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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拾夜]非嫁你不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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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4 01:00:06 |倒序瀏覽
非嫁你不可 作者:朱拾夜

混夜店、搞聯誼,男友換不停,
她原以為自己的人生會如此逍遙下去,
直到他這剋星空降她身邊,
高中時,他當眾強吻她,宣示主權,
而她才下定決心想跟他來段火熱大學之戀,
他卻放棄學業從軍去,並失去聯繫兩年,
結果他向她母親要的退伍禮物竟是她,
而她也沒志氣的答應訂婚,誰叫她愛他呢!
原以為幸福唾手可得,老天卻又狠心捉弄,
因她的疏忽,他母親過世、父親重傷,
從此她像菲傭、床伴,承受他的冷漠花心,
委曲求全只為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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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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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4 01:00:45


探友行

七月初時,敏督利颱風來襲,而我同妹妹在颱風直襲高雄的一大早,就搭機飛到香港去了。

妹妹到香港去是旅行,我則是要去探望白雨凌。

雨凌是璀璨系列的作者之一,算算我們認識也五、六年了,只是一個在香港,一個在台灣,然而香港與台灣之間交通往來頻繁,五、六年沒見過面,也實在有點不可思議,若這次不是妹妹吵著要去香港,只怕又不知拖到何時。

不過這次會積極準備到香港,還是因為五月份雨凌寄的一封生日卡片附上的信裡,寫著她眼角膜剝離,緊急入院開刀的消息,讓我錯愕又驚訝,當下覺得真的該去探望她了,畢竟我們之間的緣份得來不易。

抵達香港,離開赤臘角機場後,這才發現香港的七月天極度燠熱難當,走在路上覺得自己像要溶化了一般,汗水不停從全身每一個毛細孔裡滲出來,我的手帕永遠停留在半濕與全濕之間。雖然如此,由於難得來香港,腳步仍然貪婪的從未停歇;

到香港的第一天晚上,雨凌到我們下榻的酒店來找我們。

待我與妹妹整理好到達酒店大廳時,頓覺糟糕,原本寬闊的大廳此時已被四方而來的觀光客給塞滿了,只見過照片的彼此互找起來實在有些麻煩。

幸好這擔心只是一下下,接著我便看見一位留長髮,身材纖瘦,戴著眼鏡,身穿無袖T恤與牛仔褲的女孩在講手機,心想,應該不可能,她看起來差不多才二十出頭,雨凌小我三歲,不大可能是她,然後便直直從她面前走過,再在大廳尋望著,然而除了那些有些年歲的觀光客外,再也找不到年輕女孩。

難道……我又回頭,正好與那女孩的目光相接,她不假思索的走了過來,問:「是惠君嗎?」

我當下又驚又喜的猛吸口氣,抓住她的手,驚叫,「你是敏華呀?!你怎麼那麼瘦呀?好瘦喔!你的照片看起來沒這麼瘦呀!」

初見面的一開頭,我就一直驚呼她瘦,完全沒給她說話的空間——她自然也沒有對我叫你怎麼那麼肥的機會(笑)。

接著,我們就搭地鐵到蘭桂坊吃晚餐,一路上,我與妹妹問她眼睛的情況,她說還好,現在正在復元中,我仔細看,她的眼睛仍有些發紅。

在這裡值得一提的是,雨凌的音樂造詣非常高,她現在除了在國小數音樂班、國中教合唱團外,還在家裡兼鋼琴家教,今年還考上了香港中文大學的音樂系。試時,因為眼睛剛開完刀不久,所以戴了眼罩去面試,大概是面試老師覺得她很有誠意,便錄取了她,而她的朋友則是落榜了。

她是這麼說的,我則抱持著不同的看法。雨凌會作詞作曲,自彈自唱,她曾傳自己做的歌曲給我聽,非常好聽,會考取是實力取勝,她的眼罩只是裝飾品罷了。

在香港這三天,特別要感謝雨凌的照顧了,還有她的弟弟,他幽默又風趣,極為熱情的招待我們,在廟街時不但詳細解說當地的歷史給我們聽,還買了許留山的飲品請我們暍,帶我們去天星碼頭觀賞美麗夜景,真是非常感激。

寫到這裡,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不是我們要去探望雨凌的嗎?怎麼換成是她在照顧我們呢?真是很不好意思。

雨凌還帶我們去了史奴比開心世界,我真是在裡面玩瘋了,看見花生村裡的史奴比與查理布朗他們佔滿視線,我的心智年齡瞬間降到十歲,不停的在裡頭跑來跑去、鑽來鑽去,擺姿勢拍照,笑聲一刻沒停過。

三人又去了許願林,只見一棵大樹上掛滿了橘子與金紙。看見許多人的願望都這樣掛在上頭,我們自然也不想免俗的,寫了一長串願望在金紙上,到大樹下,盡力將願望拋上樹。

那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當雨凌還在頻拋空心球的時候,妹妹已經一擲中的,願望穩掛樹上了,我則在一旁邊錄影邊笑雨凌沒運動細胞。

輪到我時,立刻開始懊惱起剛才對雨凌不敬的行為,我怎麼丟,橘子就怎麼往下掉,怎麼也不肯掛到樹幹上,眼看橘子都快摔爛了,只好心灰意冷的再丟一遍,沒想到橘子小小橈過樹幹,便帶著我的願望掛到半空中去了!

當下我真是又叫又眺,高興斃了,可憐的雨凌,還在揮動細瘦的手臂,還好,橘子最後還是識相的飛上去了。

這還沒完,拋完了願望的,還得去拋姻緣的,我們三位閨女又苦著臉帶著橘子來到另一棵樹下,幸好這棵樹下有個小平台,小平台旁又立了鐵架,我們就順水推舟的爬上去,輕輕一拋,我們寫著「早日覓得如意郎君」的金紙立刻輕輕巧巧的掛到樹上去了,毫不費力,不過雨凌還是多拋了幾次才成功,真是辛苦。

雨凌還陪我們坐車到機場快線,回到台灣後,我還不時想起她的廣東中文腔,當她說「是啊,是啊」時的認真勁兒。

她真是將「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句話表現得最淋漓盡致的朋友之一,真謝謝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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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4 01:01:07
楔子


法國郊區一座小教堂。

原來鵝黃的銀杏葉鋪滿地上是這個樣子呀!站在教堂小窗前,窒悶許久的范梓泳只覺眼前一亮,像無數塊柔軟的粉黃小拼布疊在一起。

一隻擁有虎紋的小花貓躺在那裡傭懶的打呵欠,蜷縮的背偎靠著銀杏樹。

她想走出去學那小花貓,看它那幸福的樣於令人嫉妒,彷彿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蜷曲在那兒睡覺還要幸福的事了,所以她羨慕的想去分享些它的幸福。

但她現在會這麼想真有點奇怪,畢竟再過十幾分鐘後,她,范梓泳,就會成為外頭那位好朋友法律上的老婆了。

曾經在書上看過一句話:你嫁的,永遠不是你最愛的那個人。當時她只對這句話嗤之以鼻,毫不信邪,沒想到這句話竟真的反撲到她身上。

心頭又不爭氣的發酸起來:她就是這麼沒用!離開傅雲鈞還不到三天,就無法抑制的想起他來,思念強烈到不斷撕扯著她的心,揪得她發痛。

這幾年在他身邊雖然苦澀遠比甜蜜多,但也就是因為這樣,當他擁抱她時,她在他身上汲取的甜蜜就更加濃郁美好。

但那之後,是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對這惡性的反覆循環,她沒轍了,那種日子過了幾年也就夠了,愛情是包了糖衣的毒藥,這毒已深入她的五臟六腑,再也無法痊癒,既然如此,那她離開就是了,至少她有意志去抵抗那深入毛孔骨髓的毒癮,可以讓她苟延殘喘,而不至於死得太難看。

可是,天呀!她還是那麼思念他……她開始懷疑起如此衝動的答應長智要嫁他是否是個錯誤?不行,現在不應該再想這個了。

婚禮結束後她也許該致電向父母報喜?

當傅雲鈞知道時,會有什麼表情呢?長智答應婚禮過後要帶她在歐洲遊覽一個月,唉,不能看見他的表情,真讓她有點悶了。

充當新娘休息室小房間的門被打開來,冰冽入骨的風迎頭灌上推門而入的長智身上,高大的他反射性的縮起脖子,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快步走過來將她拉離大敞的窗口,迅速將窗戶咿呀闔上,然後摩擦自己的雙手後,直接按上她冷得像冰的雙頰,

「我知道你是冰山美人,但那好歹只是個形容詞,不必這麼身體力行。你要是病了,怎麼舉行婚禮?」唉,他知道她對這場婚禮沒什麼期待,但也不需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呀,好歹他長智也是個家世良好、外型不差的男人,看來看去、比來比去都不比傅雲鈞差不是嗎?

「不怎麼冷的。」

「臉都凍紅了,還不冷?」

梓泳突然想起什麼,轉過身去拿起椅子上簡單的捧花,然後塞到長智懷裡,撥撥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長髮,剛要脫下身上的長外套,立刻被長智出聲制止。

「你做什麼?」他拉住她的外套,

「進行婚禮呀。」還問她做什麼?不就是做預定該做的事嗎?

長智呼了口氣,將她的外套拉好。

「穿著大衣進行就好了,天氣那麼冷,來觀禮的只有流浪漢,男女儐相跟神父也不會介意你這熱帶來的女人裹大衣進行結婚儀式的。」況且連神父莊嚴的長袍底下都穿了兩件厚毛衣哩。

梓泳也不堅持,全身包得緊實的上聖壇,讓大衣底下的新娘禮服全無用武之地。

小教堂裡不請自來的客人果然三三兩兩,男女儐相已經含笑的站在聖壇兩旁了,這對儐相情侶檔由長智的法國朋友權充,滿臉紅光的神父因為穿著兩件厚毛衣,顯得更為臃腫,但還是慈愛的笑望著長智與梓泳這對新人。

當長智牽著她走到聖壇前,悠揚的風琴聲才暫時停止。

神父說了些什麼,梓泳完全沒聽明白,半是因為他帶法國腔的英文,半是因為她還留了大部份的心在台灣。

她隱約聽見身旁的長智說了,「I do。」

換她了。

她抬起頭,美麗的大眼睛有點失焦,神父慈愛的眼睛透過老花鏡片瞅著她,她望向長智,他也正等著她的答案。

老實說,如果她現在反悔,長智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畢竟他明白她會跟他到法國來,只是哀莫大於心死下的一時衝動,會自告奮勇替代那位落跑新娘,也是一時義氣與衝動。

梓泳凝視身後那扇緊閉的鏤花木門足足有一分鐘之久,之後黯然回頭。

范梓泳,你在演什麼爛戲碼?她暗罵自己,傅雲鈞並不知道你跑到法國來結婚,你還荒謬的期待他會在最後一刻拉開大門,哀求你不要結婚嗎?這種灑狗血的爛劇情在自己愚蠢的腦袋裡發揮就好,不要在這種時刻表現出你的軟弱無能!

神父清清喉嚨,又念了一遍誓詞,梓泳只要說一聲我願意,儀式就完美完成。

她看著神父,張開嘴巴,但喉嚨裡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十字架上的耶穌彷彿能一眼看出她的謊言與懦弱,一想到這裡,她的良心與本能就又開始在拉扯她。

長智強迫又溫柔的硬將她的臉轉向自己。

「梓泳,記得在休息室裡我跟你說的話嗎?」

她點點頭。她記得,又覺得有點困惑,她的腦子太混亂了,一時想不起來他說了哪些。

「暫時的,」他低吟似的嗓音催眠著她。「這只是暫時的,這只是你跟我脫離之前生活的一個跳板,你知道我的目的不是要求你跟我結婚,而是現在只有你才能拯救我,你明白嗎?」他聰明的不提傅雲鈞的名字,免得加深她的紛亂。

在他說話的同時,與傅雲鈞從小到大,融合了快樂與悲傷的片斷不停的在梓泳的眼前掠過,他說完,她也已經激動得熱淚盈眶了。

拭拭淚,做了個深呼吸,她重新面對笑容收斂起不少的神父。

神父勉為其難的說了第三次帶著法國腔的英文誓詞。

梓泳目光堅定,這次她沒再遲疑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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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4 01:01:27
第一章

梓泳第一次見到傅雲鈞,是為了趕去救出正不敵他的鐵拳而屈居下風被痛毆的學弟,素有學校小霸王之稱的朱次忠。

當朱次忠身邊的跟班氣急敗壞的跑到她的教室通風報信時,她正咬著原子筆苦思該怎麼讓母親答應讓她去歐洲十日游;

連著幾晚的哀求,母親絲毫不為所動,不給去就是不給去,說什麼歐洲的黑手黨跟她的日本總社不對盤,她讓她去的話簡直就是放任她客死異鄉。

她才不信母親的話咧!什麼狗屁倒灶的日本總社?他們家也不過是日本分過來的一棟酒店罷了,硬要牽拖到人家半個地球外的黑手黨身上去。

話說回來,雖然母親執掌的只是日本分過來的一棟東方酒店,但好像還真的跟日本那邊的黑社會有點牽扯,常常有些人模人樣的日本大哥到家裡走動外,台灣大哥也跑得挺勤的。

唉!現在想這些做什麼?這都不重要,管他哪裡的黑社會,眼前想辦法去歐洲,拿到旅費才重要!

咬咬筆蓋,腦子裡卻一點靈光都沒有,苦惱死她了!

小霸王的跟班就選在這個時候衝進教室來:他身上的制服扣子掉的掉,頸上瞼上還帶著幾條抓痕。他一出現,立刻引發教室裡一場騷動。

「同學,你幾班的?怎麼不回去上課?」被打斷課程的國文老師一臉不悅。現在的學生真是不像話!

跟班的不理他,看到梓泳後,直接對地大叫。「梓泳,快點!老大被揍了!」他簡直驚慌憤怒到了極點,臉漲得通紅?

呀?梓泳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瞪著他發呆。

跟班的沒將咆哮中的國文老師放在眼裡,大步重重的走過去,抓起她的手硬是將她拉起座位往外拖。一出教室,梓泳不悅的甩開他的手。

教室裡鬧烘烘的,四十幾個學生全都擠在靠走廊的窗戶向外看著他們。

「你幹什麼呀?」她揉著發痛的手腕。衝進來就抓人,他以為她范梓泳真那麼隨便嗎?

跟班的又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的硬是將她往前拖。

「你先別管那麼多啦,老大被揍了,再不去的話他就要被打死了!」

看他滿頭大汗的驚惶模樣,好像不是開玩笑的,但是,拜託!要被打死?朱次忠怎麼可能會是那麼好相與的角色?

不是梓泳對朱次忠多有信心,而是事實就是如此,朱次忠小霸王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他的體格高大粗壯到就算一隻狂牛朝他衝去,他也能一邊蹺腳剔牙一邊將之解決掉,附近幾所高校的學生對他可都是聞名喪膽,膽敢出言挑釁的對手不是死了就是還沒投胎長成好漢。

這樣的朱次忠會被揍,也難怪梓泳會懷疑。

「款,就算他被揍,你們去幫他就好了呀,抓我去幹麼?」她邊跑邊喊,她這一介弱女子能做什麼呀?大家叫她大姊頭不過是叫著好玩的,他實在不應該當真。

「那個人指名要見你呀!」跟班的頭也不回的回答。

指名要見她?這下梓泳跑得紅撲撲的鵝蛋臉上多了幾分凝重,該不會是她又得罪了什麼人而不自知吧?

她直覺的摸向胸口,卻撲了個空。該死了,她忘記早上已經將手機從脖子上拿下來塞進包包裡了,現在她該怎麼落跑呀?

「對方有幾個人?」還是先摸清楚比較好,會讓朱次忠挨揍,對方人馬應該不少。

「他XX的,就一個!」

「一個?!」她怪叫。

一個就讓朱次忠屈居下風,跟班的哭喪的跑來抓她引梓泳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之餘,也開始對這個「敵手」感興趣起來。

跑到梓泳差不多要將下肚不到一小時的早餐吐出來的距離時,跟班的終於停了下來。

她氣喘吁吁的抬頭,發現他們站在一家美而美早餐店前。

朱次忠坐在裡頭正吃著早餐,看見她,面露愧色的撇開頭,厚得像堵牆的背也微駝了起來。他的對面坐了個高大的男孩,穿著他們學校的制服。

「朱次忠!」她大步走過去,用力拍了下他的背。「縮什麼縮呀?你那麼大叢以為我看不見嗎?」她拚死拚活的趕來,他竟然好端端的坐在這裡吃早餐?!兩隻小手硬是將他的大臉扭向她,這一看發現,他的左眼跟嘴角還真的紅腫了起來。「你怎麼會吃癟呀?誰打你的?」

朱次忠默默的朝對面的男孩瞟去一眼,馬上又收回目光,平時的小霸王氣焰全不見了,有種落魄的味道。

梓泳把頭歪向那人,一下就迎上了那雙黑眼睛,剛才匆忙一眼沒發現,現在才注意到這個同學不但長得俊美,還渾身陽剛味,在他黑眼珠大膽無禮的注視下,她的芳心不禁漏跳一拍。

放開朱次忠的大臉,她站直身子,挺出嬌小的粉胸,按下紊亂的心跳,挑釁的瞅著他。

「你找我?」她問,確定自己以前從沒見過他,如果見過這麼帥的人,她怎麼可能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男孩站起身來,而隨著他的站起,梓泳的頭也從微俯變成了微仰。不禁在心裡暗歎,他還真是高呀!為什麼她以前沒發現他?學校裡有這麼優質的男生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是。」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夾雜著恭敬。

「我得罪過你?」她遲疑的問?最好別是這樣;

「沒有。」他的黑眸閃過一絲笑意,態度仍然沉穩,不太像十七、八歲的毛頭高中生。

梓泳小鬆了口氣。

「那,我有得罪你的女朋友?」不久前去PUB時曾跟一桌騷包女起衝突,對方還找了學校的大哥跟大姊頭陣仗浩大的到學校堵她,後來被朱次忠給擺平了。

該不會是她們不甘心,又找了這個帥哥來?

「我沒有女朋友,你不用想了,你並沒有得罪我或我周邊的人。」他說,似平覺得她很有趣,眸裡的笑意一直加深中。

梓泳可不覺得好玩。

她沒得罪他什麼,卻指名找她?她在學校裡雖然小有名氣,但也掂過自己斤兩,他不可能是慕她美色來追求她的。

「那你幹麼打他?還指名要見我?」她蹙起眉頭,兩手抱胸,姿勢頗為凶狠。

「是他先動手的,我只是自衛。」他瞧了朱次忠一眼。

朱次忠心一驚,對上她質問的目光。

「他、他說要找你,我問他找你做什麼,他又不說,我以為他又是來找你麻煩的,想幫你解決,我是好心耶。」他為自己辯駁,只是沒想到這人的身手如此高強,於是就吃了悶虧,而且在他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前,他就栽在他手裡了。

「你找我幹麼?」她問著小霸王之前所問的問題。

他坐回椅子上,吃掉最後一口燒餅油條。

「我爸叫我來找你的,從今天開始我跟你念同一所學校,同年級但不同班。

他不太熱中的說。

梓泳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邊。

「你爸是誰呀?是不是我媽派你來監視我的?」她忽然想到,帶著敵意的問。

沒想到老媽竟說到做到,派了個連朱次忠也沒轍的狠角色來對付她,天曉得她也只不過被到PUB臨檢的條子帶到警局去罷了,檢驗後也證實她沒吃任何違禁藥品,老媽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他對她挑眉。

「我爸就是范家的左右手傅橋年,我是他兒子傅雲鈞,不是你媽派來的。」他大口吸著溫豆漿,嘴角咬吸管,黑眸微瞇的模樣帥勁十足,又讓梓泳的心臟漏跳一拍。

她當然知道傅橋年,他是個精明幹練的紳士,老爸的小建設公司能有現在這個規模,除了老媽在背後支持外,傅橋年算是第一功臣。

不過認識傅叔這麼久,都沒聽說他有個這麼出類拔舉的兒子。

她吞吞口水。

「跟我媽沒關係?這不可能,我只剩一年就要畢業了,你在這時候轉進來怎麼可能會沒目的?」沒有人會在這時候還轉校的,除非他犯了十惡不赦的罪被學校開除,抑或是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例如監視她。

「我爸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他要我轉校我就轉校,就是這樣。」不再多說,傅雲鈞拿起書包起身,對她使了個眼神。「走吧。」

她也起身。「幹麼?」

「去學校呀,你已經無故曠掉一堂課,該回去了,一起走吧,我要去找教官報到。」他說得有條有理的,不等她同意就拉起她的手走出早餐店,留下朱次忠與跟班的這兩位反學校者。

他的手像是通了電流,一出早餐店,梓泳立刻抽回手,撫平手上直豎的寒毛。

「我們又不熟,少動手動腳的。」她摸著手,穩住心跳。她又不是什麼隨便的人。

他配合她的步伐。

「常聽我爸提起你,現在見到你了,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樣。」他又瞧了她一眼。

「傅叔常提起我?是好的還是壞的?」沒想到傅叔看起來一副正人君子樣,競也是個愛在背後嚼舌根的人。她在心裡暗笑。

「我爸說你在學校是個風雲人物,雖然成績不怎麼樣,但很受同儕歡迎,放學後常跟朋友一起到PUB尋歡作樂。」

這算是傅家餐桌上的閒話家常,雖然范梓泳的事只是公事外的附帶一提,不過每每都令他回味無窮。

這樣算褒還是貶?梓泳看著他的側臉,他的鼻子還真是高挺,清爽的短髮下有薄薄的鬢角,是個融合了乾淨與性感氣質的少年。

「就這些?」她正著迷於他的長相,不過還是得問些話,免得被他發現。

「當然不止,還有你從幼稚園開始交的男朋友們,小學時在泳池裡溺水的事,離家出走的事,國中二年級期中考連睡三天的事,割盲腸事件,偷騎機車結果撞到計程車事件。」他頓了頓。「念高中後的事件我爸說的不多,比較有趣的是當設計學校服裝模特兒,自拍上網參加網路美少女結果落選,最近的則是你嗑藥被送進警局的事。」他朗朗數來。

若真要認真回想仔細算,她的豐功偉業實在是族繁不及備載又五花八門,所以他只挑幾件自己印象深刻的說。

每次父親提起她的趣事時,總是哈哈大笑,因為工作的關係,父親跟范家人的接觸頻繁,自然參與了她大部份的成長紀事,而他只能靠想像力來豐富那些情節。

換個方式想,她倒也逗他開心了許多年。

他說的這些事,梓泳倒還有一些印象。她完全不曉得這些丟臉的糗事他都知道。傅叔這人,厚,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我才沒有嗑藥,那些條子只是查到PUB有人嗑藥就以為全部的人都有嗑藥,其實我才不碰那些東西,檢驗結果也還我清白了,請你把你的話改一改,否則傳到我媽耳裡,我就完蛋了!」她的歐洲十日游都還沒著落咧。

她的個性一向是開放不羈的,對人更是率性而為,鮮少有「請」這種禮貌性的字眼出現,對個剛認識的男生,她對他算是特別的了。

傅雲鈞但笑不語。

「真奇怪,我認識傅叔那麼久,都不知道他有你這麼個兒子。」而且還是個極品,她想。

「我家與范家有段距離,而且我一直在專心唸書。」他如此答道。

「那你的功課很好嘍?」他看起來的確不像笨蛋。

「還好。」他輕描淡寫的回。

「轉到菁華前,你是念哪裡的?」她好奇的問,想知道他的還好是哪一所,與他們菁華高中差多少。

他遲疑了一下後才回答。「雄中。」

聽了他的答案,梓泳忍不住雙目圓突。

她不是沒見過雄中的男生,在外玩樂時還會有自稱雄中的男生來找她搭訕,她一直認為他們沒有什麼了不起,只不過是有顆比其他人會唸書的腦袋罷了,沒什麼好囂張的。

想是這麼想,但雄中在南部地區是鼎鼎有名的第一志願卻是不爭的事實,他是發了什麼瘋?居然放著最高學府不念到菁華來?!

「你在開玩笑?」他看起來不像唸書念瘋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尋她開心。

「雄中的肉腳怎麼可能打得贏朱次忠?」

「我從小學柔道,升上高三後才停止練習。」他想專心面對大學聯考,只是沒想到才放棄柔道就轉到菁華來。「我看起來不像會讀書的料?」他反問。

這次梓泳可認真的將他從頭掃到尾了。

「那你到菁華來做什麼?」她怪叫。

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學校,而是……拿俗物來比,雄中如果是鑽石,那菁華就是銀……不,是黃金,她自己也是菁華的一份子,總不能太貶低。

「唸書,還有見你。」他認真的說。

聽聞她的豐功偉業那麼久,他也只見過她的照片,她走服裝設計展時的照片——她當簽名照硬塞給父親的,及上網瀏覽她參加美少女的自拍照,全是她外放活潑的一面。

她是有本錢站在眾人面前的;鵝蛋型的瞼龐,帶著英氣的眉下是一雙靈動的秋水明眸,小巧的鼻,玫瑰色的唇瓣,小麥色的肌膚,自然鬈的長髮,修長的身段,除了胸部有點小,屁股不夠翹外,范梓泳其實算是個美人胚子。

難怪她從幼稚園就開始「色誘」生涯了,她的外表加上個性,毛頭小子怎麼抵擋得住?

他的坦白讓梓泳有幾秒鐘的愕然,之後整張瞼燒紅起來,要命!她幾百年沒臉紅了。

「呃——」她有些無措。「我對頭一次見面就告白的異性,通常是不太願意接受的。」她不好意思的搔搔頭。但若是他,她倒是可以考慮。

「告白?」傅雲鈞先是挑眉,然後失笑?「你想錯了,我對你的感覺是兄妹的感情多些,沒有什麼非份之想,你不必為這傷腦篩。」

梓泳搔頭的手頓住,一臉錯愕。

呀?兄妹?一聽到這兩個字,不知道為什麼,她就開始老大不爽了。

從沒人見過她後,還會說出「兄妹的感情」這種笑死人的句子,這對她來說簡直是種侮辱!他以為自己長得帥就可以這麼臭屁嗎?是他來找她的,搞什麼瀟灑?

她正要劈頭對他發洩自己不滿的火氣,一輛白色豐田轎車吱地一聲在他們身邊猛地煞住車,車上前後跑下四個梨花帶淚的女學生,身上清一色的白衣黑裙,一下車就將傅雲鈞給包圍了起來。

梓泳硬是被她們給擠到一旁去。

她倒也沒發脾氣,只是雙手抱著胸站在二芳觀望她們這幾個雄女的要幹什麼。

其中一名女生緊緊抓住傅雲鈞的手臂,淚花在眼睛裡打轉。

「傅雲鈞,為什麼要轉學?你忘了我們要一起去參加全國數學資優生比賽嗎?你不在我的表現怎麼可能好得起來?」她哭道。

「對呀,傅雲鈞,你在高中最後一年轉學,還轉到菁華,你都不考慮自己的未來嗎?」

「傅雲鈞……」

「傅雲鈞……」

四個女孩子又急又氣又傷心,說了許多希望他回心轉意,回能使他前途光明的雄中去,而不是「墮落」到菁華來。

為了讓傅雲鈞這只羔豐迷途知返,她們使盡全身力氣的訴說他待在雄中將會有數不清的光明遠景,及留在菁華所會有的黯淡晦暗未來,賣力的將雄中給捧上雲端裡,腳下則將菁華更使勁的踩進爛泥中。

聽見自己的學校被批評得一文不值,要梓泳隱忍下這股怒氣?怎麼可能!瞧那傅雲鈞連句話都不反駁的模樣,讓她更是怒火中燒。

「喂!」她火氣飽滿的怒喝一聲,四個女生立刻停止說話,轉頭看她,彷彿現在才發現她這個人似的。

她兩手交抱在胸前,奔騰的怒火將她的眼睛燃得晶亮,逐一的瞪著四個女生。

「你們瞎了眼呀?沒看見本小姐穿著菁華的制服嗎?找死呀?竟然還敢在我面前說我們學校的壞話,信不信我把全校的人都叫來扁你們?」這四個臭三八,沒見過拳頭長什麼樣嗎?

自小家裡便有兄弟穿梭來去,耳濡目染之下,梓泳老早就將那股兄弟才有的狠勁給模仿得淋漓盡致,一副想將她們殺人棄屍般的兇惡神情,嚇得四個高中女生不禁瑟縮到傅雲鈞身後去。

傅雲鈞的表情也轉變了,由原先小小洩漏出的無聊與不耐,轉換成淡淡的訝異與有趣,一雙炯炯黑眸豐牢鎖在她身上。

她知道他在看著自己,卻理也不理。這四個女生會如此放肆,都是他縱容的,他是共犯。

「幹麼這麼生氣?她們沒有什麼惡意。」他說,覺得她的反應太過了一點。

他居然還替她們說話?!梓泳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肚裡的怒火更加翻騰了起來。

「你別以為你是傅叔的兒子我就會對你禮讓三分,你最好現在反悔回到你的好學校跟這幾個臭三八去廝混,否則你要是真轉進我們學校來,我不但不會罩你,還會照三餐給你難看,我們走著瞧!」腳跟一旋,她氣呼呼的跑進十幾公尺外的校門裡。

傅雲鈞目送她修長青春的背影。她也未免太容易被激怒了吧?

身旁的女生又拉拉他的手,頭一低,他迎上了四張擔憂的柔和臉孔。

「傅雲鈞,我看你還是回雄中去吧,菁華連女生都那麼凶,裡頭的小太保、小太妹又那麼多,我很擔心你耶!」

「對呀,傅雲鈞,你不用擔心雄中不讓你回去,你的成績那麼好,只要跟校長及各處主任們商量一下肯定沒問題的,好不好?」

他沒說什麼,輕輕拉下她們的手。

「你們回去吧,只要有心,在哪裡唸書不都一樣?」

他的態度異常堅決,彷彿捨雄中就菁華只是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般。

在他的堅持下,四位女生又拗了好一會兒才死心,坐上白色豐田車走了。

送走說客,傅雲鈞腳步輕鬆的踩進菁華高中大門裡,絲毫未將梓泳先前的警告放在心上。

在他認為,他並沒有捨棄什麼、屈就什麼,進她的高中就讀雖然是父親對范夫人不得不服從的吩咐,但決定權卻是在他手上,若他不願意,現在人便不會在這裡,所以這跟捨棄與屈就完全無關。

有關的,只是他純然的想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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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體育課時間,菁華高中的女同學們將籃球場圍得水洩不通,球場上的兩個隊伍正如火如茶的廝殺著,

穿著運動服的是籃球校隊,脫去上衣打赤膊的是挑戰隊,隊員包括了傅雲鈞與朱次忠。

傅雲鈞又是一個俐落的過人上籃,將球輕送進籃框裡,動作一氣呵成,俐落乾脆;朱次忠則是被他硬拉來湊數的,雖然他的運動細胞遠比不上打架天份,但一站出來就氣勢十足,就算是比賽,校隊那幾位仁兄也不敢冒險這次攻擊他,這便是傅雲鈞拉他進來的主要原因。

可惜有朱次忠並不夠,在這種需要團隊默契合作的運動裡,同隊的其餘三人與他們兩人的實力有段差距,以至於比賽開始後挑戰隊便一直屈於下風,處於落後的劣勢。

不過場外的女同學們可完全沒將比賽分數放在眼裡,大部份人的目光仍然落在場中那位甫一轉入,便登上風雲人物榜首的帥哥身上。

又是一個三分球!傅雲鈞做了個勝利的姿勢,繼續刁鑽靈敏的在場中揮汗奔跑;他的短髮早已被汗水浸濕,麥芽色精瘦頑長的上半身早就像剛從水裡撈出般的淋漓,傍晚的蜜色陽光讓他年輕的軀體閃閃發亮,一舉手一投足都讓場邊觀戰的少女們心醉蕩漾,每當他得分時,為他歡呼的聲響總是比其他人來得大聲震撼!

再一個三分球入籃!連續兩個三分球讓場邊爆出歡呼吆喝聲,傅雲鈞佈滿汗水的臉上咧開了孩子氣的愉悅朗笑,亢奮晶亮的黑眸朝在場邊席地而坐的梓泳望去,笑意更加深重。

這堂課同樣是體育課,她穿著運動制服盤腿坐著,假裝沒看見他得意的目光,在籃球隊隊長許多龍拿到球時,便在心裡醞釀比身後女生群激昂數倍的歡呼聲。

球從許多龍手中被拋出,弧度完美的朝那個紅色小鐵圈落去,就在梓泳準備要爆出歡呼聲時,球小小反彈後落到籃框邊,被躍起身子的傅雲鈞給攫進大掌裡,一個快速進攻,兩分又入了袋。

這下兩隊形成了拉鋸戰,讓硬生生又將歡呼聲吞回肚子裡的梓泳氣紅了臉,死瞪著那條球場上最引人注目的身影。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轉進學校也才兩個月不到的光景,就硬是揭下了朱次忠小霸王的光環,現在朱次忠反而還跟他成了好朋友般的形影不離,完全忘了被揍的恥辱。

這還是小事,最嘔心的是他一進學校就被派去參加南區高等學校柔道比賽,好死不死的捧了第一名回來,在學校裡一炮而紅,連自我介紹都免了就吸引了一缸子的女同學,然後有事沒事還愛現的自己拉入組隊找校隊較量,前天才以PK戰贏了足球隊隊長,今天就又找籃球隊單挑。

瞧他在球場上矯健的身手,梓泳真的很難相信他竟是從那所書獃子高中轉過來的,看看他在場中滿場飛的樣子,說是深山中偷跑出來的猴子還差不多。

更氣人的是,他老是在得分,眾女生為他傾盡一切歡呼時,得意揚揚的瞟她一眼,彷彿在取笑她先前所威脅的——照三餐給你難看!只是虛空的威脅罷了。

「他又看你了,他一定是對你有意思!」身旁的好友張紫音拔高聲音對著她大聲說,不這樣的話實在無法壓過四面八方女學生們的尖叫。「豆豆龍跟他的身高相當,不過身手卻比不過他耶!梓泳,要是豆豆龍輸了,你真的會跟他分手嗎?」她好奇的問。豆豆龍是梓泳的現任男友,也就是許多龍。

梓泳更加用力的瞪住那條頹長的男性身影、

「當然,籃球隊要是輸了,我頭一個要許多龍好看,他如果贏了,我就好好獎勵他。」剛說完,許多龍就一個極炫的三步上籃,她興奮至極的振臂歡呼。

「怎麼獎勵?」張紫音曖昧的撞了下她的肩膀。

梓泳笑著撞回去,伸出纖長的食指點點嘟起的紅唇。

「一個吻。」這對許多龍來說已是莫大的恩賜。

突地,場邊響起一陣驚喘,梓泳與張紫音停止笑鬧,同時望向場中,只見場中的人也擠成一小團,裁判跑了過去,似乎有人受傷了。

梓泳在那小團人裡沒見到傅雲鈞,忍不住站起身來觀望。

裁判趕開了閒雜人等,她這才看見被圍在中心的傅雲鈞,此刻他坐在地上,看著左膝蓋上的傷口,看來他是吃了悶虧,受傷了。

有人拉著朱次忠,他憤怒的瞪著離他遠遠的許多龍,許多龍則一臉無辜的抹去臉上的汗水。

「喔哦,他流血了,好像挺嚴重的,看來打不下去了。」張紫音有些失望的坐回地上,也將梓泳拉下。「看來是豆豆龍不小心撞到他才會這樣。你還好吧?」一回頭就看見梓泳目不轉睛的盯苦傅雲鈞瞧。

裁判不知正在跟他說什麼,他一直在搖頭。

「好得很。只是個小傷口,沒事的。」她回答。

裁判扶起傅雲鈞,應該是要去保健室擦藥。

結果她猜錯了,他沒有離場,反而朝她筆直的走過來,突然這樣,她有些不安了起來,尤其她盤坐著,他膝蓋的傷口愈來愈清楚不停在她眼前擴大,她嚥了口口水,感覺身子一下發軟一下僵硬。真的是血淋淋的傷口啊!

傅雲鈞在她對面坐下來,近得她都能輕易的聞到他身上帶著陽光味道鹹濕的汗水味。她看著他,感受到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落在她與他的身上。

「借一下你的手帕。」他說,目光落在她綁在手腕上的淡紫色絲質手帕。

她解下來,遞給他,看著他俐落的攤開手帕,摺了幾摺後,纏綁在擦傷滲血的膝蓋上,讓手帕緊實服貼著自己的血與肉。

想到這裡,梓泳的呼吸又不禁淺促了起來。她掩飾的緩吸了口氣,裝出若無其事樣。

確定不會掉落後,他抬頭對她笑,濕透的短髮貼附在他額前,汗水在他眉間閃爍,屬於青春男孩的獨特性感魅力朝她撲天蓋地而來,讓梓泳好不容易調勻的呼吸又開始亂了起來。

真可惡!她明明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被撩動的。

「比賽完後再還你,記得來跟我要。」他說完,起身跑回場中,受傷的膝蓋靈活得彷彿沒事一般,又生龍活虎的在場中跳躍、奔跑,連高難度的搶籃板也沒問題。

「梓泳,你該不會對他有意思吧?」傅雲鈞借完手帕後,張紫音一直在觀察她,忍不住問道。

無意識視線一直在他身上糾纏的梓泳,聽見身邊傳來的問題,全身彷彿被電到般的微顫了下,頓時心慌意亂起來。

「你夠了你,我跟他八竿子才打不著哩!」她只是一時被他的身影所眩惑,那又不算什麼,這樣就說她對他有意思?太誇張了吧?

她迅速的否認與故作鎮定的模樣更啟張紫音疑竇、

「那你現在去廁所照照鏡子,臉紅得跟什麼似的,而且表情跟這些尖叫中的女生根本沒兩樣。」她一語中的,又研究了起來。「我看傅雲鈞八成也對你有意思,不然為什麼那麼多人,就光是找你借手帕?」她不是嫉妒,而是就事論事。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去問他。」梓泳沒好氣的回答。

比賽結束,在傅雲鈞與朱次忠拚死拚活之下,挑戰隊以一分之差險勝了籃球校隊,勝隊與輸隊的歡欣和羞愧之情顯而易見。

她們站起身打算離開,許多龍喊住她們,跑過來,表情著急,嘴唇發白。

他急切的瞅著梓泳,汗水不停滴下額前髮梢。

「梓泳,可以跟你談談嗎?」他抓起運動服下擺抹了把臉。

「幹麼?」她沒好氣的問。就算他是她的現任男友,也不能對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我們到那邊談談,一下子就好。」說完,許多龍不由分說的就拉住她的手,硬是將她拖到籃球場旁一棵大樹下去,隱在樹背後,讓人不容易發現。

「你的話最好很重要,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她火大的說,對他強制的舉動很感冒。

要是別人敢這樣對她,早就被她拆卸成八大塊了,不過看在他是她現任男友的份上,加上她心情還不差,就原諒他。

許多龍不停的抓頭,不安的在原地踱步,手足無措的,幾次想說又欲言又止。

梓泳冷眼旁觀。

「不說我走了。」她掉頭要走,立刻又被拉回來。

「好,我說!」他下定決心。「我說了之後,希望你不要生氣……我們分手吧!」

梓泳無言,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你特地拉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這個?你想甩了我?」她真不知要大笑還是發飄給他一拳。

許多龍看著地上點點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但眼裡又有許多的不甘願。

他也是不得已的,既然跟傅雲鈞訂了賭約,他輸了就是輸了,輸掉球賽不要緊,他不想連人格、尊嚴也一起輸掉。

「為什麼?是為了前天不陪你去比賽還是禮拜天看電影看到一半跑掉?」生平頭一次被人家甩,她當然氣得想知道為什麼。

好,她承認不陪他去比賽是臨時安插了聯誼的活動,她對不起他,可是禮拜天電影看一半跑回家就不能怪她了,媽媽都親自派人找到電影院「請她回家吃晚餐」,她不回去也不行。

那晚的餐桌上除了他們范家三口外,還多了博家三口,傅叔、傅太太,及他們的寶貝兒子傅雲鈞。

她就說嘛,通常只要她不超過十一點回家,爸媽都不管她的,怎麼那天還特地打聽她在哪家戲院,晚餐還特地請了廚師來煮,她還以為又要再歡迎傅家一次,沒想到只是為了慶祝博雲鈞滿十九歲了。

對呀,十九歲。她也是那天才知道他大她一歲,在席間提起,他似乎是在國中畢業後自動休學一年好照顧因心臟病入院的母親;然後她爸媽就開始拿她與他比較,將她幹的壞事一箱一箱的搬出來談論,讓她非常沒面子。

照顧病人有什麼難的?要是她爸媽得心臟病,她也會休學去盡孝呀,琺!

「不是,不是你的關係。」這到底是件丟臉的事,許多龍不想多提,乾脆咬牙硬起脖子。「你盡量打我出氣吧,我絕不會回手的。」他是男子漢!

梓泳氣得掄起雙拳。是他自己說的,她就拿走他的半條命,當是被甩的代價。

左手拽住他的運動服,憤怒的將天地的能量積蓄在右拳上。

才要朝他緊皺的紅臉揮去,她的右手腕硬是在半空中被人從後頭牢牢的緊握住,她兩眼噴火的回頭。是哪個不怕死的?

「我還以為你跑到哪裡去了,原來是在這裡打人呀。」傅雲鈞放開她的手。這小妮子也未免太暴力了點。

他好笑的表情讓梓泳的怒焰更加噴發。

「這裡沒你的事,你快點滾,否則我連你一起揍!」她撂下狠話。

「誰說沒我的事?」他向前兩步,將她的左手與許多龍的運動服分開,感覺兩人間的劍拔弩張氣味更加強盛,范梓泳與他的。「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揍我的好理由,」他詭異的揚起運動過後發紅的性感嘴唇。「這場籃球比賽是我安排的,目的是為了讓他與你分手。」

梓泳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真的出了問題。

「呀?」她茫然三秒後,才又大叫一聲。「呀!」她瞪住許多龍。

「我沒想到我會輸呀,他們明明就只是烏合之眾!」許多龍急忙喊道。

「你真的拿我當賭注?」她咬牙切齒的問。這兩個混蛋,好大的膽子!

許多龍悄悄往後退了一步。他不動還好,這一動,梓泳整個人就撲了過去。

只不過她並沒有如願的撲到許多龍身上將他撕個粉碎,而是直接撞進一堵肉牆裡,等到她反應過來,才驚覺自己被人給摟住了。

「這該怎麼說呢?自投羅網還是投懷送抱?你喜歡哪一個?」傅雲鈞揶揄的笑聲在她頭頂心上響起。

她倒抽了口冷氣,用力推開他,瞼色一陣紅一陣白,氣得渾身發抖。

該死,這下她身體上下全沾上他的氣味了!

她一離開懷抱,傅雲鈞立刻露出倀然若失的神情。

許多龍畢竟認識她三年了,熟知她的脾氣,伯事情鬧得不可收拾,連忙又跳出來。

「梓泳你別生氣,我保證從現在到畢業,絕對不會再交任何女朋友,就說因為我被你甩了,所以傷心的暫時無法對任何人動心,這樣好不好?」他很受女孩子歡迎,不過為了不讓這事鬧大,他寧願犧牲一些小小的幸福。

「他拿什麼條件跟你交換?」梓泳逼自己深吸口氣,看也不看傅雲鈞。

她一問,許多龍立刻心虛起來,「就是你呀……」

「你再說謊我就把你書包裡的香煙跟黃色書刊拿去給教官。」她說到做到。

許多龍瞼一白。她怎麼知道他書包裡有這些東西?

「他贏的話我給他五千,輸的話他必須跟你分手,不過我會給他一萬。」傅雲鈞無所謂的說,不太喜歡被她當成空氣的感覺。

縱使心裡覺得這邪惡的傅雲鈞不像個高中生,梓泳也沒再失控大叫了。

「你該不會是為了那一萬元所以故意輸的吧?」她殺人般的目光仍緊盯著許多龍。

許多龍頭都快搖掉了,然後傅雲鈞不知道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他便如蒙大赦般的逃走。

梓泳看了要追過去,卻馬上被眼明手快的給拉回來。

這下她不得不正眼瞪他了。

「你到底想要幹麼?我交男朋友你看不慣呀?」老媽都沒這樣管她。「你很有錢嘛。」

傅雲鈞放開她的手,兩手閒適的抵著腰部。

「我沒有錢,是你母親有錢。」

提到她媽,梓泳的警覺神經全部豎立了起來。

「干我媽什麼事?」

「大概是你吃藥的事讓她痛定思痛,決定要好好管管你,所以就叫我來改正你的學習與生活態度。」他說話的語氣好像她已身陷囹圄般。

「我沒有吃藥!」天呀!她到底要說這句說到什麼時候呀?

「我知道。」意外的,他說。他當然知道她沒有吃藥,因為她看起來沒有嗑藥者過度興奮與過度憔悴的委靡狀,可惜她母親似乎不怎麼信任她。

「你既然知道幹麼不幫我說話呀?」她現在才知道媽媽這麼不信任她,她真是傷心又生氣。「所以她不准我交男朋友?你轉學過來該不會也是她安排的吧?她要你來監視我?」她突然想到,不敢相信的瞪著他、

傅雲鈞搖搖頭。

「她是不希望你再繼續跟異性交往,忽略課業,轉學的事她也有幫忙,不過這只是一半的原因罷了。」他從小就獨立自主,並不是那麼好操控的人。

看他那張笑笑的俊臉,梓泳努力克制自己腳軟的衝動,每一秒都得提醒自己正在生氣。

真奇怪,她都已經看了他兩個月,怎麼見到他還是會腳軟?她明明恨他恨得要死。

他朝她進一步,她就往後退一步,直到背抵到大樹上,無路可退。

傅雲鈞伸出雙手,撐在樹上,將她牢牢困住。

「你……走開一點,你的汗臭味快熏死我了!」她死命的推著他的胸膛,面紅耳赤。

她快受不了了,要不是堅守最後一絲尊嚴,她現在早就腳軟的跪在他面前了。

他的臉孔、味道、衣服、肌肉、皮膚,全身上下的毛細孔都在極力衝擊著她,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她總是對男孩子不假辭色的報應嗎?所以老天爺才派他來懲罰她?太過份了!若真要懲罰,該派個又醜又肥的來讓她愛上,這樣才是懲罰,而不是派他呀,她不要愛上那麼好看完美的對象,尤其他還是她媽派來的。

傅雲鈞饒有興味的看著她掙扎的表情。

「你不想知道另一半的原因?」想不到她臉紅起來還挺可愛的。

「不想,如果你要說的話就快說,說完就快放開我!」她氣喘吁吁的。他的手臂簡直比鋼條還硬,無論她如何推、如何扳都扳不開,氣死人了。

「你一直掙扎我怎麼說?」他要賴。

梓泳立刻停止掙扎,一雙俏眸怒瞪著他。

像感受不到她眼裡的殺氣,他只是悄悄拉平嘴角的勾痕,認真的神情上了他黝黑的瞳仁。

「另一半的原因是我。」

「你?」她愕了幾秒後,心臟開始無法自抑的狂跳起來,但表面仍故作鎮定。

「你不希望我交男朋友?難不成你愛上我了?」這不是什麼新鮮事,他到底也只是個平凡人。

「你對自己很有自信?」

「當然。」她長得又不差。

傅雲鈞突然放開手仰頭望天,萬千感慨的大歎了口氣。

「沒錯,你說的完全沒錯,我是愛上你了。」

他的神情是那麼認真,那麼落寞,與之前的玩笑戲謔完全不同,讓梓泳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就……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應該這樣眼我媽狼狽為奸呀!」唉!她本來想講的話比這幾句還要豐辣刻薄,沒想到他才說愛上她,她的話就全變了調。

「這很正常呀,沒什麼不應該。」他理直氣壯的說。

突然兩個女子籃球社的女生結伴跑過來,看見他跟梓泳在一起,臉上的興奮笑容頓時收斂不少。

「傅雲鈞,你不是要指導我們打籃球嗎?我們已經在籃球場集合完畢了。」她們的眼神盛滿了崇拜與仰慕。

梓泳冷睨了她們一眼,覺得很不爽,又覺得她們有點可憐,可是又不是她叫他愛上自己的呀,她對這種情況也是無能為力。

心裡想的雖然感慨,但臉上的笑意卻一刻不減。

就在她十足把握傅雲鈞肯定會取消與她們的約定之際,他開口了。

「差點忘了這件事,我先跟她們去,你回教室上課吧。」他率先跑開,兩個女生喜孜孜的追在他身後。

他就這樣打發她了?梓泳站在原地呆望那遠去的修長背影,就在他說愛上她之後,便跟著兩個女生跑開了?然後擠在一堆女生裡頭跟她們搶籃球玩?

張紫音從樹後繞過來,站在她身邊,與她一起看著籃球場上的人影。

「梓泳,你相信他說的話嗎?」她問。她有點不相信,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

「這有什麼好不相信的?他要愛上我我也沒辦法呀。」梓泳答得灑脫,目光卻無法從傅雲鈞的身上栘開。

「說的那麼瀟灑,我看你比那些女生還喜歡他咧。」

「就算我喜歡他又怎樣?你知道我不是那種會跟在男人後面跑的小女人,我還是會跟你們一起出去玩的。」她才不會對他特別哩。

張紫音一臉的不以為然。

沒錯,梓泳的確不是那種會跟在男人後面跑的小女人,不過她認為那是她還沒遇到令她心動在意的男人。

從她現在的神情看得出來,傅雲鈞跟之前的男孩子是完全不同的,至於她會不會跟在他後面跑,時間可以證明。

午休時間,廣播室照例又播放起輕快的樂音,菁華高中的所有人全都在等待輕音樂結束後的重頭戲。

某人已經在佈告欄上貼上告示,中午時要藉廣播室的公器,向校內某某學長公開示愛。

女生愛男生,還公開讓全校師生知道,這在菁華這所校風開放的學校裡,屬於最刺激與令人期待的一項傳統,在梓泳入校就學的前幾屆便已經開始,至於是由哪一屆開始已不可考。

梓泳也曾被人利用這公器給求愛過幾次,不過由於進行求愛前,必須先將求愛者與被求愛者的公告貼在校內佈告欄上,所以她每次都有機會先去打聽那男生的長相與祖宗八代,看得順眼的才接受,看不順眼的,就蹺到校外去吃午餐,免得被找到。

「你想這大膽的女生會不會是一年級的朱巧君?上次我們警告過她後,她還一臉不甘心。」張紫音將一塊豆皮壽司放進嘴巴裡,看著悶悶不樂、坐立難安的梓泳。

朱巧君是一年級的級花,自從傅雲鈞成為風雲人物後她就看上了他,常在他身邊像黏人的蜜蜂般繞來繞去,不過傅雲鈞對待她並未與其他學妹有所不同。

兩個禮拜前,朱巧君開始發動追求攻勢,只是她的求愛公告一貼上佈告欄就被梓泳給撕了下來,並決定找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學妹好好談一談。

「我就說嘛,學長那麼帥、那麼受歡迎,卻沒有人敢倒追他,原來就是你在搞破壞!」當時朱巧君這麼說,兩手橫抱啕前,不屑的看著梓泳與張紫音。「怎麼,現在又想拿出學姊的身份來欺壓我嗎?我告訴你,我爸爸是市議員,我媽媽是婦女會委員長,你要是敢動我的話,我爸媽絕不會饒過你的!」她高傲得意的對她們嗆聲。

梓泳聽了,猶豫的收回衝動想打人的手。還是別惹事的好,否則鬧到老媽那裡去,她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你要追傅雲鈞的話我沒有意見,我找你來只是想先警告你。」她很久沒有如此捺著性子了。

朱巧君謹慎的蹙起秀眉。「警告我什麼?」

「傅雲鈞早就有喜歡的人了,」梓泳掩不住嘴角的上揚。「我趁機先告訴你,免得你到時落得被拒絕的下場痛哭流涕的就不好看了。」一樣都是少女,她也不想這樣傷害她的心,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她也沒轍。

「學長有喜歡的人?是誰?」朱巧君一臉狐疑。

「我不能說。」她怎麼好意思說是自己呀。

「我去問學長!」她腳一跺就跑走了,等梓泳跟張紫音回過神來,她早就跑遠了。

「怎麼辦呀?」梓泳無措了起來。傅雲鈞要是知道她找他的仰慕者私下談話,不知道會怎麼想她?

「什麼怎麼辦?追呀。」張紫音頭腦很清晰,拉起她的手就朝三年級那棟樓快步走去。「否則她亂講話的話我們怎麼辯駁?」

梓泳想想也對,腳下也就不再躊躇。

她也沒說錯,是他親口對她說愛上她的,紫音也有聽到,他還為了這事打跑許多龍,依他的個性,應該不會做出全盤否認的事。

不過現在距離那個告白的下午又已經過去兩個多禮拜了,在學校或家裡他從沒再主動找過她,而他不找她,她當然也就不可能厚著臉皮去找他。

這是一個說喜歡她的人該有的態度嗎?

管他的,話是他說的,她也只不過是對朱巧君實話實說罷了,剛好趁這時候,看他怎麼反應。

一口氣跑到三樓,在樓梯口正好與傅雲鈞與朱巧君碰個正著。

平常都只隔著遠遠的距離,在操場或教室外遙望他的身影,現在突然看見他站在自己面前,梓泳那心如擂鼓、呼吸困難的症狀又全跑了出來,她伸手將落到頰邊的散發塞回耳後,突然又覺得自己的動作有點愚蠢,立刻收回手、挺起胸,刻意保持面無表情。

傅雲鈞就站在兩步外看著她,黝黑的眼珠裡有著詢問。

他還是好看得令人心痛!梓泳一直覺得學校的運動制服非常醜陋,天藍色單調 T恤,配上深藍色運動褲,褲子兩旁還各加兩條黃色的線,這麼怪異的配色與完全看不出美感的衣服,不知道為什麼,傅雲鈞穿起來就是那麼的賞心悅目、英氣逼人。

「怎麼了?」他問硬是將他拉出教室的朱巧君,聲音一樣磁性好聽。

朱巧君拉著他的手臂,眉毛蹙成八字形,紅唇嘟起,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她說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是真的嗎?」她指著梓泳。

傅雲鈞望向梓泳,她立刻栘開視線看著貼在牆壁上看著他們的張紫音,張紫音則別開頭,用無聲的肢體語言要他們自己去解決。

梓泳只好直視前方,望著在前棟樓外走廊走動的學生。

「學長,是不是真的呀?」朱巧君又撒嬌的搖了搖他的手,沒耐性的問。

「真的呀。」傅雲鈞大方承認。

朱巧君倒抽口氣,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是誰?那個女生是誰?」她逼問。是哪個狐狸精?

梓泳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喉嚨了,身上的血液以倍數在血管裡奔騰衝撞著。她一方面希望朱巧君別再問了,一方面又虛榮的希望傅雲鈞在她面前說出自己的名字。

「是誰不重要,她對我並沒有相同的感覺,所以沒什麼好說的。」傅雲鈞輕歎了聲。

梓泳小小的楞住了。他在說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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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4 01:02:36
第三章

「學長,是誰這麼不長眼睛呀?」朱巧君一掃之前的陰霾,喜孜孜的罵道。「不過也還好她不長眼睛,我才有機會,學長,我當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她毫不害羞的挽住他的手臂。

心情剛經歷大起大落的梓泳聽了後,真想衝過去拉開她並呼她兩巴掌。

「等你期中考全班第一名時,我會好好考慮的,快回去上課。」傅雲鈞拉開她的手,將她推向樓梯。

「這可是你說的,我就拿第一名給你看。」雖然她對唸書沒興趣,但為了他,她拚死都要拿到第一名!滿懷雄心壯志的朱巧君開心的走了。

「你們也有問題要問我?」傅雲鈞看看梓泳又看看張紫音,最後眸光落在梓泳身上。

「我上次明明沒有說過那種話!」梓泳忿忿的為自己申辯;

「什麼話?」他裝傻問。

「我對你沒感覺的話。」她大聲的提醒他,

「喔!」他恍然。「我說的是真的,而且我覺得你不但不喜歡我,反而還很討厭我。」他無奈的撇撇嘴角,一副不知何故惹她厭的模樣。

「我也沒說我討厭你。」這就是蒙受不白之冤的感覺嗎?梓泳氣得雙拳緊握。

「你沒說,但感覺得出來。」

「什麼感覺呀?」

「這兩個禮拜來在學校碰到,你都對我視而不見,到你家你也愛理不理,你的這些表現不是討厭,難不成是喜歡呀?」他反問。

梓泳啞口無言。她的確是做了這些事沒錯,可是她就是不知道要怎麼對他嘛!說穿了就是害羞,沒想到落在他眼裡竟變成討厭,可是現在叫她怎麼拉得下臉來解釋?她的自尊比天高耶!

「那你就可以對朱巧君說那種話了?」有沒有風度呀他?

「要不然我該怎麼說?」他一瞼無辜。

「你這樣明明就是叫她對你有所期待,」

「有期待是件好事呀,要是她的學業成績有所進步就更好了。」一舉兩得。

「可是你喜歡的明明是我呀!」

「那你喜歡我嗎?」見她漲紅臉的欲言又止樣,傅雲鈞自嘲的歎了口氣。「這不就是了嗎?」

梓泳想說出「當然」兩字,但比天高的自尊就是死命卡在喉嚨裡,怎樣都不讓她發出聲音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朱巧君說是你們主動找她的,該不會喜歡我的女生你們都有找她們談過話吧?」從她臉上心虛的表情證明他的猜測無誤。

他還納悶自己的桃花怎麼突然間少了許多,原來是她們拿著七星劍在他背後亂砍桃花呀。

「學……學生的本份就是唸書,談什麼戀愛呀?」不甘屈於下風,梓泳逞強的頂了回去。

「你說這句話,我覺得好像沒有什麼說服力。」他調侃道。「好了,你們回去吧,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否則我會以為你真的愛上我了。」

說完話後,他就頭也不回的走回教室去,留下氣惱的梓泳與旁觀者張紫音。

這件兩個禮拜前發生的事仍歷歷在目,這也是這次她們沒去阻擋求愛者到廣播室向傅雲鈞告白的主要原因。

有什麼了不起?她范梓泳寧可暗戀,也不要讓他以為她真的愛上他了,她絕不讓他有任何沾沾自喜的機會。

「我賭一定是她!」見她沒反應,張紫音自信滿滿的說著。

瀰漫在校園每個角落的輕音樂,終於,落下了最後一個尾音,也像把大槌重敲在梓泳身上,她無法克制的緊繃起來,與張紫音兩個人緊盯著教室黑板上的音箱。

「聽完了音樂,終於到了大家最期待的戀愛廣播單元了。今天的求愛者比過去神秘許多,這是有原因的,因為她不想在還沒開口向我們的傅大學長求愛前,先被傅大學長的仰慕者給殺死在路邊。好了,我們請她開始了,大家安靜。」

梓泳幾乎可以看見那個主持人讓開麥克風的模樣。

一個明顯的吸氣聲透過音箱傳出,然後是幾聲囁嚅怯怯的試音聲。

「我是一年二班的朱巧君,要向三年級的傅雲鈞學長告白。」緊張的聲音在這裡頓了頓。「學長,你別忘了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一定會考到全班第一名的,到時你一定要跟我交往,就這樣。」她簡單有力的結束自己的「告白儀式」。

接下來主持人說了些什麼,梓泳已經聽不下去,走出教室望著驕陽下的操場。

那麼熱的中午還是有一大堆臭男生在籃球場上跑來跑去,其中還有傅雲鈞與朱次忠,兩人全都脫去了上衣,汗水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著。

胸口悶歸悶,看到那翦青春活力的帥氣身影她仍是被迷的目不轉睛。

他現在一定很得意,剛剛那告白早就灑遍校園各角落了。

「你就去告訴他你喜歡他吧,老實說,我覺得全校他最有可能交往的對象只有你了。」張紫音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手裡拿著便當一口一口吃著,目光與梓泳一致。

「從來就只有男生追我的份,在他還沒來追我之前,我是不可能會去倒追他的。」他是特別,但還沒特別到足以讓她去倒追他的地步。

「看不出來你是那麼矜持的人耶。」張紫音笑出聲來。

她們暫時停止交談,專注的望著下面。

在一堆女生的簇擁下,走出廣播室的朱巧君來到籃球場旁,傅雲鈞他們也停下了比賽。

只見他將籃球夾在右手腰間,不知道跟朱巧君說了什麼,然後又舉手摸摸她的頭。

「梓泳!」無聊的朱次忠發現了在三樓的她,興奮的在籃球場上又叫又眺。「下來呀!」

朱次忠的嗓門跟廣播器有得拚,他一叫,籃球場上的人全都朝三樓望來,包括傅雲鈞。

梓泳不閃也不躲,他看她,她也看回去,兩人就這樣遙望著。張紫音則愉悅的在一旁頻頻向下拋出飛吻。

突然,傅雲鈞放下球,將兩手圈起圍在嘴巴旁。

「范梓泳,晚上記得回家吃飯!」他一喊,所有人全都騷動起來。

本來就跟梓泳有所嫌隙的朱巧君聽了他的話,忍不住抓起他的手氣急敗壞的質問。

「學長,你幹麼這樣跟她說話呀?你跟她是不是有什麼關係沒讓我知道?」她糾著臉問。心愛的學長跟大姊頭有牽扯的想法令她無法接受。

「她就是我喜歡的人呀。」傅雲鈞笑說,又望向三樓的人兒。「范梓泳,你聽到沒?」

他的話就像顆炸彈般在原地引爆,炸得朱巧君等人七葷八素,不知時日了。

在三樓的梓泳只看得到下面那一小圈騷動,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要她回家吃飯的話,怕人家不知道他們的關係?雖然聽起來很不高興,但他的舉動卻又讓她不由自主的心頭沾上了甜。

「朱次忠,放學後載我回家!」她對朱次忠說,故意忽略他。

朱次忠還來不及答好,粗壯的左手臂就被傅雲鈞輕槌了下,他痛唉一聲,也接收到他的眼神了。

「我送你回家,放學時我去教室接你!」傅雲鈞又喊。

不等她回答,他彎身撿起球,不知對朱巧君說了些什麼,又打起籃球來了。

梓泳看見朱巧君哭著跑走了,心裡像突然射進陽光般陰霾盡散,有鬆口氣也有一吐怨氣的感覺,讓她心情太好。

「他是不是想讓你們的戀情透明化了?」張紫音突然又冒出這個問題。

梓泳笑咪咪又沒好氣的白她一眼。

「拜託,什麼戀情透明化,根本連開始都還沒有,載我回家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肚子好餓,我要進去吃飯了。」終於有胃口,她踩著輕快的步伐走進教室。

張紫音瞧她的模樣,受不了的搖搖頭,

少女情懷都仔仔細細的寫在臉上了,真不知道她還在《什麼。

望回籃球場,張紫音張嘴大喊。

「朱次忠!朱——次——忠!」

她喊了幾聲朱次忠才發現,站在原地仰望。

「幹麼呀?」

「放學後可不可以載我回家?」她放聲問。

「好,放學我去教室接你!」他阿莎力的一口答應,接著繼續加入戰局。

張紫音偷偷笑了起來,臉頰飛上兩朵紅霞。

菁華高中的校慶熱鬧開鑼。

操場上一邊舉行學子的體育競賽,一邊舉辦園遊會,開放給校外人士參加。

體育競賽裡最吃香的當然還是四肢發達、運動細胞發達的學生,而傅雲鈞的班上是接力賽、拔河、籃球比賽的三冠王,至於他個人則獨得了一百及兩百公尺短跑及柔道比賽的冠軍,若非學校規定個人最多只能參加三項競賽項目,他應該還能得到更多優勝。

在這樣高潮迭起的比賽裡,還發生了一件令人嘩然,在全校師生面前活生生上演的擁吻情事,三名主角分別是朱次忠、傅雲鈞與范梓泳。

話說當天,梓泳只參加了一項拔河比賽,比賽結束就跑到學校東側舉行的園遊會區去閒逛,邊走邊吃東西,玩得不亦樂乎,直到校內廣播三年級籃球爭霸賽即將開始才栘步到籃球場。

籃球場四周早就被圍得水洩不通了,她硬是擠到最裡面去,坐在張紫音身邊,消息靈通點的人都知道,那一區早就是小霸王朱次忠幫她們「規劃」來的好位子,所以沒人敢出言抗議。

坐在那裡,聽著女孩子的歡呼聲,好像與上一回她在這裡觀戰時無異,只不過當時傅雲鈞與朱次忠是隊友,這一次他們則成了敵人。

就整體戰力比較起來,傅雲鈞這隊比較佔優勢,因為除了他本人外,還有另外兩個籃球校隊隊員加入。朱次忠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除了他外,籃球隊隊員只有一枚,其他的全是臨時充數的。

大概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整場比賽朱次忠都以拚命三郎的姿態搏命演出,每超前一分都能讓他興奮的振臂歡呼,每落後一分也都能讓他更加拚命!

反觀他的努力,傅雲鈞就顯得輕鬆多了,就算比了一早上的競賽,在籃球場上的他仍顯得游刀有餘,就算偶爾敞隊有分數超前的情況,還是能很快將分數給追回來。

這場比賽是名副其實的拉鋸戰,就在雙方互有領先,打得難分難解的情況下,在距離終場僅剩十二秒的關鍵時刻,朱次忠孤注一擲的站在三分線外立定跳投,漂亮的空心球,三分入袋,頓時領先傅雲鈞他們兩分,他激動得當場瘋狂的又叫又跳,興奮的跟隊友們擁抱,又跳到場邊跟觀球的同學抱成一團,就像他們已經拿到了冠軍般。

處於高度亢奮狀態中的朱次忠不經意看到了坐在那裡的梓泳與張紫音,而在梓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前,已經被他給用力的熊抱住。

她拍拍他的手,想提醒他比賽還沒結束,他高興得太早了時,突然發現她的兩頰被他汗濕的雙手給夾住,就在她目瞪口呆之際,他嘟起的嘴巴用力的朝她的唇上蓋了下去。

梓泳只覺得腦袋裡轟地巨響,一片空白,連身旁張紫音的抽氣聲,場邊的歡呼叫好聲都置若罔聞,連朱次忠何時被傅雲鈞給踢走的都不曉得。

直到朱次忠的臉突然換上了傅雲鈞的,直到他拉起早就被汗濕透的運動衫下擺來猛擦她的嘴巴,她的神智才稍稍恢復過來。

腦袋一開始再度運轉,她頭一個念頭就是:殺了朱次忠!

她完全的思及履及,只是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跳起來,嘴巴就又被封住了。

同樣的目瞪口呆,不過與方才不一樣的是,這回她的腦袋再清醒不過了……

傅雲鈞在吻她,不過又好像有點不真實,真想叫周圍的人安靜一點,讓她好好感受壓在唇上的真實感。

然而天自然是不從她願的,她自己也捨不得離開他柔軟的唇。

像過了永恆,也像是一眨眼的時問,他放開了她,黑眸裡那抹滿足的笑只有她看得見。

「消毒。」他說話的音量也只有她聽得見,可惜她只是兀自發怔,沒辦法回應。

被踹倒的朱次忠氣呼呼的眺起來,用力推了傅雲鈞一把。

「你是不是輸給我不甘心呀?」他臉紅脖子粗的咆哮。

傅雲鈞站起身來。

「我沒有不甘心,而且也沒有輸給你。」

「你眼睛壞了嗎?沒看見我剛才那個漂亮的三分球?」

「有呀,可是我後來也投了個三分球。」

「什麼時候?」

「就在你跑過來非禮她的時候。」傅雲鈞對仍錯愕中的梓泳努努下巴。

「不可能!」朱次忠拒絕接受他的說法。「比賽明明就結束了,你的三分球不能算分!」

「你投進三分球時還有十秒的時間。」傅雲鈞指指裁判及分數牌,上頭明顯的標示著73……7l。

朱次忠這才看見隊友們失望頹喪的臉色,及計分板上正確無誤的分數,整個人猶如被某雙看不見的手從雲端給推落地面般。

這麼說來,他是拱手白白將冠軍送給了傅雲鈞嗎?

比賽結束,球場周圍的少女各自拾起地上破碎的心,與其他學生一同散去。

傅雲鈞跟隊友擊掌歡呼後一同到園遊會上覓食去了。

梓泳仍怔坐在原地。

「朱次忠。」

呆若木雞的朱次忠聽見聲音,被動的將視線從計分板上栘到面前張紫音的身上。

張紫音對著他微笑,那淺笑溫柔得像羽毛般,正輕輕慢慢的撫平他嚴重受創的心靈。

但就在他感動的沉浸在她的體貼之際,張紫音冷不防的舉起手,朝他的臉上揮去一巴掌,賞完巴掌後又踮起腳尖伸出雙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這個王八蛋!竟敢在我面前親吻梓泳!以後別想我再給你好臉色看,臭傢伙!」放開他後,又餘怒未消的踹了他一腳,張紫音這才氣呼呼的走開。

朱次忠抱著腳原地跳著,痛得齜牙咧嘴。

她是吃錯什麼藥了?他親誰難不成還要經過她同意呀?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朱次忠。」

聽到梓泳的聲音,他背後寒毛一豎,立刻放下腳站得直挺,可惜仍躲不過她呼過來的巴掌。

念在若不是他的強吻,博雲鈞也不會對她的嘴唇進行「消毒」的份上,她並沒有打得很大力。

可是朱次忠是打在臉上痛在心上,先是輸了球賽,又先後被兩個交情最好的異性呼巴掌,他簡直心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下次敢再非禮我,小心你們朱家斷後!」撂下狠話後,梓泳就走掉了。

而朱次忠只是摸著臉站在原地,久久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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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4 01:02:48
第四章

范宅裡有個專門接待客人,隱密的大和室,每當范靜香,也就是梓泳的母親有日本客人來訪時,這裡便是她的接待所。

梓泳很少到這裡來,因為媽媽不准,所以當媽媽特地將她叫到大和室去等她時,她的背脊就開始發涼。

她又惹媽媽不高興了嗎?

坐在大和室裡時,她一直想著這個問題,實在想不出來,她頹喪的躺倒在身後的楊楊米上,聽到開門的動靜,猛地又坐得直挺挺。

當她看見走進來的身影時,頓時鬆了口氣,卻又陡升起另一種不一樣緊張感。

「你來這裡幹麼?」她沒頭沒腦的問。

隔著黑檜木和室桌,傅雲鈞在她的對面盤腿而坐。

「那你又來這裡幹麼?」他黑眸晶亮的反問:

「這是我家,我愛去哪就去哪。」她哼了聲,示意他問的話有多好笑。

「這裡應該是你母親接待賓客的地方,平時你不能隨意進入,」他倒是對她家的規矩瞭若指掌。「現在你在這裡,大概是要被罵的前兆。」

他的分析精準的刺入了梓泳的痛處,不過她怎樣都不會承認的。

「不可能的,我最近沒做什麼錯……呃,讓媽媽不開心的事?」她及時改口。

「希望如此。」他聳聳肩,好像對她的事不太感興趣!

這個傢伙!梓泳在心裡暗罵,也不想想半個月前是誰在運動會上強吻她的,做出那種讓人誤會的舉動,讓她的身價暴跌,事後又一點點表示也沒有,現在竟然還敢在她面前說風涼話。

他不在意,她當然也不會表現出在乎;

「聽說前天有女校的學生在校門口等你?」她用一種閒聊的語氣問。

很不錯嘛,這麼快就勾到別校的女生了,大概是運動會那天的園遊會所帶來的效應,開放外人參與的結果就是這樣,什麼阿貓、阿狗都鑽得進來。

傅雲鈞看見她耳朵豎得尖尖的。

「她們只是來邀我參加她們的園遊會而已,這總比三更半夜還跑出去參加吵死人的PUB派對好得多。」

他意有所指的話觸怒了梓泳。

「參加派對有什麼不好?這代表我才是活力十足的年輕人,定在自由開放的前端!什麼園遊會,笑死人了,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去參加派對的事?」她突然想到。她從沒告訴過他自己的行蹤,當然他也沒問;也沒在PUB裡遇見過他,莫非她身邊存在著自己從未發覺的告密者?

「你是各大PUB的VIP,他們的網站上都有你的照片,想不知道都難。」他講義氣的將朱次忠給他看照片的事隱瞞著,「你不覺得你在那種場合的衣服都露了點?妝濃了點?換男伴的次數頻繁了點?」

梓泳仔細看他,想瞧出點嫉妒的蛛絲馬跡,可惜,失敗。

這又讓她惱怒了起來。「你管我那麼多做什麼?我又不是脫光光躺在男人的床上被拍到!」假道學!

她的話才剛說完,大和室的雕花金刻門板就被無聲的拉了開來,身穿日本傳統和服的范靜香及先生范國華前後進入,兩人身後跟著傅橋年。

梓泳只覺得頭皮發麻,一顆心涼到了谷底。剛才她說的話老媽應該沒聽見吧?

她在心底暗自期望著,戰戰兢兢的正襟危坐,整顆心七上八下的,直到范靜香優雅的在精繡家族圖騰的墊子上坐定,並遞給她一記冷銳的目光後,梓泳的希望完全破滅,下一秒便含淚帶恨的怨起已經坐到自己身旁來的傅雲鈞了。

都是他害的!嗚,一想到她可能因為剛才那些話而無法去參加新認識的模特兒群的派對,眼淚就幾乎要衝上眼眶,若她真的被禁足了,她的絢麗夜晚將會淪落為地獄。

傅雲鈞可以感覺到身旁她的僵硬與沮喪,不過他倒是自在得很,一點歉疚感也沒有,甚至惡劣的感到某種太快人心的感覺。

那些話不是他逼她說出口的,況且她也自由放縱太久了,偶爾該回到現實世界,體驗一下民間疾苦,就算是像她這樣的大小姐也一樣。

范家夫婦與傅橋年坐在他們兩個年輕人前方,隔了幾步距離跪坐著,相較於梓泳的緊張不安,三個見慣大風大浪的大人顯得沉著鎮定許多,大和室裡的氛圍有種法官審犯人的味道。

范靜香有著大和民族望門內斂沉靜的特質,只是端坐著便足以懾人於下風。

范國華較妻子矮了一些,圓胖的外型,不時帶著微笑,像個好好先生,只有商場上與之交手過的才知道他笑臉底下所隱藏的精明。

傅橋年高瘦穩重,是個中年紳士,摻有銀絲的頭髮往後梳得一絲不苟,鼻樑上一副黑框眼鏡,從臉型端詳年輕時該亦是個美男子,是傅雲鈞中年後的寫照。

終於,一臉無風無雨的范靜香開口了。

「我聽說了一些事,希望你們能給我確實的回答。」她輕柔的開口,聲音比想像中還要悅耳好聽。

不過深知母親脾氣的梓泳知道,她用愈輕柔無害的語氣說話就代表事情愈不簡單。她嚥了口口水。

「什麼事?」她小聲的問。

「聽說上次菁華運動會時,你們兩個在全校師生的面前接吻,這是真的嗎?」她甚至微笑了起來。

梓泳頸後寒毛根根直豎。

「那不是吻!他們男生在打籃球,不小心撞到我,所以才會造成這種錯覺!」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迅速的直接撇清。

回答過後,她本來還有些心虛的,但心裡一想,要是那個吻對他有什麼意義的話,他也不會對她不聞不問了兩個禮拜,還想去參加女校的園遊會,想到這裡,她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范靜香轉向傅雲鈞。「雲鈞,是這樣的嗎?」

梓泳飛快的轉頭看他,用強烈的眼神示意他小心說話。不過他看也沒看她。

「就像小姐說的那樣,夫人。」他恭敬的回答,顯示出良好的教養。

她已經夠難受的了,他不想再惹她不快,所以自動扮演被動者的角色。不過她也未免太小看自己的母親了,她既然有本事知道運動會發生的事,怎麼可能還會被她的三言兩語給哄騙過去?

果不其然,范靜香對於他的回答只是輕輕點點頭後,又犀利的轉向了梓泳。

「那關於運動會後在校門口發生的事呢?還有在英語視聽教室裡的事,你又怎麼解釋?」

梓泳對母親的問題感到一頭霧水,而傅雲鈞則清楚看到一名熟練的獵人在佈置陷阱,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什麼事呀?校門口?視聽教室?我聽不懂。」她真的聽不懂。

范靜香斂起面容,紅唇微抿,美麗的瞼上罩了薄霜。

一旁的范國華對女兒使了個臉色。

「有人看見你們兩個在校門口接吻,連你們在英語視聽教室偷親時還被人撞見!梓泳,你就跟你媽認個錯,你們兩個年輕人互相喜歡想在一起,我們是不會反對的。」他掏出手帕擦光滑額頭上的汗珠。

梓泳倒抽了一口大氣,倉促的與傅雲鈞互視一眼後,激動的傾身向前,兩手在面前的矮桌上緊握成拳。

「媽,你被騙了啦!那些根本都不是真的,自從運動會後他理都不理我了,我怎麼可能還會跟他在校門口還有視聽教室偷親呀?!」哪個人在外面散佈謠言呀?她氣得臉紅脖子粗。

范靜香眼底精光一閃。

「運動會後他就不理你了?為什麼?」

梓泳的嘴巴張了一半,突然又閉起來:怎麼辦?她總不能自打嘴巴說因為他吻了她後就沒理她了吧?

「雲鈞,你應該記得轉到菁華時我跟你說的話,我要你看好她,免得她再出紕漏,可是你居然半個月任她自由發展?我對你很失望,這件事我會記錄在你的評分表裡。」范靜香說的認真,但虛張聲勢佔了大半,

在這種黑白界線模糊的圈子打滾久了,她可以清楚看透一個人適不適合在這裡生存,懂不懂得生存,自從見過傅雲鈞後,她就知道他擁有這種特質,除了遺傳自傅橋年的冷靜淡漠,還有他自身擁有的熱情與自制,而且,他很聰明。

台灣這邊的勢力若要繼續鞏固下去,就非得要有個強而有力的人來取代她不可,幸好她還有個女兒可以來牽絆住傅雲鈞這塊良王,也幸好梓泳是女兒,若是兒子,只怕只有不斷捅紕漏的份。

母親的話讓梓泳不禁心慌了起來,無法細思什麼看好她、評分表的事,馬上又挺起胸膛,急急的說話。

「我說錯了,不是他不理我,是我不理他,跟他沒關係!」她心急的幫他撇清。

范靜香瞄向她。「你為什麼不理他?他對你做了什麼嗎?」

梓泳瑟縮了一下。

「好啦!」她豁出去了。「他在運動會時沒經過我同意就強吻我,所以我就生氣了,所以不理他。」她將頭撇向一旁,好死不死撞進一雙含笑的黑眸裡,她氣極,撇頭望向另一邊。

「我以為你說那個吻不算吻,只是不小心撞到的?」范靜香淡淡的問。

「我記錯了。」她昂起下巴,硬著頭皮說道,

「我真懷疑我有沒有生腦子給你。」她的態度讓范靜香氣得說了重話,但轉眼又恢復自制。「雲鈞,你應該不會跟她一樣記錯吧?」

梓泳撐在楊榻米上的左手小指突然被傅雲鈞的右手小指撞了一下,讓她的心猛地翻了個觔斗。幹麼?連放手的空間都不給她?她將小指收回靠攏無名指。

「是我的錯,那天是因為我們班的籃球隊贏球,我才情不自禁的強吻了小姐,請您別再責怪她了。」在他說話時,底下的手變本加厲的覆壓在她的手背上,不顧她的掙扎,整個握住。

傅橋年對范家夫婦歉然的一鞠躬。

「老爺、夫人,很抱歉,都是我教子無方,讓小姐受委屈了,回去後我會再好好教育他的。」

范國華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別放在心上。

「事情沒那麼嚴重,不過是小孩子玩遊戲嘛。」他轉向妻子。「我看這件事就算了吧,你看,梓泳也知道自己錯了。」他替女兒求情。

梓泳的頭低得不能再低,一副深知己錯的懺悔模樣,其實她是不想讓對面三個大人看見自己雙頰飛紅的狼狽模樣。此刻的她心如擂鼓、呼吸急促,而引發她這些症狀的全是矮桌底下握住她柔荑的那隻大手害的!

他們兩隻小的在這裡情愫漸濃,那三隻大的還在那裡商量是否該判他們緩刑。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姐?聽起來很彆扭耶。」她小聲的對他說,也不再試著掙脫出他的掌握了。

「我爸也叫你小姐,我自然得跟著叫。」他總不能表現得比他爸還大尾吧。

「你不用跟著叫,叫我梓泳就好,如果被他們罵,我會幫你說話。」她不喜歡這種有階層之分的稱謂存在他們之間,

「幹麼一直幫我說話?像剛剛的事我就可以自己處理。」他毫不領情。

「你瘋啦?這種事說實話只會更槽糕!」他的聰明腦袋在這方面還生嫩得很,得靠她才行。

「你說謊也不見得有用吧,還不是一樣被套出了實話?」他調侃道。

梓泳尷尬又不服輸的抿起嘴。

「至少被罵的只有我呀!」她如此犧牲,他還不滿足呀?

他皺起眉頭,認真了起來。「我並不需要靠你保護。」角色應該互易才對。

無法細心體會他話裡的意思,她氣得硬將手從他的大手底下抽出來。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跟我作對呀?」她怒瞪他,忘了對面三隻大的,大嗓門叫道。

她范梓泳不會隨便保護人的,保護他是給他面子,他還有什麼好挑剔的呀?

「幹什麼?」范靜香秀眉微蹙的輕斥一聲,停止討論。

梓泳瞪他一眼,氣呼呼的別開臉。

「我真是太放縱你了,一個女孩子連場合都不會分,在我們還有傅叔面前還敢大吼大叫,太沒教養了。」

「媽,是他——」梓泳委屆的想替自己辯解;她怎麼可能沒教養,如果她沒教養,也是被傅雲鈞害的,他簡直就以惹怒她為樂。

「他怎樣?你們剛才在小聲說什麼,說出來。」范靜香嚴厲的問。剛就看見他們兩個在那裡悉悉憲憲的,以為她沒瞧見嗎?

「是他——」才說了兩個字,梓泳忽然就住了口。

剛才說的全是她說謊、他說實話的事,這怎麼可以說出口?說出來只是憑添他的氣焰,讓她在爸媽面前更抬不起頭來而已。呀,可惡!真是超級不甘心的!

「他怎樣?」范靜香等著。

半晌。「沒有。」梓泳極不甘願的從緊咬的牙關裡吐出這兩個字。

范靜香噴了口怒氣。

「你不要看雲鈞老實就想欺負人家,你要是有雲鈞一半的聰明,我跟你爸就感到萬幸了。」

聽了母親的話,羞憤交加的梓泳眼中頓時盛滿了委屈的淚水。

傅橋年見狀,立刻出聲。

「夫人,小姐遠比雲鈞聰明伶俐得多,上次若不是小姐接到香港恆建公司的緊急電話,並用流利的粵語與對方交談溝通,且迅速的轉告我,恐怕我們早就損失一筆大生意了。」他不疾不徐的替梓泳說話。

梓泳連忙點頭,張大淚眼看著母親,尋求一點肯定。

「夫人,小姐不但聰明伶俐,還熱心善良。」這次換傅雲鈞說了。「上次園遊會時,流浪動物社團舉辦十八隻流浪狗的認養活動,小姐不但主動幫忙,將全部小狗找到領養人,還仔細登記了認養人的資料,到現在都還按時追蹤小狗的情況,真是好善良。」他對她眨眨眼。

梓泳聽得一楞一楞的。這事的當事人是她嗎?傅叔會幫她說話不奇怪,可是傅雲鈞?看來女人的眼淚還真的是挺有用的,想不到這以往總讓她看不起的懦弱行為,現在居然幫了她個大忙。

「幫忙流浪狗?梓泳,這是真的嗎?」范靜香有點懷疑。

「媽媽,這種小善事每所高中都會做呀,我們家梓泳又那麼善良,怎麼假得了呀?」范國華笑咪咪的,為女兒做的好事感到驕傲。

梓泳的頭垂得低低的,有點心虛。事實上園遊會她根本沒去,那天下午她蹺課看漫畫去了。

范靜香遲疑了一會兒。「那你又怎麼會說粵語?在哪裡學的?學校有教?」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集中到她身上,梓泳一驚,腦於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四個字:慘了慘了!

她怎麼可以說她的廣東話是在PUB混時,跟香港來的酒保學的呢?她會被打死的。

「是我教她的。」就在她急著想藉口時,傅雲鈞悠哉的如是說。

「你會粵語?」范靜香狐疑的望向一旁的傅橋年,他只是垂下眼瞼。

他不知道兒子葫蘆裡賣什麼藥,所以假裝沒看到。

「是的。學校沒教,我是看港劇學的。」他解釋道。

「看港劇就可以將廣東話學得這麼流利?」

「媽媽,你剛不是才讚雲鈞聰明嗎?看港劇學廣東話怎麼難得了他呢?我們家梓泳的廣東話那麼流利一定也是跟雲鈞學的,所謂教學相長嘛,兩個年輕人靠這樣互相學習是件好事呀,我們應該鼓勵才是!」范國華很開心,紅光滿面的。

「爸爸說的對,我不想要什麼昂貴的禮物,讓我去歐洲渡假好不好?」梓泳雙眸閃著希望之光。

傅雲鈞盯著她瞧。她還好吧?沒發燒吧?不想要什麼昂貴的禮物?她是把去歐洲渡假當成去西門盯逛街嗎?

「不行!」范靜香一口否決。「在你大學沒畢業之前,都給我安份的留在台灣。」

「大學?!」梓泳失聲尖叫。「那我不就還要熬五年?!」她高中部還沒畢業耶!

「也不一定,如果你沒考上大學,就等我死了再出國去玩吧。」范靜香好整以暇的宣佈。

梓泳已經嚇到說不出話來了。媽媽說的對,她考不上大學的機車有百分之八十,這還是樂觀估計……完蛋了,等她能出國,她的青春小鳥早就一去不回了。

范靜香露齒一笑,顯然很滿意女兒的表情。

「你也不用擔心,從現在開始唸書也還不晚,就讓雲鈞當你的家庭老師好了。」她從容的丟下第二顆炸彈。「雲鈞,我這個笨女兒就麻煩你了。」

「夫人放心,我會盡我所能的。」傅雲鈞禮貌的接下這艱鉅的任務。

范靜香滿意的點點頭。「那就從下禮拜開始吧。梓泳,下禮拜一下課就立刻回家來,不准再出去鬼混,聽到了嗎?」

「媽,我這個月的行程都已經排好了耶!」梓泳想到她的Porty、她的漫畫書、她的撞球場、她的保齡球、她的KTV,硬是從震驚的狀況中回神,再不說話她的人生就要變黑白的了。

「全部取消。」不容辯駁的語氣。

「媽,你不能這樣對我呀!」她哀嚎,一旁的傅雲鈞則滿臉同情。

他知道她放學後的交際對她有多重要,雖然他十分不以為然。

「你不想補習也行。」意料之外,范靜香突然說。

梓泳立刻喜出望外。「真的?」

她點點頭。「不補習的話我看你也上不了大學,我不想一直為你的未來傷腦筋,所以我已經幫你物色了幾個好對象,高中畢業後你就開始相親,然後結婚吧。」

不敢相信母親會這麼冷靜又冷血的說出這些話,梓泳白了臉,再度嚇得說不出話來。

「媽媽,梓泳還那麼小,這太急了吧?」范國華不忍心的求情。

范靜香不為所動。「爸爸,她不能當一輩子的小孩子,你也知道我這樣做全是為了她好,而且我們不是說好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你不會干涉的嗎?」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

每當老婆用這種嗓音說話,范國華就沒轍了。

傅雲鈞看著他們,怎麼也無法將身邊這個黃毛丫頭跟結婚兩個字連在一起,如果她真的結婚了,那對她肯定是個酷刑,對她的另一半也是。

他想像她背上背個娃娃洗衣、煮飯、拖地做家事的情景,覺得有些好笑,但那也只是想像,他還沒打算將她讓給其他男人。

「夫人,請你取消第二個條件,我一定會讓小姐考上大學的。」他堅定的語氣成功吸引了三位大人的注意力。

他可以看見范靜香眼中熟悉的讚賞,知道她將不會否決掉自己的要求,否則便是自打靜香嘴巴,畢竟讓他從雄中轉到菁華是她的王意,意圖也不言而喻。

他相信方纔的第二項條件是針對他,原因自然是因為他對她的要求從來只是順從照做,她從來不知道他心裡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包括是否真對她女兒有意思。

范靜香是個成功的酒店經營人,卻也與一般母親無異,他相信自己這項保證已經反應出內心的一些心意了。

他的聲音讓失落的梓泳回了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軟在楊楊米上的左手又被他給緊握住了,溫暖而堅定的力量從他身上源源不斷的傳來。

她猛抽了口氣,哭喪著臉。

「媽,我願意下課後就回家補習看書,努力考上大學,求求你不要找人來跟我相親,我還不想嫁……」說到最後,她的嗓子已經是嗚咽般的泣聲了。

她不要跟個陌生人結婚,做那檔子事,然後懷孕,生陌生人的孩子,與其發生這麼可怕的事倒不如乖乖忍耐個半年唸書,再加上是傅雲鈞當她的家庭教師,讓她喪失課後活動的絕望感減輕許多。

「我跟你爸都很高興你終於願意振作起來了,記得,從下禮拜開始。」范靜香在說話的同時,人也優雅的站起,施施然的步出大和室。

「梓泳,爸爸買部電腦送你。」范國華高興的說完,跟在老婆後頭離開。

梓泳沉默的點點頭。

傅橋年在跨出大和室前看了兒子一眼,彼此交流了個安靜的眼神。

貼著金箔畫的門板再度被關上時,大和室裡一片靜默。

一抹細微的啜泣聲撕開了安靜,梓泳低著頭細細碎碎的哭了起來。她知道在他面前哭很丟臉,他十之八九會嘲笑她,但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得釋放自己的情緒,她現在的眼淚是傷心,也是安心,她傷心母親這樣對待她,卻對不必在畢業後就相親結婚感到安心。

傅雲鈞比她實際多了,放開她的手走到後面櫃子,拿了紙跟筆,坐回矮桌後便仔細擬起教學表。

在經過這段日子的曖昧不明與格格不入之後,這次他們倆終於有個共同的努力目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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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4 01:03:33
第五章

熬過了半年,梓泳的苦心沒白費,炙熱的聯考過後,她以吊車尾的方式上了中部一所私立大學,不過卻也為時已晚的發現傅雲鈞並沒有參加大學聯考。

「我對自己的人生早有規劃了。」就這樣淡淡丟下一句,他就入伍當兵去了,選的還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海軍陸戰隊。

他在梓泳喜獲上榜的消息之後,如此輕描淡寫的告訴她,乍聽到的梓泳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可是他的目光一直這麼歉然又堅定,她這才慢慢接受這突來的消息,考上的喜悅也頓時被沖別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皂鋪天蓋地而來的憤怒。

他打算就這樣離開她了?就在兩人緊密連結半年後的現在?那他喜歡她的告白呢?有意無意的親吻呢?她支持不下去時他的依靠呢?他牽她手時的溫暖呢?他就這樣丟下她,是在耍弄她嗎?

他絕她比他更絕,在他離家入伍去的前一天,她就收拾行囊到大學學區旁的宿舍去了,準備拋開惱人的情愫與眼淚,好好展開她的大學新生活。

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己從沒將對他的感情說出口。

就這樣,曾經如同生命共同體的兩人分開了,梓泳刻意不去聽聞他的消息,只是這個壓抑讓她心裡的空洞愈來愈大、愈來愈深,更令她沮喪的是無論她在大學交多少朋友,參加多少社團活動,玩得多瘋狂,都無法阻止空洞感在心底蔓延。

大二的暑假,母親打了通電話,要她回家聚一聚。

「讀大學後,你已經快兩年沒踏進家門一步了,我不允許你這樣下去,學校一放假就立刻給我回家,雲鈞也快退伍回來了,我們可以順便幫你們這兩隻流浪狗洗個塵。」范靜香在電話裡加是說。

流浪狗三個字讓梓泳想起一本名為《愛情裡的流浪拘》的書,不過她拒絕承認自己正在愛情裡流浪,她只是遭到某人的放逐,無情的。

「媽,我真的不能回去,我已經接了幾個平面廣告,還要跟戲劇社的人去台北的劇團排演,真的走不開。」雖然她在劇團裡的角色只是可有可無的路人甲,但只要能讓她當不回家的藉口,再爛的角色都無所謂。

老媽為她的決定氣得要命,卻也因為天高皇帝遠,再也無法隨心所欲的控制而難奈她何。

暑假一開始,梓泳就開始進行平面廣告的拍攝工作。

走進這個圈子後,她有點懷疑戲劇社的指導老師為什麼要介紹她來拍平面,因為身邊走來走去的女孩子無一不是高姚性感又美麗,她還以為自己一六七的身高已經夠高了,沒想到一站出來不是比別人矮一個頭就是半個頭,就在她準備逃走之際,被攝影師高承廣給抓了回來,沒禮貌的捏著她的臉東看西看後就叫化妝師給她上妝,接著就拍了一組照片。

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高承廣還挺有兩下子的,拍出來的照片比她以往無厘頭的自拍照好看多了,不但上相還非常有個性。

高承廣說現在就是流行她這樣的個性美,接著他就成了她的好朋友,最愛說的一句話是:我遲早會透過鏡頭愛上你的。

這天的拍攝工作因為機器故障,遲了三個多小時才收工,等高承廣送她回到宿舍時已經深夜十一點多了。

「你真的不考慮當專屬模特兒嗎?有幾家正派的模特兒經紀公司問起你,要不要考慮一下?這可是別人擠破頭部不見得搶得到的好機會耶。」停在宿舍前,高承廣又舊事重提。

「不要。」梓泳一如以往的乾脆。「拍廣告是我打發時間用的,我並不缺錢。」她努力讓自己忙碌是為了不讓自己沉溺在無意義的回想裡。

高承廣將車子熄火,打算好好開導開導她。

認出他那種「教誨」的表情,梓泳先發制人的朝他伸出乎。

「別再提了,再說的話,我就做到今天為止。」她毫不留情的說。

他拉下她的手。「你的脾氣怎麼那麼倔呀?難怪我會那麼喜歡你。」他就是欣賞她這點,換成其他女孩,恐怕早就為這好機會搶破頭了。

梓泳盯著他緊握下放的手,思緒有些飄開。

兩年前,傅雲鈞也曾這樣握住她的手,當時她只感覺心頭甜甜暖暖的,身上有股輕微的電流亂竄般的酥麻。

現在高承廣握住她的手,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是同性戀,你還是去喜歡別人吧。」她撥開他的手。

高承廣搖搖頭。「你絕不可能是同性戀,我猜你之前一定有個很喜歡的人,可是卻被拋棄了,我說的對不對?」

梓泳沒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透過攝影鏡頭,我看見的可多了。」他得意的說,

「晚安。」她傾身擁抱並與他道別後,開門下車!

又勾起從前往事與身體疲累的關係,她並沒有注意到一旁刻意避開的身影,失魂落魄的走進宿舍。

「還沒睡呀?」一進宿舍,她驚訝同樣留宿的兩個學妹竟然還在看電視。

一看見她,學妹們興奮的跑過來,還面泛桃紅。

「學姊,你終於回來了,有個人在這裡等你好久,剛剛才走呢!」

「對呀對呀,那個人好帥喔!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帥的男生耶!他是不是明星呀?」

梓泳聽得一頭霧水,連忙出聲制止她們繼續興奮怪叫。

她打了個呵欠。「他有沒有留下名字或紙條呀?」她不甚在意的問。來找她的男生不算少,大概又是戲劇社的學長、學弟或以前的男朋友吧。反正現在不管是誰來找她等多久她都不在意,她只想好好洗個澡然後上床睡覺,

她一提,學妹們立刻記起,連忙跑到櫃檯後將訪客留下的紙條拿出來,又衝回她面前遞給她。

「這是他留給你的,學姊,你跟那個帥哥是什麼關係呀?可不可以介紹給我們認識?」其中一人滿懷期待的要求。

「學姊,你怎麼了?」另一人察覺到梓泳有些不對勁。

乍然見到那熟悉的蒼逸字跡,梓泳先是一窒,然後整顆心就不受控制的狂跳,簡直快喘不過氣了,倦累感早就被忘得一乾二淨。

什麼話都沒說,她捏緊紙條轉身衝出宿舍。他來找她了!她激動得眼眶發紅,急切的在街上盲目奔跑著。

跑沒幾步,身後就傳來熟悉的喊叫聲。

「梓泳!」

她猛地停步,飛快旋身,那抹修長的身影正朝她走來,她只是喘息著,是因為方纔的奔跑抑或太過激動,早已分不清了,週遭的情景也完全消失,她的眼中只剩下那個朝她緩步而來的人。

傅雲鈞站在她面前,黑眸比兩年前更加深邃,裡頭盛載著滿溢的情感注視著她。他心中的激動與思念同樣不下於她。

他微笑。「你瘦了一點。」聲音有些沙啞。

兩年不見,她少了些稚氣,多了些成熟女人的韻味,身形益發美好,會當模特兒他並不意外。

梓泳仍陷在無法自拔的情緒裡,就像拚命壓抑了兩年的思念忽然爆發出來般的不可收拾,而他的出現便是開啟點。

怕一開口就沒用的流淚,她只是看著他。

他比她瘦了更多,人也長高了,使她必須仰頭才行;他曬黑了,俊朗的五官顯得更加突出,他穿了件白色T恤,外罩一件短袖的藍色格子襯衫,一條黑色牛仔褲,一雙布鞋,感覺清爽迷人。

他本來就是個衣架子,經過這兩年的鍛煉,他的身體更結實了,從他顯露出來的赤褐手臂上的肌肉就看得出來。接著,她在他的手臂上發現傷口,立刻拉起他的手。

不看還好,一看她就倒抽了口冷氣,剛才看見的小傷口只是他手肱後傷口的延伸,他的手肱後佈滿了無數條縱橫式的擦傷與割傷,另一手也佈滿了同樣的傷,她傷痛又不解的望著他。

他拉下她的手。「這是光榮的傷痕,必須爬過天堂路才能留下的傷。」天堂路是一條佈滿尖銳碎石的道路,想畢業的海軍陸戰隊隊員都得打赤膊爬過的一條路,不只手臂,他全身都有著被劫裂的傷口。

「為什麼不擦藥?」她還是開口了,語氣有些虛弱。

「有清理過傷口,沒事的。」他安慰道。

她放下他的手,嚥了下口水,想淡去喉問的苦澀感。

「我媽說你快退伍了。」她不喜歡提起這件事,那會讓她想起自己當初被拋棄似的狼狽樣。

「不是快,是已經退伍了,今天早上我就離開部隊了,我來這裡看你好不好。」既然她拒絕見他,那他就自己來找她。

「你還沒回家?」她小吃一驚;她記得他服役的地點離家比她這裡近多了。

「不急。」他淡答,吸了口大氣。「我剛才看見有人送你回來,你男朋友?」

有那麼幾秒,梓泳想倔強的答是,但想想,這麼做一點意義也沒有,便搖搖頭。

「他是我拍攝平面廣告的攝影師,工作晚了所以才送我回家。」

「聽起來是個好人。」

「他本來就是好人。」

兩人又沉默了下來,梓泳不禁開始懊悔起那包回嘴。高承廣是不是好人干她什麼屁事呀?傅雲鈞好不容易才來找她耶!

「你在這裡等多久了?」她試圖再將話題導回正常的方向。

「不久。」他模糊的回答,事實上他下部隊後便直接到這裡來了,等了約三個小時。「你那兩個學妹待我很親切,不過你們這是女子宿舍,還是不要隨便放陌生男子進去等人比較好。」傅雲鈞給了個建議。

她只是點點頭。

他不瞭解女孩子,她們對想妄進宿舍的男孩子當然都是毫不客氣的,不過在這種慣例之下唯一的例外是,帥到令她們無法抵擋的男性,就像遇到傅雲鈞,她們頭都昏了,只差沒抱住他大腿請求他的侵犯,哪可能叫他別進宿舍呀?

「你吃過晚餐沒?要不要一起去吃些東西?這附近還有問不錯的PUB——」

「不用了,」他截斷她的話,她的臉上立刻浮上失望。「我還得坐車回高雄,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對了,這禮拜天你會回家嗎?聽你媽媽說你讀大學後就很少回家了。」

梓泳心虛的將目光飄開。她怎麼能說是因為他的關係所以才不想回家的?家裡到處都有他的影子,她光想就氣。

她的表情複雜,看在傅雲鈞眼裡,以為她在為難的掙扎。

「如果你有事也沒關係,我會幫你跟夫人說的。」

「沒事的話我會回去,不過你們最好也別期望太高。」她仍嘴硬。不然哩?都斬釘截鐵的跟老媽說不回去了,現在見到他又想回去,這根本就是懦弱的表現,她范梓泳從來就不是這麼軟弱的人。

「我知道了。那,晚安。」傅雲鈞淡淡一笑。

「晚安。」

看著他的背影,梓泳真的覺得他成熟了好多,才二十一歲,感覺就像個大人了,當過兵果然還是有差。

她忽然覺得,自己體內沉寂許久的某個部份,似乎又開始跳動起來了。

「到福華社區表演是早就排定的事,我也早限你說好了,你現在突然說不演,叫我們怎麼辦呀?」戲劇社社長小梅對正在宿舍房間裡收拾行囊的梓泳大發雷霆。

梓泳不為所動的將衣服塞進旅行袋裡。

「我的角色又不重要,有我沒我不都一樣,」她心不在焉的回。

小梅氣得手擦腰。「范梓泳!當初是你說自己外務多,給你個小角色就好,現在你反而怪起我來了?」

「我知道我說過什麼,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現在這樣不是正好,少一個小角色對你的戲一點也沒影響嘛。」她拉上袋子拉鏈,將之甩過肩後,走出房門。

小梅緊跟在她身後。

「我不管有沒有影響,反正你這麼敞已經對我造成困擾了,而你連個正當的事由都沒有!」她差點撞上梓泳的旅行袋。

梓泳轉過身來,脂粉未施的粉瞼上掛著不耐,

「你不爽的話可以把我趕出戲劇社呀,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她瀟灑的轉身離開。

氣得渾身發抖的小梅立刻追出去,對著正坐上計程車的梓泳咆吼。

「你竟然這樣對學姊說話!你等著好了,我一定會報告指導老師,叫她趕你出去的!范梓泳,以後別再讓我見到你——咳咳!」她追在計程車後,冷不防的被計程車後飛起的煙塵給嗆個正著,猛咳不停。

梓泳包計程車回到高雄時已近中午,付錢下車後,管家太太跑了出來,高興的接過她的旅行袋。

「小姐,你兩年沒回家,陳媽想死你了……你看看你,瘦了那麼多,有沒有按時吃飯呀?」陳媽眼泛淚光的掐掐她的腰與手臂,心疼得要死。

「陳媽,沒你照顧,我怎麼能不瘦?」她的嘴巴甜得像蜜,讓陳媽破涕為笑。

「快進來吧,老爺跟太太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會很開心的。家裡今天來了幾個客人,老李把午餐煮得很豐富,你要多吃一點。」

幾個客人?說的一定是傅家的人。想到這裡,梓泳更開心了。

跟著陳媽進屋,正在與傅橋年及酒店幹部進行討論的范國華與范靜香看見她,臉上都浮現了驚喜。不過范靜香在片刻後就回復了冷靜自持,坐在沙發上一動也沒動。

范國華則激動的從沙發上跳起,給了女兒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怎麼又瘦了呀?上次爸爸去看你時都沒這麼瘦!是不是錢又花光了?等一下爸爸再開張支票給你,你記得多吃一點,」他心疼的摸著女兒的臉。

「她現在有在打工,可以負擔自己的生活費,不需要給她支票了。」范靜香站起身來,對老公的抗議充耳不聞。「你不是很忙嗎?接了幾個平面廣告,還得去台北演戲,那麼忙怎麼還有空回來?」女兒說的話,她這個做母親的記得可牢了。

身為東方酒店的負責人,鮮少有人敢這麼頂撞她的,尤其還是自己的女兒,她不想記得都難。

雖然都離家兩年了,獨立自主了許多,但對老媽她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還是像兩年前那般敬畏,被說得一句話都不敢吭。

還好范靜香並未再為難她,淡淡挑高眉,又優雅的坐回沙發裡。

「上去換件像樣的衣服,待會兒有幾位貴客要來家裡吃飯,不要丟了范家的臉。」

梓泳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出門前才套上的水藍無袖T恤,牛仔褲也才一個禮拜沒洗,離不像樣還有段差距嘛,再說傅家人又不是沒見過她,有什麼好丟臉的呀?老爸拍拍她的肩膀,她這才頗不甘願的上樓去換衣服。

花了二十分鐘,她換了件細肩帶白色洋裝,上半身服貼略低陶的設計,突顯了她渾圓的胸型,及膝微蓬的裙擺露出修長纖細的小腿,腳上踩著一雙金色的露指高跟鞋緩步上樓,她還將長髮高高束起在腦後,編成髮辮挽成髻,鵝蛋型的粉臉上薄薄上了層妝,整個人美麗高雅中又帶了點俏皮。

雖然她的平面工作與時尚圈沾不了什麼邊,但打點自己這點小事她也學了不少,當然,她不是因為伯丟范家的臉,而是刻意想穿給傅雲鈞看。將近兩年的時間不近女色,她誓死都要給他一種驚艷到無法呼吸的感覺,讓他知道她的身材有多進步,讓他知道這兩年來他因為自己的愚蠢而錯過些什麼。

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盤。

下樓後,她得意的接受在場所有人的讚美,除了老媽外。緊接著,門外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音,梓泳雖然告訴自己要鎮定,但體內的紅色血液偏不聽話的開始狂奔,心臟收放得厲害。

首先進屋的是傅橋年,他有禮的招呼身後一對日本夫妻進屋,在夫妻身後的是他們的女兒,看起來與梓泳年紀相仿,但身高不到一六O,穿著華麗的日本和服,頭髮梳挽在腦後成髻,插著鑲碎鑽的流蘇髮簪,圓潤的小臉上只有淡妝,黑亮的圓眼睛,長長的眼睫毛扇呀扇的,櫻桃小口,雙頰染著紅霞,有禮謙和的與范家夫婦寒暄。

出於女性本能,梓泳的體內發出了危機訊號。她直覺認為這女孩今天來的目的並不單純。范靜香對她招招手,她連忙栘過去,沒空再多想。

經過介紹,她知道這三位日本客人是一家人,姓宮本,女孩名叫櫻子。

她對宮本夫婦的大力讚賞客套的應答著,直到傅雲鈞扶著母親走進屋裡,她的全身細胞就像雷達般的全被他吸引了過去。

傅雲鈞難得的穿著西裝,沒系領帶,玉樹臨風中又帶點瀟灑不羈的味道,看得她連嚥了幾口口水。

一進門,他的視線就對上了她的,無聲的將她從頭到腳仔細看了一遍,讚賞的目光毫不吝嗇的傳遞給她,嘴角揚起性感的弧度。

午餐時,很幸運的,傅雲鈞與梓泳的座位緊鄰著,她為此而笑容不斷,只是宮本櫻子就坐在博雲鈞對面,又不時偷瞄他,讓她有種芒刺在背的不適感。

這餐飯起先吃得很愉快,大人們聊著天,她跟傅雲鈞也不時交換菜色,她將討厭的紅蘿蔔丟給他,他則將鴨胸肉輕放進她盤子裡。

他們有時也低聲說兩句,只是當她問到不知宮本一家人到台灣做什麼時,他的俊臉上便閃過一抹陰鬱古怪,然後沉默的看著她,欲言又止。

她從沒見他這樣過,心情也受影響的感到些許煩躁,但還是捺著性子等他開口。

「梓泳——」他還是開口了。他寧願先告訴她,免得待會兒夫人宣佈時她會有過度的情緒反彈。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范靜香與他選在同一個時間開口,她一說話,傅雲鈞便無法再說下去。

「今天真是很開心!」范靜香笑容可掬的提高音量。梓泳則是將納悶的目光從傅雲鈞栘到母親身上。「不但雲鈞順利從軍中退伍了,還有宮本先生、太太及美麗可愛的櫻子小姐光臨寒舍,真是相當令人開心。」

梓泳有點失落。她也回來了,老媽卻連提都不想提,她小喘了口氣。

驀地,一隻手俏俏的握住她疊放在大腿上的手。傅雲鈞拉下她的手,在兩人之間緊握。

梓泳連頭都不敢轉動,只覺得停留在身體裡兩年的空洞與酸澀的失落感正迅速的被爬上心頭的甜蜜所取代,就好像重拾了兩年前的日子一般。

不過這樣的濃情蜜意並沒有持續太久,再過幾分鐘,她滿心以為的美好將會再度崩裂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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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4 01:03:48
第六章

「宮本先生一家難得到台灣來,請務必讓我略盡地主之誼。」范靜香望向傅雲鈞。「雲鈞,宮本先生他們在台灣的一切就交給你了,你們也可以趁這機會互相瞭解,聯絡聯絡感情,畢竟你到日本讀書後,許多事還得麻煩人家。」

「是。」傅雲鈞應聲,更加緊握住手中柔荑。

梓泳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你到日本讀書後,許多事還得麻煩人家;剛剛老媽是這樣說的?她還在懷疑,身旁那聲是徹底粉碎了她的困惑,包住她手的大掌傳來陣陣收緊的力道,但她一點溫度都感覺不到。

她再也聽不見母親在說些什麼,感覺自己正試圖掙脫他的手。

他要到日本去?才剛自她的生命消失兩年,他又要到日本去?她深吸了口氣,想緩和胸口逐漸擴大的悶痛,

好吧!她可以理解當兵是每個男孩子應盡的義務,所以對於他提早入伍從軍的決定可以原諒,他去找她時她也見他了不是嗎?當時他的眼神是那麼眷戀、那麼不捨,彷彿明白他當初放棄了什麼,正為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悔,清楚他不該離開她的事實。

當時她是這麼以為的,所以她興高采烈的回家來,沒想到,他又要丟下她到日本去了?!他在要她嗎?很好玩嗎?

她的滿心喜悅是為了什麼?她的滿懷期待是為了什麼?

當兵前,他說他的人生早就有了規劃,當他這麼說時,她就該明白的,他的規劃裡並沒有她的存在,容不下她的存在,地還在喜悅什麼、期待什麼?

悶痛變成狂怒,帶著火氣的血液在血管裡衝撞,激出無數烈焰。

「放開我!」她霍地起身,甩開傅雲鈞緊握的手,瞪視他的眼裡滿懷仇怨。

她的怒吼聲打斷了范靜香的話,餐桌旁所有人都被她這突來的舉動給嚇到了,不解的看著她。

傅雲鈞神情複雜,看起來似乎有些……傷心?哼!他也會傷心?天會塌!

不顧身上穿著有氣質的洋裝,她一腳踢倒餐椅,轉身就住門口跑去,對身後父母的叫喚聲充耳不聞。

她現在只想將傅雲鈞給大卸八塊,其他的她都不在乎了。

傅雲鈞告了聲罪,在玄關處追上她捉住她的手腕,沒想到被拉住的梓泳,反身一巴掌就摑到他臉上,力氣之大將他的臉都打偏了,左臉頰也迅速發紅。

幾道抽氣聲在靜得可怕的屋子裡響起,所有人都被她這打人巴掌的動作給驚住了,連梓泳也不例外。

她楞楞的看著他的臉,手掌心剌剌麻麻的,一顆心也落到了谷底。

雖然過去批評她太妹、驕蠻的聲音不絕於耳,但她頂多只是用家裡的權勢壓壓人,從沒動手打人過,沒想到頭一次因衝動而動手,竟然是落在自己最愛的人臉

她看見傅雲鈞的嘴唇抿了抿,接著緩緩回過頭來,眼底燒著熾熱的怒焰,太陽穴旁還有青筋浮現。她從沒見他如此生氣的饃樣,有那麼一瞬問,梓泳以為他會回手給她一巴掌,忍不住往後踉蹌小退一步。

他是朝她伸出手來了,不過是很狽抓住她的手腕,硬是拖著她大步走回餐桌旁。

梓泳只感覺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她倔強的別開臉。

「夫人,你說過,如果我願意去日本受訓,我便可以請你答應我一個條件,這句話還算數嗎?」

受訓?這下梓泳全明白了,他會去日本果然還是跟母親有關。每次都是她,每次都是她!

范靜香瞧了眼梓泳忿忿不平的臉色,平靜的點點頭。

「算數的,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他鬆開梓泳的手腕,往下握住她的手;

「把梓泳給我。」

他的話一出,梓泳震驚的回頭瞪著他瞧,她有沒有聽錯?他叫母親把她給他?

傅橋年比范國華的動作還快,率先怒站起身。

「雲鈞!你在說什麼?小姐是可以說給就給的嗎?你……你是不是頭腦泛糊塗了?夫人派你去日本學習已經是恩惠了,你竟然還不知天高地厚的胡亂要求,你——」罵到最後,他氣到都不知該怎麼罵下去了。

他一坐下,范國華馬上又站了起來,不過他的語氣緩和了些。

「雲鈞,梓泳不是東西,不能說給就給呀,梓泳,你覺得呢?你想跟他嗎?」他突然將問題丟給驚愕中的梓泳。

梓泳看著老爸。她想跟他嗎?她當然想跟他,可是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先是他又要丟下她,緊接著又是他要她,這轉折太過劇烈,超出她所能接受的範圍,她必須先釐清腦子裡糾結的混亂才行呀;

「雲鈞,」范靜香的臉色凝重起來,「你為什麼要梓泳?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我愛她。」他毫不遲疑的說。

梓泳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好半晌後她才又重新呼吸,激動得幾乎快流下淚來。

「這只是你的錯覺,你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范靜香的態度轉為漠然。

「對我來說夠多了。」傅雲鈞仍是一樣堅定,感覺到手上梓泳反握的力量,心裡更加踏實了。

范靜香望了眼失魂落魄的宮本櫻子。

「你不考慮一下?事實上,我本來想在今天讓你跟櫻于小姐訂婚的,我並不認為梓泳是適合你的好對象。」

她現實坦白的話像把利刀般將梓泳割出一道傷痕,她受傷的看著自己的母親,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當著眾人面前這樣貶低她?

「不要這樣看我,我只是就事論事。」她對上女兒的目光。「你對你的感情從不加以節制,男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就算現在雲鈞想跟你在一起,我也可以預知他只會是你感情的一頁,不可能永遠。」

她的話激起了梓泳的火氣與不服輸的個性。

反正她就是看扁她,覺得她對傅雲鈞不可能認真!哼,這次她可算錯了,要是她知道她早就愛上了傅雲鈞,還前所未有的將他懸在心房上兩年之久,她那頭吹得高聳的頭髮可能會瞬間塌掉!

「我也愛他,我要跟他。」當她看見老媽左臉頰隱約的一陣抽搐後,她突然有種從未有過的快感。

「我不准,我不能讓你的一時衝動毀了雲鈞一輩子。」范靜香冷冷的說。

「我才不會毀了他,我跟他是相愛的,我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他了!」說完,梓泳突然有種心驚膽眺的感覺。

她心裡明白,這話裡雖然也有真心,但有部份還是出於倔強,她雖然很愛他,但牽扯到永遠似乎沉重了點。她從沒想過會跟另一個人就這樣過一輩子,也就因為如此,所以她連迎視他溫柔目光的勇氣都沒有,雖然背脊仍挺得筆直。

范靜香冷笑一聲。

「有嘴巴的人都會說的話。」她嘲諷道。「如果我要你們現在訂婚,你願意嗎?」她看女兒的眼神彷彿她下一秒就落荒而逃的話,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梓泳是怎麼都不想被人看扁的,尤其是自己的母親,她頭一昂。

「願意。」她轉向傅雲鈞,輕聲問:「你願意嗎?」

他溫柔的微笑,點頭,年輕俊朗的臉龐上充滿無懈可擊的深情。

梓泳因他的笑容而心醉神馳之餘,也快要被自己內心的罪惡感給扯碎了。

不知道是為了懲罰她還是為了不讓她改變心意,范靜香立刻找來了律師為他們白紙黑字辦好了訂婚。

在文件上簽上名字後,梓泳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這樣就算訂完婚了嗎?怎麼好像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我媽為什麼要選你到日本去?她的手下沒人了嗎?你沒有自己想做的事嗎?」梓泳置身傅家,正坐在傅雲鈞的床上幫他摺衣眼,好讓他將衣物收進旅行箱裡。

自從那天突然訂婚後,這一個禮拜以來她天天都黏在他身邊,也已經完全接受自己是傅雲鈞未婚妻的新身份,而剛才的話是她每天都要問上一遍的。

至於宮本一家倒是挺識相的,乖乖接受了老媽另外指派的人選,游台灣去了。他們走了最好,免得她看見那個宮本櫻子就有氣。

傅雲鈞在俯身拿衣服時,冷不防的又低下頭吸吮她微嘟的唇辦。

梓泳喜歡他這突如其來的親密,馬上將兩手環上他的頸項,兩人吻得難分難捨,直到氣喘吁吁的分開。

「我不是聖人,有一天會受不了你的誘惑的。」他沙啞的說,黑眸因竄升的慾望而轉黯,手指戀戀不捨的撫摸她的唇。

梓泳握住他的手,貼上她泛紅的臉頰,然後牽著他的手滑下沁汗的頸項,最後停留在自己飽滿的酥胸上。

這是她一直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在她思念他的日子裡,曾有幾個夜晚,她因與他在夢中激烈狂野的交纏而嬌喘,醒來時總是渾身發燙虛軟,而她能做的只是將自己蜷縮起來,用時間來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她從未對哪一個異性有過如此強烈的慾望,強烈到在夢中才能盡情釋放,現在她長大了,成年了,也成了他的未婚妻,她為什麼還要壓抑?

而且明天他就要飛到日本去了,與其過回往日那種心碎的日子,她寧願他現在就佔有她,讓她擁有他的身體,這樣沒有他的日子也不會再那麼難過。

「那就不要強忍,我不喜歡你當聖人。」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收緊,她縮短兩人間的距離,近到身上的火熱幾乎要融化彼此的距離。「今天你爸媽都不在,我就住在這裡好不好?沒人會知道的。」她低聲引誘著他。她相信只要她使出渾身解數,便沒人可以抵抗她。

傅雲鈞從沒如此渴望一個人過,渴望到血脈債張,小腹隱隱作痛的地步。他多想不顧一切的將她壓在床上,讓自己在她溫暖充實的體內,一次一次的佔有她……所有的影像不停在腦海裡播放,令他幾乎無法克制。

但只是幾乎,想起與范夫人約定的條件,他再怎麼想佔有她都得忍耐。

梓泳熱切的不停在他臉上印上細吻,熱情如火,冷不防的卻被他給拉開。

「到這就好,我不想在結婚前與你發生關係。」他艱難的說,抹去額上因壓抑而冒出的熱汗。

梓泳不死心的抱住他。「幹麼這樣?我們都已經是未婚夫妻了,以後一定會結婚的,以後做跟現在做有什麼不一樣?我一點也不介意。」她親吻他的脖子,只覺燥熱難當,只有他的大手能撫去。

沒想到,傅雲鈞拉開她的手,站起身來離開床鋪,看著坐在床上酥胸半露、臉蛋紅潤,雙眼迷濛卻滿懷不解的她,忍不住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又抑制住衝動。

「我答應過你母親,在結婚前絕不碰你的。」他爬爬頭髮。「我還要整理些東西,你還是先回去吧。」

母親這兩個字宛如一盆冷水般,對著梓泳兜頭澆下,將她的渾身慾火淋熄,整個人回到現實面。

她慍怒的瞪著他。「你還真是把我母親的話當成了聖旨呀,連她要你維持住我的貞操也能乖乖聽話,你什麼時候成了這麼沒用的人?當兵兩年不但沒讓你長志氣反而把你的膽子給磨光了嗎?」她生氣的叫嚷著。

傅雲鈞不為所動,重新整理起衣服。

梓泳火大的將旅行箱一古腦兒踢下床,裡頭的東西全散落在地板上了。

他面無表情,顯然也被觸怒了。

「你要是不滿,就離開這裡,我還有比安撫一個任性的女人還重要的事得做。」他冷冷的說,彎下身將旅行箱提起,再將散落的衣物一一放回箱子裡。

她跳下床。「傅雲鈞,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的貞操會為你保留,外面的男人那麼多,你又遠在日本,我就不信你管得了我!」她存心要讓他感到後悔,在日本的日子也不好過。

「我只管得了自愛的人,作踐自己的,我是沒能力管。」他頭也不抬的說,

梓泳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傅雲鈞,我老實跟你說吧,其實那天我說愛你根本就是假的,我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就算有的話也只是恨,你最好快點從我面前消失,愈快愈好!」帶著滿腔怒氣與屈辱,她旋身奔出他的房間,遺留下一聲輕泣。

傅雲鈞仍只是蹲坐在地上,專心整理著衣物。

片刻後,他用力甩下衣服,抓抓自己的頭髮,頗為懊喪自己剛才說的氣話,可是仍沒有出去追她。

她的脾氣比他更壞,而他是不可能安撫她一輩子的。

隔天一早,傅雲鈞與宮本一家早早就到了機場,范家與傅家夫妻及一些朋友都來送行,獨缺他的未婚妻梓泳。

「你跟她吵架了嗎?」范靜香問,難得的露出關心的神色。

傅雲鈞沉默的點點頭,目光越過眾人身後,望向機場大門。

「沒關係,她那個性我瞭解,你到日本後打通電話給她就行了。」范靜香又說了幾句要他好好學習的話。

與家人朋友道別過後,傅雲鈞直等到非進出境大廳不可的時刻,才放棄希望,轉身離開。

突然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連忙停步回身,緊接著一道纖細的身影撞進他懷裡,將他摟得緊實。

梓泳在他懷裡啜泣著。「有空一定要回來……每天記得打電話……我會等你,我一定會等你……」她哭得無法自已。

傅雲鈞歎了口長氣,溫柔的將她拉開。她蒼白的臉上佈滿淚痕,雙眼因哭了一整夜而顯得紅腫。

他伸手抹去她的眼淚,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紅絨布小盒子,將裡頭的白金戒指取出,無言的戴在她手上。梓泳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他笑了笑。「這是訂婚戒。我在日本的期間,麻煩你多照顧我父母了。」他在她嫣紅的唇辦上依依不捨的落下一吻,轉身要定時,又被梓泳給拉住。

「你還有句話沒對我說。」她眼泛淚光,可憐又渴盼。

傅雲鈞抱住她,渴望到想將她揉進自己體內。

「我愛你,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他發自內心低吼。

梓泳只能反手抱住他,流淚點頭,傷心與開心的情緒同時在胸口激盪,讓她說不出話來。

她一直目送著傅雲鈞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而後才與其他人一起落寞的離開將她的未婚夫送往異鄉的機場。

傅雲鈞走後,梓泳渡過了一段傷心失意的日子,常常打電話到日本找他,聽見他的聲音後可以讓她振作一陣子,但旋即又陷入深深思念裡無法自拔。

她曾試圖打包行囊,想偷偷跑到日本找他,但還是被母親給發現,一怒之下扣了她的護照。

「他去日本是為了讀書學習,你去除了礙事還能做什麼?」母親無情的罵道,梓泳的計劃只得被迫取消。

她謹記著傅雲鈞要她照顧他父母的話,決定新學期開始前要留在家裡,於是便打了通電話給高承廣,取消了下個月的拍攝工作;高承廣除了痛罵外,也拿遠在高雄的她無可奈何。

今晚是她在過了半個月失魂落魄的日於後,頭一次到夜店來。唉,才半個月,她過起來怎麼像十五年了?

坐在夜店的吧檯前喝啤酒,對幾個前來搭訕的阿貓、阿狗不假辭色的拒絕後,坐在她身旁的張紫音看不下去了。

「怎麼去中部上了兩年大學,整個人的處世態度就不一樣了?你以前不是很瘋的嗎?不在舞池裡跳到處脫是絕不罷休的耶!」對好朋友的轉變她還真是意外。

高中畢業後,梓泳意外考上中部的大學,而張紫音則選擇到美國念大學。她對讀書是沒什麼興趣,主要是拗不過家人的要求及自己冒險犯難的細胞在作祟。

梓泳拉起頸上的項鏈給她看,白金鏈子上懸了只白金戒指。

「我現在是傅雲鈞的未婚妻了,自然得守點本份。」她說,喝了口啤酒。

張紫音驚訝無比,纏著她要她將事情解釋清楚。

梓泳便將原由從頭說了一遍。

「我不應該覺得驚訝的,自從頭一次在學校見到傅雲鈞,我就一直覺得你跟他之間有條紅線在拉著,不管他在哪裡,你還是有辦法讓他回到你身邊。」她又叫了兩瓶啤酒來恭喜她。

梓泳將項鏈再度放回衣服裡,沒有什麼喜悅感,只覺得有些厭煩。當她陷入強烈思念他的境界時,就會不知不覺的變得厭煩,對任何人事物都提不起勁。

「你不是說要帶個在美國認識的大帥哥來介紹給我認識嗎?他再不來我就要走了。」都已經快深夜一點了。

「快到了啦!本來想介紹給你當男朋友的,現在他長得再帥也沒用了。」她惋惜的歎了口氣。

「你自己留著好了。」梓泳意興闌珊的。現在她滿腦子只有傅雲鈞,之外的男人在她眼中全是大西瓜。

張紫音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來了!」她對正朝吧檯走來的男人招招手。

梓泳朝她招手的方向望去,見到一個帥氣挺拔,充滿陽光味的年輕男人。

很意外的,他沒有變成大西瓜,反而帶給她與傅雲鈞同樣的感覺。她懊惱的拿起面前的啤酒一仰而盡,她終有一天會因為過度思念而身亡的。

男人笑容滿面的走到她們身邊,張紫音開心的向她介紹。

「他是長智,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喔,知道我也是台灣人以後就很照顧我呢!」

長智搖搖頭,對張紫音說了些話,然後笑著握住梓泳的手。

「你好。紫音說你很漂亮,果然是真的。」他讚美道,態度真誠,倒不令人討厭。

梓泳勉強揚揚嘴角,說了聲謝謝。

太久沒喝酒,今晚才喝了兩瓶啤酒,腦袋就有些發暈了。才剛跟紫音說要走,牛仔褲後的手機就響了,她接起,母親獨有的尖叫聲立刻兜頭罩下。

「你現在在哪裡呀?傅太太剛剛心臟病發,送到醫院去了,你還有心情在外頭鬼混!馬上給我到光華醫院來!」泛靜香罵完,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就收了線。

梓泳看著手機,漸漸消化母親剛才聽說的,臉色開始轉白。

「梓泳,你怎麼了?」見她臉色不對,張紫音擔心的看著她。

「雲鈞的媽媽心臟病發送到醫院去了,我必須馬上過去。」她腳下一個踉蹌,被長智眼明手快的扶住。

「別慌,我送你去。」他對她伸出援手。

三人隨即結了帳坐上他的車,並在張紫音的指引下來到光華醫院前。

梓泳一下車就奔進急診室,因為緊張與害怕,酒精對她已經完全失去影響,詢問過護士後,她連忙跑到八樓的加護病房。

病房裡擠滿了人,除了醫生、護士外,還有傅橋年及剛剛趕來的范國華與范靜香。

范靜香被她身上的酒味氣得臉色發青,她只好拉住老爸詢問情況。

「是突然發作,手邊又沒有藥才會這麼嚴重,現在還在昏迷中。還好傅家的印傭發現得早,急忙聯絡你傅叔,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當時他跟傅橋年還在自家酒店裡應酬呢。

「有通知雲鈞嗎?」梓泳滿懷期待的問?

「你傅叔通知過了,說情況不嚴重,叫他不必擔心也不用回來。」

聞言,梓泳的失望全寫在臉上,看著身上插滿管子,像熟睡般的傅媽媽,傅叔站在病床邊,眉頭斂起,看得出來他十分擔心太太的身體。

她默默走出病房,拿出手機。發生這種事,她應該親自跟雲鈞報告的,雖然她從不在三更半夜打電話吵他,但這是特殊情況,他應該會諒解。

張紫音剛從樓下上來,將長智一個人留在車裡等待。梓泳將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安靜。

手機那頭響了幾聲後,終於有人接起。梓泳滿懷興奮與緊張的等著熟悉的聲音響起。

沒想到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傅雲鈞的聲音,而是略帶倦意的女聲。

「摩西摩西?」

梓泳直覺反應的收了線,睜大眼睛瞧著撥出的電話號碼。是熟到快爛掉的電話號碼沒錯呀。驀地,她記起了,難怪那聲音有點耳熱,是宮本櫻子!她在她未婚夫的房間裡做什麼?

愈想愈可疑、愈生氣,她忍不住又撥了電話過去。這次是傅雲鈞接的電話。

「剛才宮本櫻子是不是在你房裡?」她劈頭就問,氣憤讓她忽視掉他聲音裡的不適。

「她只是在幫我——」清洗方才被她父親吐得滿是穢物的衣服。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解釋清楚,電話那頭就激動的打斷他。

「她幫你什麼?三更半夜她在你房問裡幫你做什麼?」還沒聽完,梓泳就氣瘋了,她的叫嚷聲在安靜的醫院裡顯得特別刺耳,引來了護士不悅的警告與范國華的探頭關心。

「你別無理取鬧了。」傅雲鈞不想理她無謂的醋意,「我媽還好嗎?」

「死不了!」她氣極,咱的一聲關上手機,

竟然說她無理取鬧?!他們相隔那麼遠,他不懂得讓未婚妻放心也就算了,竟然還不避嫌的在半夜讓別的女人接他的電話?他存的是什麼心?想起宮本櫻子狐媚的外表,她開始覺得他們兩個似乎沒有那麼簡單了。

張紫音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好陪在一旁。她就知道她跟傅雲鈞不會那麼順利的,雖然她很死心眼,但太好強的個性卻會害苦她。

這一夜,回到范家後,范靜香下令要梓泳白天到醫院裡看顧傅媽媽,直到傅叔去接手。

「外面有人放出將對我們不利的風聲,所以你還是待在醫院裡我會放心一點。」她說,眉宇間有掩不住的疲憊。最近泰國幫與北部勢力聯合南侵搶地盤,她維護得辛苦,也惹惱了幾個小幫派,偏偏梓泳又老愛往外跑,讓她心驚膽跳的,現在只能暫時將她安排在醫院裡等待風聲過去了。

要將她禁錮在醫院裡?梓泳想也不想的拒絕。

「我還有很多事要忙,沒時間待在醫院裡照顧病人。」她這陣子已經夠不好受了,還要她到醫院去?不可能。

「忙什麼?看漫畫跟去夜店玩?」范靜香數落著,「再說傅媽媽是你未來的婆婆,由你這未來的媳婦去照顧有什麼不對?」

她從沙發上起身。「有辦法你就叫傅雲鈞自己回來照顧他媽,反正我是不會去的。」她對傅雲鈞的怒火正盛,撂下話,頭也不回的跑上樓去了。

范靜香氣得渾身發抖。

范國華微笑的拍拍老婆的手。「她只是口頭上說氣話,明天一定會去的,放心。」他對自己的女兒有信心。

果不其然,隔天近午時分,梓泳拖著心不甘情不願的腳步到醫院去了,還帶了一大包漫畫小說及影牒,好打發無聊的時間,

一個禮拜過去,兩個禮拜過去,傅媽媽的病情一點起色也沒有。醫生說是因為心臟病發時,造成腦部缺氧,導致昏迷,送醫後雖然保住一命,但傅媽媽要甦醒還是得靠一點運氣。

梓泳不知道這「一點運氣」什麼時候會來,只知道她最後的一點耐性已經快被磨光了!

漫畫店再也找不到她沒看過的書,影牒店也是,眼見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離她的開學日愈來愈近,她卻還耗在這裡陪一個靠儀器活命的人,她真的會瘋掉。

她全身細胞渴望著自由,渴望著PUB裡的喧囂與空氣,所以當這晚張紫音打電話約她出去參加她的歡送派對時,她毫不遲疑的答應了,好朋友即將回美國繼續學業,她哪有不去的道理?張紫音立刻開車過去接她。

梓泳在病房裡的小盥洗間換衣化妝,因為即將到來的狂歡忍不住扭動身體,嘴裡輕哼著歌,早就將母親的警告拋到了九霄雲外。

出去一晚沒什麼大不了的,等她回來後傅媽媽還是會像那樣好好的躺在病床上,再說她已經做很多了,她自己的兒子還在日本逍遙,連回來看她一次都沒有呢!

她搖搖頭,將傅雲鈞給狠狠拋開,她再也不要想起那個可惡的男人了。

滿意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她輕快的走出盥洗問,提起皮包,看了傅媽媽一眼後,還是留了張紙條,寫上自己去的地方與手機號碼,而後悄悄的闔上房門。

就在她離開後的五分鐘,病房裡心電儀的綠線突然不規律的彈動了下。

才經過兩三個小時不是嗎?她是不是作了什麼惡夢?

梓泳坐在急診室外頭,頭髮披散,臉上的妝不但糊了還帶著傷,身上的衣服也有幾處被強拉撕扯的痕跡,腳上的高跟鞋在逃跑時也掉了一隻。

她神情渙散,嘴唇與身體無法自抑的顫抖著,整個人曲在椅子上,兩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看起來極為狼狽。

范家夫妻趕到醫院,看見的就是她這副飽受驚嚇的模樣。

范國華連忙坐到她身邊安慰她,而范靜香則是衝進急診室裡頭關心傅橋年的情況。

「乖,沒事了,爸爸會處理,沒事了。」

梓泳聽得到父親說的話,可是她還是無法自抑的顫抖著,眼前不停播放著方才恐怖的一刻。

在PUB裡,她原本是要提早走的,沒想到一出PUB大門就被幾個不良份子給堵上了,還想強行拉她走,她才掙扎了幾下就挨了巴掌,不知哪來的力氣讓她掙脫後,她拔腿就跑,跑沒多久就遇上因擔心要來接她回去的傅叔。他時刻記著外頭要對范家人不利的風聲。

接下來她就聽到了一聲槍響,傅叔的左胸開始冒出鮮血,接著倒地。

她只記得自己跪在他身邊不停尖叫,在極度驚恐中,依稀記得吵雜的人聲,警車與救護車的聲音,接著她就在醫院裡了。

她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怎麼會知道她會去那家PUB的。更沒想到他們有槍,還牽連到傅叔……怎麼辦?要是傅叔因她而死,那她該怎麼跟傅雲鈞交代?

想到傅橋年有可能會死,她便開始渾身發冷,顫抖得更加劇烈。

冷不防的,一隻手用力揮上她的瞼,發出輕脆的掌摑聲-

梓泳的臉偏向一旁,臉頰火辣的刺痛感讓她的顫抖停止了,她聽見母親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這就是你將我的話當成耳邊風的後果!如果今晚你乖乖待在病房裡照顧傅媽媽,她就不會死,如果今晚你不偷跑出去,你傅叔不會因此受傷!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任性?為什麼就不能讓我放心一點?」范靜香臉色鐵青的痛罵。

梓泳木然的抬頭,狼狽的臉上滿是不解與茫然;

「傅媽媽——」不可能的,她今晚走出病房時,她就跟往常一樣睡得很沉,怎麼可能突然就死了?不可能的,她不相信!

「她死了。等護理站發現異狀跑去急救已經來不及了,要是你在那裡,她會走得那麼快嗎?」范靜香仍毫不留情的打擊她。

「媽媽!」范國華拉拉她的手,不想她再說下去,梓泳的臉色慘白得彷彿隨時都會暈倒。

范靜香揮開他的乎。「我就是要說,她太沒有責任感了!想到我竟然生養出這樣的女兒,我真恨不得現在死掉的人是我……」

梓泳只覺得全身發軟,感覺輕飄飄的,整個人便往地上跌去。

她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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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4 01:04:10
第七章

自從傅雲鈞在三年前成為東方酒店董事長范靜香的左右手後,短短三年,酒店規模擴大了一倍有餘,除了增加房數、設備與人員外,位於地下一樓,號稱全亞洲最大的豪華賭場也於今年一月正式開幕,吸引了各地的政商名流及慕名而來的觀光客,估計可為東方酒店帶來每年上百億美元的收入。

朱巧君笑容滿面的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高跟鞋在光滑潔淨的地板上發出輕脆響聲。

她將企劃部呈上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雲鈞哥,今天是我生日,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餐好不好?」她望著站在玻璃帷幕前男人的修長身影,芳心又是一陣蕩漾。

為了跟在他身邊,她處心積慮的從東方酒店內部慢慢爬升,花了三年的時間才成為他的助手,他公私分明,不曾因為他們曾有的交情而給予一點例外。

傅雲鈞轉過身來,好看的薄唇上噙了抹淺笑。

經過這五年的洗禮,他早已從大男孩蛻變成鋼鐵不摧的男人了,除了身形更加雄壯外,臉龐也成熟許多,舉手投足問無不散發著屬於男人的迷人魅力,所以至今朱巧君還是心甘情願的被他迷得團團轉。

身為超級吸金器東方酒店的總經理,加上他出色的外型,他理當是許多媒體雜誌追逐的對象,不過這幾年下來,要求採訪碰壁的人不少,除了較親近的人外,他的私生活顯得低調且神秘,除了知道他仍然單身外,別無其他。

傅雲鈞定回辦公桌旁,拿起她剛放下的企劃書起來看。

「不行,我得回家吃晚餐,再說我記得你上個月不是才剛過了生日?」他輕易的戳破她的謊言。

朱巧君眼珠子靈活的轉了一圈:「我又還沒死,當然天天都可以過生日呀。」她狡辯,旋即又嘟起嘴唇。「你為什麼每天都要回去吃飯?你又不愛那個女人。」

「不要亂說話。」

「我才沒有亂說!要不是她,你媽也不會死,你爸也不需要因傷被迫退休到日本去休養。我早就知道她是個禍害了,沒想到還厚臉皮的黏了你那麼久。」她不齒的嗤哼一聲,要不是她爺爺是地方有力人士,她還打聽不到這些事,真不知道那個幾乎毀了傅家的女人怎麼還能厚臉皮的待在傅家,真是有夠討厭了。

「那些都是意外。」他冷淡的說,為梓泳說話的感覺極為薄弱,幾乎感覺不到。

「既然是意外,那你為什麼不娶她,還讓她當了你五年的未婚妻?我真是超不爽的,如果是我,絕對不可能會這樣對你的。」這就是她想不通的地方,憑雲鈞哥的條件,要什麼女人沒有?偏偏他就是要將那個女人拉在身邊!

傅雲鈞站直身子,瞄瞄手腕上的表。

「時間不早,你該下班了。」他開始整理起桌上的文件。

朱巧君連忙繞過辦公桌,挽住他的手臂:「雲鈞哥,跟人家約會一晚嘛,為什麼你願意跟那些名媛淑女約會就是不理我?我哪一點比她們差呀?」她不依的問。

這點也讓她很生氣,雲鈞哥常跟幾位政商界的名媛約會,卻從沒傳出任何的花邊新聞,不過這更讓她感到危險,若再這樣下去,說不定雲鈞哥真會在那幾個花癡裡頭選一個娶來當老婆。范梓泳已經是過去式,所以她沒什麼威脅感,倒是那幾個女人,她覺得她們才是她的勁敵!

傅雲鈞難得對她露出一抹寵愛的笑容,輕捏了她的鼻子一下。

「你當然不比她們差,而且我跟她們約會只是單純的談論公事,沒什麼的。」

「才怪!」她朱巧君沒那麼好哄騙?「週刊說你最近正跟鴻揚集團大老闆的掌上明珠密切交往,還被拍到不少照片。」她咄咄逼問。那狐狸精好像叫……李欣欣!難聽死了,簡直跟大猩猩相差無幾。

「捕風捉影的報導連你都信的話,怎麼當我的助手?」雖然他唇邊的笑意未曾稍減,但弦外之音正提點她小心一點,否則這位子坐不了太久。

朱巧君心一凜,總算記起自己的身份,失望的放開他的手。「那我先下班了。」

看著她咳聲歎氣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傅雲鈞收起笑臉,放下手中的文件,緩步踱回玻璃帷幕前,望著外面霓虹閃爍的夜世界,那抹在家中等待的孤寂身影不期然的又躍上他的腦海,令他的眼眸迅速轉為冷硬,牙關緊叩。

等會兒再回去吧!

坐在餐桌前,看著飯菜由熱到涼,梓泳一動也不動,直到開門聲響起,她才如夢初醒般的從椅子上跳起,連忙拿起圍裙穿上,端起兩盤菜就往廚房走。

「等幾分鐘,我將菜熱一熱就可以吃……」從廚房走出的她在看見傅雲鈞,及跟在他身後的女人時,聲音悄然而逝。

李欣欣眉眼間的笑意也在看見她時僵了僵,但旋即又重新展現。

「雲鈞,她是你家的傭人嗎?」她小心謹慎的問。

傅雲鈞只是笑笑,請她先到客廳去等,沒回答她的問題,然後神情淡漠的轉向梓泳。

「我只是回來換個衣服,晚餐你自己先吃吧。」說完,他直接步入房間。

梓泳定到餐廳與客廳相連的地方,站在那裡看著李欣欣。

她知道她,時尚雜誌裡常刊登著她參加哪場派對或宴會的照片,氣質高雅又迷人,家世良好的美女。

他從沒帶女人回家來過,現在李欣欣踏了進來,她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思。

發現她在看她,李欣欣有禮的回她一個笑容:梓泳也勉強牽動嘴角。

現在的傅雲鈞已經不是當年的傅雲鈞了,像李欣欣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而不管從前或現在,她與他都是雲泥之別,她在這五年之間已經慢慢的看清了這個事實,

房門開了,傅雲鈞走了出來,只是換上另一套西裝。走經她面前時,梓泳聞到一陣淡淡的古龍水味。

他挽著甜笑的李欣欣,看起來就像一對金童玉女。

梓泳目送他們離開,然後關門。

定回餐廳後,將桌上與微波爐內的菜一碟碟倒進垃圾筒裡,將碗碟洗乾淨收好,擦淨餐桌,按熄燈光後,便將自己給關進了房間裡,站在房裡的落地鏡前,她摘下腦後的髮束,讓長髮奔洩而下,仔細的審視自己。

這五年來她的外表同樣變了,身形比五年前還要單薄,怎麼吃都胖不起來,二十五歲的女人了,皮膚狀況雖然還可以,但眼角已經開始出現細紋。她的個性也變了,不再衝動任性,而是委曲求全。

無力的躺在床上,她開始流淚。

她不應該流淚,相反的,她應該開心才是。傅雲鈞帶了李欣欣回來,表示他已經不想再將自己與她束縛在一起。她想,很快的,他就會宣佈與她解除婚約的消息,好全心經營與李欣欣之間的感情,這樣一來,她為自己的所做所為贖罪的日子也總算要結束了,她應該高興才對,不應該哭的。

記得當年他從日本回來時,就提出了希望她能到傅家與他同住的要求,免得傅叔到日本療養後,自己一個人不適應。

他的要求讓爸媽認為他不再介意她所犯的錯,欣然同意,她當時也是這麼想的,還高興到掉淚的地步,畢竟她在他可能拋棄自己的恐懼中渡過了一年多的日子。

結果到傅家後,他開始變得冷淡,視她如無物,她也因對他有愧而不敢有怨言,默默的待著。在她父母面前,他們各自都掩飾得很好,他也沒有什麼徘聞傳出,所以爸媽一直不知道她的情況。

他今晚不會回來了吧?她應該先出去將大門鎖上,可是卻動也動不了,想到他跟孿欣欣在床上纏綿交疊的模樣,她就心痛難忍,只能哭泣發洩,就這樣哭到睡著。

之後她在床墊的震動下昏昏沉沉的醒來,並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量,及熟悉的古龍水味及酒味。

傅雲鈞粗暴的封住她的唇,雙手毫不溫柔的扯開她身上的衣服,火熱堅實的身軀完全覆蓋住她的纖細修長。

縱使他佔有她的過程有著不適,梓泳也都忍耐的承受所有,緊緊擁住他汗濕的背,拉扯他濕濡的髮絲,雙腿緊緊的鎖住他。

他還是回來了,回到她身邊了……只有這時候,她會感覺到他還愛著她,還需要她,一如她對他,一切都沒變,她始終不曾失去過他,直到激情過後。

他氣喘吁吁的壓著她,直到釋放後的輕顫平復,又過了一會兒後才自她身上翻到一旁。

失去他溫暖的體溫,梓泳拉起一旁薄被蓋住赤裸的身體。經過這場纏綿,她的長髮浸濕了,呼吸仍然淺促,身上的紅溯末褪卻還是依稀看得見他留在她身上的吻痕。

兩人各自佔據床的一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性愛過後的沁甜味道。

「為什麼流淚?」半晌後,傅雲鈞突然出聲。他望著天花板,酒醒了不少。

他的問話讓梓泳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注意到她流淚了。

「我以為你今晚不會回來了。」她輕柔的答道?

「你就為了這個哭?」他嗤哼一聲、「放心吧,要是哪一天我不想回來了,我會通知你的。」他坐起身,想去沖個澡。

「你看上李欣欣了嗎?你想娶她的話也請先通知我,在我母親面前我會表現出是我先放棄你,不會讓你為難的。」她連這小細節也為他設想到了,她知道他遲遲不解除與她的婚約是因為母親的緣故。

只是他並不領情。

「我的事你不需要管。」他起身朝浴室走去、「明晚有個宴會,你當我女伴。」尾音剛落,門也砰地一聲關上。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態度,讓梓泳寬慰了一些;她覺得自己實在沒救了。

女伴?她微笑的閉上眼,她已經好久沒聽見這兩個字了。

到了現場後,梓泳總算明白他為什麼要她當他的女伴了。

今晚是位政商關係良好的高官娶媳婦,在五星級飯店裡設宴,不只傅雲鈞受到邀請,連她的父母都來了。

與熟識的朋友打過招呼後,傅雲鈞直接挽著她來到范氏夫婦面前。

「梓泳,你怎麼又瘦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范國華一見到女兒,就心疼的擁抱住她。

一旁的范靜香銳利的目光則是在她與傅雲鈞身上游移著。

梓泳拉開父親。「我的身體好得很,爸,別忘了我是個模特兒,模特兒都要瘦才能上鏡頭的。」她為自己的消瘦找了個藉口。

「你不當模特兒不是很久了嗎?唉,先別說這些,你們最近好嗎?」他看看女兒,又看看準女婿。

當年要不是傅雲鈞堅持,梓泳又不反對,他怎麼可能會讓他們兩個一起同居呢?本來還擔心雲鈞會因為父母的事對梓泳心有芥蒂,導致她日子難過,沒想到這三年多來,他們好像相處得挺好的,只不過梓泳的身子愈來愈消瘦。

「您放心,我們一切都好。」他輕輕帶過。

「既然都來了,我們一家子就坐在同一桌吧。」范靜香說,揀了張沒人的喜桌坐下。

「雲鈞,你們訂婚都五年了,什麼時候要結婚?梓泳已經二十五歲了,再拖下去不太好吧。」一坐下,范國華開口就問,急著為女兒出頭。

「現在酒店正在進行多項企劃案,還有香港那邊的酒店也在進行擴建計劃,等這些事情告一段落,我才有這個精神去籌備婚禮,梓泳也說過她願意等。」他不露痕跡的將問題丟給梓泳。

她勉強笑了笑。「爸,現在流行晚婚,我不急的,你也別再催他了,他的工作壓力已經夠大的了。」他說什麼,她就順著說,就算是謊言也得幫他圓謊。

自己的女兒都這麼說了,范國華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拉著傅雲鈞談論起工作的事。

而梓泳一直努力避免與母親的目光相遇。不知為什麼,她覺得只要與母親四目交接,她壓抑的感情,痛楚與悲傷最終將無所遁彤,會完全的透明化,所以她寧願盯著鄰桌的花也不願望向母親。

一記輕柔悅耳的女聲打斷了傅雲鈞與范國華,梓泳回頭,發現是掩不住喜悅的李欣欣。傅雲鈞也頗感意外,不過還是維持禮貌的將她介紹給在座的所有人,當李欣欣發現他今晚的女伴是梓泳時,妝點完美的笑瞼忽然僵了僵,隨即恢復正常。

「雲鈞,我有幾個姊妹想認識你,你可以跟我來一下嗎?」她大膽的詢問。

「我的榮幸。」傅雲鈞起身,與她一同走向不遠處幾個女孩子圍成的小圈圈。

發現自己望著他們的目光流露出嫉妒與落寞,梓泳連忙收回膠著的視線,卻在正襟危坐的同時,冷不防的對上了母親冷靜銳利的目光,她洞悉一切似的表情令梓泳心驚,迅速別開眼,卻止不住心慌。

幸好范靜香並沒有開口詢問,否則梓泳不認為自己承受得住遇見傅雲鈞情人的打擊後,緊接而來的窮追猛打。

傅雲鈞在喜宴開始前回到座位,而她心情太紛亂,完全沒注意到台上的人說了些什麼,連菜何時端上桌的都不曉得,直到服務生將食物端到她面前。

花了將近兩個小時吃完這頓她毫無胃口又心驚膽跳的喜宴後,到了散場的這個時刻,梓泳才終於鬆了口氣。

「下禮拜六是你爸的生日,記得回來一起吃個晚飯。」范靜香與老公離去時,如是對他們說。

奸不容易鬆了的氣又提了回來,母親的話讓她惴惴不安起來。

心事重重的站起身,連衣服上的縐摺都還沒撫平,沒想到就又被人喊住了。當長智微笑的站在她面前時,她花了幾秒才認出他來。

「長智!」她驚喜不已。「你怎麼會在這?也是來參加喜宴的?什麼時候回國的?」五年不見,他倒是跟印象中沒什麼改變,同樣的高大英俊、笑容開朗。

由於他曾義不容辭的將初識的她送到醫院,所以雖然隔了五年,梓泳對他仍保有良有的印象。

「我剛剛還在想這位美女很眼熟,沒想到真的是你呀,梓泳!」長智也很開心,兩人開始熱絡的聊了起來。

不過她喜悅發亮的表情卻讓一旁的傅雲鈞沉下了臉。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見到她這樣的表情了,沒想到她再度展現竟然是為了別的男人!

他站起身來,將手放到梓泳腰問。

長智當然注意到他那充滿佔有性的動作及挑釁的眼神。

「這位是?」他大方的問。

「這位是……」梓泳突然不知道該怎麼介紹傅雲鈞了,說未婚夫又伯引起他的不快,說朋友,他的手又擺在她腰間……

傅雲鈞幫她解決了困擾,主動伸出手與長智交握。

「我是她的未婚夫。」話裡的佔有慾也十足。

長智「喔」的尾音拖得長長的,瞄著梓泳不自在的臉色,心裡也有了一些底。

「你有換手機嗎?」他不再理傅雲鈞,直接詢問梓泳。她搖搖頭,他則高興的笑了。「那我再打電話給你,我們可以約出來聊聊天,我的女伴還在等我,就這樣了。」對他們做了個再見的手勢後長智就跑開了,與出現時同樣突然。

他一走,傅雲鈞便收回手,在她腰間留下餘溫。

「你以前的男朋友?」他面無表情的問。

「不是,只是認識的朋友。」她笑答,遇到長智讓她的心情寬鬆不少。

她臉上的笑容倒是讓傅雲鈞誤會了。走出飯店大門,他冷峻的面容讓梓泳的笑在嘴角凝結。

「我還要去個地方,所以你自己坐計程車回去,或是找你那位朋友送你回去也行,我不會在意的,」說完,他轉身就定?

站在路邊楞了幾秒後,梓泳才邁開腳步往回家的方向定,沒試圖尋找朋友也沒攔車。

傅雲鈞坐上車後用力甩上車門,餘怒未消,扭轉鑰匙將車子發動時,眼角餘光掃到副駕駛座上有個白色手提包,這才懊惱的想起她是兩手空空挽著他的手參加喜宴的。

靠在方向盤上,毫不斯文的咒罵了幾句後,他將車於駛出停車場,朝酒店的方向疾馳。

她不會那麼笨的,從飯店到家裡需要半小時車程,她不可能笨到用走的回家,就算她沒錢坐計程車,也可以回家後再拿錢付,更可能的是遇見宴會上同方向的客人,搭他們的車子回家,他根本不需要擔心的。

約莫十分鐘後,他又咒罵了一聲,向心裡的不安妥協,在馬路上直接回轉到對面車道。

經過飯店後,他放慢了車速,仔細梭巡馬路旁的身影。

又過了十分鐘,他總算看見了那道纖細的背影。她走路的姿勢讓他忍不住望向她的腳,這才發現她穿了雙不適合走路的高跟鞋。

按下車窗,他慢慢駛近她身邊。

「上車。」他沙啞的喊。

可是梓泳像沒聽見似的,仍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這裡離家還很遠,我載你回去,快上車。」他又喊,只見她腳下一個踉蹌,他的心不禁往上提了提,幸好她很快穩住自己,仍像沒聽見似的往前走。

傅雲鈞終於忍不住了,乾脆停車,自己下去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過來塞進車子裡。

坐進車裡後,見她只是「一言不發的望著窗外,他便粗魯的將安全帶拉過來幫她繫上。

「送我回家後,你就要去找李欣欣了嗎?」車子重新上路後,她語氣平和的問。他剛剛是要去找李欣欣吧?

傅雲鈞瞥了她一眼,她仍是望著窗外。

「我哪裡都沒有要去。」

車子駛進家門,她下車,他等了一會兒,再看不下去她僵硬的腳步,下車走到她身邊,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彎身將她抱進家們。

他表情僵臭,像勉強做了件自己極為不願的事,梓泳也沒說話,兩手環住他的頸項,掩在他肩窩裡的臉浮現朵笑花。

將她放在沙發上,他拉過椅子,抬起她纖細的腳,小心翼翼的脫下高跟鞋。

她的高跟鞋是新買的,從沒穿過,自然也沒想過今晚自己會走路回家,走了將近二十分鐘的路,將她沒穿絲襪的細皮嫩肉給磨破了,雙腳的兩側及腳跟都起了小水泡,還磨破滲了血。

看到她紅腫破皮的雙腳,讓他大為光火。

「你是不是頭腦有問題?想這樣穿著高跟鞋回家?路上沒有計程車可以讓你叫嗎?」罵完,他還是拿過桌子底下的優碘藥水與棉花棒,動作熟練的開始為她處理傷口。

「我沒錢。」她說。他的問題這三個字就可以解決了,他一定也是看到她的皮包放在車上,所以才折回來找她的不是嗎?其實她有皮包也沒用,跟他在一起,從來沒有她出錢的餘地,皮包純粹是裝飾用的

「不會坐回家拿嗎?」他抬頭又罵。

這回梓泳聰明的沒回嘴了,安靜看著他為自己處理傷口。

當他仔細的將她右腳的傷口處理好後,又抬起她的左腳。要是她這雙完美的腳留下任何疤痕,那就該死了。他又再一次在心裡咒罵。

此時此刻,梓泳有種不確實的感覺。

與他擁有這麼親密的接觸,除了在床上外,這五年來還是頭一次。她望著他頭上的髮旋,想伸手觸摸卻又不敢,這感覺讓她同時嘗到甜蜜與苦澀。

「你喜歡李欣欣?」她突然問。想著今晚李欣欣的出現與他露出的笑容。

傅雲鈞的手頓了頓後才繼續。「為什麼你一直提她?」

「她是你頭一次帶回家來的女人。」她一直在意著這件事。與傷心無關,如果他真的想跟李欣欣在一起,她說過她可以幫他的。

他嗤笑一聲。「照你的推論,那我喜歡的女人可多了,因為這五年來我想帶回家來的女人可不少。」他諷刺的答。

「如果是因為我,那我可以離開。」她遲疑的說,忍下心頭因他的話而起的心痛,縱使知道他的心已不在她身上。

「怎麼?受不了一個人在家的日子了?對做家事煮飯等人回家吃晚餐的日子厭煩了?等不及想出去做回原來的自己了?」他放下她的腳,抬頭望著她,眼裡有著嘲諷與不屑。

梓泳望進他眼裡,想看清嘲諷與不屑下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只要能待在你身邊,我就是原來的自己。」她或許犯了不可彌補的錯,但她對他的感情從來就不是虛假。

一瞬間,傅雲鈞的眼底劃過一抹光彩,但消失的速度太快,讓梓泳不確定那是否曾存在過。

他站起身來,表情森冷的睨著她。「那我是否喜歡李欣欣也就不關你的事了,不是嗎?」他轉身走向房間。

「你真的想跟她在一起的話,我會離開。」這是她早決定好的成全。

他在房門前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說:「這不是你能決定,我要你離開時你才能走。」他走進房裡,關上門。

梓泳出神的看著腳上點點紫色發呆。他不知道,他或許綁住了她的心,卻綁不了她脫離痛苦深淵的決心。

他若決定與另一個女人在一起,就是決定將她推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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