幫助她,令她想起在台灣的高媽媽。

不過她最想念的,是褚天義,想到心發痛時,就忍不住要掉淚。

尤其是坐在屋後,仙仙偷偷運來給她的旋轉木馬屋裡時。

仙仙救了她,但這種活在思念裡的痛苦也不是正常人能夠忍受的。

她想念他的蹙眉,想念他溫柔的眼神,想念他輕落在她唇上的吻,想念他的一切一切……

仙仙說,總有一天她會見到他的,可是好久了,他仍然沒出現。

仙仙沒跟他說她在這裡?還是……他已經忘了她了?

想到這裡,她歎了口氣。

忽地,一陣奇異的風吹來,吹落了她的草帽。

她放下籃子起身去追,好不容易捉到滾動的草帽。

拍掉帽上的草屑,她站起身來,不經意的抬眼,一楞,草帽又自她手裡落了地。

滾呀滾,草帽不停的滾至數十尺外才停下,停在一雙沾染了泥土草屑的靴子旁。

褚天義彎下腰,拾起腳邊的帽子,目光又熠熠的落到前方的古眉眉身上,眼前升起一片水霧。

一聲低泣迸出,古眉眉抓起裙襬奔向他。

清風徐徐的草原上,兩個人影終於在此刻成了彼此的唯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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