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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於東樓]鐵劍流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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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19:43 |倒序瀏覽
鐵劍流星 作者:於東樓


楔子

  冷風如刀。

  刀,就掛在他的馬鞍上。

  馬走得很慢,刀鞘輕敲著馬鞍,發著叮叮噹噹的聲響,彷彿正在為他慶幸,慶幸他能夠平安脫險。

  任何人能夠逃出「飛龍閣」的追殺,都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更何況他還賺了一匹駿馬, —柄上好的鋼刀。

  所以他很興奮,雖然經過了一天兩夜的苦戰,卻連一點倦態都沒有。他決定到了下個鎮集,就將馬匹和鋼刀賣掉,至少也可以賣個百十兩銀子,他要用這筆錢好好享樂一番;先找間客棧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然後再找個女人,找個比小翠花更美的女人。

  一想到小翠花,他就不禁歎了口氣,那女人實在太美了,從上到下幾乎沒有一個地方不美,只可惜她是「飛龍閣」杜老大的女人,別人連看都不敢多看她—眼,而他卻糊裡糊徐地上了她的床。

  幸虧他膽子並不太大,逃命的本事也高人一等,當他發覺事情真相之後,連腳都沒敢沾地,直接便從床上撲向後窗,總算沒有被枚老大派出的殺手堵住。

  現在,他已遠離「飛龍閣」的勢力範圍,那些殺手非死即傷,對他早就不構成威脅,唯一讓他擔心的是那女人會不會為他害相思病;因為他以一向自認為是個很不錯的男人,一般女人對他的興趣都濃厚得很,尤其像小翠花那種寂寞的女人。

  但他發誓只要杜老大一天不死,他就絕對不再踏入「飛龍閣」的地盤。他並不是不敢,而是不願意再做無謂的冒險,他認為像他這樣聰明,這樣能幹的人,應該做些有益武林的大事,不能永遠為了女人和一些小錢而浪費自己的生命,

  他愈想愈有道理,干是抖疆催馬,只希望早一刻趕到下面的鎮集,好好輕鬆一下,等疲勞完全恢復以後,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就在這時,坐騎忽然發出一聲驚嘶,前蹄也陡然騰起,他想也沒想,「嗆」地一聲,鋼刀出鞘,人也閃電般隱入路旁的樹林,

  北風呼嘯而過,山路上冷冷清清,只有路中間躺著一個人,一個胸部已被一柄利劍貫穿的死人。

  他環顧四周良久,才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那人血液尚未完全凝固,看上好像剛剛斷氣不久,左臂上一對金環正在夕陽下閃閃發光,右手緊握著—個染滿鮮血的小包,雙目直直的凝視著那個小包,一副死也不肯放手的模樣。

  小包裡究竟是什麼東西值得那人如此重視?

  他用力扳開那人的手指,剛想打開小包看個明白,樹林裡突然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呼喚:「年輕人,請把那個小包遞給我!」

  他不禁嚇了一跳,急忙橫刀轉身,只見一棵老樹下一個老人正在向他招手。

  那老人滿身血跡,面色蒼白,顯然已經身負重傷。

  他是個心腸很軟的人,對一個負傷老人的請求當然不會回絕,於是大步走亡去,很快的把那個小包雙手托到那老人面前。

  那老人看著那個小包,原本蒼白的臉上突然泛起紅暈,眼睛裡也有了神采,忽然凝視著他道:「你可以幫我做一件事嗎?」

  他不假思索道:「當然可以,什麼事?請說!」

  那老人道:「請你盡快把這個小包交給我的人,我知道這件事很危險,可是除了你之外,我再也沒有別人可托了!」

  他低下頭,他在考慮,因為他對「危險」這兩個字一向都很敏感。但最後他還是忍不住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總得先告訴我,你是誰?你的人又是誰?」

  那老人仰天長歎道:「我……就是關正卿!」

  剎那間他的人整個楞住了。只因為關正卿不但是武林中人人崇敬的大俠,也是當今江湖上最大幫派「日月會」的領導人物之一。

  他不禁肅然起敬道:「原來是關大俠,真是失敬得很,這件事你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我胡歡就是拼著一死,也要把這件東西交到日月會手上。」

  關正卿眉頭忽然微微皺了一下,道:「你說……你叫什麼?」

  胡歡挺起胸膛,道:「胡歡,古月胡,歡天喜地的歡!」

  關正卿沉默了,過了很久,才淡淡道:「原來你就是浪子胡歡!」

  胡歡大喜道;「想不到關大俠居然也知道在下的姓名,當真是榮幸之至。」

  誰知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關正卿猛然撲了過來,雙手牢牢地把他那只拿著小包的手腕扣住,人也慢慢地倒了下去,雙手卻死也不肯放鬆。

  胡歡又楞住了。

  關正卿的雙手愈來愈冷,身體愈來愈僵直,臉孔比原來更蒼白,一雙無神的眼睛瞪視著蒼空,目光中充滿了怨恨,彷彿至死還在怨恨著老天對他的不公,怨恨著自己臨終之前的「所遇非人」。

  胡歡終於漸漸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的心忽然開始發冷,眼眶卻開始發熱。

  夕陽西沉,山風更厲,遍地枯葉片刻間已將關正卿的屍體掩埋起來,只剩下一雙蒼白的手依舊留在外面,依舊牢牢的扣在胡歡的手腕上。

  胡歡突然感到—陣從未有過的悲傷,胸中一陣刺痛,眼淚一顆顆地淌下來。

  他一直認為他的人並不算壞,他輕財而重義,心地善良又富有同情心,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縱然有時為了生活而走走黑路,那又跟這些大俠有什麼關係?他為什麼這樣不相信他?為什麼臨死都不能相信他一次?

  為什麼?

  他氣憤地撬開那雙刺痛的手,將染滿鮮血的小包在懷裡一揣,瘋狂般奔出樹林,—它身上馬,箭一般的衝了出去,轉眼便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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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20:07
第一章 獵狐

——  1  ——
崇陽,是個很小的縣城,但在江湖上卻赫赫有名,因為神刀侯府就在這個小城裡。
    神刀侯在武林中絕對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的事業遍及大江南北,門下人材濟濟,據
說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他的耳目,所以他的消息比任何人都要靈通。
    關大俠遇害的消息,在當夜二更左右,就已傳進了侯府。
    侯府總管金玉堂立刻趕到儀事廳待命。
    廳中燈火遍明,爐火也已燃起,案上一罈陳年女兒紅剛剛啟封不久,酒氣瀰漫,滿室芳
香。
    酒罈旁邊擺著兩隻精緻的酒杯,杯中均已注滿了酒,金玉堂卻碰也沒碰一下,只垂手肅
立案旁,靜靜等待著神刀侯的駕臨。
    足足等了半個更次,神刀候才在四名年輕的弟子扶持下慢慢走進來,身子尚未坐定,酒
杯已撈在手裡,脖子一仰,杯中酒一飲而盡。
    同來的年輕弟子立刻又替他將酒斟滿。
    神刀侯滿面淒容,長歎一聲道:「想不到關正卿英雄一生,最後竟然落個如此下場!」
    他—面說著,一面搖頭,好像對關正卿的遇害感到十分悲痛。
    金玉堂也不由歎了口氣,道:「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事。」
    那四名年輕弟子個個垂下頭,彷彿都在向已死的關大俠致哀。
    過了很久,金玉堂才揮揮手,那四名弟子立刻躬身退下去,小心地把廳門帶上。
    神刀侯臉上淒容立刻一掃而光,目光炯炯地望著金玉堂,低聲問道:「那件東西在誰手
上?有沒有弄清楚?」
    金玉堂答道:「回侯爺的話,已經確定是落在一個姓胡的手裡。」
    神刀侯道:「胡什麼?哪個門派的?」
    金王堂道:「江湖上都叫他浪子胡歡,據說只是關洛道上的一個小人物。」
    神刀侯冷笑道:「現在,他已經是大人物了。」
    金玉堂笑笑道:「侯爺說得對極廠,現在正有二十幾個幫派的人在守護著他,唯恐他出
了差錯。」
    神刀侯眉頭微微一皺,道:「我們的人呢?」
    金玉堂道:「鐵戟楊奎的手下早就把他盯牢了,只等候爺的命令一到,他們與上動於捉
人。」
    神刀侯搖首道:「楊奎猛勇有餘,機智不足,難當大任,再派幾個弟兄去打個接應!」
    金王堂道:「不勞侯爺費心,大半個時辰之前,蕭家弟兄就已趕去,明天午時前後,就
可以跟楊奎會合了。」
    神刀侯滿意的點點頭,道;「好,很好。但願那個姓胡的能夠撐到明天午時。」
    金玉堂自信滿意的道:「只要明天午時他還活著,那件東西就是我們侯府的囊個之物
了。」
    說著,兩人同時舉杯,兩張股上同時展露出得意的微笑。


——  2  ——
翌日,午時將盡。
    曹家酒店依然擠滿了客人。
    樓下的八張桌子坐的儘是佩刀帶劍的武林人物,每個人都在悶聲喝酒,每雙眼睛卻都在
窺伺著樓上的一舉一動,整個店堂裡充滿了緊張氣氛。
    樓上宴客用的大廳,一早就整個被人包了去,那位客人也不知是幹什麼,神通卻極廣
大,鎮上的坤伶名妓幾乎全都被他請到,一直個停的添酒加菜,嘻笑之聲不絕於耳,場面顯
得非常熱鬧。
    曹老闆是老江湖,一看情況,就知道今天非出毛病不對,緊張得他冷汗直淌。
    跑堂的夥計們也早已累得滿頭大汗,只有年紀最小的小金陵體力最好,樓上樓下的跑了
兩三個時辰,精神仍然好得很。
    現在他又端起托盤,準備上樓送酒,誰知剛—轉身,整個人就楞住了。
    店裡每個人全都楞住,每雙眼睛都從樓上轉回來,直直地瞪著店門口。
    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店裡多了一個女人,一個十分出色的女人。
    那女人手上緊抱著一個花布包袱,頭上還插了一朵小紅花,看上去好像一個剛剛過門的
新娘子,雖然一副村姑打扮,卻顯得格外清麗脫俗,比樓上那些濃妝艷抹的女客更加動人。
    小金陵連自己在幹什麼都忘了,竟端著擺滿酒壺的托盤跑上去,笑嘻嘻道:「始娘是打
尖?還是找人?」
    那女人俏生生道:「喝酒。」
    答得乾乾脆脆,聲音也好聽得不得了。
    小金陵—失神,托盤差點翻在地上。
    曹老闆急忙趕過來,滿臉陪笑道:「實在對不起,小店已經客滿了,請姑娘多走幾步
路,到別家去看看吧!」
    那女人臉上立刻流露出一片失望的神色,萬般無奈的呆望著滿堂賓客,那副表情,任何
男人看了都無法忍心不管。
    果然有位客人已忍不住道:「隨便讓她在那一桌擠擠算了,太冷的天,何必叫人家跑來
跑去!」
    曹老闆正在為難,最靠外首有個年輕人已站起,笑瞇瞇道:「如果姑娘不嫌棄,就在我
們這桌擠一擠吧!」
    那女人悄悄在年輕人臉上瞄了一眼,即刻垂下頭,輕輕道了聲:「謝謝。」
    那年輕人高興得眼睛只剩下一條縫,同桌的人也個個興高采烈,有的收桌子,有的擦凳
子,歡天喜地的請那女人坐下。
    旁邊的人也都圍上來,個個饞涎欲滴,一副色中餓鬼模樣。
    曹老闆卻神色凝重的走回櫃台,他自己也搞不清今天為什麼總是疑神疑鬼,連這麼可愛
的女人,他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兒。
    那年輕人色瞇瞇地盯著那女人,輕聲細語道:「想吃什麼,只管叫,今天我請客。」
    那女人又道了聲:「謝謝。」那個花布包袱卻緊緊地擋在胸前,好像生怕那些人對她有
非禮的舉動。
    這時小金陵已趕回,從人縫裡笑嘻嘻問道:「姑娘想吃點什麼?」
    那女人好像想了半晌,才道:「先替我來壺冷酒!」
    那年輕人愕然道:「冷酒,這麼冷的天,為什麼喝冷酒?」
    旁邊已有人接道:「說不定是姑娘肚子裡太熱,想拿冷酒消消火!」
    說完,立刻引起一陣爆笑。
    小金陵拚命往裡擠了擠,又道:「姑娘還想要什麼?」
    那女人道;「順便再替我帶塊磨刀石來。」
    小金陵目瞪口呆道:「磨……磨刀石?」
    那女人點頭道:「對,就是磨刀的石頭。」
    小金陵又楞住了。
    旁邊的人全都楞住了,每個人都斜著眼睛瞧著她,誰也搞不懂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小金陵楞頭楞腦地走進去,過了一會,果然提著壺冷酒,捧著塊磨刀石走出來,一聲不
響地擺在那女人面前。
    那女人將冷酒灑在磨刀石上,這才解開那個花布包袱,從一件紅花棉襖底下取出了一柄
全長不滿兩尺的紅鞘短刀。
    短刀出鞘,寒光四射,旁邊的人個個臉色大變。
    那女人—副窮若無人模樣,竟在眾人面前磨起刀來。
    整個店堂登時靜了下來,樓上的嘻笑聲也已停住,只有霍霍的磨刀聲。
    過了很久,磨刀聲才戈然而止,那女人突然伸手從那年輕人頭上抓起一綹頭髮,輕輕放
在刀刃上,頭髮迎刃而斷。
    那年輕人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只呆呆地瞪著那女人。
    那女人拿刀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看這把刀夠不夠快?」
    那年輕人這時才如夢乍醒、連人帶凳子同時翻倒,指著那女人失聲大喊道,「玉……玉
流星……」
    喊聲一出,滿堂騷動,每個都亮出兵刃。
    玉流星也已出手,桌上的筷子已飛快地被她充當甩手箭甩了出去,碗盤也都已變成暗
器,那柄短刀更是銳不可當.但見刀光閃閃,碗盤紛飛,剎那間已連傷數人。
    店堂裡早已亂成一片,有的穿窗而出,有的奪門而逃,有些負傷的更是連滾帶爬的衝出
店外,轉眼工夫所有的人全都跑光,連曹老闆的夥計們也都已蹤影不見。
    玉流星環目四顧,還刀入鞘,將短刀往背上一系,這才昂然抬首,目光如刀一般往樓上
望去。
    胡歡正斜坐在樓上的欄杆上,俯視著威風凜凜的玉流星。
    這兩年他聽到很多有關玉流星的傳說,但卻從來也沒想到她竟是這樣一個女人。
    他忍不住大聲道:「夥計,替我送杯酒給那位姑娘,我要好好地敬她一杯!」
    小金陵立刻從廚房裡跑出來,手上端著托盤,托盤上是—杯酒,滿滿的一杯酒。
    玉流星嘴角忽然掠起一抹冷笑,酒杯剛一人手,人已騰身而起,凌空美妙地翻了個身,
正好坐在距離胡歡不遠的欄杆上,坐姿跟胡歡完全一樣,只是胡歡的腿在裡邊,她的腿卻在
外面。她雙腳不停的在欄杆外晃動,手上的酒卻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胡歡不禁讚歎道:「江湖上都說玉流星的輕功暗器妙絕武林,今日一見,方知傳聞不
假。」
    玉流星回首朝那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膘了—眼,淡淡的道:「你浪子胡歡好像也名不虛
傳。」
    那幾個女人好像對玉流星十分畏懼,一個個低著頭走下樓去,不但沒有招呼一聲,連看
都沒敢回頭看一眼。
    直等到那幾個女人走出店門,玉流星才含笑舉杯,一飲而盡,隨手將酒杯「呼」地一聲
甩了出去。
    酒杯在空中劃了個弧形,飄飄擺擺地落在方才給她送酒的托盤上。
    托盤正擺在樓下的櫃台上,站在一旁的小金陵嚇得差點栽倒,連見多識廣的曹老闆都已
吃驚得合不攏嘴巴,他也曾聽說過暗器中有一種「迴旋鏢」的手法,卻從沒有親眼見到過,
想不到今天倒讓他開了眼界。
    整天在江湖上打滾的胡歡,當然不會被她唬住,他只覺有點不明白,年紀輕輕的玉流
星,她這身功夫是怎麼練出來的。
    讚佩之餘,他也含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也隨手將酒杯扔出,他只想把杯子扔到距
離最近的一張桌子上,只可惜那只杯子實在太不爭氣,竟然滾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玉流星傲然—笑,道:「現在,我們可以談談生意了。」
    胡歡莫名其妙道:「什麼生意?」
    玉流星道:「當然是你懷裡的那批東西。」
    胡歡眉頭立刻皺起來。
    玉流星道:「二一添作五,如何?」
    胡歡道:「什麼二一添作五?」
    玉流星道:「你一半,我一半。」
    胡歡搖著頭,走到臨窗的座位上倒酒。
    玉流星跨欄杆,從背後打量胡歡良久,突然道:「我看你這個人還不錯,好吧!我就吃
點虧,四六拆賬,怎麼樣?」
    胡歡依然搖頭。
    玉流星俏臉一沉,冷冷道:「姓胡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也不想想,那批東
西,憑你一個人吞得下去嗎?」
    胡歡也沉下臉,道:「你認為兩個人就能吞得下去?」
    玉流星道:「總比一個人安穩得多。」
    胡歡連連搖頭道:「玉流星,你太沒有自知之明了,方纔那些人不過是江湖上的小角
色,說不定只是人家的眼線,倘若來的是正主,嘿嘿……」
    玉流星眼睛一瞪,道:「來的是正主又怎麼樣?」
    胡歡冷笑道:「只怕你玉流星早就夾著尾巴跑了,跑得比那些人還快。」
    玉流星聽了不但沒生氣,反而笑盈盈的走上來,嗲聲嗲氣道:「你仔細瞧瞧,看我是不
是真的有尾巴?」
    胡歡坐在凳子上,舒舒服服的伸直雙腿,招手道:「來,讓我仔細地看看!」
    玉流星急忙止步,冷冷道:「姓胡的,你也未免太藐視我玉流星了,沒有三分三,不敢
上梁山,沒有幾成把握,我就不會來躺這場渾水!」
    胡歡笑笑道:「把握?幾成?一成?還是兩成?」
    玉流星道:「廢話少說,肯不肯,一句話!」
    胡歡道:「我要是不肯呢?」
    玉流星道:「最好你不要逼人太甚。」
    胡歡歎了口氣,道:「瞧你年紀輕輕的,人長得又漂亮,何苦跟自己過不去,為了一些
身外之物而送命,划得來嗎?」
    玉流星沉默,死盯著胡歡良久,猛一跺腳道:「好吧!他媽的就算我上輩子欠你的,三
七,你拿七成,我只拿三成,總可以吧?」
    胡歡不禁又歎了口氣,道:「我倒很想答應你,只可惜就算我答應了,恐伯也有人不答
應。」
    玉流星道:「誰敢不答應?」
    遠處忽然有個人道:「我。」
    另外又有人接道:「我們。」
    聲音還在樓下,玉流星已變色。
    胡歡聳肩攤手,做無可奈何狀。
    玉流星楞了好一會兒,突然往前湊湊,輕聲道:「這兩個點子後台太硬,我惹不起,看
樣子我得先定一步了。」
    胡歡也輕聲道:「方纔我沒說錯吧?」
    說著,還伸頭朝她身後看了眼。
    玉流星臉孔一紅,指指窗口道:「能不能借個路?」
    胡歡做肅容狀,道:「請。」
    王流星道:「三七,可別忘了!」
    說話問,人已穿窗而出,不但用嘴銜走了一個饅頭,同對雙腳也將桌上僅餘的大半壺酒
夾走。
    店堂裡又沉寂下來。
    曹老闆和小金陵早已不見,只有店堂中間站著兩個相貌完全相同的人。
    兩人不僅同樣的身型,同樣的打扮,而且也同樣都是鬢髮灰白的中年人,唯一的差別是
一個左手持劍,一個右手持劍。
    寒風透過破碎的窗紙,穿堂而過,兩人灰髮飄飛,人卻動也不動。
    胡歡站在樓上,遠遠朝兩人舉杯,慢慢將最後的—杯酒喝光。
    左手持劍的人終於開口道:「閣下是不是姓胡?」
    右手持劍的人立刻接道:「是不是浪子胡歡?」
    胡歡歎道:「兩位的運氣真不錯,在下剛好姓胡,單名也剛好是個歡宇,看樣子,兩位
是找對人了。」
    左手持劍的人道:「在下蕭風。」
    右手持劍的人道:「蕭雨。」
    胡歡拱手道:「風雨雙龍劍蕭氏雙俠的大名,在下是久仰了。」
    蕭風道:「閣下的大名,我弟兄也久仰得很。」
    蕭雨勉強接道:「嗯,久仰得很。」
    胡歡苦笑.笑得也很勉強。
    蕭風道:「我弟兄是奉命而來,專程恭請閣下到候府做客,希望閣下能賞光。」
    蕭雨道:「臨來的時候,金總管一再交代,非將閣下請回去不可,希望閣下千萬莫辜負
了他的盛意。」
    胡歡道:「不瞞兩位說,在下平生最喜歡的就是做客,因為做客一向都比請客划算得
多。」
    他忽然歎了口氣,接道:「只可惜在下這幾天太忙,實在抽不出時間,請兩位先回去上
覆侯爺及金總管,就說等在下將手邊的事情處理完畢後,即刻趕到貴府登門求教,不知兩位
意下如何?」
    蕭風冷笑不語。
    蕭雨冷笑不語。
    胡歡道:「既然兩位都不反對,想必是都已同意在下的請求,那麼在下可要告退了。」
    「嗆」的一聲,雙劍同時出鞘。
    胡歡立刻反手抓刀,卻抓了個空,他這才想起鋼刀和馬匹都已被他賣光,手上除了一隻
酒杯之外,已一無所有。面對著名震武林的風雨雙龍劍,不禁慨然長歎道:「聽說兩位雙劍
聯手,比武當的兩儀劍法更具威力,不知是真是假?」
    蕭風、蕭雨同時傲然—笑。
    胡歡感歎道:「如今江湖上能夠抵擋兩位聯手攻擊的人,為數已經不多,能夠勝過兩位
的更是屈指可數,看到兩位前輩過人的風采,不禁讓人想起了當年笑傲江湖的鐵劍追魂胡大
俠。」
    蕭風、蕭雨相顧變色,四隻眼睛同時冷冷地盯著他。
    胡歡卻若無其事道:「據說當年兩位跟胡大俠打賭,曾在追魂十八劍下硬撐了二十招,
逼得胡大俠不得不服輸放人,直到現在,江湖上對兩值當年的神勇事跡,仍在讚佩不已。」
    蕭風、蕭雨聽得同時楞住。
    只因當年兩人不僅敗在胡大俠劍下,而且敗得極不光彩,想不到胡歡輕描淡寫的幾句
話,竟將兩人平生最大的恥辱變成一件非常光榮的事,雖然明知是假,但聽起來還是十分過
癮,於是兩人的神色也自然緩和了不少。
    胡歡這才繼續道:「在下也很想附庸風雅,東施效顰一番,不知兩位還有沒有興趣再賭
一次?」
    蕭風道:「閣下想賭什麼?」
    蕭雨道:「怎麼個賭法?」
    胡歡道:「我們也不妨以三十招為限,如果三十招之內,在下敗在兩位雙劍之下,立刻
乖乖跟隨兩位趕回崇陽侯府覆命。」
    蕭風想了想,道:「好。」
    蕭雨想了想,道:「很好。」
    胡歡道:「如果在下僥倖也能夠撐滿三十招呢?」
    蕭風道:「我弟兄回頭就走。」
    蕭雨道:「絕不跟你囉嗦。」
    胡歡也不嚕囌,抖手將空杯打了出去。
    空杯擊中大梁,砸了個粉碎,碎片紛紛落下,蕭風、蕭雨急忙閃避。
    胡歡也趁著兩人分神之際,已從樓上一躍而下,腳下一沾地,手裡已多了一把刀,一把
那些逃命的人所遺留下來的刀。
    蕭風冷哼一聲,道:「閣下的花樣還真不少!」
    蕭雨冷哼一聲,道:「但不知功夫怎麼樣!」
    胡歡道:「試一試便知分曉。」
    說著,人已撲出,一刀直向蕭風的腦袋劈去。
    蕭風輕鬆閃過,側身回劍,蕭雨的劍鋒也同時刺到。
    胡歡躲開前面一劍,後面的劍卻險些頂到屁股上,他拚命往前一撲,慌忙的從一張桌子
底下竄過去,才算被他逃過了一劫。
    蕭風笑笑道:「這是第一招。」
    蕭雨笑笑道:「還有二十九招。」
    胡歡一聲不響,越過桌面,又是一刀劈出,目標又是蕭風的腦袋。
    蕭風閃身反擊,胡歡的刀又已攔腰削到,同時左腳一鉤,一張長凳陡然豎起.只聽
「叮」的一響,蕭雨的劍正好刺在凳子上,蕭風的劍招也硬被他虎虎生風的鋼刀給逼了回
去。
    胡歡喘了口氣,反手抖了個刀花,鋼刀連環劈出,雙腳也連連運用桌凳,盡量阻止蕭家
弟兄的雙劍聯手。
    但見刀光閃閃,滿堂桌凳都在挪動,一時之間,蕭家弟兄也很難將他奈何。
    轉眼又是十幾招過去,胡歡鋼刀舞動,腳下卻忽然落空,他這才發覺桌凳都已彼人堆積
到牆邊。
    就在這時,蕭風的劍又已刺到,蕭雨的劍也尾隨而至。
    胡歡別無選擇,只好一個懶驢打滾,接連又衝出好幾步,才讓他勉強脫出兩條森冷劍鋒
的夾攻。
    蕭風、蕭雨也不追擊,只抱劍望著他,兩張臉上同時展露出輕蔑的冷笑。
    胡歡驚魂乍定,氣喘喘道:「好像差不多了吧?」
    蕭風冷笑道:「還早得很,才不過二十三招。」
    蕭雨冷笑道:「還有七招,難過的七招。」
    胡歡連連透了幾口氣,手腳活動一香,又來來回回的走了幾趟,陡然騰身躍起,凌空翻
了個觔斗,又是一刀直向蕭風的腦袋劈去。
    蕭風對他這招早已習慣,依樣畫葫蘆的又已輕鬆避過刀鋒,剛想回劍,卻突然覺得耳後
生寒,他對敵經驗老到,毫不思索的就已翻了出去,再慢一點,縱然腦袋不丟,恐怕耳朵也
難保。
    只可惜他翻出去的身子正好擋住蕭雨的劍路,逼得蕭雨只得匆忙收劍,踉蹌倒退不迭,
雖然兩人很快就已站定,但那副狼狽模樣也極不雅觀。
    胡歡也不追擊,只在一旁抱刀觀賞。
    蕭風跟隨神刀侯多年,熟知各家刀法,卻從來未有見過這種招式,不禁愕然問道:「你
這是哪一家的刀法?」
    蕭雨立刻接道:「這招刀法叫什麼名字?」
    胡歡翻著眼睛想了半晌,突然道:「這招刀法就叫做一石打落兩隻鳥,一個翻來一個
倒,大鳥摔得吱吱叫,二鳥臉都嚇白了。」
    說完,已忍不住哈哈大笑。
    ***
    蕭風、蕭雨面色的確有點發白,卻不是嚇的,而是被他氣的。
    蕭風、蕭雨相互看了一眼,突然雙劍齊出,劍風勁急,分向胡歡刺來。
    胡歡刀勢竟也一變,原本虎虎生風的刀法,忽然變得極其細膩,穿躍在兩劍之間,刀出
無風,狡詐異常。
    風雨雙龍劍在武林中享名多年,不但劍拍凌厲狠毒,應變也迅捷無比,且蕭家弟兄一向
心意相通,攻守相濟,武功再高的人,跟他們對敵之際也很難全力施為,而現在難以施為的
卻變成了他們自己,胡歡的刀法雖然雜亂無章,卻有許多奇招怪式剛好將兩人心手相聯的劍
招分化。
    刀光劍影中,蕭風、蕭雨忽然同時躍出丈餘,分站胡歡左右,吃驚地瞪著他。
    胡歡算了算,道:「已經打了二十九招,只剩一招,為什麼站著不幹?」
    蕭風突然道:「閣下使用的不是刀法。」
    蕭雨接道:「是劍法。」
    胡歡哈哈大笑道:「幸虧這把刀並不太長,如果再長幾寸,只怕兩位一定會懷疑在下使
的是槍法。」
    蕭風、蕭雨同時冷哼了一聲,雙劍又已刺出,森冷的劍鋒,疾如閃電般分向胡歡胸背刺
到。
    胡歡突然躍身直上,回刀撥開蕭風一劍,竟從蕭雨脅下鑽過,分身撲倒在地,左手猛地
在地上一撐,竟已擦地平飛而出,腰身一挺,已站在兩丈開外。
    蕭家弟兄也快速無比,就當胡歡身形剛一站穩,蕭風的劍已抵佼他的咽喉,蕭雨的劍也
已頂在他腰上。
    胡歡卻含笑拱手道:「承讓。」
    說完,縮頭挺腰,小心翼翼的從雙劍縫隙閃出,鋼刀隨手一丟,轉身出門,揚長而去。
    蕭風、蕭雨呆呆地楞在原地,連姿態都沒有改變,看上去好像弟兄兩人正在切磋劍法一
般。
    小金陵忽然跑出來,抓著玉流星的花布包袱追出店門,口中不斷的高喊著胡大俠。回來
的時候,包袱沒有了,手上已多了一塊很大的銀子。
    鐵戟楊奎也在這時衝進來,急得連連跺腳道:「難道就這樣把他放走不成?」
    蕭風、蕭雨卻動也不動,直到此刻,兩人的腦筋還盤旋在胡歡的招式裡,臉上充滿了迷
惑的神色。


——  3  ——
時近子夜。
    侯府大廳裡的爐火比燈火還亮,落地長門扇扇緊閉,寒風在門外怒吼,而大廳裡卻一絲
不聞。
    神刀侯靠在寬大的太師椅上,面對著風塵僕僕的蕭家弟兄,久久不發一語。
    蕭風、蕭雨拘謹的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滿面羞愧的垂著頭,好像正在等待著神刀侯的責
怪。
    可是神刀侯卻忽然淡淡道:「你們也不必難過,怪只怪我們的消息不夠正確,連金玉堂
都認為他只不過是個關洛道上的小人物,更何況你們!」
    蕭風、蕭雨終於鬆了口氣。
    神刀侯忽又歎了口氣,道:「一個能在風雨雙龍劍下獨擋三十招的人,竟說是個小人
物,江湖上的傳聞,也未免太離譜了。」
    蕭風突然抬頭道;「屬下認為那姓胡的行跡十分可疑,我們應該仔細查查他的來歷。」
    蕭雨接道:「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神刀侯靜靜的聽著,只把目光轉到蕭風臉上。
    蕭風立刻道:「屬下懷疑他極可能跟胡大俠有點關係。」
    蕭雨道:「鐵劍追魂胡景松胡大俠。」
    神刀候動容道:「可是胡大俠遇害已近二十年,從沒有聽說他還有後人留在世上!」
    蕭風道:「但屬下總覺得他的武功招式中有胡家鐵劍的影子。」
    蕭雨道:「而且其中有幾招,鐵定是從追魂十八劍裡變化出來的。」
    神刀侯想了想,道:「好吧!改天你們把那幾招練給我看看,也順便讓我看看你們那套
劍法有沒有進境,怎麼會被人糊里糊塗地走了三十招。」
    蕭風、蕭雨急忙稱謝。
    就在這時,小婢秋兒捧著一杯名茶走進來。
    神刀侯剛想接茶,眉頭忽然微微一皺,又將手縮了回去。
    蕭風、蕭雨已同時拔劍,目光緊盯著右上方的天窗。
    小婢秋兒嬌喝了聲:「什麼人?」竟將杯蓋脫手打出,不僅反應奇快,勁道也十足。
    —條黑影越窗而入,身在空中,眾人已認出竟是總管金玉堂。
    蕭風、蕭雨急忙收劍,秋兒俏臉早已脹紅。
    金玉堂飄然落地,滿身俱黑,只有手上抓著個雪白的東西,正是秋兒打出的杯蓋。
    秋兒忙道:「小婢莽撞,請總管包涵。」
    金玉堂卻道:「打的好,下次再碰到這種場面,用熱茶招呼他,千萬別客氣。」
    秋兒釋然,將茶捧交神刀侯手上,含笑而退。
    神刀侯接過杯蓋,在茶上撥了撥,喝了口茶,這才看了金玉堂一眼,道:「你在搞什麼
鬼?放著大門不走,怎麼鑽起天窗來?」
    金玉堂賠笑道:「屬下是急著趕回來替兩俠蕭兄請罪的。」
    神刀侯道:「勝敗兵家常事,何罪之有?」
    說完,低頭喝茶,好像根本沒將兩人的過失放在心上。
    金玉堂滿意地笑了笑,轉對蕭家弟兄道:「兩位一路辛苦,請回去休息吧。」
    蕭風、蕭雨面含感激,躬身而退,剛剛走出幾步,忽然同時停步轉身。
    蕭風道:「有件事情差點忘了向總管稟報。」
    蕭雨道:「一件很重要的事。」
    金玉堂道:「請說!」
    蕭風道:「那姓胡的可能跟玉流星聯上手了。」
    蕭雨道:「鐵定聯上手了,因為上流星的包袱還在那姓胡的手上。」
    金玉堂道:「我早就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蕭風、蕭雨轉身出門,步聲逐漸遠去。
    神刀侯突然恨恨道:「這兩個糊塗蟲,誤了我整個大事!」
    金玉堂笑笑道:「侯爺儘管放心,那小子跑不掉的。」
    神刀侯道:「你說話可倒輕鬆,如果他真的跟玉流星聯上手,那就更難辦了。」
    金玉堂卻忽然神秘兮兮道:「屬下剛剛才從縣衙的迎賓館回來。」
    神刀侯道:「你到迎賓館去幹什麼?」
    金玉堂道:「這幾天林劍秋剛好住在那裡。」
    神刀侯變色道:「玉堂,你可不能胡來,任何人都能沾,唯獨神衛營的人,我們可千萬
沾不得。」
    金玉堂道:「屬下還不至於那麼糊塗。」
    神刀侯道:「那麼你去找他幹什麼?」
    金玉堂道:「屬下只不過悄悄在他床頭留了一張條子。」
    神刀侯道:「留什麼條子?」
    金玉堂道:「告訴他玉流星的下落。」
    神刀侯道:「林劍秋跟玉流星有什麼關係?」
    金玉堂道:「侯爺大概也知道,林劍秋這個人武功既高,人又精明,所以人稱滴水不
漏,但他卻有個致命的漏洞,就是好色如命。」
    神刀侯道:「哦?」
    金玉堂道:「兩年之前,大概是這傢伙走了背字兒,居然讓他碰上個頗具姿色的女煞
星,」
    神刀侯道:「玉流星?」
    金玉堂道:「不錯。於是他千方百計,用盡各種手段,終於把玉流星給弄回家,誰知在
緊要關頭,玉流星卻出其不意的下了毒手。」
    說著,以手做刀狀,狠狠地往下體一比。
    神刀侯怔了怔,突然縱聲大笑。
    金玉堂也在一旁邊笑邊搖頭。
    過了很久,笑聲才停止下來。
    神刀侯喘了口氣,道:「這樣一來,他正好可以進宮去享享清福,何必再在江湖上奔
波?」
    金玉堂道:「屬下也是這麼想,可是林劍秋卻想不開,到處捉拿玉流星,非置她於死地
不可。」
    神刀侯道:「於是你就想以惡制惡。」
    金玉堂道:「屬下正是這個意思。」
    神刀侯道:「好,這樣一來,玉流星那兩條腿又有得跑了。」
    金五堂突然於咳兩聲,道:「至於浪子胡歡那件事。也請侯爺放心,他再能,也逃不出
侯府的掌心,」
    神刀侯道:「哦,你又做了什麼安排?」
    金玉堂笑笑道:「那小子今晚住在馬寡婦客棧、據說他跟馬家老五交情不錯,住得一定
安心得很,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客棧裡有我們的人。」
    神刀侯道:「你想在客棧裡捉他?」
    金玉堂道:「我只吩咐他們暗中施點手腳,把他用車拉回來,如果事情順利,明天午飯
的時候,他已是侯爺的座上客了。」
    神刀侯道:「希望這次不要再出差錯。」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輕咳。
    金玉堂皺眉道:「什麼人?」
    門外答道:「屬下陳平。」
    金玉堂守刻道:「進來!」
    話剛說完,一個短小精幹的人已夾風而入,風剛吹到,人也到了面前,他手上捧著個極
小的紙卷道:「啟稟總管。這是剛剛接到的馬家寨傳書。」
    金玉堂打開紙卷一看,面色不禁一變。
    神刀侯道:「什麼事?」
    金五堂尷尬地笑了笑,道:「又被那小子溜掉了。」
    神刀侯面色也不禁微微一變,道:「這件事你要多用點腦筋,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
不利。」
    金玉堂道:「屬下知道。」
    神刀侯搖頭,歎氣。
    金玉堂卻若無其事地打量著陳平道:「你最近的腳程怎麼樣?」
    陳平笑嘻嘻道:「總管有什麼差遣儘管吩咐,快腿陳平是跑出來的,不是歐出來的。」
    金玉堂滿意的點點頭,道:「以你的腳程,趕到五龍會總舵要多久?」
    陳平道:「最多一個時辰。」
    金玉堂道:「好。替我傳令給彭老大,叫他盡快在馬家渡上下十里布網,準備在水裡捉
人。」
    陳平道:「是。」
    金玉堂又道:「順便替我放個風,就說林劍秋已到了馬家渡附近,叫五流星趕緊開
溜。」
    話剛說完,陳平已不見。
    神刀侯斜膘金玉堂,道:「這樣行嗎?」
    金玉堂自信滿滿道:「侯爺放心,這叫做甕中捉鱉,十拿九穩。」
    神刀侯歎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  4  ——
凌晨。
    胡歡仁立江邊。
    江邊寒風刺骨,江面冷霧瀰漫,沒有人跡,沒有船隻只有叢從蘆葦隨著寒風在水邊搖
擺,景色十分蒼涼。
    胡歡舉目四顧,神色問充滿失望。
    風漸靜止,蘆葦仍在不停地搖擺,—只小舟從蘆葦叢中搖蕩而出。
    胡歡大喜過望,急忙奔趕過去。
    搖舟的人已大聲喊道:「你怎麼現在才來,害我等了大半夜,凍死了。」
    胡歡驚愕得已閉不攏嘴,搖舟的竟然是玉流星。
    小舟轉眼巳靠岸邊,玉流星已凍得面無血色,身體彷彿也在不停地顫抖。
    胡歡不免有點憐惜,父有點奇怪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從這兒渡江?」
    玉流星冷冷道:「如果連這點事都估不准,我憑什麼拿你三成?」
    胡歡不講話了,他不但很佩服這個女人,也突然發覺這個女人很可愛,幾乎比小翠花還
要可愛。
    玉流星已急形於色道:「快點上來,再遲恐怕就過不去了。」
    胡歡莫名其妙;直:「為什麼?」
    玉流星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五龍會的人馬馬上就到。」
    胡歡慌忙躍上小舟,舟身一陣搖晃,個站腳不穩,整個撲在五流星冰冷身子上」
    玉流星冷冷道:「三成,不包括這個。」
    胡歡笑瞇瞇的道:「幾成才包括?」
    玉流星冷冷的瞪著他道:「聽說你這個人並不太笨。」
    胡歡道:「我的確不算太笨,有的時候好像還聰明得很。」
    玉流星道:「如果你真聰明,就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總有一天你會後悔莫及。」
    胡歡只想了一下,就馬上彈起來,遠遠的躲在船頭,那副神情,就好像剛剛才被毒蛇咬
了一口一樣。
    玉流星冷笑道,「所以我們最好商言在先,除了生意外,其它一概免談。」
    胡歡忙道:「好,好。」
    玉流星想了想,又道:「不過有件事你不妨好好記住。」
    胡歡道,「什麼事?請說。」
    玉流星道:「我這個人一向恩怨分明,人家對我好一分,我想盡辦法也要還他兩分,假
如有人敢敢欺負到我頭上,哼!林劍秋就是個絕好的榜樣。」
    胡歡不停的點頭,—副完全明瞭模樣。
    玉流星突然指著他肩上的花布包袱,道:「那是什麼?」
    胡歡急忙從肩上解下來,雙手托給他,道:「你看,我對你不錯吧?連逃命的時候都不
忘記你的東西,這種朋友到哪兒去找?」
    玉流星居然又像個女人一樣白了他一眼,紅花棉襖往身上一套,小舟已在水中搖晃起
來,直向冷霧瀰漫的江心播去。
    天色漸明,冷霧己散。
    小舟越過江心,對岸楓林在望。
    玉流星忽然停槳繃聽,神色突變。
    胡歡環目四頤,一無所見,不禁大聲問道:「怎麼了?」
    玉流星道:「糟了,五龍會的人已經到廠。」
    胡歡又回頭望了望,道,「在哪裡?」
    玉流星指舟下。
    胡歡道:「好像比你估計的更快。」
    玉流星歎息道:「金五堂這傢伙真不簡單。」
    胡歡也歎了口氣,道:「難怪江湖上都稱他為神機妙算!」
    玉流星打量著對岸的距離,道,「你過得去嗎?」
    胡歡隨手抓起塊木板,道、「有這塊東西大概還可以,你呢?」
    玉流星傲然一笑,道,「如果這點距離就把我難倒,我還有外麼資格叫玉流星?我還有
什麼資格拿你那三成?」
    說話間.小舟已在搖晃,胡歡幾乎跌出舟外,幸虧玉流星將他拉住。
    府底已有鑿孔聲。
    胡歡急將木板掰成幾塊,道:「我得先走—步,我們在右邊的火楓林見。」
    說著,已將手中第—塊木板投出去,木板剛落水面,人也飛了出去,足尖在那飄浮的木
板上輕輕一點,身形又已騰起,第二塊木板也已投出,倏然間,他的人就像點水的蜻蜓,幾
個起落已躍上對岸。
    玉流星看得連連搖頭,好像還嫌他太笨,她在水裡接連刺了幾刀,慘叫聲中,她的人也
如流星般疾射而出。身子輕得就像紙人一樣,竟踏波直向對岸奔去。
    胡歡很快就已找到鋪滿枯葉的林中小路,他朝右邊走了幾步,突然停住,歪頭斜眼的想
了想,卻轉身直向左邊飛奔而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才慢慢停下來,一面擦著汗,一面回頭觀看,確定後面沒人追來,這
才鬆了口氣。
    但前面卻有個嬌滴滴的聲音道:「你的腳程真慢,怎麼現在才到,人家的腿都快站斷
了。」
    胡歡嚇了好大一跳,連擦汗的手巾都差點掉在地上。
    玉流星正倚樹而立,面含不耐地在擺弄著一塊手帕。
    胡歡尷尬地笑道:「玉流星,還是你行,我算服了你!」
    玉流星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拿你三成是那麼簡單的事?」
    胡歡沒話可說,乾笑遮醜。
    玉流星道:「說吧!現在要往哪邊走?」
    胡歡道:「附近有沒有吃東西的地方?」
    玉流星道:「餓了?」
    胡歡道:「餓得快啃樹皮了。」
    玉流星往前一指道:「穿過樹林,就是李老頭的茶棚,東西雖然不怎麼樣,填肚子是一
定沒問題。」
    胡歡什麼話不說,拔腿就朝玉流星所指的方向走去。


——  5  ——
太陽已漸爬起,溫和的陽光透過枯枝,滲入樹林,多少給陰冷的林中帶來一些暖意。
    兩人埋首疾行,各懷心事,臉色也隨著明暗的陽光變幻不定。
    突然,兩人同時停步,同時回首後顧。
    林中一片寂靜,四周渺無人跡,可是兩人的神色卻同時一變,相互望了一眼,胡歡
「嗖」的竄上枝頭,五流星也拔刀隱身樹後。
    過了一會兒,只見一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匆匆走來,一邊走著,一邊像條獵犬般伏身查
看地上的痕跡,很快就找到兩人藏身之處。
    玉流星忽然閃身而出,一刀砍了過去。
    那年輕人身手非常敏捷,身形—晃,已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半晌才露出半張臉道:「玉
流星,你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必見面就下毒手?」
    五流星狠狠道:「秦官寶,你他媽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跟蹤起你姑奶奶來了!」
    秦官寶急急道:「你誤會了,我不是跟蹤你,是專程趕來給你送信的。」
    玉流星道:「送信?」
    秦官寶道:「嗯,二件事,都很重要。」
    玉流星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姑奶奶沒空跟你囉嗦。」
    秦官寶道:「你要先聽好的,還是先聽壞的?」
    玉流星倒沒好氣的道,「壞的。」
    秦官寶道:「玉流星,你要小心哪,林劍秋那老傢伙就在附近。」
    玉流星驚慌四頤,定了定神,才道:「林劍秋來了廠又怎麼樣?他又能將我奈何?」
    秦官寶道:「我知道你腿快,他追不上你,可是事先有個防備,總比突然碰上好,你說
對不對?」
    玉流星這才還刀入鞘,神色也緩和不少。
    秦官寶從樹後走出來,依然不敢太靠近玉流星,生怕她又給他一刀。
    玉流星道:「第二件呢?」
    秦宮寶立刻眉開眼笑道:「天大的好消息。」
    玉流星冷冷道:「說吧!」
    秦官寶作揖道:「玉流星,恭喜你,你要發財了。」
    玉流星瞪眼道:「發你奶奶的棺材,你要再胡說八道,我可要趕人了」
    秦官寶忙道:「慢點,慢點,我說的是實話,有筆大生意,只要你肯做,保證你發大
財。」
    玉流星嘴巴一歪,道:「你秦官寶會有什麼大生意,真是笑死人!」
    秦官寶急道:「大,大得嚇死人,一旦得手,包你兩輩子都用不完。」
    玉流星道:「哦?說來聽聽!」
    秦官寶朝四下掃了一眼,往前湊了湊。小聲道:「前幾年江湖上盛傳的那批藏金,突然
又出現了。」
    玉流星道:「哦?」
    秦官寶道:「聽說那張藏金圖前幾天還在日月會的關大俠手上。」
    玉流星道:「後來呢?」
    秦官寶道:「誰知關大俠名聲雖大,福份卻太薄,一路被人退殺,雖然逃出重圍,最後
終因傷重不治,死在半路上。」
    玉流星道:「這件事早就傳遍江湖,還要你來告訴我?」
    秦官寶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戲還在後頭呢!」
    玉流星道:「說下去!」
    秦官寶喘了口氣,繼續道:「在他臨死之前,剛好有個傢伙經過那裡,關大俠別無選
擇,竟將那張價值連城的藏金圖白白送給了那個人。」
    玉流星道:「還有呢?」
    秦官寶道:「那傢伙也不知是走運,還是倒霉,憑空得到那張大家爭得你死我活的東
西,可憐他直到現在.恐怕還不知道那張東西的價值呢!」
    玉流星不耐道:「直說,別兜圈子。」
    秦官寶道:「是,是。那傢伙在關洛道上也小有名氣,江湖上都叫他浪子胡歡,你別看
他笨頭笨腦,卻極可能是個名門之後,昨日神刀侯門下居然有人料定他是當年鐵劍追魂胡大
俠的後人。」
    玉流星訝然道:「真的?」
    秦官寶點頭道:「嗯,神刀侯門下既然有人這麼說,可能性就很大,不過如果他真是胡
大俠的後人,那就好玩了。」
    玉流星道:「就算他是胡家的後人,充其量也不過多個人追殺他,又有什麼好玩?」
    秦官寶道:「難道你不知道當年胡大俠的兒子跟江大小姐自小就訂了親?」
    玉流星道:「哪個江大小姐?」
    秦官寶道:「就是這幾年名震武林的無纓槍江大小姐。」
    玉流星動容道:「有這回事兒?」
    秦官寶道:「嗯,只可惜人家江家現在正如曰之中天,而胡家卻早就完了,這姓胡的本
身又不爭氣,像條喪家之犬—樣,終日浪蕩江湖,一事無成,你想想,這兩個人怎麼能夠配
在一起?將來怎麼上床?」
    說到這裡,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玉流星蹙眉道:「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些嗎?」
    秦官寶急忙止住笑聲,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把那件東西弄過來。」
    玉流星道:「你打算怎麼下手?」
    秦官寶道:「聽說那姓胡的既貪酒,又好色,見到漂亮的女人連命都不要了,所以只要
我們找到他,憑你玉流星這身本錢,你只要稍微給他一點甜頭……」
    「啪」地一聲,秦官寶已挨了—記耳光。
    王流星指著他鼻子罵道:「他媽的,你把你姑奶奶當成什麼人?」
    秦官寶—手捂臉,—手亂擺道:「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叫你在前面吸引
他的注意,我趁機從後向下手,只要—下.這一百萬兩黃金就變成我們的了,」
    玉流星呆了呆,道,「你……你說什麼?一百萬兩金子?這麼多?」
    秦官寶道:「對,整整一百萬兩,到時候你五十、我五十,不不不,你六十,我四十,
我們豈不是發死了?」
    玉流星目瞪口呆,口水都差點流出來。
    秦官寶道:「玉流星,你不妨仔細想想,如果你有了六十萬兩黃金,起碼你可以蓋一座
看不到邊的莊院,用二百名老媽子,三百個婢子,四百個家丁,五百名貼身護衛,六百名護
院,養七百匹馬,八百頭中,九百隻羊,然後再嫁……」
    玉流星接口道:「嫁一千個老公?」
    秦官寶道:「不不,嫁一個起碼也有三五十萬兩身價的老公,真是事不盡的榮華富貴、
豈不比浪蕩江湖要好得多?」
    玉流星冷笑道:「你想得可真美。」
    秦官寶急道、「並不只是想,只要你玉流星一點頭,那批東西就是我們的了。」
    玉流星道:「就這麼簡單?」
    秦官寶道:「比你想像的還要簡單得多,但是要快,再遲就來不及丁。」
    玉流星道:「為什麼?」
    秦官寶道:「因為我十三叔隨時都可能趕到。」
    玉流星道:「勾魂秦十三,逃命難上天。」
    秦官寶道:「對,就是他。」
    玉流星道:「他來了又怎麼樣?」
    秦官寶:「我十三叔也不知什麼時候認識了姓胡的,兩人臭味相投,交情好得不得了,
萬一兩人一聯手,那就難辦了。」
    玉流星道:「他既是你叔叔,自己人,豈不是更好談?」
    秦官寶歎了口氣,道:「唉!你不知道,我跟他八字犯沖,見了他我就腿軟,別說合作
生意,就算他送給我東西,我都不敢要。」
    玉流星歪嘴一笑道:「瞧你這點出息,我勸你還是趕快回家,討個媳婦兒等著抱孩子算
了。」
    秦官寶道:「玉流星,這機會可是干載難逢,稍縱即逝啊!」
    玉流星道:「秦官寶,老實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意思跟你合作。」
    秦官寶道:「為什麼?」
    玉流星道:「因為我已經有了合夥人。」
    秦官寶道:「哦?是誰?」
    玉流星抬手一招,胡歡飄然而落。
    秦官寶愕然望著胡歡,道:「就是他?」
    玉流星點頭道:「就是他。」
    秦官寶道:「他……他是什麼人?」
    玉流星淡淡道:「這個人武功既不高,人品也不怎麼樣,既貪酒,又好色,連是哪家的
孩子都沒搞清楚,但他卻有一樣人所難及的長處。」
    秦官寶急忙追問道:「什麼長處?」
    玉流星道:「他的名頭很唬人,有人一聽到他的名字撒腿就跑,連頭都不敢回—下。」
    秦官寶呆了呆,道:「哦?不知這位仁兄高姓大名?」
    玉流星膘了胡歡一眼,得意洋洋道:「他姓胡,單名一個歡字,江湖上的人都叫他浪子
胡歡。」
    秦官寶張口結舌的楞了半晌,突然—個旱地拔蔥,身形倒射而出,轉眼已失去蹤影。
    玉流星看他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樣,又想起那龐大的數目,不禁開懷大笑。
    胡歡只靜靜地站在她旁邊,直待她笑得差不多的時候,才輕輕拍拍她的肩膀。
    玉流星扭頭望著他,臉上依舊笑意盈然。
    胡歡卻一絲笑容都沒有,只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後。
    干流星回首一瞧,神色大變。
    就在兩人身後個遠的地方,正並排站著三個人。中間是個鬢髮斑白的官人,身著白色的
官服,外面罩著—件寬大的銀狐披風,相貌堂堂,神情凜然。
    兩旁是兩名侍衛,衣著鮮明,體態威武,遠遠望去,使人不寒而慄。
    胡歡忽然問道:「是不是林劍秋?」
    玉流星道:「嗯。」
    胡歡道:「一個人應付得了嗎?」
    玉流星冷笑道:「如果我連這點小場面都沒法料理,我還能活到今天嗎?」
    胡歡笑笑道:「那麼你就自己慢慢去料理,我先到李老頭的茶棚等你,怎麼樣?」
    玉流星道:「好,不見不散。」
    胡歡含笑揮手,大步而去。
    玉流星霍然拔刀,身形疾射而出,目標並不是林劍秋,而是相反的方向。
    林劍秋與兩名侍衛也同時騰身而起,飛快的朝玉流星的去向追趕下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20:24
第二章 名捕

——  1  ——
林外陽光普照,群峰聳立,視野非常遼闊,唯一缺少的是一條通往對崖的道路。
    玉流星干方百計的奔出樹林,正想一展腳程,卻意外的走上一條絕路。她站在崖邊,心
急如焚,一澗之隔,猶如陰陽兩界,想要回頭,林劍秋和兩名侍衛已然趕來。
    三人成三角形狀將她包圍在中間。
    林劍秋得意的望著她,道:「玉流星,幾個月不見,你長得更漂亮了。」
    玉流星恨恨道:「姑奶奶漂不漂亮,干你屁事?」
    林劍秋獰笑道:「死到臨頭,嘴還這麼硬,大概這就叫做視此如歸吧!」
    玉流星焦急回顧,覓尋活路。
    林劍秋卻道:「玉流星,別打冤枉主意,這道山澗,你跳不過去的。」
    玉流星道:「你想怎麼樣?」
    林劍秋摸著寸草不生的下出想了想,道;「沒見面之前,我本想殺掉你算了,現在我又
有點捨不得了,像你這種萬中選一的美人兒,我若糊里糊塗的將你殺掉,豈非暴殮天物。」
    玉流星道:「廢話少說,你究竟要怎麼樣呢?」
    林劍秋道:「我看這樣吧!你曾經廢了我一條腿,你就還給我一條吧!」
    兩名侍衛聞言忍俊不禁,玉流星俏臉脹得通紅。
    林劍秋繼續道:「是左腿,是右腿,隨你選,你願意送給我哪一條,我就要哪一條。」
    突然,對崖傳來一陣婉轉的黃鶯啼聲。
    寒山之中哪兒來的黃鶯?林劍秋及兩名侍衛警戒之心油然而生。
    玉流星神情稍定,拂首弄姿道:「我這兩條腿生得又白又嫩,為什麼要自白送給你?」
    林劍秋道:「難道你忘了?你欠我一條啊!」
    玉流星冷哼一聲,道:「我欠你的既不是左腿,也不是右腿,如果你一定要我還給你,
改天還你一條狗腿好了。」
    兩侍衛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在林劍秋臉上,只要他下巴一歪,馬上準備動手殺人。
    可是林劍秋就像沒有聽到了流星的話一樣。眼睛不停的在對面斷崖上搜索。
    婉轉動聽的黃鶯啼聲不斷傳來,玉流星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舞手蹈足。搖曳生姿。
    林劍秋冷笑道:「玉流星,省點精神吧!你的同黨雖然到了,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縱
然他長出翅膀,也救不了你的。」
    玉流星比手作勢道:「如果我長出翅膀,從這兒飛出去呢?」
    林劍秋突然臉色大變,急忙下巴一歪,二人同向玉流星衝去。
    只可惜這時玉流星早已飛出斷崖,站在對崖的秦官寶也同時將手中的繩索拋出。
    林劍秋立刻掏出暗器,連環打了出去。
    只聽玉流星一聲驚呼,身子在空中微微一頓,但最後還是勉強將秦官寶拋過來的繩頭抓
住,繩索凌空一抖,玉流星又已藉力騰起,直向對崖撲去。
    玉流星登上斷崖,早已筋疲力盡,身子一陣搖晃,突然又失足翻落下去。
    秦官寶大吃一驚,急收繩索,終於將玉流星拉住。
    斷崖下一片死寂,吊在繩索上的玉流星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秦官寶急忙喊;直:「玉流裡,你怎麼樣?」
    玉流星竟在下面大喊道:「你他媽的窮喊什麼,還不趕快往上拉!」
    秦官寶這才鬆了口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半死的玉流星拉上崖。
    玉流星滿身污泥,灰頭士臉,右胯上也已沁出血跡,顯然已被林劍秋暗器所傷,她伏在
崖邊歇息了很久,突然跳起來破口大罵道:「你看,都是你這個王八蛋,害得人家這副橫
樣!」
    秦官寶楞了楞,哭笑不得道:「姑奶奶,你有沒有搞錯?我是拚命才把你救出來的
啊!」
    玉流星道:「救我出來又怎麼樣?」
    秦官寶道:「你就算不感謝我,也不應該怪我啊!」
    五流星道:「不怪你怪誰?你看這個樣子,你叫我怎麼見人?」
    秦官寶不禁生氣道:「好吧!就算我救錯了你,總可以吧?」
    說完,繩索往懷裡一揣,回頭就走。
    玉流星卻冷哼一聲,道:「本來我還想在胡歡面前替你求求情,叫他見到你十三叔的時
候不要說你壞話,既然你這麼不通情理,那就算了。」
    秦官寶聽得立刻折回來,滿臉賠笑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怎麼會真走,這樣吧!
我們找戶人家,我替你買套衣服,就算我向你賠不是,你說夠不夠?」
    玉流星又哼了一聲,道:「這還差不多。」
    秦官寶道:「那麼我們就趕緊走吧!從這兒到李老頭茶棚的半路上,正好有幾戶人家,
讓你先換好衣服再去吃東西也不遲。」
    玉流星眼睛翻了翻,道:「為什麼一定要到李老頭的茶棚去吃東西?」
    秦官寶道:「浪千胡歡不是約好跟你在那兒見面嗎?」
    玉流星歎道:「像你這鐘毫無江胡經驗的人,居然也能活到今天,真不簡單。」
    秦官寶怔了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玉流星道:「胡歡的話能相信嗎?」
    秦官寶道:「為什麼不能相信?我聽十三叔說過,那傢伙毛病雖然幾牛車,說話倒是一
向很有信用。」
    玉流星笑笑道:「再有信用的人,如果讓他懷裡揣著一百萬兩黃金,也會變得一肚子鬼
話,你信不信?」
    秦官寶想了想,道:「信。」
    玉流星道:「信的話,就跟我走。」
    秦官寶道:「到哪兒去?」
    玉流星道:「前面就有幾戶人家,我們到那兒打聽—下,說不定能探出他的下落。」


——  2  ——
山腳下有幾間農舍,有個農婦正在屋前喂雞。
    玉流星伸手,秦官寶立刻將—錠銀子交在她手上。
    直待兩人走到跟前,農婦才抬起頭。
    玉流星道:「這位大嫂,我想向你買點東西。」
    農婦瞄了那錠銀子一眼,道:「你想買什麼?」
    玉流星道:「一套衣服,兩隻雞。」
    農婦這才吃驚的望著玉流星,道:「哎唷,這是在哪兒摔的,怎麼全身都是泥巴?」
    玉流星道:「就在前面的山路上,一不小心,從上面滑下來。」
    農婦道:「這附近的路可難定得很,姑娘可得當心哪!」
    說著,目光匆匆朝後山坡的小路瞟了一眼。
    農婦打量著玉流星的身材,道:「幸虧我出嫁時的衣服還留著,姑娘穿起來一定很漂
亮。」
    玉流星隨農婦入房。
    秦官寶又像一條獵犬般地仔細查看那條通往後山坡的小路。
    過了很久,玉流星容光煥發的又跟隨那農婦走出來。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玉流星道:「前面不遠有個山神廟,你有沒有去過?」
    秦官寶道:「去過,這附近我熟得很。」
    玉流星道:「你到那邊先把這兩隻雞做好,半個時辰之內,我們准到。」
    說完,飛快地朝後山坡奔去。
    胡歡舒舒服服的躺在斜坡上,嘴裡啃著干饅頭,二郎腿不停地在晃動。
    王流星悄悄地走到他頭前,垂首默默的望著他。
    胡歡也翻著眼睛尷尬地望著玉流星。
    玉流星道:「你不是說在李老頭的茶棚等我嗎?怎麼跑到這裡來?」
    胡歡嚥下嘴裡的饅頭.含含糊糊道:「迷路了。」
    玉流星道:「迷路的人通常都很驚慌,我看你逍遙得很嘛!」
    胡歡急忙坐起來,乾笑道:「經常迷路,習慣了。」
    玉流星得意地笑笑,道:「三成不冤吧?」
    胡歡忙道:「不冤,不冤。」
    玉流星道:「半天沒吃東西,卻跑到荒山野地裡來啃饅頭,我看你真是大爺不當當孫
子。」
    胡歡歎了口氣,道:「沒法子,惡鬼纏身,有饅頭啃已經不錯了。」
    玉流星冷笑道:「如果真是惡鬼,就不會趕來請你去吃花子雞了。」
    胡歡怔了怔,道:「花子雞?」
    玉流星點頭道:「嗯,天下一品的花子雞。」
    胡歡道:「總不會比丐幫的簡長老還高明吧?」
    玉流星鼻子裡哼了一聲,道:「簡花子那兩手算什麼,差遠了!」
    胡歡咕的嚥了口唾沫。
    玉流星道:「想不想吃?」
    胡歡道:「當然想。」
    玉流星道:「想吃就跟我走。」
    兩人匆匆走下山坡。
    農婦仍在喂雞。
    胡歡看看那農婦,又看看玉流星,道:「你這身衣服,八成是那位大嫂出嫁的時候穿
的。」
    玉流星道:「你這個人有時候還真的有點小聰明。」
    胡歡含笑不語,低首前行。
    玉流星道:「方向走錯了,是這邊。」
    胡歡卻像沒聽到她的話一般,愈走愈快。
    玉流星微微楞了一下,突然飛身撲向農舍,胡歡也閃電般衝入房門。
    那幾件沾滿污泥的舊衣服正堆在牆角上。
    兩人同時抓到那件紅花棉襖,同時用力—掙,棉襖登時撕成兩半。
    胡歡從棉絮中取出—樣東西,飛快的往懷裡一揣,若無其事道:「花子雞在哪兒?走
啊!」
    玉流星什麼話也沒說,只將半截棉襖狠狠的朝地上一摔,扭身衝了出去,


——  3  ——
山神廟的廟門剛好擠在兩棵老樹中間,廟堂的後半段也整個隱藏在山壁中,從外面看上
去面積很小,裡面卻極寬敞。
    三入席地而坐,當中擺著兩隻香噴噴的花子雞。
    胡歡撕下個雞腿拿給玉流星,道:「你先嘗嘗看,味道好像還不錯。」
    玉流星頭一甩,給他個不理不睬。
    胡歡也不介意,老實不客氣地咬了一口,邊嚼邊道:「嗯,果然不壞,想不到秦官寶還
有這一手!」
    秦官寶腆著臉道:「這兩隻雞,就算我向胡叔叔賠罪的吧!」
    胡歡道:「不敢當,不敢當。」
    秦官寶道:「大人不記小人過,方才在樹林裡的那些話,只當我放屁,您可千萬不能記
在心上。」
    胡歡道:「你放心,我跟你十三叔是好朋友,那點小事,我怎會放在心上?」
    秦官寶鬆了口氣,道:「謝謝,謝謝。」
    胡炊沉吟著道:「不過有兩件事情,我倒很想鄭重的拜託你一下。」
    秦官寶忙道:「拜託可不敢當,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
    胡歡道:「第一,我這個人雖然沒什麼出息,卻還不想攀龍附鳳,江家的事,以後不對
亂說,萬一她師徒找起麻煩來,我可實在惹她們不起。」
    秦官寶道:「是,是。」
    胡歡又道:「第二,我貪酒好色,見到漂亮女人就沒命……」
    說到這裡,忽然斜瞟了玉流星一眼。
    玉流星立刻橫目回視。
    胡歡笑笑,小聲接道:「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
    秦官寶尷尬道:「那是我為了想說動王流星,臨時胡謅的。」
    胡歡道:「這種事平時說說倒也無妨,只是現在情況有些不同,今後最好不要再提。」
    秦官寶又道:「是,是。」
    玉流星卻大聲道:「為什麼不能提?我偏要替你宣揚一下。」
    胡歡色瞇瞇笑道:「如果人家問你玉流星是怎麼知道的,你怎麼說?」
    玉流星瞪目相向,一時無言以對。
    胡歡道:「你玉流星雖然浪跡江湖,卻一向潔身自愛,所以道上對你的口脾還不壞,假
使我真是那種人,你整天跟我泡在一起,豈不壞了你大好的名聲?」
    秦官寶道:「對,對。」
    胡歡道:「我這樣做,也全是為你設想,如果你喜歡,你只管宣揚去吧!」
    玉流星冷哼一聲,道:「你少跟我賣交情,姑娘不承你這份情。」
    秦官寶迷惑道:「奇怪,今天玉流星的火氣怎麼特別大?」
    胡歡笑笑道:「這女人氣量狹得很,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玉流星卻氣得幾乎哭出來,道:「人家被你耍得團團轉.連命都差點丟掉.你居然說是
開玩笑?」
    胡歡歎了口氣,道:「其實我動了半天腦筋,也只是想保護那件東西,因為那件東西很
怕水,渡江的時候,擺在你身上總比擺在我身上安全得多。」
    玉流星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掉在水裡?說不定我比那件東西更怕水。」
    胡歡道:「但那段距離卻絕對難不倒你,否則你還有什麼資格叫玉流星?」
    玉流星道:「你當時又怎能斷定我會在江邊等你?萬一錯過了,你的安排豈不完全落
空?」
    胡歡道:「如果你連我要走的路線都估不准,你還有什麼資格拿我三成?」
    玉流星哼了一聲,又道:「那麼過江之後呢?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追得上你?萬一走失
了.豈不要落個人財……」
    說到這裡,突然收口。
    秦官寶卻在一旁接道:「人財兩空。」
    玉流星狠狠地瞪他一眼.秦官寶急忙低下頭去。
    胡歡笑了笑,道:「我這人最大的長處,就是還有點自知之明,江湖上讓我甩不脫的人
並不太多,你玉流星絕對是其個一個。」
    玉流星這才撕了個雞翅膀,得意地咬了一口。
    胡歡繼續道:「更何況那時我要躲的根本就不是你。」
    玉流星詫異道:「哦?你在躲誰?」
    胡歡道:「這附近有多少人在追蹤我們。難道你不知道?」
    秦官寶又已接道:「沒有一百,起碼也有個八九十人。」
    胡歡道:「所以現在李老頭的茶棚鐵定已擠滿了人,我們去了,八成又是一場鐵公雞,
哪有在這兒吃花子雞來得舒服?」
    秦官寶立刻道:「對,對。我曾聽十三叔說,這種躲躲藏藏,避重就輕的本事,胡叔叔
—向都極高明,連我十三叔都對你無可奈何。」
    玉流星歎道:「連九城名捕秦十三都將你無可奈何,想來你這個人必定狡詐得很。」
    胡歡笑瞇瞇道:「心地也善良得很,否則秦十三的腦袋早就不見了,」
    玉流星訝然道:「你還救過秦十三的命?」
    胡歡道:「救命倒談不上,只不過放了他一馬而已。」
    玉流星看看胡歡,又看看正在狼吞虎嚥的秦官寶,不向興趣盎然道:「我倒很想瞭解一
下你跟秦十三的交情是怎麼來的?能不能說來聽聽?」
    胡歡道:「當然可以,你要聽哪—段?」
    玉流星道:「又不是聽說書,怎麼還分段?」
    胡歡道:「我跟秦十三結識六年,發生過不少事情,每件事都極有趣,每件事也都使我
們的交情更深一層,如果不分段,只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玉流星笑笑道:「好吧!你就先說第一段吧!」
    秦官寶也停住嘴,聚精會神的望著胡歡,好像對胡歡和他十三叔的事也極感興趣。
    胡歡清理了一下喉嚨,道:「我跟秦十三第一次打交道,是在六年之前的春天,那時他
是九城總捕賀天保最倚重的助手之一,在京城附近已經有了點小名氣。」
    玉流星截口道:「那時你在於什麼?」
    胡歡道:「我在幹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大內正好遺失了—串價值連城的明珠,
而那串明珠又正好落在我的手裡。」
    玉流星失笑道:「如果你沒去拿,那串明珠又怎會無緣無故的落在你的手裡呢?」
    胡歡也不理她,繼續道:「這件案子也正好交在秦十三手上,於是我就跟他捉起迷藏
來,我東躲西藏的整整跟他鬥了三個月,硬是無法將他甩掉。」
    玉流星道:「後來呢?」
    胡歡道:「後來我被他逼得實在無路可走,只好躲進一個縣城的大牢裡。」
    秦官寶立刻接道:「於是我十三叔也追進大牢,把你堵在裡面。」
    胡歡道:「對。」
    玉流星道:「那串明珠呢?」
    胡歡得意的笑笑,道:「其實那串明珠根本就不在我身上,早在兩個月之前,就已藏在
秦十二的行囊中,只是他一直沒有發現而已。」
    玉流星怔了怔,道:「後來他有沒有發現?」
    胡歡道:「他自己當然不會發現,後來我看他實在可憐,而我也不願為了區區一串明
珠,將保定秦家祖孫三代都得罪光,我才老老實實的告訴了他。當時那傢伙簡直把我佩服得
五體投地,感動的差點跪下去親我的腳……」
    秦官寶已忍不住截口道:「可是我十三叔卻說,當時你被他逼得連滾帶爬,連尿都幾乎
尿在褲檔裡,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胡歡瞪眼道:「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
    秦官寶也回瞪了他一眼,滿不情願的低下頭。
    玉流星笑道:「後來呢?」
    胡歡道:「後來我把那串明珠賣掉了。」
    玉流星愕然道:「你不是還給他了嗎?」
    胡歡道:「不錯,當時我是還給他了,他也拿回去銷案了,可是經過二個月的相處,我
跟秦十三和那串明珠都有了情感,有一天,一不小心,那串明珠又正好糊里糊塗的落在我的
手裡。」
    玉流星聽得哈哈大笑,秦官寶卻極不開心,保定秦家是馳名武林的名捕世家,秦十三又
是當代的精英人物,如今被胡歡一陣胡謅,秦家的人聽起來當然很不是味道。
    胡次卻得意洋洋的繼續道:「這只是第—段的前半段,精彩的還在後面。」
    玉流星道:「還沒有完?」
    胡歡道:「早得很呢!」
    玉流星道:「後來又怎麼樣了?」
    胡歡道:「後來案子自然又落在秦十三手上,可是這次他卻作夢也沒想到那串明珠早就
被我喝光。轉眼限期己到、秦十三以辦事不力的罪名鋃鐺入獄,眼看著腦袋就要搬家,我的
心又軟了。」
    玉流星道:「東西已經被你賣掉,你心軟也來不及了。」
    胡歡道:「我當時也只有死馬當著活馬醫,把朋友和仇人的錢通通湊在一起,干方百計
的終於把那串明珠給買回來,連夜送回原來的地方。」
    玉流星又道:「原來的地方是不是宮裡?」
    胡歡點點頭,道:「那些宮女太監突然發現明珠失而復返,不兔疑神疑鬼,有個太監頭
頭更說是狐仙作祟,不過無論如何,秦十三的腦袋總算保住了。」
    玉流星含笑膘著他,道:「想不到你這個人有的時候還蠻夠朋友?」
    胡歡忽然歎了口氣,道:「可是有的時候亂交朋友也並不一定是好事,像那次我雖然救
了他的命,卻也毀了他大好的前程。」
    玉流星道:「哦?為什麼?」
    胡歡道:「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秦十三個性大變,開始廣交武林人物,在江湖上的名
聲也越來越大,後來弄得不僅在京城無法容身,連各大城鎮也都對他畏之如虎,最後才逼得
他不得不跑到崇陽來。」
    玉流星恍然道:「難怪名滿天下的秦十三肯屈就一個邊陲小縣的捕頭,原來是被逼來
的。」
    胡歡道:「所以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他,如果當年不是我一念之貪,也就不會害他落到
今天這種地步了。」
    就在這時,門外已有個人大笑道:「好小子,你終於說實話了。」
    玉流星神色一變,秦官寶也霍然跳了起來。


——  4  ——
敞笑聲中,一個身形微胖,唇上留著兩撇八字小鬍子的人已昂然而入。
    只見他龍驟虎步,神氣十足,衣著也顯得十分考究,不僅剪裁縫製得非常合身,質料也
極高貴,腰畔刀鞘上鑲著的幾顆寶石,顆顆俱是上品,相信任何人見到他都一定以為他是哪
家大鏢局的大老闆,但他的身份,卻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捕頭而己,
    秦官寶忽然變得就像只碰到貓的老鼠一般,畏畏縮縮的叫了一聲:「十三叔。」連聲音
都走了樣。
    玉流星也已緊握住刀柄,將半個身子藏在胡歡背後,只因為秦十三的出鞘一刀,在武林
中是很有點名氣的。
    可是秦十三的雙手卻一直背在身後,既沒有拔刀的意思,也沒看秦官寶一眼,只挺著肚
子,翹著小鬍子望著胡歡,那副神情,好像得意的不得了。
    胡歡張口結舌地愣了半晌,才道:「胖猴子,你跑來幹什麼?」
    秦十三道:「來聽你懺悔的。」
    胡歡乾笑兩聲,道:「有的時候朋友為你奔波辦事,你總得說兩句好聽的讓他開開心,
你說對不對?」
    秦十三笑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在為你辦事?」
    胡歡道:「你總不會是專程跑來拜山神的吧?」
    秦十三滿臉的笑容立刻變成了苦笑,從懷裡取出一條雪白的手帕,小心的鋪在地上,一
屁股坐在胡歡對面,不斷搖著頭道:「小狐狸,你的膽子愈來愈大了,外面已被你搞得天翻
地覆,你還有心情抱著妞兒在這兒吹牛,我真服了你!」
    胡歡忙道:「秦兄,當心禍從口出,這女人氣量狹得很,一點玩笑都開不得。」
    玉流星果臉孔已經脹紅,眼睛也瞪起來,一副隨時都可能拔刀的樣子。
    秦十三急忙往後閃了閃,滿臉賠笑道:「你……就是玉流星?」
    玉流星凶巴巴道:「是又怎麼樣?」
    秦十三道:「嗯,江湖上傳言倒也不假,長得果然不賴,只可惜太凶了點兒。」
    玉流星冷冷道:「你這人嘴巴雖然不乾不淨,眼光倒還不差。」
    秦十三昂首一陣大笑,突然伸手—撥,秦官寶已跌坐在他身旁,同時秦官寶懷裡一團零
亂的繩索也已落在他手上。
    秦官寶整個人都嚇呆了,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秦十三臉孔一板,惡聲道:「這是什麼?」
    秦官寶囁嚅著道:「這……這是繩索。」
    秦十三點頭不迭道:「哦?原來這是繩索,如果你不告訴我,我還當它是—條死蛇
呢!」
    胡歡、玉流星不禁相顧你莞爾。
    秦官寶急聲辯解道:「這是剛剛才用過,還沒來得及收。」
    秦十三將繩索朝他臉上—丟,道:「你離家不滿一年,就把家規全忘了,這種吃飯的家
伙居然收也懶得收,你還算是秦家的子弟嗎?」
    秦官寶急忙將繩索收成一個整整齊齊的小圈圈,手法靈巧熟練已極。
    秦十三斜瞥了玉流星一眼,冷哼—聲,道:「轉眼就能收好的東西,你竟說來不及,你
究竟在搞什麼鬼?你在打什麼糊塗主意哦?」
    秦官寶垂著頭,哭喪著臉,—句話也不敢說。
    秦十三忽然一歎,道:「平時你跟胡叔叔跑跑,我並不反對.起碼也可以學點江湖經
驗,不過現在時機不同,你跟他泡在一起,不但幫不上他的忙,反而會影響他的腳程,他現
在正是逃命的時候,假如再要他回頭照顧你,豈不等於害了他?」
    秦官寶忙道:「是,是。」
    胡歡突然道:「難道我除了逃命之外,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秦十三道:「有。」
    胡歡振奮道:「哪條路?你說!」
    秦十三道:「你跟誰有仇,就把那件東西送給他。」
    胡歡叫道:「這叫什麼路?」
    玉流星道:「就是嘛!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憑什麼白白送掉?」
    秦十三道:「那麼就趕緊逃吧!逃得越快越好。」
    胡歡沉默了一陣,道:「外面的情況真的那麼嚴重嗎?」
    秦十三歎道:「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得多。」
    胡歡道:「嚴重到什麼程度?」
    秦十三道:「如今不僅神刀侯調兵遣將,對那件東西勢在必得,其他像大風堂、萬劍
幫、錦衣樓、曰月會等有實力的大幫派幾乎全都出動,最要命的是神衛營也已派出大批高
手,據說他們的統領申公泰昨夜已趕下來,你說情況夠不夠嚴重?」
    胡歡道:「夠。」
    秦十三道:「那你還等什麼?再遲想走也走不成了。」
    胡歡沉默了一陣,忽然道:「秦兄,依你看我這次成功的機會占幾成?」
    秦十三道:「一成都沒有。」
    胡歡雙手一攤,道:「既然如此,我還逃什麼?來!吃雞!」
    說著,抓起大半隻花子雞,撕了個雞腿往秦十三手中一塞,便大啃大嚼起來。
    不但玉流星和秦官寶看了傻了眼,連秦十三也楞住了,手上拿著個雞腿,吃也不是,不
吃也不是。
    胡歡邊吃邊道:「咦?你們為什麼不吃?」
    秦十三哭笑不得地望著他,道:「小狐狸,你究竟有幾條命?」
    胡歡含含手,道:「一條。」
    秦十三道:「你只有一條命,你還有膽子在這兒吃花子雞,我看你是活膩了。」
    胡歡道:「放心,有你這種好朋友保駕,我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秦十三著急道:「小胡,你可不要搞錯,我並不是不想幫你忙,而是這次事情太大,我
無能為力啊!」
    胡歡道:「哦。」
    秦十三稍許遲疑了一下,道:「不過如果你不太貪心的話,我倒可以給你一個建議。」
    胡歡道:「請說。」
    秦十三道:「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在這段期間,絕對不能出錯,否則神仙無
救。」
    胡歡道:「要躲多久?」
    秦十三想了想,道:「最少也得五天。」
    胡歡道:「五天以後呢?」
    秦十三道,「五天以後你就有機會了。」
    胡歡道:「什麼機會?」
    秦十三道:「當然是成功的機會。」
    胡歡精神一振,道:「說下去!」
    秦十三道:「到時候各幫各派都已趕到,你就可以堂堂正正去找神刀侯了。」
    胡歡吃驚道:「你叫我去找神刀候?那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秦十三得意地笑笑道:「也不見得,神刀侯一向以俠義自居,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能把
你怎麼樣?殺你,他立刻會變成眾矢之的;放你,他又不放心。唯一的方法就是全力保護
你,於是最危險的地方,也就變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胡歡道:「可是神刀侯為什麼要保護我?」
    秦十三道、「因為他怕你落在別人手上!」
    胡歡想了想,道:「嗯,有道理。」
    秦十三道:「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找個機會好好跟他談談了。」
    胡歡道:「談什麼?」
    秦十三道:「當然是談生意。」
    胡歡喜形於色道:「好,好,想不到我浪子胡歡居然有機會跟神刀候談生意,這倒有意
思得很。」
    秦十三道:「但你可千萬不能大意。神刀侯好應付,他身邊的金玉堂卻很難纏,一個小
心,就會落進他的圈套裡。」
    胡歡道:「這你倒個必擔心,只要那件東西不露相,他再難纏,也將我無可奈何。」
    秦十三猛地一拍大腿,道:「對,這就是你的王牌,你善加利用吧!」
    胡歡把雞骨一扔,笑道:「我就知道你這胖猴子的胖腦袋裡,一定有點鬼名堂!果然不
出我所料,這個方法還真不錯。」
    秦十三也笑呵呵道:「還有件事情,你也千萬不可忘記。」
    胡歡道:「什麼事?你說。」
    秦十三道,「如果這筆生意僥倖談成,可不能忘了我這一份。」
    胡歡哈哈一笑,道:「你放心,只要金子到手,不但你的少不了,連秦官寶也有一份給
他。」
    秦官寶大喜過望道:「真的?」
    胡歡道:「當然是真的,不過你得替我辦件事。」
    秦官寶道:「什麼事?請胡叔叔吩咐。」
    胡歡道:「想辦法替我把蛇鞭馬五和神手葉曉嵐找來。」
    秦十三怪聲叫道:「找他們來幹什麼?」
    胡歡道:「人多好辦事。」
    秦十三道:「他們能幫你什麼忙?神手葉曉嵐那兩套只能騙騙小孩子,蛇鞭馬五更沒
用,他娘那間客棧目標太大,你不能住,他那條鞭子也只能趕趕馬匹,至於他手下那百十輛
馬車,更是派不上用場,你找他們來,豈不是糟蹋糧食?」
    胡歡笑嘻嘻道:「如果是拉金子呢?」
    秦十三哈哈大笑道:「拉金子?你別逗了。八字還沒一撇,你就準備車子了,我看你還
不如乾脆準備幾塊尿布算了。」
    胡歡怔了怔,道:「準備尿布幹什麼?」
    秦十三道:「等你跟玉流星生下孩子的時候用啊!」
    話剛說完,只見寒光一閃,玉流星的短刀已然橫削過來。
    秦十三體型雖胖,動作卻靈敏無比,「呼」地一聲.人已翻了出去,凌空—個觔斗,不
但將整個身子貼在牆壁上,同時也把被玉流星短刀削斷的一塊雞腿咬在嘴裡。
    身體緩緩出壁上滑落,口中的雞腿也吞了下去。
    突然,他的臉色變了變,道:「玉流顯,你能不能告訴我—句老實話?」
    王流星橫刀而立,怒目不語。
    秦十三道:「你自從賞了林劍秋那一下之後,你有沒有洗過刀?」
    胡歡聽得哈哈大笑,秦官寶也在一旁偷笑不已,最後連玉流星也忍不位噗嗤一聲笑了出
來。
    秦十三連連接頭道:「這女賊實在厲害,說幹就幹,連招呼都不打—聲。」
    胡歡笑道:「這次你可不能怪我,我可是早就跟你打過招呼。」
    玉流星冷哼一聲,橫眉豎眼道:「秦十三.我警告你,下次你再敢出言無狀,就沒這麼
便宜了。」
    秦十三忙道,「好吧!算我怕了你,總可以吧?」
    玉流星還刀入鞘,臨坐下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秦十三在他昂貴的衣服上打理一番,道:「我們要先定了,你們也趕快準備開溜吧!」
    秦官寶最怕跟秦十三走在一起,聞言不禁大吃一驚,道:「我……我們?」
    秦十三橫眼道:「對,我們的意思就是我和你。
    秦官寶急道:「可是……我還要替胡叔叔辦事!」
    秦十三道:「既然要辦事,就該早點走,還泡在這裡幹什麼?」
    話還沒說完,秦官寶已竄出廟門。
    秦十三手凌空一抓,鋪在地上那塊雪白的手帕己飛起來,緩緩飛入他的手裡。
    玉流星駭然望著胡歡,道:「這是什麼功夫?」
    胡歡淡淡—笑,道:「八成是從神手葉曉嵐那兒偷學來的戲法。」
    秦十三嗤之以鼻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其實你錯了,老實告訴你,這是我苦練半
年才體會出來的,小葉那兩手算什麼?差遠了!」說完,胖頭一甩,昂然闊步而去。
    胡歡一面笑著,—面伸出了五個手指,道:「五天,有沒有地方躲一躲?」
    玉流星道,「有。」
    胡歡立刻道:「什麼地方?」
    玉流星什麼話也沒有,只朝後上方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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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20:51
第三章 冷暖江湖

——  l  ——
越過山頭,就是鳳鎮,只要到了鳳鎮,兩人就有了藏身的地方。
    因為田大姐在鳳鎮是個有權勢的人,她也剛好是玉流星最知己的朋友。
    山路崎嶇,舉步艱難,但玉流星卻愈走愈起勁,臉上也充滿了興奮的神色,彷彿—個離
家己久的遊子,突然走上了歸鄉的路途。
    胡歡從她的表情裡,很快就已體會出這種味道。
    過去他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感覺,但在他的感覺裡卻沒有興奮,只有惆悵。
    所以他很羨慕玉流星,也暗自替她高興,因為能有個田大姐這樣知己的朋友,也等於有
個親人,總比他這種像無根浮萍般的人幸運得多。
    時近正午,兩人終於踏上山腰的一塊平地上,胡歡已經疲憊不堪,玉流星也已香汗淋
淋,她—邊擦汗,一邊鬆開領口,露出了自嫩的粉頸,看上去別有一番風情。
    胡次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玉流星立刻橫眼道:「我看你的精神還蠻不錯嘛!」
    胡歡乾笑兩聲.道:「爬到山頂大概還沒問題。」
    玉流星冷笑道:「只爬到山頂有什麼用?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難走,而且下山之後。少說
還有四、五十里,你是不是想叫我背你?」
    胡歡忙道:「那到不必。」接著歎了口氣,道:「我原以為過了山就到,沒想到還有那
麼遠的路。」
    玉流星冷冷道,「所以我奉勸閣下最好是閉上你的眼睛,好好養一養精神吧!」
    胡歡沒等她說完,就已躺了下去,玉流星的話剛剛說完,他卻忽然以手撐地,雙腳齊
出,竟將玉流星輕盈的身子蹬得飛了出去,
    玉流星又驚又氣,她作夢也沒想到胡歡會選這種地方向她下手,腳一著地,短刀己在手
中,剛想衝回去與他一拼,忽然發覺一張巨網自天而落,剛好將胡歡罩在網裡。
    四周樹擺枝搖,四條灰衣人影分隊四棵樹上現身.齊向胡歡撲下。
    玉流星不假細想,便已掠起,身在空中,兩柄飛刀已疾射而出,同時連人帶刀也已撲進
—名灰衣人懷中。
    慘叫連聲,剎那間己躺下三人,最後那人一看情況不對,轉身便逃,玉流星手腕一抖,
又是一柄飛刀射出,那人奔出二丈多遠。終於撲面栽倒。
    胡歡坐在網裡,不禁拍手大叫道:「好身手,又快又狠,不愧是殺人聞名喪膽的玉流
星!」
    玉流星笑了笑,突然短刀在胡歡脖子上一架,道:「你怕不怕?」
    胡歡呆了呆,道:「你這是於什麼?」
    玉流星什麼話都沒說,只將手掌伸到胡歡面前,手指幾乎碰在他的鼻子上。
    胡歡也什麼話都沒說,從懷裡取出在農舍中搶過來的那棉襖,乖乖交中玉流星手上。
    王流星翻看了—下,狠狠往地上一摔,道:「姓胡的,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可不是在跟
你開玩笑。」
    胡歡笑笑道:「玉流星,你也應該看得出來,我浪子湖歡不是個傻瓜,對你這種女人,
我會不防你一手?經過整整一個上午,我還會把那件東西擺在身上?」
    玉流星眼睛—瞪,道:「說!把它藏在哪裡?是不是山神廟?」
    胡歡道,「你一直都在我旁邊,我有時間藏嗎?」
    玉流星想了想,猛一點頭道:「嗯!你一定是轉給了秦十三!」
    胡歡淡然道:「也許是秦官寶。」
    玉流星死盯著胡歡。蹙眉咬唇,久久不語。
    胡歡道:「好在這兩個人你都認得。你殺了我,可以去找他們談談、如果在秦官寶手
上,說不定他會連人帶那件東西通通送給你.可是萬一在秦十三手裡,那可就麻煩了。」
    玉流星冷哼—聲,道:「有什麼麻煩?我就不相信他有三頭六臂!」
    胡歡淡淡—笑,道:「他的確沒有三頭六臂,他只不過是個出了名的胖猴子而已,而且
是個標準的鐵公雞,你就算連人都貼上去,他如果肯分給你一成,已經算你走運了。」
    玉流星又想了想,突然冷笑道:「姓胡的,你少唬我,那件東西不可能在秦家叔侄手
裡,也不可能藏在山神廟,鐵定還在你身上。」
    胡歡笑笑道:「你既然這樣有把握,為何不乾脆給我一刀?」
    玉流星道:「我在考慮後果問題。」
    胡歡道:「你能夠想到後果問題,足以證明你這入還不算太笨,但好像也不算聰明,因
為聰明人做事至少也會替自己留一條退路。」
    玉流星道:「你是說我這樣做是自截退路?」
    胡歡道:「不錯。你不妨仔細想想,萬—你失手給我一刀,而那件東西又不在我身上,
你豈不是白忙了一場?」
    玉流星沉默不語。
    胡歡立刻接道:「所以我勸你趕緊把刀收起來,這件事就只當沒發生過一樣,至於我答
應你的話,絕對算數,只要金子到手,一分都不會少你的,就算你死掉,我也把它塞進你的
棺材裡。」
    玉流星斜著眼睛想了半晌,才道:「好,我就相信你一次,不過你得記住,如果你敢跟
我耍什麼花樣,你這輩子就別再願有好日子過。」
    說完,手起刀落,網上多了個洞。
    多了個足可以使胡歡竄出來的洞。
    山頂上有個小小的涼亭,由於年久失修,亭頂上的茅草早已剝落,亭柱也已腐蝕不堪,
只有一張石桌和幾隻石凳依然保持完整。
    胡歡舒坦地躺在石桌上,雖然時有冷風吹過,但陽光當頭而下,仍然有些溫暖的感覺。
    他只希望玉流星遲一點上來,讓他能多休息一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坐起來,環日四顧,山頂上冷冷清清,除了他之外,一個人都
沒有。
    玉流星呢?
    以玉流星的腳程,落在他後面已是怪事,不可能過了這麼久還沒上來,莫非出了毛病?
    他手掌輕輕在石桌上—撐,人已躍出涼亭,走到來路上一瞧,不禁笑了起來。
    原來玉流星正直挺挺的睡在距離不遠的斜坡上,睡得好像比他剛剛在石桌上還更舒服。
    胡歡生怕嚇著她,輕聲喊道:「玉流星,還沒有休息夠嗎?」
    玉流星沒有應聲,連動也沒動一下。
    胡歡笑笑道:「怎麼?是不是走不動了?要不要扶你一把?」
    玉流星依然不動,鼻子裡卻已哼了一聲。
    胡歡故意歎了口氣,道:「女人嘛!就該乖乖在家煮飯抱孩子,何必在江湖上走動,豈
非自討苦吃!」
    玉流星忽然叫起來,道:「放屁,都怪你方才蹬了我一腳,否則傷勢也不會發作得這麼
快。」
    胡歡怔了一下,道:「你受傷了?」
    玉流星道:「受傷了又怎麼樣?你高興是不是?」
    胡歡道:「我為什麼要高興?」
    玉流星道:「你現在可以獨吞了,再也不必擔心隨時會有人給你一刀了。」
    胡歡又是一怔,道:「你為什麼會隨時給我一刀?假如你想殺我,剛才不就是個大好機
會,你為什麼沒有動手?」
    玉流星狠狠道:「那是因為我還沒見到那件東西,只要東西到手,你還怕我捨不得宰你
嗎?」
    胡歡道:「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真的下得了手?」
    玉流星道:「我為什麼下不了手?你以為你真的那麼可愛?你要搞清楚,我是玉流星,
可不是小翠花!」
    胡歡詫異道:「你連小翠花的事都知道?」
    玉流星獰笑道:「我當然知道,老實告訴你,我就是杜老大重金聘來殺你的第十二個殺
手。」
    胡歡不禁嚇了一跳,幸少有那件東西保命,否則只怕腦袋早就不見丁。他楞了半晌,才
道:「所謂重金,究竟是多少?」
    玉流星道:「三千兩。」
    胡歡苦笑道:「想不到我浪子胡歡的頭居然值二千兩銀子,早知如此,我乾脆自己提去
賣給他算了。」
    玉流星突然歎了口氣,道:「三千兩銀子雖然不是小數目,但跟那批金子比起來又算得
了什麼?只可惜我已經無法消受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以手捶地,—副痛惜不已的模樣。
    胡歡瞧她的舉動神態,一點都沒有受傷的樣子,可是那種悲痛的語氣,卻又不像裝出來
的,心裡不免有些奇怪,忍不住大步走了上去。
    玉流星急忙滾出很遠,忽忽拔刀,疾聲道:「你想幹什麼?」
    胡歡道:「我只想看看你的傷勢。」
    玉流星短刀亂揮道:「你走開,我不要你看!」
    其實在她滾動時,胡歡就已發現她大腿後面的褲管上已有血跡滲出,她原來睡過的那塊
枯草地上,也有一片血.痕。
    胡歡拔取—撮枯草,輕輕嗅了一下,駭然道:「毒!你中了毒!」
    玉流星叫道:「中了毒又怎麼樣?」
    胡歡道:「你什麼時候跟唐門的人交過手?」
    玉流星道:「為什麼一定是唐門的人,難道別人就不會用毒?」
    胡歡想了想,忽然道:「難道是林劍秋?」
    玉流星恨恨道:「對!就是那個千刀殺的死王八蛋!他把我害慘了,眼看就要到手的一
百萬兩金子,就這樣泡了湯。」
    說完,竟已痛哭失聲。
    胡歡怔怔地望著她,只感到這個女人既可恨,又可憐。這些年來,他曾經見過各式各樣
的女人,但像她這種又貪心、又狠毒的,卻還是第一次碰到。
    過了很久,玉流星的哭聲才漸漸靜止下來。
    胡歡這才歎了口氣,道:「其實你也不必太懊惱,就算你有了那件東西,金子也沒有那
麼容易就到手的,說不定最後連命都賠掉。」
    玉流星猛一抬頭,道:「那是你笨,在我來說,—點都不困難。」
    胡歡搖著頭,苦笑道:「你以為五天之後崇陽真的會安全嗎?你以為跟神刀侯的生意就
那麼好談嗎?」
    玉流星道:「我為什麼要到崇陽?我為什麼去找神刀侯?難道我就不會在田大姐家裡躲
個—年半載,等風平浪靜之後,再慢慢去搬嗎?」
    胡歡失笑道:「你想的也太簡單了,你以為江湖上都是死人?別說你躲在田大姐家裡,
就算你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他們也會找到的。」
    玉流星道:「你錯了,只要我把坑挖得深一點,把你的容貌先毀掉再埋起來,他們就永
遠找不到了,因為他們的目標是你,而不是我。」
    胡歡嚇得倒抽了一口氣,驚愕之餘,也不禁奇怪,這女人為什麼把這些話告訴他?她的
目的是什麼?
    玉流星已冷笑著道:「你—定覺得奇怪,我為什麼把這些話告訴你?」
    胡歡不得不服氣道:「我正想向你請教。」
    玉流星恨聲道:「我只想告訴你,我比任何人都聰明,只是運氣太壞罷了。」
    胡歡呆了呆,道:「你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和精伸,只是要告訴我你是個聰明人?」
    玉流星道:「不錯。」
    胡歡歎了口氣,道:「玉流星,如果你這次真的死掉,你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玉流星道:「當然是中毒死的。」
    胡歡道:「錯了,是笨死的!」
    玉流星居然沒生氣,只慘笑道:「你一定認為我該求你救救我,起碼也應該拜託你把我
背下山去。」
    胡歡道:「對!到了山下,多少總有個活命的機會。」
    玉流星搖首道:「就算你肯,你也未必辦得到,這條小路遠比你想像中難定得多。」
    胡歡道:「我可以趕到鳳鎮叫出大姐來救你,只要多帶些人來,總會有辦法將你弄下
山。」
    玉流星歎道:「來不及了,我現在毒性已經散開,最多也只能活兩二個時辰,除了林劍
秋的獨門解藥之外,神仙都救不了我,何必給連當歸和黨參都分不清的田大姐徒增麻煩。」
    胡歡也不由歎了口氣,道:「你既然這麼說,我就是想幫你也沒用了。」
    玉流星搖著頭,揮手道:「你走吧!你只要對田大姐說是玉流星的朋友,她一定會好好
接待你的。」
    胡歡呆立了一陣.終於掉頭而去。
    玉流星合上眼睛,眼角已溢出了淚珠。
    日影偏正,山風漸起。
    昏睡中的玉流星突然被凍醒過來。
    她勉強睜開眼睛,只覺得眼前人影晃動,仔細一看,立刻嚇呆了。
    原來她身旁正站著四個人,每個人都穿著灰衣,就好像方才在山腰上殺死的四個人復活
了一樣。
    她楞了—陣,剛想掙脫四人的包圍,卻發現早有四柄劍在她胸口。
    站在她右首的是個刀疤大漢,他的劍比一般劍寬,卻也比較短,所以距離她也最近,他
笑起來刀疤掀動,顯得格外恐怖。
    玉流星立刻想起了這個人,這人是江湖上出名的快劍,人稱「閃電劍」姜十郎,也是
「大風堂」裡有名的高手。她對這人印象深刻,因為他股上那條刀疤,正是她兩年前的傑
作。
    姜十郎不但劍快,說起話來也快,他獰笑著道:「玉流星,還記得我吧?」
    玉流星冷笑道:「你臉上那條疤越來越像閃電了,我看你乾脆叫閃電疤算了。」
    姜十郎笑得更恐怖,道:「我那四個手下,是不是你殺的?」
    玉流星道:「你錯了,不是四個,是八個。」
    姜十郎怔了怔,道:「八個?」
    玉流星道;「對,再加上你們四個,不正好是八個嗎?」
    姜十郎驚慌四顧,見四周無人,才鬆了口氣,道:「你死到臨頭,居然還敢吹大氣,
說!那個姓胡的呢?在什麼地方?」
    玉流星眼睛一翻,道:「怪了,他又不是我兒子,他在哪裡,關我屁事?」
    姜十郎笑了笑道:「那小子難纏得很。你不是他的對手.我看八成是被他甩了吧?」
    玉流星道:「你管得著嗎?」
    姜十郎突然臉色一沉,道:「我當然管不著,不過你殺了我們的人,我就得把你的頭帶
回去交差,這是我們大風堂的規矩,我想你也該知道。」
    玉流星一副蠻不在乎的調調道:「請!反正姑奶奶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有頭沒頭還不是
一樣!」
    姜十郎聽得微微一怔,從上到下重新打量她一陣,突然在她大腿上面按了一下。
    只痛得玉流星悶哼一聲,眉眼口鼻整個擠在一起。
    姜十郎看了看手上的血色,恍然道:「哦!難怪你老老實實的躺在這裡,原來是中下
毒。」
    玉流星狠狠道:「如非你姑奶奶中了毒,早就把你們這王八羔子給宰了,還輪得到你們
在這兒耀武揚威。」
    姜十郎突然還劍人鞘,慢慢蹲下來,唉聲歎氣道:「那小子哪一點比我強?你為他殺人
拚命,他照樣在你身上下毒手,你王流星也未免太沒眼光了,怎麼會看上這種無情無義的
人?」
    玉流星道:「姑奶奶喜歡他,就是看不上你,你能怎麼樣?」
    姜十郎又歎了口氣,道:「你雖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你不義,你這個仇,我替你報,
你儘管放心,就算他長出翅膀,也飛不出我們的掌心。」
    玉流星叫道:「你他媽的又不是我孫子,要你來盡什麼孝心!」
    姜十郎隨她叫罵,絲毫不以為撼,隨手將劍往地上—插,色瞇瞇笑道:「我知道你嘴上
講的雖狠,心裡卻一定很感激我,而且一定想在沒死之前,好好回報我一次,對不對?」
    玉流星狠狠碎了一口,道:「放屁,我憑什麼要回報你?」
    姜十郎不再理她,朝那三名手下—擺頭,道:「你們在上面守著,我要跟玉流星談談離
別之情。」
    那三人立刻收劍,嘻嘻哈哈地往上走去。
    同時.姜十郎的手指已經在玉流星的衣襟上。
    玉流星又驚又急,雙手一陣亂推,只可惜她已力道全失,對姜十郎根本已不構成威脅。
    姜十郎動作極快,轉眼已將玉流星鈕扣全部解開,裡面透出了一件大紅肚兜,肚兜上繡
的是一幅鴛鴦戲水圖。
    玉流星破口大罵道:「你這個不得好死的死王八蛋,你竟敢趁你姑奶奶之危,你他媽的
是人?還是畜牲?」
    姜十郎笑嘻嘻道:「是人還是畜牲,少時即知分曉!」
    玉流星氣得幾乎暈過去,兩手四處亂抓,只希望能抓到她那柄短刀,可是那柄短刀中已
被人拋在—丈升外。
    姜十郎手指蜿蜒而下,終於停在她的腰間。
    玉流星只覺小腹一涼,淚珠登時如雨水般的灑了下來。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三聲慘叫。
    姜十郎反應奇快,抓劍騰身,一氣呵成,閃電般朝山頂掠去。
    玉流星也急忙連滾帶爬,橫向那柄短刀。
    一陣兵器交鳴過後,四週一片沉寂。
    玉流星費盡全身力氣,總算將那柄短刀抓在手裡,刀身一揉,雪白的頸子已湊了上去。
    突然問,背後伸出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手指就像一把鉗子,適時將刀挾任。
    玉流星回首一看,竟是胡歡去而復返,一時彷彿見到親人一般,往他身上一撲,竟然嚎
陶大哭起來。
    胡歡稍許遲疑了下,終於將她擁入懷裡,輕拂著她零
    亂的頭髮,動作自然而熟練。在他來說,這是經常有的場
    面,卻沒想到會用在玉流星身上。
    玉流星哭了很久,突然掙出他的懷抱,瞪著淚眼道:「你又回來幹什麼?」
    胡次苦笑著道:「送點吃的給你,免得你死後變成餓鬼。」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小包打開,裡面全都是藥草。
    玉流星感動得眼淚又淌下來,嗚咽著道:「原來你是去替我採藥的!」
    胡歡歎道:「我知道這些藥救不了你的命,但至少可以使你多活幾天,只要有時間,就
有機會,要活命的話,就趕快吃吧!」
    沒等他說完,玉流星已抓起一把藥草,含著眼淚吞了下去。


——  2  ——
兩人越過山頂,沿路而下。
    玉流星伏在胡歡背上,她的背上除了那柄短刀之外,又多了一把劍。
    姜十郎那把閃電快劍。
    烏黑的劍穗,不停的在她眼前搖晃,不由勾起她心中一個莫大的疑切。
    姜十郎在江湖上是個出了名的狠角色,他的三十六路閃電劍法,快捷辛辣無比,一般武
林人物絕非他的放手,想要三招兩式擊敗他,縱是一流高手,只怕也不太容易,而胡歡只不
過是關洛道上的一個小人物,他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將鼎鼎大名的閃電劍姜十郎致於死地?他
是怎麼做到的?
    如果他真是深藏不願的高手,又何必被「飛龍閣」追得如此狼狽?
    玉流星越想越奇怪,忍不住敲敲他的頭.道:「喂!我想問你一件事?」
    胡歡縮頭叫道:「王流星,在你沒死之前,我總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能對我客氣
—點?敲人家的頭是很不禮貌的事,難道你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玉流星噗嗤一笑,道:「那麼我應該怎麼招呼你呢?」
    胡歡道:「你可以拍我的肩膀啊!」
    玉流星道:「我要拍你的肩膀,就得先把手鬆開,你不是交待過我不能鬆手嗎?」
    胡歡道:「你可以頂頂我的背。」
    王流星寒聲道:「拿什麼頂?」
    胡歡咳了兩聲,道:「你可以挾挾我的腰。」
    玉流星道:「我腿上有傷,難道你忘了?」
    胡歡想了想,道:「你就算彎下身子去拍拍我的屁股,也總比敲頭好。」
    玉流星尖聲道:「咦!我一個女人家,你竟叫我拍你的屁股。你是不是想勾引我?」
    胡歡急忙道:「不敢,不敢。」
    玉流星順水推舟道:「所以想來想去,我認為還是敲頭最理想。」
    胡歡無可奈何道:「好吧!就算你敲得對,什麼事?你問吧!」
    王流星道:「我是想問問你學的是哪一派的功夫,你的師父是誰?」
    胡歡道:「我沒有師父,所有的功夫都是自己學來的,至於門派、那就得看是哪一種功
夫了。」
    玉流星道:「你會的功夫好像還不少。」
    胡歡道:「雜得很,凡是短兵刃,幾乎都練過幾天。」
    玉流星詫異道:「為什麼只練短的,不練長的呢?」
    胡歡道,「兵刃太長,逃起命來不方便。」
    玉流星失笑道:「你這個人倒也真怕死,好像隨時隨地都準備著逃命。」
    胡歡道:「對!我這個人一向把命看得很重,只要情況不對,我比誰逃得都快。」
    玉流星道:「那麼方纔你為什麼不逃呢?姜十郎的閃電劍也並不好對付啊!」
    胡歡道:「我本來是準備開溜的,可是那傢伙劍法雖快,腦筋卻慢得很,他一看二個人
躺在地上,只有他一個手下靠在涼亭旁邊,他就放了心,竟然從我身上飛越過去,我一招分
花拂柳,就解決了問題。」
    玉流星想了想,道:「分花拂柳,那不是山西顧家的刀法嗎?」
    胡歡道:「是啊!」
    玉流星道:「你不磕頭拜師,顧老頭會把功夫白白傳給你?」
    胡歡道:「我也沒說他白自傳給我,我整整替他洗了一年的馬。」
    玉流星一楞,道:「原來你是去偷學的。」
    胡歡道:「也可以這麼說吧。」
    玉流星道:「偷學人家的功夫,是武林大忌,被人發現了可不得了啊!」
    胡次道,「所以我才被人家吊在屋樑上兩天兩夜,幸虧秦十三把我救下來,否則早就沒
命了。」
    玉流星道:「秦十三怎麼曉得你出了事。」
    胡歡道:「他事先當然不曉得,他第一天被調到太原府就去看我,本以為我在顧家一住
經年,早就登堂入室,誰知我爬得竟比他想像得還要高得多,居然上了屋樑。」
    玉流星聽得吱吱咯咯的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兩人差點同時栽下山去。
    胡歡驚魂乍定道:「玉流星,幫個忙好不好?你已經是活不久的人,摔下去也無所渭,
我可不—樣,我還要活命啊!」
    玉流星笑道:「我看你這種人的命也不會太長,死掉也沒什麼可惜。」
    胡歡忙道:「誰說的?去年我才算過命,那位算命的先生說我這個人不但長壽,而且嬌
妻美妾一大堆,我若現在—死,我那些未過門的老婆們怎麼辦?」
    玉流星道:「她們可以另外去嫁人呀!」
    胡歡哼了一聲。道:「你說得可倒輕鬆,你為什麼不替她們想一想,像我這麼好的男人
到哪兒去找?」
    玉流星嗤地一笑.道:「我發現你這人的臉皮真厚,恐怕連刀都砍不破。」
    胡歡道:「你這女人的膽子倒也不小,你就不伯我把你扔到山溝裡去?」
    玉流星道:「那倒不會.因為你這人的心地也比一般人善良得多。」
    胡歡滿意的點點頭.道:「嗯!這還差不多,只可惜你玉流星已經是個快死的人,如果
你能活得久一點,你就會發現我這個人的長處多得不得了,你扳著腳趾頭數都數不清。」
    玉流星悄悄從後面打量他半晌,忽然道:「喂!姓胡的,你究竟有多少女人?」
    胡歡道:「你問的是哪一年哪個月份?」
    玉流星道:「當然是現在。」
    胡歡道:「現在趕著逃命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心情找女人?」
    玉流星道:「聽說小翠花待你不錯,你為什麼不帶她—起跑呢?」
    胡歡歎了口氣,道:「她跟你不一樣,你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而她家卻有十八口,
全都在靠她養活。」
    玉流星道:「那麼多人就靠她一個?」
    胡歡道:「嗯!我說的還只是現在,過了年恐怕就變成二十四口了。」
    玉流星愕然道:「怎麼增加得這麼快?」
    胡歡道:「因為她三個嫂嫂都已懷了身孕。」
    玉流星道:「就算她三個嫂嫂每人生一個,也不過才二十—口而已,哪兒來的二十四
口?」
    胡歡道:「如果都是雙胞胎呢?你算算應該是多少?」
    玉流星被他逗得又足一陣銀鈴般的嬌笑,好像早將死亡的威脅拋諸腦後。
    山路越走越險玉流星的手臂也越抱越緊,冰冷的臉頰整個以為在胡歡的頸子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玉流星忽然道:「喂!姓胡的,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胡歡小小心心道,「我想應該沒問題.什麼事?你姑且說說看。」
    玉流星道:「這幾天你暫時冒充我老公怎麼樣?」
    胡歡嚇了一跳.立刻停下腳步,迷惑看著玉流星,道:「你是純粹為了好玩,還是想在
臨死之前開開洋葷?」
    玉流星笑臉含春道:「你所說的開洋葷,是什麼意思啊?」
    胡歡乾笑著道:「所謂開洋葷嘛,就是……就是……」
    玉流星沒容他說出來,就突然狠狠地在他耳朵上咬了—口。
    只痛得胡歡齜牙咧嘴.大叫道:「玉流星,你有沒有搞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不是
你老公,你怎麼可以隨便咬我?」
    玉流星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死不要臉的死狐狸,我才不管你是誰,只要你再敢胡說八
道,看我不把你的耳朵咬下一隻來才怪!」
    胡歡忙道:「好,好,我不說,但你也總該把你的理由說給我聽聽吧!」
    玉流星道:「那是因為田大姐一再逼我嫁人,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胡歡恍然道:「哦!原來你這樣做,只是為了應付田大姐。」
    玉流星道:「對,事情就這麼簡單,肯不肯,—句話。」
    胡歡道:「既然是你玉流星開口求我幫忙,那還有什麼話說。」
    玉流星道:「你的意思是說,你答應了?」
    胡歡歎道:「你已經是個快死的人,我還能忍心回絕你嗎?」
    玉流星抱得他更緊,嗲聲嗲氣道:「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們的關係已經不同丁?」
    胡歡暈陶陶道:「當然,從現在開始,我已經是你玉流星的老公了。」
    玉流星再也不說什麼,只對準他的耳朵,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  3  ——
田大姐是個標準的江湖人。
    她今年雖然只有三十幾歲,但至少己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多年,幾乎從懂事的時候開始,
就已在江湖打轉,直到現在,仍然跳不出這個圈圈。
    她的手下眾多,她死去的丈夫沒留下太多田產,卻給她留下兩百幾十名的忠實弟兄,為
了這批人的生計,她什麼生意都做,只要能賺錢,殺頭的生意都要插上—腳。
    所以她很忙,除了手下之外,根本沒機會交朋友,她唯一的朋友就是玉流星。
    現在玉流星就躺在她經常靠在上面,想賺錢點子的軟塌上。
    當她看到玉流星那副狼狽的模樣時,心痛的跳了起來,瞪著軟榻旁邊老老實實坐著的胡
歡,大聲問道:「誰!是誰把她傷成這個樣子?我去找他算帳?」
    不待胡歡回答,玉流星已搶著道:「還有誰?還不是林劍秋那個該死的者烏龜。」
    田大姐猛地一拍茶几,大喊道,「來人哪!」
    胡歡愣愣的瞧了玉流星一眼,他簡直已被田大姐的氣勢給唬住了。
    玉流星笑笑道:「你放心,我大姐足個很識時務的人,她不會真的去找林劍秋拚命
的。」
    田大姐歎了口氣,道:「不錯,別的人我或許還可以跟他鬥鬥,唯獨神衛營的人,我可
不敢惹。」
    這時已有四名大漢分從兩個門擁進來。
    田大姐大聲吩咐道:「趕緊把鎮上的人夫都給我叫來,准敢遲來一步.以後就甭想在鎮
上混了。」
    四名大漢立刻應命而去。
    田大姐這才有時間仔細打量胡歡。
    胡歡裝得一副又苯又齪的樣子,連玉流星看了都覺得有點好笑。
    田大姐蹙眉道:「這……就是你自己選的男人?」
    玉流星道:「是呀!你看怎麼樣?」
    田大姐只得點頭道:「嗯!還算不錯,看起來蠻忠厚的。」
    玉流星膘了胡歡一眼,忍笑道:「我就是看他忠厚老實,所以才嫁給他的。」
    田大姐道:「嫁個這種男人也好,起碼可以規規矩矩的跟他過太平日子,」
    玉流星歎道:「我原本也是這麼想,只可惜我已經活不了幾天了。」
    田大姐急著道:「你在胡扯什麼?鎮上幾個大夫的醫道都不錯.像你這點小傷,保證藥
到病除。」
    玉流星搖頭道:「沒有用的,我中了林劍秋的毒藥暗傷,沒有他的獨門解藥,神仙也救
不了我。」
    經過三個大夫的會診之後,田大姐才知玉流星所言不假,難過得她眼淚都掉了下來。
    在田大姐的威逼之下,三個大夫只有各盡所能,死馬當著活馬醫,直忙到深夜,才倦極
而去。
    到了第二天,玉流星的精神居然好多了。
    田大姐也許由於玉流星已命不長久,對她更親切,更體貼,凡事都自己動手,照顧得幾
乎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連在一旁的胡歡都大受感動。
    當晚,田人姐突然將她出嫁時所穿的衣裳都找山來,把玉流星打扮得像新娘子一樣,也
硬逼著胡歡換了一套很體面的衣服,竟替兩人大辦喜事,直鬧到起更時分,才將兩人送回客
房。
    當然,這時的客房早已佈置的像洞房一般,猩紅的地氈,鮮紅的被子,紅通通的爐火。
以及桌上一對大紅的喜燭,將房裡點綴得喜氣洋溢,溫暖如春。
    火爐旁邊擺著一張小圓桌,桌上是幾樣精緻的小菜和一壇尚未開封的女兒紅。
    玉流星面色紅紅的坐在桌前,垂著頭,表現得真像個新娘子一般。
    胡歡呆望了她一陣,忽然道:「玉流星,給我親一下好不好?」
    玉流星個僅沒生氣,居然還把鄢紅的面頰送上來。
    胡歡受寵若驚之餘,小心冀冀湊上去,誰知尚未嗅到香味,玉流星的巴掌已橫掃而至,
幸虧胡歡早有防備,急忙一閃,才算沒有當場出醜。
    玉流星笑瞇瞇道,「怎麼樣?要不要再親一下?」
    胡歡搖頭歎氣道:「算了,算了,幸好我只是客串幾天,如果真討了你這種老婆,你叫
我夜間怎麼敢跟你上床?」
    玉流星臉孔一繃,道:「你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就算你把我的腦袋割下來,我也絕對
不會真的嫁給你這種人。」
    胡歡「叭」地一聲,將酒封拍開,興高采烈道:「好!就衝你這句話,我也得好好敬你
一杯。」
    說著,很快將酒杯注滿,然後從懷巾取出一副銀筷,在酒杯裡試了試,才把酒杯高高舉
起。
    玉流星橫眉堅眼道:「你這是幹什麼?」
    胡歡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這樣做,總不會錯吧?」
    玉流星道:「你錯了,你可以懷疑天下的人,就是不能懷疑田大姐。」
    胡歡道:「你為什麼這樣相信她?」
    玉流星道:「她曾經為了救我而賣過她自己,你想這種人還會回頭來害我嗎?」
    胡歡整個楞住,楞了很久,突然舉杯道:「這杯酒是我向出大姐道歉的,從今以後,如
果我再懷疑她,我就是你生的。」
    說完,一飲而盡。
    然後又倒了一杯酒,又把杯子舉起,道:「這杯酒是敬你的,希望你早一點得救,如果
實在沒救,就請你早一點歸西,千萬不能耽誤了我的大生意。」
    玉流星沉吟著道:「你在山腰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胡歡道:「當然算數。」
    玉流星道:「你說就算我死掉,也要把我那份塞進我的棺材裡,是真的嗎?」
    胡歡道:「當然是真的,不過現在想起來,真有點怕。」
    玉流星道:「你怕什麼?」
    胡歡道:「萬一你老姐不甘寂寞,到時候一把將我抓住,硬叫我再陪你幾天,那我可就
慘了。」
    玉流星道:「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要不要聽聽?」
    胡歡道:「什麼辦法?你說!」
    玉流星道:「如果你真有誠意的話,你就把我那一份送來給田大姐吧。」
    胡歡道:「你是想用這批金子回報她過去對你的恩惠?」
    玉流星道:「不錯。」
    胡歡道:「好,你安心去死吧!你這個願望,我一定替你達成,」
    說著,兩人相顧舉杯,同時將酒喝廠下去。
    爐火漸燼,紅燭也已燃燒過半。
    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梆鼓聲。
    玉流星只覺得很疲倦,接連打了幾個呵欠,身子一陣搖晃,突然栽倒在地上。
    胡歡停杯唇邊,楞楞地望著她,道:「你這麼快就要死了?」
    玉流星也正在望著他,目光中充滿了驚異之色。
    胡歡放下酒杯,繞著桌子走到她跟前,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遺言?」
    玉流星吃力道:「我……好像中了毒。」
    胡歡道:「我知道你中了毒。」
    玉流星急道:「不是那次,是……現在。」
    胡歡道:「哦?」
    玉流星手臂顫抖的指著他身後,道:「那兩枝蠟燭,好像有毛病。」
    胡歡愕然回顧,這才發現兩枝紅紅的喜燭,竟在吐著藍色的火焰,房裡也早已藍煙彌
漫,喜氣全消,整個房裡充塞著一股詭異氣氛,不由驚叫道:「咦!這是怎麼回事?」
    玉流星好像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連眼睛也已合起來。
    胡歡的身子也開始搖晃,也緩緩地躺了下去。
    就存這時,忽然傳來大廳裡田大姐尖銳的叫聲,道:「這算什麼,明明講好五千兩,怎
麼變成了四千五?」
    只聽有個男人笑著道:「那五百兩,就算田大姐賞我們弟兄的吧!」
    田大姐厲聲道:「不成,少一兩你們也休想把人帶走!」
    胡歡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扭頭看了玉流星一眼,
    玉流星眼角已溢出淚珠。


——  4  ——
胡歡漸漸甦醒過來。
    他也不知昏睡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自己正跟另外一個人面對面的緊綁在一
起,只憑那股淡雅的髮香,就知道那人是玉流星。
    然後,他才發覺正躺在一輛急馳中的馬車上,厚厚的車簾不停的擺動,車外已現曙光。
    他彎頭看了看,只見玉流星正在理首哭泣,不禁訝然道:「咦!你還沒有死?」
    玉流星哭著道:「都是你害我的,當初你叫我死在山上就好了,那時候死,至少心裡還
有個親人,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死得好寂寞啊!」
    說著,哭得更加傷心。
    胡歡想了想,道:「那麼我看你還是先不要死吧,等將來有了親人之後,慢慢再死也不
遲。」
    玉流星淚眼一瞪,道:「你以為你是誰?你叫我不死,我就可不死?」
    胡歡道:「我當然沒有辦法叫你不死,除非你自己想活下去,多少還有點希望。」
    玉流星道:「我不但中毒己深,而且又被綁得這麼緊,還有什麼希望可言?」
    胡歡道:「你中的這點毒算得了什麼,老實告訴你,我最少有十次中毒比你更深,情況
比你更慘的經歷,但我都活過來了,因為我自己想活。」
    玉流星道:「真的?」
    胡歡道:「當然是真的。」
    玉流星道:「我現在真的不想死了,你趕緊想個辦法吧!」
    胡歡道:「你的牙齒能不能咬到繩子?」
    玉流星道:「咬不到,如果能咬到,我早就把它咬斷了,還等你來教我!」
    胡歡道:「手呢?」
    玉流星道:「手綁得更緊,連動都不能動。」
    胡歡道:「好吧,我們用腳。繩頭一定在腿上,我的靴子被綁住了,沒法動,你把鞋子
脫掉,用腳趾解解看!」
    玉流星道:「我的腳早就不是我的了,連一點知覺都沒有,否則我早就動腦筋了。」
    胡歡歎了口氣,道:「玉流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死的再也不寂寞了。」
    玉流星道:「為什麼?」
    胡歡道:「我雖然是你的假老公,看樣子卻真的做了你的同命鴛鴦了。」
    玉流星一聽又垂下頭,又開始傷心流淚。
    馬車速度漸漸緩慢下來,路面越走越顛簸。又過了一會兒,已可聽到車外的流水聲,顯
然已到了江邊。
    只聽有個人大聲道:「竹筏準備好了沒有?」
    遠處立刻有人答道:「回香主,都已準備妥當。」
    然後是一陣人吼馬嘶,馬車已向江邊馳去。
    玉流星驚惶的抬起頭,正好胡歡也想低頭望她,兩人的嘴唇剛好碰在一起。
    胡歡急忙低聲叫道:「玉流星,你怎麼可以偷偷親我的最?」
    玉流星氣極敗壞道:「你這個死不要臉的死狐狸,你佔了人家的便宜,還敢倒打一耙,
我跟你擒了。」
    說著,頭撞腳蹬,鬧得不可開交。
    胡歡突然大喜道:「玉流星,你的腿能動了,我們有救了。」
    玉流星試了試,道:「咦!真的能動了。」
    胡歡道:「趕快找找繩結在什麼地方。」
    玉流星卻低著頭,動也沒動。
    胡歡道:「快啊!再遲就來不及了。」
    玉流星忽然有氣無力道:「想來想去,我乾脆還是死掉算了。」
    胡歡怔了怔,道:「方纔不是講得蠻好嘛,怎麼又變卦了?」
    玉流星冷哼一聲,道:「姓胡的,你未免聰明過度了,你想利用我逃命,門兒都沒
有。」
    胡歡發急道:「你在胡扯什麼?逃命是兩個人的事,怎麼能說我在利用你?」
    玉流星不慌不忙道:「你能不能告訴我,繩子解開之後,你打算怎麼逃?」
    胡歡道:「當然是見機行事,你想憑這些人,還能攔得住我們嗎?」
    玉流星道:「攔不住你,卻可以攔住我,我現在連走都吃力,還有能力逃命嗎?」
    胡歡忙道:「我可以背你,就跟前天下山的時候一樣,我這兩條腿可比你想像的管用得
多。」
    玉流星歎道:「前天我多少還有點利用價值,現在一點都沒有了,你憑什麼還要背
我?」
    胡歡道:「難道你連同舟共濟,患難相助的道理都不懂?」
    玉流星道:「好吧!就算你肯背我,那麼脫險以後呢?」
    胡歡道:「脫險以後就安全了。」
    玉流星道:「你安全了,而我還是非死不可,因為以我現在的能力,不可能從林劍秋手
上拿到解藥。」
    胡歡道:「我可以幫助你。」
    玉流星道:「這次又為什麼?是同舟共濟?還是患難相助?」
    胡歡道:「如果算這次你幫我脫險的交換條件,你可以接受嗎?」
    玉流星道:「可以,不過你得給我一點保證。」
    胡歡道;「你要什麼保證?」
    玉流星道:「我要那件東西,只要你把那件東西交給我保管,我馬上動腳。」
    胡歡道:「好,你趕快把嘴湊上來。」
    玉流星已將嘴送到一半,又縮回去,道:「你要我把嘴湊上去幹什麼?」
    胡歡道:「我好吐給你啊!」
    玉流星狠狠的啐了一口,道:「你少跟我鬼扯淡,那件東西最怕水,你不可能含在嘴
裡。」
    胡歡道:「那麼你看我可能藏在什麼地方呢?」
    玉流星道:「你當然藏在自己懷裡。」
    胡歡道:「嗯!果然聰明,一猜便中。」
    玉流星大喜過望道:「真的在你懷裡?」
    胡歡道:「是啊!你趕快拿去吧!」
    玉流星掙了幾下,又停下來,楞楞地看著胡歡。
    胡歡長歎一聲,道:「現在你該知道自己有多聰明了吧?你想想看,除非那東西含在嘴
裡,否則我縱然想交給你,也是繩子解開以後的事,你說對不對?」
    玉流星道:「你能發誓在繩子解開之後,馬上把那件東西交給我嗎?」
    胡歡道:「不能。」
    玉流星道:「為什麼?」
    胡歡道:「因為那件東西也許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玉流星全身一顫,道:「啊呀!糟了。」
    胡歡道:「什麼事?」
    玉流星道:「你不會把它藏在哪套舊衣服裡面吧?」
    胡歡搖頭苦笑道:「如果你再拖下去,藏在哪裡都是一樣,反正馬上就要變成別人的東
西,你又何必替人家瞎操心呢!」
    玉流星雖然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但最後還是將鞋子脫了下來。
    這時天色已明,車廂裡的亮度也增加不少。
    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繩子掙開,玉流星早已累得香汗淋淋,脫水般的躺在胡
歡身邊。
    胡歡不停的活動著手腳,突然看了玉流星一眼,道:「玉流星,你的腳好臭啊!」
    玉流星立刻爬起來,道:「你胡說,昨晚剛剛洗過,連地都沒有沾,怎麼會臭?」
    胡歡道:「既然不臭,又何必涼在外面吹風?難道你想光著腳板讓我背你跑路?」
    玉流星急忙將鞋穿起,道:「現在就要走嗎?」
    胡歡從車簾縫隙朝外瞧了瞧,道:「快了,好戲馬上就要登場了。」
    玉流星楞楞道:「什麼好戲?」
    胡歡笑了笑,道:「現在竹筏已經到了江心,你還伯金玉堂的爪牙不出現嗎?」
    說話間,只覺得竹筏已開始在江心打轉。
    突然有人怪聲驚叫道:「不好,水裡有人……」
    語聲未了,人已「撲咚」一聲,落入水裡。
    慌亂聲中,那個被稱為香主的人喝道:「下面可是五龍會的弟兄?」
    對方一點回音都沒有,只有急浚的流水聲。
    片刻之後,忽然接連幾聲慘叫,又幾個人被拖下水去。
    那位香主又已大叫道:「在下錦衣樓第九樓座下劉長青,請彭老大出來答話。」
    水裡依然是一點聲息都沒有。
    劉長青立刻回首喝道:」快!把車上那兩個人架住,他們再不露面,我們就給他來個玉
石懼焚。」
    話剛說完,一個持劍大漢已衝進車廂。
    胡歡出手極快,剎那間已將那人全身穴道封佐。
    玉流星抓起那人的劍,想了想,竟很大方的交在胡歡手裡。
    胡歡將車簾往上挑,人已坐上車轅,笑嘻嘻道:「劉香主,報告你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你這一招失靈了。」
    同時又是兩聲慘叫,竹筏上僅餘的兩名手下,也已被人套入水中。
    劉長青驚愕的看看胡歡,又看了水裡,突然騰身掠起,寬大的衣袖連連揮動,足尖在江
面上輕輕一點,人已聳上了岸。
    胡歡不禁倒抽口冷氣,道:「想不到錦衣樓一個小小的香主,竟有如此功力,真是太可
怕了。」
    玉流星道:「那劉長青人稱含翅鵬,輕功的確有點火候!」
    胡歡道:「比你怎麼樣?」
    玉流星鼻頭一聳,道:「差遠了。」
    胡歡哈哈一笑,對著水中大喊道:「現在錦衣樓的人已經走了,你們這群怕事的傢伙可
以上來了吧?」
    水裡依舊沒有人應聲。
    胡歡道:「咦!這群傢伙的膽子也未免太小了,好像連我都怕!」
    玉流星道:「也可能是怕我。」
    胡歡道:「對,你玉流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狠角色,他們怕你,也是應該的。」
    玉流星笑笑道:「現在我們怎麼辦?總不能這樣跟他們耗下去呀!」
    胡歡考慮了一下,道:「我看這樣吧,他們既然不敢上來,我們乾脆把馬車趕到水裡去
找他們算了。」
    玉流星驚叫道:「你要下水?你瘋了?」
    胡歡道:「你放心,我只是隨便說說,他們不敢讓我下去的。」
    玉流星道:「為什麼?」
    胡歡道:「因為金總管要的那件東西就在我懷裡,我一下水,那件東西馬上泡湯,他們
回去怎麼向金總管交差?」
    玉流星呆了呆,道:「原來你又在騙我,你不是說那件東西不在你身上嗎?」
    胡歡苦笑道:「玉流星,你就不能偶爾聰明一次?」
    玉流星好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身子都擠到車裡面去。
    胡歡大笑道:「五龍會的弟兄們,我可是把實話告訴了你們,如果你們再不上來,我可
真的要下去了。
    說完,已將疆繩緊緊勒在手裡。
    健馬驚嘶中,突然有條黑影從水中同時竄起,剛好攔在馬車前。
    居中的是個身材瘦小的中年人,他漆黑的水靠依然滴著水,臉上卻沒有一絲寒意,含笑
望著胡歡,道:「浪子胡歡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胡歡忙道:「好說,好說,還沒請教貴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彭中。」
    胡歡道:「原來是彭大哥,幸會得很。」
    彭中道:「不敢。這次我們弟兄也是奉命行事,想請胡老弟隨我們走趟崇陽,不知胡老
弟肯不肯賞我個面子?」
    胡歡毫不思索道:「沒問題,既然是彭大哥開了口,縱是火坑刀山,我也要陪你走一
趟。」
    彭中沒想到他會答應得如此乾脆,不禁怔了一下,才道:「多謝賞臉。」
    胡歡道:「不必客氣,那麼就請趕緊靠岸吧,我這人一向不太喜歡走路。」
    彭中立刻喝道:「來人哪!」
    應諾聲中,又有兩人自水中竄起。
    彭中道:「替我把這兩人綁起來。」
    胡歡臉色—變,道:「且慢。」
    彭中道:「胡老弟還有什麼吩咐?」
    胡歡冷冷道:「你未免太不上路了,我已賞足你面子,你居然還要動手綁人,你這幾十
年江湖是怎麼混的?」
    彭中笑笑道:「胡老弟,請你不要忘了兩位是在我們手裡。」
    胡歡道:「我看你大概是泡江水冰暈了頭,把事情整個顛倒了,事實上,不是我在你們
手裡,而是你們在我手裡。」
    五龍會弟兄聞言相顧大笑,彭中更是笑得前仰後合道:「這傢伙也真會說笑話,在水中
他居然敢說五龍會的人在他手裡,真是可笑極了。」
    胡歡冷笑道:「你們原來的確是在水中,可是現在已經被我逼上來了,而我卻一直都坐
在馬車上,連一滴水都沒沾到,你敢說我在椒們五龍會手裡嗎?」
    彭中臉孔也漸漸拉下來,冷笑著道:「看樣子不給你喝幾口水,你是不會服氣的。」
    胡歡冷哼一聲,道:「不瞞你說,我早就想下去洗個澡,只可惜你們金總管實在太想不
開,連日勞師動眾,食不下嚥,睡不安穩,眼巴巴的在盼著那件東西,我只是可憐他,不好
意思把那東西毀掉,所以才沒下去。」
    彭中當場楞住,半晌沒講出話來。
    胡歡道:「我想你心裡一定很不服氣,要不要我告訴你金總管想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彭中道:「正想請教。」
    胡歡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一張小小的藏金圖而已,就算按圖把金子
搬回來,也不過是一百多萬兩,最多也不會超過兩百萬兩,所以只要你彭老大敢擔保你們金
總管不上吊自殺,我馬上自己跳下去,你不是想叫我喝水嗎,好,到時候你叫我喝多少,我
就喝多少.你看怎麼樣?」
    彭中臉色青一陣,紅—陣,垂著腦袋又是半晌沒有吭聲。
    胡歡得理不饒人道:「所以你不必再浪費時間,你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因為我只
給了你一條。」
    彭中突然拾起頭,手臂朝江邊一揮,大聲喝道:「靠岸。」


——  5  ——
彭中端坐車轅,手揮馬鞭,雖然手法不太熟練,卻也能循規蹈矩的讓馬車平平穩穩的奔
馳在官道上。
    五龍會的弟兄們都已脫掉水靠,跟隨在馬車四周,看上去與一般行人並沒有什麼差別。
    車簾低垂.車裡安安靜靜。
    彭中每走一段路,總要撩起簾角,跟裡面的人聊上幾句,明是聊天,其實是在監視,車
廂裡面的胡歡和玉流星當然清楚得很。
    這時太陽早已高高昇起,路上行人越走越多,彭中也益發小心,索性朝後挪了挪,將車
簾整個坐住。
    突然間,身後晌起一陣隆隆之聲,只見一列篷車浩浩蕩蕩疾馳而來,少說也有三十幾輛
以上。
    路上行人紛紛迴避,彭中也急忙將馬車趕到路旁,現在在他看來,車裡的人比什麼都重
要,所以他寧願讓路,也不願冒一點危險。
    轉眼車隊已到近前,一時輪聲雷動,蹄聲震天,一輛接著一輛的飛馳而過,每輛車的車
夫都很剽悍,每個車伕的駕馭功夫都極高明,高明得就如同五龍會弟兄們在水裡的身手一
樣。
    三十幾輛篷車終於全部過去,只留下了滿天灰塵,直到車隊去遠,灰塵才逐漸消失。
    彭中吐了口氣,滿臉含笑的又將簾角掀起,誰知往裡一瞧,他臉上的笑容整個凍結住。
    車廂裡的光線已比原來明亮得多,因為篷頂上已多了個大洞,被他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兩
個人,卻已蹤影不見,只剩下那名錦衣樓手下還直挺挺的躺在那裡。
    彭中楞了很久,才拍開那人穴道,大聲問道:「那兩個人呢?」
    那人道:「被人救走了。」
    彭中道:「被什麼人救走的?」
    那人道:「我沒見到人,只看到一條鞭子。」
    彭中也不多問,一把將那人摔出車外,抖疆鞭馬,大喝道:「弟兄們,追!」
    呼喝聲中,馬車飛快的衝出,剛剛沖了幾步,那匹馬竟忽然失蹄栽倒,原來不僅人已被
救走,連馬都被人動了手腳。
    彭中幾乎從車上翻下來.幸虧他身手不錯,腰身一擰,已平平穩穩的落在車旁,遙望著
遠去的車隊,不禁咬牙切齒道:「蛇鞭馬五,除非你永遠不再過江,否則我一定叫你好
看。」
    蛇鞭馬五正橫躺在一輛篷車口上,輕抓著滿腮鬍須,得意洋洋地望著車裡的胡歡,道:
「你猜彭老大現在在幹什麼?」
    胡歡道:「八成在罵你。」
    馬五道:「不是八成,是十成,那傢伙一定正在咬牙切齒的說,蛇鞭馬五,除非你永遠
不再過江,否則我一定叫你好看。」
    說罷,兩人相對哈哈大笑。
    玉流星忍不住道:「你們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馬五道:「我們為什麼要擔心?」
    玉流星道:「難道今後你真的不再渡江了?」
    馬五道:「我為什麼萬渡江?說不定明天一早我就已經過去了。」
    玉流星道:「你不怕他對你報復?」
    馬五笑笑道:「如果他真有那麼厲害,早就成了一方霸主,又何苦在神刀侯下面混飯
吃。」
    胡歡突然道:「你的話或許不錯,但這幾天你還是不要過江的好。」
    馬五道:「為什麼?」
    胡歡道:「因為你這幾十輛篷車對我有點用處,最好你能盡快把你手下的車子全都調
來,免得用的時候措手不及。」
    馬五道:「你要這麼多車子幹什麼?」
    胡歡道:「當然是拉金子。」
    馬五翻身坐起來,苦笑著道:「小狐狸,你別開玩笑了,金子到處都有,你的命卻只有
一條,你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一躲,縱然真是有那批金子,也要等到風平
浪靜之後,慢慢再拉也不遲。」
    胡歡道:「那麼你想我應該躲在什麼地方呢?」
    馬五沉吟道:「你明早先隨我過江再說,我想天下之大,總可以找到個安全的地方。」
    胡歡搖頭道:「我認為安全的地方只有一處,是在江這邊,而不是江那邊。」
    馬五道:「哦?在哪裡?」
    胡歡道:「崇陽。」
    馬五大吃一驚,道:「你瘋了?你現在到祟陽,豈不等於狐入虎口?」
    胡歡道:「也不見得,神刀侯勢力再大,也不可遍及每個角落。」
    馬五道:「你錯了,在別的地方,你也許還有地方躲一躲,唯獨在崇陽,你無論躲在哪
裡,也休想瞞過侯府的耳目。」
    胡歡道:「我根本就不想躲,也不想瞞,我要大搖大擺的走進崇陽,堂堂正正的住進聚
英客棧。」
    馬五急忙道:「聚英客棧更不能去,你忘了那是日月會的暗舵,你從關大俠手裡得到那
件東西,他們找你還來不及,你還敢自己送上門去?」
    胡歡道:「那件東西雖是取自關大俠之手,但人卻不是我殺的,他們總不會要我的命
吧?」
    馬五道:「但他們卻會向你要那件東西。」
    胡歡輕輕鬆鬆,道:「既然大家要的都是那件東西,而不是我的命,我還有什麼好怕
的?」
    馬五抓著鬍鬚,無言以對。
    胡歡道:「所以你最好是馬上把我送進崇陽,並且叫你手下將我的住處宣揚一下,知道
人越多,我就越安全。」
    說著,回望了玉流星一眼,繼續道:「另外你再派個機警的人通知林劍秋一聲,說不定
還能賺個幾十兩銀子。」
    馬五詫異道:「你找林劍秋幹什麼?」
    胡歡道:「因為林劍秋身上有件東西,在玉流星說來,比我懷裡這件東西更重要。」
    玉流星卻眼睛眨也不眨膘著胡歡的衣襟,恨不得整個人都竄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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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21:40
第四章 狐朋狗黨

——  1  ——
聚英客棧就在西大街的街尾上。
    西大街是崇陽最繁華的幾條街道之一,街道兩旁商店林立,各行各業應有盡有,聚英客
棧的地頭雖較偏僻,但依然賓客常滿,生意興隆,
    這天傍晚,又是樓下大堂上座的時刻,平日潘老闆很少在客棧露面,但這幾天卻從早到
晚笑嘻嘻地盯在櫃台裡,對每個進出的客人都很留意。
    現在,他又坐在櫃台裡,臉上的笑容卻不見了,因為林劍秋正帶著兩名侍衛走了進來。
    堂口上的夥計賈六急忙迎上去,哈著腰道:「三位官爺請坐。」
    林劍秋抬手阻止他說下去,道:「替我準備三間上房。」
    賈六賠笑道:「對不起,房間早就客滿了。」
    林劍秋就像沒聽到他的話一般,伸出三個手指,一字字道:「我要三間上房。」
    賈六為難道:「這……」
    他一面說著,一面回望著櫃台裡的潘老闆。
    潘老闆大步走上來,道:「三位官爺請隨我上樓。」
    說著,已先走上樓梯。
    林劍秋走在最後,剛剛走上幾步,忽然停止回首道:「夥計。」
    賈六忙道:「官爺還有什麼吩咐?」
    林劍秋道:「有沒有一個叫玉流星的女人住在你們這裡?」
    賈六想了想,道:「沒有。」
    林劍秋取出一錠銀子,在手上拋弄著,道:「那個女人大概二十二、三歲,人長得很漂
亮,頭上經常插著一朵紅花,如果來了,馬上告訴我。」
    賈六連忙應道:「是,是。」
    林劍秋將銀錠高高一拋,轉身登樓。
    賈六伸手去接那錠銀子,卻沒想到已被另外一個人接在手裡,他急忙轉身一看,那人竟
是侯府總管金玉堂。
    這時金玉堂也正模仿著林劍秋的姿式,將銀子一上一下地拋弄著,只是原本小小的一錠
銀塊,現在竟已變成了一個十兩重的大元寶。
    賈六眼睛發亮道:「原來是金總管。」
    金玉堂將元寶遞到賈六手上,道:「這是你的銀子。」
    賈六道:「您的意思是……叫我不要說?」
    金玉堂笑呵呵道:「潘老闆的手下果然個個精明,一點就透。」
    賈六捧著元寶,嘴巴剛得比元寶還大,不斷地點著頭。
    金玉堂含笑轉身而去。
    樓上的潘老闆看到這種情形,不禁暗自冷笑。
    就在這時,一輛篷車已緩緩停在門前。
    玉流星是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臉色幾乎比剛剛換上的白色床罩還要蒼白。
    胡歡靠在椅子上,手上端著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的熱茶,眼睛卻緊盯著房門。
    門外有人在敲門。
    胡歡道:「什麼人?」
    門外那人輕輕答道:「潘秋貴!」
    胡歡急忙放下茶杯,將房門打開。
    潘老闆閃身而人,隨手將門栓上,凝視著胡歡良久,忽然歎了口氣,道:「胡老弟,想
不到你竟是這麼一個有血性的人,潘某僅代表敝會全體弟兄先謝謝你。」
    胡歡笑笑道:「潘老闆最好先不要客套,因為這件事我們還得談談。」
    潘秋貴道;「胡老弟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出來,如果潘某做不了主,也好向總舵請
示。」
    胡歡低頭尋恩一陣,突然問道:「貴會有一位叫楚天風的人。不知潘老闆認不認得?」
    潘秋貴皺眉思慮了一會兒,道:「嗯!好像有這麼一個人。」
    胡歡道:「如果要談,叫他來;其它人最好免開尊口,並不是我不賞你潘老闆面子,因
為這件事關係重大,不是熟人不好說話。」
    潘秋貴立刻道:「好,我這就傳話過去,三、五天之內,楚天風—定趕到。」
    胡歡苦笑道:「但願三、五天之後,我還活著。」
    潘秋貴道:「老弟只管放心,在這幾天之內,兩位的安全包在我身上。」
    胡歡道:「請多勞神。」
    潘秋貴道:「不過這幾天還得請兩位委屈一下,在這房裡擠一擠。」
    玉流星馬上爬起來,道:「為什麼?難道你們就沒有別的房間了?」
    潘秋貴道:「房間是有,卻跟這間不一樣。」
    說著,走到床前,伸手在床柱上一轉,牆壁上忽然出現了一道暗門。
    玉流星匆匆跑過去,往暗門裡探視一眼,道:「這道暗門是通什麼地方的?」
    潘秋貴道:「直通西郊一座破廟的佛像底下。」
    胡歡道:「哦!那座破廟我住過。」
    潘秋貴道:「那就再好不過了,萬一有情況,兩位不妨到那兒去避一避。」
    胡歡道:「這幾天附近亂得很,那地方會個會被人先一步佔了去?」
    潘秋貴道:「老弟放心,前兩天我就已派人把守住,而且這兩天侯府的人也經常在那附
近走動,一般江湖人物,想在那裡站一會兒只怕都不太容易。」
    胡歡道:「莫非侯府的人也知道這條暗道。」
    潘秋貴歎道:「在祟陽,無論任何事都很難瞞過侯府的耳目。」
    胡歡道:「難道你不怕他們從廟裡混進來?」
    潘秋貴道:「這一點他們倒不敢,第一,入口的機關時常更換,他們搞不清楚,第二,
他們打的是俠義的招牌,總不能明目張膽的跟日月會的人過不去,所以他們對我多少還有幾
分顧忌,不敢隨便亂來。」
    胡歡道:「看樣子,我的一舉一動,也一定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潘秋貴道:「那是當然,方才金玉堂已經來過,說不走現在還在這附近。」
    說完,忽然對玉流星笑笑道:「有件事,我想應該告訴姑娘一聲。」
    玉流星道:「什麼事?潘老闆請說。」
    潘秋貴道:「林劍秋已經來了,一進門就急著打聽姑娘的下落,我們當然不會告訴他,
不過姑娘最好多留點神,他就住在你們的頭頂上。」
    玉流星驚慌地望著胡歡,胡歡卻正在留意著門外的動靜,
    潘秋貴也朝門外望了一眼,道:「兩位請休息,我得出去瞧瞧。」
    胡歡道:「潘老闆請便。」
    潘秋貴隨手又在床柱上轉了一下,直待暗門合起,才閃身出房。
    過了不久,門外又有個聲音輕喊道:「胡叔叔,胡叔叔。」
    兩人一聽,就知道是秦官寶到了。
    胡歡一把將他抓進來,往牆上一頂,恨聲道:「我叫你找的人呢?」
    秦官寶嘎聲道:「我都找到了,馬五叔不是已經把你們救出來了嗎?」
    胡歡道:「我問的是神手葉曉嵐!」
    秦官寶道:「他就在後街的賭場裡,我怎麼叫他都叫不動。」
    胡歡手一鬆,恨恨道:「好小子,在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有興致賭錢,走,帶我去抓
他。」
    玉流星急急道:「我呢?」
    胡歡想也沒想,只在床柱上輕輕一轉,暗門又已緩緩地打開來。


——  2  ——
在江湖上,每個人都知道這神手葉曉嵐生了一雙巧手,但在賭場裡,他卻是個出了名的
送財童子。
    長相清秀,舉止斯文的葉曉嵐,怎麼看都不像個賭徒.而現在他卻偏偏擠在賭台上,手
上棒著幾錠碎銀子,頭門的冷汗已比銀子還多。
    胡歡站在他背後很久,他竟一直未曾發覺,只聚精會神地緊盯著莊家搖動的寶盒,專心
猜測著那雙少說也比他拙笨一百倍的手會搖出什麼點子。
    寶盒終於放定,每個人都在搶著下注,每張臉上都充滿了自信,好像只要—下注,銀子
就會滾進來。
    葉曉嵐牙齒一咬,就想把最後那幾錠銀子押下去。
    就在這時,胡歡向秦官寶遞了個眼色,兩人竟硬將葉曉嵐從人堆裡倒架出來。
    葉曉嵐登時火冒三丈,剛想大發雷霆,忽然發覺架他的人竟是胡歡,不禁嚇了一跳,急
忙強笑道:「咦!小胡兄,你怎麼來丁?」
    胡歡斜眼瞪著他,道:「你想押幾點?」
    葉曉嵐神秘兮兮地伸出三個指頭,道:「十拿九穩,保證沒錯。」
    胡歡道:「錯了。」
    葉曉嵐毫不服氣道:「你怎麼知道錯了?」
    胡歡道:「因為我不像你那麼願。」
    說著,朝秦官寶一歪嘴,道:「官寶,把點告訴他。」
    秦官寶笑嘻嘻道:「四、四、四、滿堂紅,雙,吃小賠大。」
    胡歡道:「你相不相信?」
    葉曉嵐嗤之以鼻道:「說得比唱的還好聽,這種點,怎麼可能探得出來!」
    話沒說完,只聽莊家已大喊道:「四、四、四,滿堂紅,雙,吃小賠大啊!」
    賭桌四周立刻響起一片騷動。
    葉曉嵐不僅人被嚇呆,連銀子都掉在地上。
    胡歡冷笑道:「現在,你該相信了吧?」
    葉曉嵐咕地嚥了口口水,道:「你怎麼會知道?」
    胡歡道:「有一種聽音辨點的功夫,你有沒有聽說過?」
    葉曉嵐指著秦官寶,道:「他會?」
    胡歡道:「豈止他會,凡是保定秦家的人都會。」
    時曉嵐失聲道:「那麼秦十三也會?」
    胡歡道:「高明得很。」
    葉曉嵐頓足捶胸道:「啊呀!我上了他的當。」
    胡歡道:「你少胡說,秦十三那種人,你就是砍下他的頭,他也絕對不會跟你賭錢。」
    葉曉嵐道:「不是錢,是刀,是—柄價值上萬兩銀子的寶刀。」
    胡歡想起秦十三腰間那柄刀,不禁啞然失笑道:「原來那柄刀是從你手上騙去的。」
    葉曉嵐歎了口氣,道:「交友不慎,莫此為甚。」
    胡歡道:「算了吧:我認為他比你夠朋友多了,至少合朋友性命交關的時候,他總不會
袖手旁觀。」
    葉曉風急忙道:「小胡兄,這次你可不能怪我,我跑到這裡來,只不過想湊點去開封的
盤費而已。」
    胡歡道:「你到開封去幹什麼?」
    葉曉嵐道:「我原想到錦衣樓的老巢去救你,誰知你又落在五龍會的手上。」
    胡歡道:「五龍會總舵就在附近,根本就不需盤費,你為什麼沒有去?」
    葉曉嵐道:「我正想趕去,秦官寶卻告訴我,你已被馬五哥救出來了。」
    胡歡道:「好吧!就算你說的都是實話,但你明知我佐在聚英客棧,又在急著找你,你
為什麼不去見我呢?」
    葉曉嵐歎了口氣,道:「我已經沒臉見你了。」
    胡歡訝然道:「為什麼?」
    時曉嵐垂著頭道:「我把你的劍和玉流星的刀都給輸掉了。」
    胡歡一怔,道:「我的劍和玉流星的刀?」
    葉曉嵐道:「嗯。」
    胡歡道:「你去找過田大姐?」
    葉曉嵐道:「找過。」
    胡歡道:「有沒有修理她一頓?」
    葉曉嵐道:「我本來想給她點教訓的,可是見她哭得比死了娘還傷心,我又不忍下手
了。」
    胡歡道:「於是你只拿了刀劍就走,五千兩銀子一分都沒動?」
    時曉嵐道:「我是想動,只可惜那些銀子已被她手廠分掉了,聽說那女人最近混得不太
好,她手下已經幾個月沒拿到錢了。」
    胡歡恍然道:「哦?難怪她把玉流星都賣了,原來是日子混不下去了。」
    葉曉嵐道:「她出賣天流星我不管,出賣你卻不能輕饒,所以我臨走放了一把火,多少
也可以替你解點心頭之恨。」
    胡歡歎道:「我倒無所謂,我認為她出賣玉流星實在太不應該。」
    葉曉嵐詫異道:「為什麼玉流星比你重要?」
    胡歡道:「因為玉流星是她的朋友,我不是。」
    葉曉嵐一點頭,道:「有道理,那把火就算我替玉流星放的吧!」
    胡歡突然將他手臂一抓,道:「現在我也不再怪你,刀劍也不要了,趕緊跟我走,我還
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辦。」
    葉曉嵐忙道:「等一等。」
    胡歡道:「你還等什麼?是不是非把這幾錠銀子輸光才肯走?」
    葉曉嵐道:「銀子輸掉我一點都不心疼,刀劍卻非拿回來不可,否則以後我還有什麼臉
見你?」
    胡歡想了想,道:「你押廠多少錢?」
    葉曉嵐道:「一百八十兩。」
    胡歡一驚道:「這麼多?」
    葉曉嵐道:「玉流星那把刀雖然不值幾文,但那口劍卻有點身價,少說也值個五六百兩
銀子。」
    胡歡怔怔道:「你不會騙我吧?」
    葉曉嵐道:「我騙你,難道莊家也騙你?沒有個五六百兩的價值,他肯押給我一百八—
卜兩嗎?」
    胡歡瞧著地上那幾錠碎銀子,沉吟著道:「要想贏回來,就得下點本錢,憑這點銀子怎
麼夠?」
    葉曉嵐眼膘著秦官寶,嘴巴卻在胡歡耳旁低聲道:「夠了,只要有他在旁邊就夠了。」
    秦官寶一聽,回頭就想開溜。
    胡歡好像早有防備,一時將他拉住,道:「你想到哪裡去?」
    秦官寶驚慌失措道:「胡叔叔,請你高抬貴手,饒了我吧,我們秦家的家規定得清清楚
楚,賭錢是要逐出家門的!」
    胡歡道:「誰說要叫你賭錢?」
    秦官寶道:「不叫我賭錢,叫我幹什麼?」
    胡歡道:「我只叫你聽,聽音辨點在你們秦家總不犯法吧?」
    秦官寶拚命搖著頭,道:「雖然不犯家規,卻犯了我十三叔的大忌,萬一被他發現,他
不剝了我的皮才怪。」
    胡歡道:「你為什麼這樣怕你十三叔?」
    秦官寶道:「怕慣了,想不怕都不行。」
    胡歡突然笑瞇瞇道:「你猜你十三叔最怕哪個?」
    秦官寶道:「當然是我二爺爺。」
    胡歡道:「其次呢?」
    奏官寶道:「我二奶奶。」
    胡歡道:「第三個呢?他還怕誰?」
    秦官寶道:「我大伯。」
    胡歡皺了皺眉,道:「第四個呢?」
    秦官寶想了一下,道:「一定是京裡的賀爺爺。」胡歡道:「錯了,大錯特錯。」
    秦官寶呆了呆,道:「依你看,他第四個應該怕誰?」
    胡歡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就是你胡叔叔我。」
    葉曉嵐急忙接道:「你猜他第五個怕誰?」
    不等秦官寶回答,就已拍了胸膛道:「第五個就是我,就是你葉叔叔我。」
    胡歡道:「如今有我跟你小葉叔替你撐腰,你還怕什麼?更何況你十三叔這幾天忙得
很,怎麼可能跑到這種地方來。」
    秦官寶想了半晌,猛一跺腳道:「這次我拼了,可是以後可千萬不能再找我,夜路走多
了,總有一天會碰到鬼的。」
    葉曉嵐急忙搶著道:「好,只此一遭,下不為例。」
    說話間,手掌一拾,地上的幾錠銀子已同時飛起,爭先恐後地落在他手裡。
    秦官寶呆望著他的手掌,道:「這是什麼功夫?」
    葉曉嵐笑嘻嘻道:「想不想學?」
    秦官寶道:「想。」
    葉曉說道:「想學的話,就把耳朵伸長一點,千萬莫要扳錯點子。」
    胡歡和時曉嵐威風八面坐在賭台旁,面前的銀子已疊得看不到鼻子,站在兩人身後的秦
官寶仍在傾耳細聽,一副非把莊家贏垮不可的樣子,
    莊家一面拭汗,一面緩緩地搖動寶盒,已經搖了很久,就是不肯放下來,
    就在這時,一個花枝招展的美婦人翩然而出,兩隻水汪汪的眼睛朝賭台瞄了一眼,姍姍
走到莊家面前,道:「小同,你覺得怎麼樣?」
    莊家苦笑著道:「好像有點邪門,還是老闆娘自己來吧!」
    說著,已將座位讓出,寶盒也交在那女人手上。
    葉曉嵐低聲道:「當心點,這女人就是水蜜桃,手法高明得很。」
    水蜜桃人長得美,賭技也高,在西南道上是個極有名氣的女人,
    胡歡還是第—次見到她,忍不佳瞇著眼睛多看了幾眼。
    水蜜桃也正在打量著他們,忽然嬌滴滴笑道:「兩位是不是保定秦家的人?」
    時曉嵐眼睛一翻,道:「哪個王八蛋才是秦家的人。」
    胡歡連忙點頭道:「對,秦家的人有什麼了不起?只不過跟狗一樣,鼻子和耳朵稍微比
人靈一點罷了。」
    秦官寶居然也在後面跟著點頭,好像連自己姓什麼都已忘記,
    水蜜桃依舊笑盈盈道:「可是兩位聽音辨點的功夫,卻也已經很有點火候。」
    葉曉嵐道:「哪個王八蛋才會聽音辨點的功夫。」
    胡歡立刻把脖子往前一伸,道;「聽說懂得聽音辨點的人,跟狗一樣,耳朵都會動,你
看看我們的耳朵有沒有動?」
    秦官寶耳朵忽然動了動,道:「不好,那女人把寶盒裡的猴子換了。」
    水蜜桃馬上站起來.蔥心般的手指指著秦官寶,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秦官寶呆呆地道:「我是誰?」
    水蜜桃道:「你一定是秦十三的侄子秦官寶。」
    秦官寶登時傻住了。
    這時,門外突然有個人敞笑著道:「喲!金總管今天怎麼有興趣跑到這裡來?」
    金玉堂的笑聲也傳進來,道:「秦頭兒的興致好像也不小,天還沒黑,居然就跑來
了。」
    話聲未了,只聽「砰」的一響,秦官寶急不擇路,竟已破窗而逃。
    門外兩人聞聲即刻衝了進來。秦十三看看胡歡和葉曉嵐面前的銀子,又看了看那扇破
窗,只見他雙腳一跺,「嗖」的一聲,也跟著竄了出去。
    金玉堂就停留在進門不遠的地方,背負著雙手,動也沒動。
    賭局整個停頓下來,每個人默默地瞧著他,好像都把他看成鴨群裡的一隻禿鷹一般。
    金玉堂哈哈一笑,道;「難怪潘老闆的人都守在附近,原來有貴客在座。」
    胡歡匆匆回顧,道:「金總管指的貴客,莫非是在下?」
    金玉堂道:「閣下大概就是浪子胡歡吧?」
    胡歡道:「不錯。」
    金玉堂道:「你能如約的趕到崇陽,就是給我金某面子,今後有什麼事,只管知會一
聲,無須勞動日月會弟兄們的大駕。」
    胡歡身後立刻有個大漢冷冷道:「金總管也不必緊張,我們一共才不過五十幾個人而
已。」
    金玉堂道:「金某只有一個人,各位總不會為難我吧?」
    那大漢道:「金總管真會說笑話,你能放我們一馬,我們弟兄就已感激不盡了。」
    金玉堂笑了笑,忽然對葉曉嵐道:「葉公子今天的手氣好像很不錯。」
    葉曉嵐忙道:「托總管的福,還算過得去。」
    金玉堂語調暖昧道:「你可千萬不要贏得太多,否則你的好朋友會不高興。」
    葉曉嵐怔了怔,道:「我的朋友多得很,不知金總管指的是哪一個?」
    金玉堂道:「當然是這裡的後台老闆。」
    說完,又是哈哈一笑,轉身出門而去。
    時曉嵐楞楞地望著水蜜桃,道:「這裡的老闆究竟是誰?」
    水蜜桃巧笑倩兮道:「我是老闆娘,老闆當然是我老公了。」
    葉曉嵐道:「他人呢?我怎麼從來未見過?」
    水蜜桃道:「誰說的?他就是方才去追郎中的那個,你們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  3  ——
秦十三仁立街頭,街上行人很多,唯獨不見秦宮寶的影子,卻見三名捕快自遠處匆匆奔
趕過來,為首的正是跟隨他多年的得力幫手,人稱鬼眼程英。
    程英是個經驗十分老到的人,如非情況特殊,絕對不會如此匆忙。
    秦十三急忙迎上去,喝問道:「什麼事?」
    程英吐了口氣,道:「啟稟秦頭,京裡的掌劍雙絕高飛高大人到了。」
    秦十三怔了怔,道:「帶了多少人來?」
    程英道:「就他一個,看上去神色很匆忙,好像有什麼重大的差事。」
    秦十三歪著腦袋想了想,道:「你先趕回衙門報備一聲,京裡來了大人物,我們總不能
讓縣太爺蒙在鼓裡。」
    程英應命而去,走得比來的時候更快。
    秦十三很自然地將手搭在一名短小精幹的捕快肩上,輕輕叫道:「王得寶。」
    那名短小精幹的捕快開心得就像得到寶貝—樣,笑嘻嘻道:「請秦頭吩咐。」
    秦十三道:「你到水蜜桃的場子去找金玉堂,把消息遞給他,如果他給你賞錢,你可不
能獨吞。」
    王得寶道:「頭兒放心,有多少,報多少,可是萬一他不給呢?」
    秦十三笑笑道:「他不給我給。」
    王得寶也不嚕囌,身形一晃,已消失在人群裡。
    只剩下一名老老實實,一點都不像捕快的捕快,眼睛正在一眨一眨地望著他。
    秦十三鼻子微微一聳,道:「李二奎。」
    李二奎畢恭畢敬道:「在。」
    秦十三道:「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李二奎窘笑道:「不瞞頭兒說,早上臨出門的時候,我那孩子在我身上撤了一泡尿。」
    秦十三立刻瞪眼大喝道:「渾帳!」
    不僅李二奎嚇得一哆嗦,連路上的行人都紛紛避開,唯恐惹上麻煩。
    秦十三指點著他的胸,叱道:「你是衙門的官差,這套衣服代表的就是衙門的威信,你
竟敢叫自己的孩子在上面撤尿,你心裡還有王法嗎?」
    李二奎急忙打恭作揖道:「請頭兒包涵一次,以後我會多加小心。」
    秦十三道:「什麼以後?你現在就得給我一個明白的交代,本來老婆偷人,小孩子撤
尿,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可是讓自己的孩子在上面撤尿,就不能原諒了。」
    李二奎點頭不迭道:「是,是。」
    秦十二道:「所以現在你再把事情從頭到尾的對我說一遍,說得不對路,我馬上以侮辱
衙門的罪名把你押起來,你要特別當心。」
    李二奎尋思良久,忽然挺胸道:「事情是這樣的,今早我一出門,就見一匹快馬急弛而
來,當時正有個小孩子在路上玩耍,我因不忍他喪命蹄下,所以奮不顧身,硬把他從馬蹄下
搶救出來,可是那小孩子卻因驚嚇過度,將一泡尿整個撤在我懷裡,頭兒您說,碰到這種
事,叫我有什麼辦法?」
    秦十三非常滿意地點點頭,道:「嗯!這就對了。只要是為老百姓做事,就算你把衣服
撕亂,也只能再發給你—套新的,誰也不敢怪你,這件事情,你可千萬要好好記住。」
    李二奎鬆了口氣,一揖到地道:「多謝頭兒栽培。」
    秦十三得意地笑了笑,突然將頭一擺,道:「走,跟我到聚英客棧去一趟。」
    李二至當然知道聚英客棧是日月會的暗舵,聞言不禁一怔。道:「到那兒去幹什麼?」
    秦十三道:「林劍秋住在那裡,他的同僚來了,我們能不去報告他一聲嗎?」
    林劍秋昂然闊步地走下樓梯,兩名侍衛尾隨在後,所經之處,人人讓路。
    這時,忽然存個人從他身旁一閃而過。
    林劍秋止步喝道:「站住。」
    那人正是舉止斯文的葉曉嵐,手上拿著一柄紅鞘短刀,剛想登樓,聞聲急忙停足回顧。
    林劍秋盯著他手中的短刀,道:「你這柄刀是從哪兒來的?」
    葉曉嵐道:「贏來的。」
    林劍秋道:「在哪兒贏的?」
    葉曉嵐道:「後街的賭場裡。」
    林劍秋道:「賭場是賭錢的地方,哪有賭刀的?」
    葉曉嵐道:「有的人輸得連褲子都賭,你信不倍?」
    林劍秋笑笑道:「你是不是從一個叫玉流星的女人手上贏來的?」
    葉曉嵐也笑笑道:「如果是玉流星,我就不要她的刀
    了。」
    林劍秋道:「哦!你要她什麼?」
    葉曉嵐笑嘻喀道:「褲子。」
    林劍秋陰森森笑了幾聲,突然朝左首那名侍衛打了個眼色,道:「把那柄刀拿過來給我
看看。」
    那名侍衛立刻走亡去,一把將那柄刀抓在手裡,誰知剛一轉身,忽然刀已不見,回頭看
時,葉曉嵐正在含笑望著他。手中竟也中空如也,不禁原地轉了一圈,道:「咦!刀呢?」
    另一名侍衛大聲道:「當心,這小子會妖法。」
    葉曉嵐卻已指著他,道:「你這人太陰險了,自己搞鬼,居然還想賴在我頭上。」
    說著.走到那名侍衛跟前,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從他懷裡慢慢地將那柄刀拎了出來。
    四周—片嘩然,那名侍衛整個傻住。
    林劍秋冷笑著道:「你大概就是叫什麼神手葉曉嵐吧?」
    時曉嵐道:「林大人好眼力。」
    林劍砍道:「你認識我?」
    葉曉嵐道:「我若連林大人都認不出,我在江湖豈不是白混了。」
    林劍秋笑了笑,道:「好吧!我也不為難你,你說那開賭場在後街的什麼地方?」
    葉曉嵐道:「只要你問問水蜜桃的場子,每個人都知道,不過要去就得快,遲了恐怕就
見個到人了。」
    林劍秋道:「為什麼?」
    葉曉嵐笑笑道:「那人手風背得很,萬一連褲子都輸掉,他還坐得住嗎?」
    林劍秋道:「你知道那個人的姓名嗎?」
    葉曉嵐道:「大家好像叫池浪子胡歡。」
    林劍秋也不再多問,轉身便朝外走。
    剛剛走出幾步,只聽右首那侍衛忽然大叫道:「糟了。」
    林劍秋道:「什麼事?」
    那名侍衛道:「不好,屬下懷裡的那支青瓷瓶被他摸走了。」
    林則秋獰笑一聲,口裡喊了聲:「追。「人己率先撲上樓梯。
    秦十三早巳混在亂烘烘的店堂裡,這時也一聲不響她跟上樓去。
    兩名侍衛猶如巨鳥般騰身躍起,足尖在坐滿賓客的飯桌上—點,人已聳到林劍秋前面,
直朝葉曉嵐消失的方向追趕,而林劍秋卻不慌不忙的回顧了一眼,鬼魅似的閃進了自己的客
房。
    秦十三在遠處瞧得一清二楚,臉上不由流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  4  ——
葉曉嵐先將那柄紅色短刀放在桌上,然後不急不忙的取出青瓷小瓶交在胡歡手上,灑灑
脫脫道:「幸不辱命。」
    胡次歡天喜地地援過瓷瓶,小心地啟開瓶塞,在暈睡在床上的玉流星面前晃了晃,道,
「玉流星,你命不該絕,你的救命仙丹回來了。」
    玉流星眼睛都沒睜開,只將眉尖微微一皺,道:「這是什麼?」
    胡歡開心地剛著嘴,道:「解藥啊!」
    玉流星有氣無力地搖著頭,道:「味道好像不大對。」
    胡歡道:「你不是說解藥裝在一隻青瓷瓶中嗎?你看看是不是這一隻?」
    玉流星睜眼看了看,道:「瓶子是不錯,可是……」
    葉曉嵐道,「只要瓶子不差、大概錯不了,先給她吃了去試試看。」
    胡歡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將玉流星扶起來,歎息著道「玉流星。你的時間有限,我們也
盡了力,對不對就看你的命運吧!」
    他一面說著,一面已將瓶門對準玉流星半啟的櫻唇。
    就在這時。忽聽門外發出一陣冷笑。
    胡歡猛將玉流星往被裡一塞,隨手抓起姜十郎那柄劍.身形—閃.已貼在門邊,
    葉曉嵐也已將玉流星的短刀拔出,藏身門後,準備只等那人進門就賞他—刀。
    只聽門外那人歎道:「你看看你們,又勾引小孩子賭錢,又想騙女人上床,傷天害理的
事,幾乎都被你們做盡了。」
    話說得雖然難聽.兩人卻同時鬆了口氣,因為說話的竟是秦十三。
    胡歡急忙打開門,將秦十三迎進房,笑呵呵道:「看樣子,秦兄好像對我們有點小誤
會。」
    葉曉嵐接道,「豈止是小誤會,我看簡直已經誤會得—塌糊塗!」
    秦十三眼睛一瞪,道:「誤會?你們敢說方才沒帶官寶去過賭場。」
    胡歡道:「去過,不過我們從頭到尾只讓他站在厲面,連碰都不准他碰—下。」
    葉曉嵐立刻笑嘻嘻道:「十三兄若是不信,回去問問水蜜桃姑娘便知分曉。
    秦十三冷笑道:「你們讓他站在後面幹什麼?替你們把風?還是算錢?」
    胡歡道:「我們只想讓他看看開賭場人的厲害,教他以後絕對不敢去賭錢。」
    葉曉嵐又已接道:「最多只能賭賭別的東西,既不犯家規,也不會吃虧上當。」
    他—面說著,—面兩眼不停地在秦十三腰間掃來掃去.臉上充滿了譏俏的味道。
    秦十三緊抓著那柄刀,半晌不吭聲。
    胡歡笑笑道:「至於騙女人上床,更是笑話,你想憑我跟小葉,想要女人。還用得著騙
嗎?」
    葉曉嵐也笑笑道:「是啊!我跟小胡兄平生最大的麻煩就是銀子太少,女人太多,為了
躲避女人的糾纏,也不知傷過多少腦筋。」
    秦十三道:「峨?你們既然這麼有辦法,又千方百計的弄瓶春藥來幹什麼?」
    胡歡怔了怔,道:「你說這瓶是春藥?」
    葉曉嵐也怔了怔,道:「不會吧?」
    秦十二冷笑著道:「你們也真會裝糊塗,我在門外都已嗅到氣味,我就不相信你們會分
辨不出來,莫非你們的鼻子都出了毛病?」
    胡歡趕緊打開瓶塞嗅了嗅,突然將瓶子塞到葉曉嵐手裡。
    葉曉嵐也嗅了嗅,也忽然像抓著個燙手山芋般,慌不選地扔在桌子上。
    秦十三得理不饒人道:「虧你們一個個自以為比神仙還神,誰知這麼容易就上了人家的
當。你們也不想想像林劍秋那種人,他會輕易把自己的獨門解藥交給別人替他保管?」
    胡歡道:「可是小葉查過。的確也不在他身上。」
    葉曉嵐道:「他身上除了兩個元寶,五錠銀子,十八枚銅錢、二隻短劍,以及一盒鼻煙
之外,再也沒有其它東西。」
    秦十三輕蔑地笑笑,道:「你的手腳倒蠻快,只可惜腦筋慢了點。」
    葉曉嵐匆匆瞄了胡歡—跟,陪笑道:「十三兄說得對極了,小弟的腦筋,—向都不太靈
光。」
    胡歡忙道,「那麼依秦兄之見,林劍秋會把那瓶解藥藏在什麼地方呢?」
    秦十三道,「當然藏在房裡。」
    胡歡搖頭道:「不可能、方纔我已仔細搜過,結果一無所獲。」
    秦十七道:「你真的仔細搜過?」
    胡歡道:「搜得徹底得很,幾乎連枕頭裡邊都已搜過。」
    秦十三眼睛—翻—翻道:「靴子裡邊呢?」
    胡歡又是—怔,道:「靴子裡邊?」
    秦十三道:「嗯!那雙小牛皮的長統馬靴裡,你也找過?」
    沒等他說完、胡歡已跳起來,隨手抓起天流星身上的被子,將窗口整個掩蓋佐、葉曉嵐
也忙著把桌子換了個方使,又把剛才扔掉的青瓷瓶小心冀翼地擺在桌子中間,然後從懷裡取
出一塊黑布,蒙在那隻小青瓷瓶上。
    秦十三愕然地望著兩入,道:「你們想幹什麼?」
    胡歡道:「變哪!」
    秦十三一副打死他都不相信的樣子道:「變?東西在樓上,你們連個邊兒都沒摸到,就
想憑空把它變過來?」
    胡歡道:「對,這就是小葉的看家本事。」
    葉曉嵐笑嘻嘻接道:「其實也不算什麼大本事,只是一種小手法罷了。」
    胡歡笑笑道:「他的腦筋已不太靈光,如果手底下再沒有一點絕招,他這個人還有什麼
價值?」
    葉曉嵐得意洋洋道:「如果小弟是個毫無價值的人,還有什麼資格在江湖上號稱神手?
還有什麼資格跟十三兄這種傑出人物稱兄道弟?」
    秦十三鼻子都已被兩人嘔歪,一時卻又無言反擊,索性往椅子上一靠,道:「好,我倒
要看看你的手法有多高明,變吧!」
    房裡立刻靜了下來,只見葉曉嵐雙目緊閉,口中唸唸有詞,昏暗之中,憑添了不少神秘
氣氛。
    就在這時,蒙在黑布下面的青瓷瓶忽然跳動了—下,不僅坐在一旁的秦十三嚇了一跳,
連臥在床上的玉流星也跟著打了個哆嗦。
    胡歡興高采烈叫道:「這次大概不會錯了。」
    葉曉嵐猛將黑布一掀,搖頭歎氣通:「糟了,那東西不在靴子裡,在那老傢伙手上!」
    胡歡微微一楞道:「你的意思是說……沒有辦法變過來?」
    葉曉嵐道:「可以變,只要你有辦法叫那老傢伙鬆鬆手。」
    秦十三一旁嗤嗤鬼笑道:「算了吧?洋相出一次已經夠了,這台戲再唱下去就沒意思
了。」
    胡歡根本巳無暇理會秦十三的汕笑,只回頭看了萬流星一眼。抓起寶劍,朝外就走。
    秦十王一把拉注他,道:「你要到哪兒去。」
    胡歡道:「樓上。」
    秦十三低叱道:「你瘋了!你這樣上去,豈非自找難堪?」
    胡歡道:「那也未必。」
    秦十三道:「奇怪,你的膽量一向不大,怎麼突然變得勇敢起來?」
    胡歡歎道:「你也應該看得出來、玉流星已支撐不了多久了。」
    秦十三道:「你跟玉流星是什麼交情,外人無從知曉,不過我就不相信她的命會比你自
己的命更重要。」
    胡歡故作灑脫地笑了笑,道:「沒有那麼嚴重,我也只想上去試試看,如果不能逼他松
手,我再設法逃命也不遲。」
    秦十三道:「你有沒有想到,萬一林劍秋被你逼得把解藥毀掉,玉流星的小命豈不是整
個完蛋?」
    胡歡當場楞住下。
    秦—個二搖頭不迭道:「你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入,想不到仍然衝不破這一關,真是出
人意外得很。」
    胡歡急忙分辯道:「你們千萬不要誤會,我跟玉流星也儀止於朋友之交!朋友有難,我
能見死不救嗎?」
    秦十三冷眼看了看玉流星迷惘的眼神、又看了看胡歡那副惶急的神態,不禁歎了口氣,
道:「好吧:算我倒霉!誰教我是你的朋友,我就再幫你跑一趟。」
    胡歡大喜道:「如果秦兄肯幫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秦十三道:「你們最好先做個準備,林劍秋不是省油燈.他只要—發現東西丟掉,—定
馬上追人,好在馬五的車就停在街角,他這個人雖然不是什麼大材料,幫你逃命大概還沒問
題,你們最好逃得遠—點.千萬不要再替我添麻煩!」
    胡歡忙道:「秦兄只管放心,東西到手,我們馬上開溜。」
    秦十三冷冷地蹬著葉曉嵐,道:「神手葉老弟,這次你可要爭點氣,千萬不能再失手,
你要知道兩條命都在你手裡。」
    葉曉嵐楞楞道:「兩條命?」
    秦十三道:「不錯,你想想看,萬一玉流星死掉,小胡還活得下去嗎?」
    說完,將門汀開—道縫,朝外看了—眼,身形一閃.肥胖的身軀已擠出門外。
    玉流星癡癡地望著胡次,胡次緊張地盯著葉曉嵐,葉曉嵐緊閉雙眼。嘴唇卻在不停地翕
動。
    只聽樓上的林劍秋突然大喊道:「秦頭,你來的正好.點子就在附近,趕快替我去追人
人!」
    葉曉嵐掀起黑布,抓起瓷瓶,狠狠在瓶子親了一口,叫道,「成了!」隨手丟給了胡
歡。
    胡歡—看瓶塞顏色已變,也不禁親了一下,又丟給了玉流星。
    玉流星小心地捧著瓷瓶,激動得眼淚都已淌下來。
    呼喝聲和凌亂的腳步聲,已從樓上轉到樓下。
    胡歡急忙搬開暗門,拉下窗子上的棉被、將玉流星連人帶藥,連劍帶刀,一同卷在被千
裡,往懷裡一抱,道:「小葉,善後交給你了。千萬別留下痕跡。」
    葉曉嵐道:「你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話沒說完,胡歡已走進暗道,暗門也已緩緩合起。
    葉曉嵐立刻將桌椅回復原狀,又在房間四處仔細打理一番,然後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
邊喝邊等,直等到吵雜的呼喊以及凌亂的腳步聲已遠離門外,他才推開窗戶、越窗而去,一
個墊步,人已竄上對面的屋脊。


——  5  ——
胡歡在黑暗走出很遠,才將玉流星放下來.摸索著點燃壁上的火把。剛一掀開被角,就
發現玉流星的一雙眼睛正在瞪視著他。
    暗淡的火光下,那張清麗脫俗的臉孔顯得更蒼白,更憔悴,更惹人憐惜。
    胡歡卻好像一點也不懂得憐香借玉,只用手指在她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逼:「來,趕
快把解藥吃下去。」
    玉流星住被子裡縮廣縮,道:「等一等,我得先跟你談談。」
    胡次道:「有什麼話.等服過藥之後,慢慢再談。」
    玉流星卻緊抓被角,堅持道:「不,這件事我非得光問清楚不可。」
    胡次微微一怔.道:「什麼事這麼重要?」
    玉流星道:「請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麼要救我?」
    胡歡道:「咦,你忘了?我不是曾經答應過你嗎?」
    玉流星道:「你勞動諸親好友,拚命弄來這瓶解藥,只是為了對我守信?」
    胡歡道:「不錯。」
    王流星道:「沒有別的理由?」
    胡歡道:「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夠?」
    玉流星搖頭道:「不夠.差得太遠:,。」
    胡歡失笑道:「玉流星.你在搞什麼?你是不是被林劍秋嚇昏了頭,如今解藥已經到
手、你的小命總算保住了,你還追問理由於什麼?」
    玉流星忽然長長一歎,道:「我的命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珍貴.我沒有親人,沒有朋
友.也沒有恩怨糾纏.生死我說來並不重要。如果叫我靠人施捨,糊里糊塗地活下去,還莫
如早點死掉的好。」
    胡歡忙道:「你我患難之交,理當互相扶助,我幫你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能說是
施捨呢?」
    玉流星道:「問題是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交情,過去也只是為了相互利用才湊在一起,
可是現在我分明己沒有利用價值,你為什麼還在不顧一切地搭救我?你的真正意圖究竟是什
麼?你想在我沒有把實情弄清楚之前,你的人情.我敢接受嗎?」
    胡歡微露不悅之色,道:「玉流星,你是在跟我撒嬌?還是在威脅我?」
    玉流星道:「我既沒有跟你撒嬌的情份,也沒有威脅你的本錢,我只想叫你把真正的理
由說出來,你不說,我就不吃。」
    胡歡霍然站起來,冷笑道:「你不吃,死了活該!」
    說完,轉身就走。
    突然「叭」地一聲,那只青瓷小瓶已落在他腳下,只聽玉流星大聲喊道:「盛情不敢領
受,這瓶解藥,請你帶走。」
    胡歡勃然大怒。拾起藥瓶,氣沖沖衝到玉流星面前,喝道:「玉流星,你太不識好歹
了。你知道這瓶東西多不容易才弄到手?你怎能對它一點都不珍惜?」
    玉流星道:「我就是因為知道它得來不易,所以才請你帶回去。」
    胡歡氣極敗壞道:「我又沒中毒,你叫我帶回去做什麼用?」
    王流星悠悠道:「做什麼用是你的自由,你扔掉也好,餵狗也好,都不關我的事。」
    胡歡冷哼一聲,道:「我既不想扔掉,也不想餵狗,我唯—處理的辦法,就是把它塞進
你的肚子裡。」
    玉流星翻身坐起,道:「你想幹什麼?」
    胡歡道:「兩條路隨你選,你是自己吃?還是等我灌?」
    玉流星身子往後—滾,手上已多了一把刀,刀刃比著自己的頸子,道:「你敢碰我,我
現在就死繪你看。」
    胡歡嚇了一跳,急忙搖手道:「慢點,慢點,我只是跟你開開玩笑,你可不能當真。」
    玉流星道:「其實我死掉對你只有好處,既沒有人動你懷裡那件東西的腦筋,也沒有人
跟你分金子,你何必非逼我活下去不可?」
    胡歡急形於色道:「好,我不逼你就是了,趕快把刀放下。」
    玉流星道:「要我放下刀不難,只要你把救我的真正理由說出來。」
    胡歡抓著頭,想了半晌腦筋,道:「你能不能提示我—下,哪—個理由你才滿意?」
    玉流星道:「只要是真的,什麼理由都可以。」
    胡歡留意著手流星的臉色,試探著道:「如果我說我喜歡你,我捨不得你死,你認為這
個理由怎麼樣?」
    玉流星刀刃貼頸做勢道:「理由是不錯,可惜是假的,我不要聽,我要死。」
    胡歡嚇得聲音都變廠,尖叫著道:「等一下,等一下,我發誓說的是真話,絕對沒有騙
你。」
    玉流星神色立刻緩和下來.道:「我怎麼—直沒有發覺?」
    胡歡忙道:「那是因為你—直沒有注意,你不妨仔細想想,如果我不喜歡你.我會千辛
萬苦地把你從山頂背下來嗎?如果我不喜歡你,我會冒著生命危險,提早趕來崇陽幫你找林
劍秋嗎?」
    玉流星感動得眼睛一紅,眼淚又已淌下來,一面擦著淚,一面道:「這麼重要的話,你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胡歡抓著頭,歎著氣,道:「其實我在田大姐家裡就想告訴你,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就
已被你一個巴掌打回去。」
    玉流星微扭著嬌軀,忸怩著道:「誰叫你沒把話說清楚,就想佔人家便宜。」
    胡歡往前湊了湊,道:「現在呢?」
    玉流星垂著頭,窘紅了臉,手上的刀也自然滑落下來。
    胡歡輕柔地將她擁入懷裡,慢慢地托起了她的臉。
    王流星也一改往日的作風,柔情無限地將雙唇遞了上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胡歡忽然將懷裡的玉流星推開,打開瓷瓶,湊近火把一看.整個人都
跳了起來,大聲喝問道:「藥呢?」
    玉流星就像做了虧心事般,一聲也不敢吭,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胡歡冷冷地盯著她,道:「原來你早已吃下去,你卻一直在騙我,你太過分了。」
    玉流星顳□著道:「因為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死,所以……所以……」
    胡歡沉痛地歎了口氣,道:「你要死就去死吧!這次我再也不會攔你。」
    說完,轉身大步而去,連頭都不回一下。
    玉流星趕緊爬起來,左手拿刀,右手提劍,慌慌張張地追在後面,邊追邊喊道:「胡
歡,你等等我嘛,你別生氣嘛,你聽我說嘛,你聽我解釋嘛……」
    喊聲愈來愈小,人也愈走愈遠,轉眼間兩人已消失在黑暗裡,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22:01
第五章 神機妙算

——  l  ——
街角上停著一輛破舊的篷車。
    馬五就像往常一樣,橫睡在篷車口,頭枕—只空酒罈,兩腿高高翹起,滿身酒氣,直溢
車外。
    秦十三圍著篷車繞廠一圈,停在馬五頭前,道:「你是自己起來?還是等我把你拉下車
來?」
    話沒說完,馬五已翻身坐起,左顧右盼道:「林劍秋呢?」
    秦十三道:「被你騙走了。」
    馬五鬆了門氣,抓著胡碴,笑呵呵道:「騙別人容易,想騙秦兄,好像還不太簡單。」
    只聽車裡有人道:「那是因為他知道你的酒量,只要再多加幾個酒罈子,保證可以把他
唬住。」
    說話間,鋪在車板上的褥子—翻,葉曉嵐笑嘻嘻從底下竄出來。
    秦十三瞧了他一眼,淡淡道:「酒是喝的,不是用來洗衣裳的,想要唬我,就得多動腦
筋,靠酒罈子是沒用的。」
    葉曉嵐在馬五身上嗅了嗅.道:「嗯,十三兄的鼻子,的確管用得很。」
    秦十三道:「幸虧這輛車又髒又破,而林劍秋又有潔癖,如果他再讓前走幾步。你們一
個都跑不掉。」
    馬五把玩著腰間的鞭梢,瞇眼笑道:「林劍秋的劍法.真如傳說中那麼厲害麼?」
    秦十三道:「據我所知,神衛營裡絕對沒有一個浪得虛名之輩。」
    葉曉嵐道:「可是江湖上誰都知道,林劍秋是其中最差勁兒的一個。」
    秦十三道:「也許,不過他再差,也一定比你高明,你相不相信?」
    葉曉嵐無精打采道:「相信。」
    秦十三笑笑道:「所以我勸你最好是到城外躲—躲,否0則你非出事不可。」
    馬五蠻不服氣道:「也不見得,有我在他旁邊,我想還不至於出大批漏。」
    秦十三笑笑道:「有件事我想應該先告訴你一聲,也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馬五道:「什麼事?你說。
    秦十三道:「如今神衛營的人在城裡已不止林劍秋一個。剛剛又來了個掌劍雙絕高它,
你不妨仔細估量一下,憑你一條鞭子和小葉那些騙人的玩藝兒,能不能對付得了那兩個
人?」
    馬五臉色微變道:「掌劍雙絕高絕也來了?」
    秦十三道:「不僅人來了,而且還帶來一個天大的消息。」
    馬五道:「哦?什麼消息?」
    秦十三道:「聽說江大小姐已經離京了。」
    馬萬道:「你說的可是無纓槍江大小姐?」
    秦十三道:「不錯,正是她。」
    馬五道:「她離不離京,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秦十三道:「關係大得很,尤其對小胡,更是大得不得了。」
    葉曉嵐突然雙手合十道:「十三兄.拜託你,你千萬不要說江大小姐是為小胡來的,更
不要說她是小胡的未婚妻,我聽了會害怕。」
    馬五駭然道:「有這種事?」
    秦十三也吃驚地望著葉曉嵐,道:「小葉,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葉曉嵐道:「昨天官寶告訴我的。」
    秦十三道:「他怎麼會知道?」
    葉曉嵐道:「他是前幾天從侯府手下哪兒聽來的。」
    秦十三窮追不捨道:「那麼侯府手下又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呢?」
    葉曉嵐苦笑道:「據說是因為小胡兄跟風雨雙龍劍蕭家兄弟動手時洩了底,好像使丁幾
招很像南宮胡家的劍法。」
    馬五嗤之以鼻道:「簡直是鬼扯淡。小胡怎麼可能使得出南宮胡家的劍法?」
    葉曉嵐道:「是啊!據我所知,小胡兄至少精通四家的劍法,五六家的刀法,拳腳、輕
功、暗器等更是雜得無法計算,可是我就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會南宮胡家的追魂十八劍?」
    馬五道:「如果他真會追魂十八劍,早已成為一代名家,前幾年又何苦為了偷學魯東曹
家一套破拳法,而被人打得遍體鱗傷,險些連小命都送掉?」
    秦十三忙道:「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可是現在的問題,己不在他使的是不是南宮胡家
的劍法,而是他究竟是不是南宮胡家的後人。」
    馬五搖搖頭道:「不可能。」
    葉曉嵐也連連搖搖頭道:「絕對不可能。」
    秦十三道:「我也認為不可能.如果他真是南宮胡家的子嗣,以他的為人而論,多少總
會在我們面前透露一點,口風不可能這麼緊。」
    馬五道:「對,小胡是個出了名的大嘴巴,你教他把話憋在肚子裡.比殺了他還耍難
過。」
    葉曉嵐道:「所以這件事我根本就不相信。」
    秦十三道:「我們相不相信已無關緊要,要命的是不僅江大小姐相信,連神衛營那些人
也已深信不疑。」
    馬五伸色一緊道:「那就糟了,聽說當年南宮胡家就是毀在神衛營手上,如果那批人認
定小胡足胡家的漏網之魚.那可麻煩了。」
    葉曉嵐緊緊張張道:「我得趕快通知小胡兄一聲,叫他金子也別要了,趁早逃命要
緊。」
    秦十三道:「逃不掉的,被神衛營獵捕的人,絕對沒有一個能逃出他們的掌心。」
    葉曉嵐急形於色道:「那該怎麼辦?」
    秦十三沉吟片刻。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叫小胡硬充下去,」
    馬五一驚道:「你想叫小胡冒充江大小姐要找的人?」
    秦十三道:「不錯、想要護身保命,非得借重她的力量不可。」
    馬五道:「江大小姐師徒的實力固然可觀,但是想靠她們對抗神衛營,恐怕還差得遠
呢!」
    秦十三道:「如果跟候府聯手呢?」
    馬五道:「那就另當別論了,只是金玉堂那人刁滑得很,你要想說動他,可能不太容
易。」
    秦十三輕鬆地笑了笑,道:「我想也下會太難,因為神衛營傾巢而出,主要的目標還是
侯府。」
    馬五抓著胡碴想了想,道:「有道理,如果只是為了小胡.隨便派三兩個來也就夠了。
何必勞動申公泰親自出嗎!」
    秦十三道:「現在,我們就只剩下一個最小的問題了。」
    說話間,目光自然轉到葉曉嵐臉上。
    葉曉嵐笑嘻嘻道:」什麼問題?」
    秦十三道:「我們三個人,應該由誰去說動小胡呢?」
    馬五搶著道:「當然是小葉。」
    葉曉嵐臉色大變,道:「為什麼一定要我去?」
    馬五笑呵呵道:「秦兄要去找金玉堂打交道,我準備即刻過江,替江大小姐師徒打個接
應。免得她們在路上遭到神衛營那批人暗算,如今只有你閒在這裡,你不去,誰去?」
    葉曉嵐愁眉苦臉道:「可是這種事,你叫找怎麼跟他開口?」
    馬五道:「你不要搞錯,這也是救命的事,為什麼不能開口?」
    葉曉嵐道:「萬一他不肯呢?」
    秦十三已吃吃笑道:「你放心,他—定肯,他是個極珍惜性命的人,只要能活命,你叫
他冒充江大小姐的兒子他都干。」


——  2  ——
髒亂的廟堂已被人收拾得一塵不染,不僅有燈有火,而且有酒有萊,甚至連被褥都準備
得整整齊齊,只比客棧裡少了張床。
    酒菜是擺在一張矮桌上,桌邊—盆炭火上的壺水尚未燒沸,顯然剛剛置放不久。
    胡歡坐在矮桌旁的蒲團上,滿滿地斟了一杯酒。
    玉流星適時從佛像後面竄出來,氣喘喘喊道:「等—等。這酒喝不得!」
    胡歡回頭瞪著她,道:「為什麼不能喝?」
    玉流星道:「這些東西不是潘老闆送來的。」
    胡歡道:「你胡說什麼?除了潘秋貴之外,還有誰知道我們在這裡?」
    玉流星急忙走上來,指著桌上的碗盤道:「可是這些分明不是聚英客棧的東西,如果是
潘老闆送來的,他會捨近求遠,故意不用自己店裡的餐具麼?」
    胡歡只當她的話是耳旁風,蠻不在乎道:「管它是誰送來的,先喝了再說。」
    說完,剛想送酒入口,突然「叮」的一響,玉流星頭上的銀簪已投進酒杯中。
    胡歡一見銀簪沒有變色,不禁火冒三丈道:「你看,好好的—杯酒,被你弄得髒死了,
你也不算算自己的頭髮幾天沒洗了?臭不臭?」
    玉流星委委屈屈地坐在對面,嘴巴翹得幾乎可以掛只酒瓶。
    胡歡沒好氣道:「好吧!你說,你又跟來幹什麼?」
    玉流星道:「當然是來保護你的。」
    胡歡道:「不必了,我跟你已經散伙了。」
    玉流星立刻把眼睛豎起來,道:「那可不成,你想把我甩掉,門兒都沒有。」
    胡歡指著她的鼻子道:「你這女人臉皮怎麼這麼厚?人家不要跟你在一起也不成麼?」
    玉流星理直氣壯道:「當然不成,當初我們說好的。在金子到手之前,誰也休想把我趕
走。」
    胡歡做恍然大悟狀道:「哦?原來你是為了金子才跟來的,那好辦,現在我就給你,全
都給你。」
    說著,從懷裡掏出個小布袋,隨手一拋,已丟在玉流星身後。
    玉流星看看那小布袋,又看看胡歡、怔怔道:「那是什麼?」
    胡歡道:「那就是你朝思夜想的東西2」
    話未說完,王流星已緊緊張張地撲過去,一把將它抓在手裡,神色間充滿了貪婪。
    胡歡冷冷道:「現在,你可以走了。」
    玉流星顳□著、試探著,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胡歡道:「何不打開來看看?」
    玉流星道:「可以嗎?」
    胡歡道:「反正已經是你的東西,你吃掉也不關我的事。」
    玉流星迫不及待地解開纏在小布袋口上的紅絨結,剛將絨繩鬆開一半.忽然停住,臉上
那股貪婪之色剎那問已不復見、目光也漸漸變得柔和起來。
    胡歡瞟著她道:「你發什麼呆?還不趕快解開?」
    玉流星不但沒有繼續解下去。反而將絨繩重繫好,依依不捨地托到胡歡面前,道:「這
件東西,還是請你收起來吧。」
    胡歡道:「你不是一直都在動它的腦筋麼?怎麼又不要了?」
    玉流星道:「我……我突然不想要了。」
    胡歡冷笑道:「你這個人的毛病可真不少,你想死,突然又不死了,你想要的東西,突
然又不要了,你莫非中毒太深,腦筋被毒糊徐了?」
    玉流星搖著頭,慢慢湊近胡歡身旁,輕輕道:「我的毒已經解了,而且一點也不糊塗。
我知道你是因為方才被我騙了一下,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
    胡歡道:「咦?你騙過我麼?不會吧?我對你這麼好,為救你的命連自己的命都不顧,
你怎麼可能還忍心騙我?」
    玉流星急忙道:「其實我也不是有意騙你,我只是想聽聽你的真話罷了。」
    胡歡道:「你想聽我的真話?你簡直在做夢,老實告訴你,我這輩子還沒有說過真話
哩。」
    玉流星道:「可是我知道方纔你對我說的話,一定是真的。」
    胡歡道:「你想得美,對你這種女人,我會說真話?你以為我瘋了?」
    玉流星道:「既然你說的不是真話,你又何必生氣呢?」
    胡歡作個笑臉,道:「誰說我在生氣?我開心得很,如果你馬上走開,我會更開心。」
    玉流星吃吃笑道:「你想都甭想,老實告訴你,我再也不會走了,這輩子跟你泡定
了。」
    胡歡仰首—笑,道:「玉流星,你也真會自說自話.你有沒有想一想,人家願不願意跟
你泡?」
    玉流星自信滿滿道:「我知道你一定願意,否則你也不會捨命救我了。」
    說著,毅然將那隻小布袋塞進胡歡懷中,深情款款道:「我現在也把心裡的話告訴你
吧!打從在山上我吃了你替我採的草藥開始,我就下了決心.我這輩子是跟定了你,你要
我,我就死心塌地地跟你跑江湖;你不要我,我就死。所以這件東西,擺在你身上和擺在我
身上完全一樣,你現在該相信我了吧?」
    胡歡道:「我一點也不相信,因為你說的又是一堆謊話。」
    玉流星急道:「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胡歡道:「—句都不假?」
    玉流星道:「一句都不假,你沒有看到我連金子都不要了麼?」
    胡歡道:「那麼我問你,你既然在山頂上就下了決心,為什麼在切大姐家裡又說就算割
下你的腦袋,你也不會嫁給我這種人呢?」
    玉流星嗔道:「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已死定了,所以才故意那麼說的,因為我伯我死掉之
後,你心裡會難過。」
    胡歡道:「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點都不會難過。」
    玉流星吃驚地望著他,道:「你……真的想叫我死?」
    胡歡淡淡道:「我沒說叫你死,我只是不敢要你而已。」
    玉流星迷惘道:「為什麼?」
    胡歡歎了口氣,道:「因為我這個人太老實,所以我只配要那種又拙又笨、既不會說謊
話,也不會騙我的女人。」
    玉流星呆了呆,突然將那柄劍遞給胡歡,道:「好,你既然不要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
義?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就請你拿回去吧!」
    「嗆」地—聲,胡歡真的將劍拔出來,身子卻疾如閃電般撲向佛像,一劍刺了出去。
    只聽佛像後有人尖叫道:「小胡兄劍下留情,找是葉曉嵐。」
    胡歡收劍道:「你既然早就到了,為什麼不出來?鬼鬼祟祟躲在後邊幹什麼?」
    葉曉嵐笑嘻嘻道:「你這出斬經堂還沒有唱完,我怎麼捨得出來?」
    胡歡道:「我想你一定不是專程來聽戲的,有什麼事麼?」
    葉曉嵐道:「我是特地來給你送信的,保證你聽了會開心得滿地翻觔斗。」
    胡歡想了想,道:「是不是金玉堂死了?」
    葉曉嵐笑道:「你千萬不要咒他,他現在對我們還有用處,暫時還不能死。」
    胡歡皺眉道:「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令人開心的消息?」
    葉曉嵐往前湊歹湊,神秘兮兮道:「你一定想不到,無纓槍江大小姐已經離開北京,朝
這裡趕來了。」
    胡歡莫名其妙道:「她來不來.干我什麼事?」
    葉曉嵐道:「誰說不於你的事?這次她是專程趕來救你的。」
    胡歡楞了楞.道:「你有沒有搞錯,我跟她非親非故,她憑什麼來救我?」
    葉曉嵐道:「只怕是你搞錯了,你是南宮胡家的後人,怎麼說跟她非親非故?」
    胡歡臉色忽然變得比尚未復原的玉流星還難看,緊瞪著葉曉嵐,道;「告訴我,這是誰
造的謠?是不是金玉堂?」
    葉曉嵐輕輕鬆鬆道:「這種事何須造謠?江湖上幾乎每個人都知道。」
    胡歡頓足歎道:「唉!我完了,以後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葉曉嵐道:「如果你還想有以後,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
    胡歡道:「哪條路?」
    葉曉嵐道:「唯有借重江大小姐的力量,先保住性命再說。」
    胡歡道:「你也未免太高估江大小姐了,她只不過是個年輕女人。槍法就算不錯,功力
也必定有限,至於她那群徒弟.更是不成氣候,她有什麼能力救我?」
    葉曉嵐道:「但你也不能太低估她的實力,這兩年她師徒的名聲,存江湖上響亮得
很。」
    胡歡道,「那是因為她師徒每個人都有一個強而有力的背景,—般人惹她們不起。」
    葉曉嵐道:「我們要借重她的也正是這些、只要有她全力保護你,縱然實力不足與神衛
營抗衡,對方動起手來,也必定投鼠忌器,更何況我們背後還有個極具實力的神刀侯支
援!」
    胡歡怔了一下.道:「你們幾時跟神刀侯搭上的線?」
    葉曉嵐道:「今天。」
    胡歡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你們大概是把我賣了,說!你們答應了他幾成?」
    葉曉嵐怔怔道:「幾成什麼?」
    胡歡道:「金子。」
    葉曉嵐道、「這跟金子有什麼關係?」
    胡歡道:「你們不給他金子,他會答應跟你們合作?」
    葉曉嵐笑笑道:「你把事情整個想歪了,這次神衛營出動,他們的目標比你還大,只要
你把江大小姐抓牢,你叫他們給你金子都可以商量。」
    胡歡道:「我有什麼資格抓牢江大小姐?你簡直在跟我開玩笑。」
    葉曉嵐道:「不是開玩笑,是真的,只要你是南宮胡大俠的兒子,你就絕對有這種資
格。」
    胡歡恍然道:「哦?原來你們打算叫我冒充江大小姐的未婚夫,對不對?」
    葉曉嵐開心道:「對,這就是我跑來的目的。」
    胡歡道:「這是誰出的主意?是不是金玉堂?」
    葉曉嵐道:「你錯了,直到現在為止,十三兄有沒有找到金玉堂還是個問題,這個主
意,完全是我們三個人想出來的。」
    胡歡道:「真的是你們三個想出來的?」
    葉曉嵐得意地點點頭.道:「你認為怎麼樣?還不錯吧?」
    胡歡突然狠狠地啐了一口,道:「你們這三隻豬居然想出這麼個餿主意,你們想害死我
是不是?」
    葉曉嵐呆了呆道:「這是什麼話?我們是想救你,難道你看不出來麼?」
    胡歡道:「你們可曾替我想過.我一旦承認是南宮胡家的子嗣,反叛的帽子就戴定了,
以後還摘得下來嗎?」
    葉曉嵐道:「反正你現在想澄清這件事也不太容易,還是先保住性命要緊。」
    胡歡道:「那麼江大小姐呢?你們有沒有替她想想?她父兄均在朝裡做官,弟子中也不
乏官宦之後,她們能正面與神衛營衝突麼?」
    葉曉嵐輕鬆一笑,道:「只要大家同心協力,將神衛營那批入殲滅,一切責任自有神刀
侯承當,跟你、我,以及江大小姐師徒都沒有關係。」
    胡歡搖頭歎氣道:「小葉,你太天真了,神刀侯會不顧自己的身家性命,來替我們背黑
鍋?你認為可能麼?」
    葉曉嵐道:「可能,因為這正是十三兄找金玉堂商談的條件之一。」
    胡歡道:「好吧!就算他們肯,那麼江大小姐呢?事關她的名節,你叫她將來怎麼嫁
人?」
    葉曉嵐道:「她將來如何,是她們的事,我們怎麼可能管那麼多?」
    胡歡冷笑道:「抱歉,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我不幹!」
    葉曉嵐急急道:「現在箭已離弦,你不幹怎麼成?」
    胡歡道:「為什麼不成?誰規定我—定干?」
    葉曉嵐愁眉苦臉道:「可是你這時候一抽腿,你叫我們怎麼辦?」
    胡歡道:「現在我就告訴你以後怎麼做,你仔細聽著。」
    葉曉嵐怔道:「好,你說。」
    胡歡道:「第一,干萬不要跟侯府合作,因為申公泰武功奇高,除了神刀侯本人之外,
沒有一個人是他的敵手,如果我們抽手不管,侯府自會孤軍奮戰,一旦中途插手,他們反會
坐收漁人之利,不到最後關頭,他們是絕對不會出動,你想在他們出動之前,我們這群人還
有命在麼?」
    葉曉嵐道:「照你這樣說,侯府也未免太不講道義了。」
    胡歡道:「這是金五堂的一貫伎倆,根本不足為奇。」
    葉曉嵐道:「還有呢?」
    胡歡道:「第二,如果侯府僥中獲勝,金玉堂一定會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們頭上,最
倒霉的不是我,而是秦十三,叫他千萬小心應付。」
    葉曉嵐道:「為什麼最倒霉的是他?」
    胡歡道:「你只要告訴他,他就會知道了。」
    葉曉嵐道:「好,第三呢?」
    胡歡道:「江大小姐這些年一直在京裡專心授徒.從不在江湖上走動,一方面是因為受
到神衛營的嚴密監視,另一方面也是在盡孝道,一旦江老爺子一死,她必定不激而反,將來
對整個武林以及忠義之士都大有稗益,像她這種忠孝節義俱全的女人,我們千萬不可以害
她。」
    葉曉嵐迷惑地望著他,道:「咦?她的事你怎麼知道得特別清楚?」
    胡歡理也不理他,繼續說道:「第四,那批金子,你們還想不想要?」
    葉曉嵐立刻道:「當然想。」
    胡歡道:「想要金子就得照我的話去做,否則到時候連看都不准你們看一眼。」
    葉曉嵐道:「好,我會把你的話原原本本地傳達給他們。」
    胡歡道:「第五,你現在也只有一條路可走。」
    葉曉嵐道:「哪條路?」
    胡歡搞手朝廟門一指,只見人影一閃,葉曉嵐已一陣風似的衝出門外。


——  3  ——
冷月當空。
    葉曉嵐如約趕到了縣衙的側門。
    門是開著的,秦十三好像在等他,正坐在一排矮房前的廊簷下。
    房裡沒有點燈,月光已足夠亮,亮得連葉曉嵐臉上無精打采的表情都可以瞧得清清楚楚
的。
    秦十三一直望著他,直待他走近,才道:「他不肯?」
    葉曉嵐道:「嗯。」
    秦十三道:「金玉堂早就料定,他一定不肯干的。」
    葉曉嵐道:「你已經見過金王堂了?」
    秦十三道:「見過了。」
    葉曉嵐唉聲歎氣道:「糟糕。我們自己竄進了人家的圈套裡。」
    秦十三沉著道:「他還對你說了些什麼?」
    葉曉嵐道:「他叫我轉告你們四件事。第一件就是絕對不能跟侯府合作。」
    秦十三道:「理由呢?」
    葉曉嵐道,「合作,我們拚命,他們看;不合作,他們拚命,我們看。」
    秦十三道:「哦?」
    葉曉嵐道:「他強調申公泰的武功奇高,除了神刀侯親自出馬,否則任何人都不是他的
敵手,當然也包括江大小姐在內,所以縱然他肯抓牢江大小組,對我們也是死路一條。」
    秦十三隻點了點頭,一絲驚異之色都沒有,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
    葉曉嵐道:「第二,事後金玉堂必將一切責任推在我們頭上,到時候最倒霉的不是他、
而是你?」
    秦十二怔了怔,道:「嗯?為什麼?」
    葉曉崗道:「他說理由你自己應該知道,」
    秦十三歪著腦袋想了半晌,道:「第三件呢?」
    葉曉嵐道:「不要害江大小姐。」
    秦十三道,「最後一件是不是如果我們不照他的話去做,金子就沒有了?」
    葉曉嵐道:「是。」
    秦十三笑笑,抬手一招,鬼眼程英已從黑暗的房裡定出來。
    秦十三道:「有沒有空房?」
    程英道:「有,七號房剛好空出來。」
    秦十三道:「把他送進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人!」
    話沒說完,程英已將葉曉嵐的手臂抓住。
    葉曉嵐大驚道:「十三兄,你要幹什麼?」
    秦十三道:「別緊張,我只是替你安排個林劍秋絕對找不到的地方,讓你好好休息兩
天。」
    矮房裡亮起了燈。
    燈下坐著一個,竟然是「神機妙算」金玉堂。
    秦十三取出鼻煙,猛吸了幾下,接連打了幾個噴嚏,緩緩道:「現在,我們可以談談
了。」
    金玉堂淡淡笑道:「還可以談麼?」
    秦十三道,「當然可以。」
    金玉堂道:「金於不短要了?」
    秦十三道:「金子照要,話照談。」
    金玉堂哈哈一笑,道:「秦頭兄快人快語,實在令人佩服。」
    秦十三道:「可是金總管也莫要誤會,在下雖然不才,卻也不是出賣朋友的人。」
    金玉堂道:「哦?」
    秦十三道:「所以合作暫緩,如果金總管有興趣的話,我們不妨先來點零星交易。」
    金玉堂道:「只要秦頭兄有誠意,金某極願奉陪。」
    秦十二道:「金總管儘管放心,在下還不至於糊塗到敢在閣下面前耍花樣那種地步。」
    金玉堂又是哈哈一笑,剛想開口,卻忽然將話收住,目光閃電般投向門外。
    秦十三早已飛快地迎了出去。
    月光映照下,但見短小精幹的王得寶直衝進來。
    幾乎在同—時間,有個人已輕飄飄地落在廊簷下。
    只見那人朝秦十三一拱手,道:「在下侯府陳平,請問敝府金總管可在裡邊?」
    秦十三和工得寶兩人全都楞住。
    金玉堂已不慌不忙地定到陳平面前,道:「什麼事?」
    陳平道:「啟稟總管,城裡有個年輕女子,到處在打聽浪子胡歡的下落,這件事該當如
何處理,請總管指示。」
    金玉堂含笑不語,只默默地望著秦十三。
    秦十三卻苦笑著望著王得寶,道:「你匆匆趕回來,莫非也是為了這件事?」
    王得寶笑瞇瞇地點點頭。
    秦十二道:「你是在路上摔了一跤?還是撒了泡尿?為什麼一定要比人家慢一步?」
    王得寶笑容不減,道:「因為人家是快腿陳平,本事都在腿上,而屬下的本事卻在眼睛
上,屬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女人是無纓槍江大小姐門下。」
    秦十三微微—怔道:「你不會看錯吧?」
    王得寶道:「屬下敢拿腦袋汀賭,絕對錯不了。」
    秦十三想了想,道:「好,現在你就到西郊那座破廟附近去等,少時一定會有人跟她動
手,看過之後,你再來告訴我她究竟是不是江大小姐的徒弟。」
    王得寶道:「要不要先去指引那女人一下?」
    秦十三道,「不必,通風報信讓腿快的人去幹,你只要先趕到那裡,仔細瞧清楚就夠
了。」
    王得寶答應一聲,笑瞇瞇地退了下去。
    秦十三回望著金玉堂,臉上充滿了得意之色。
    金玉堂笑笑道:「陳平。」
    陳平道,「屬下在。」
    金玉堂道,「秦頭兒的話,你都聽清楚了麼?」
    陳平道:「聽清楚了。」
    金玉堂道:「馬上通知那女人一聲,就說胡歡在西郊那座破廟裡,順便也把你的身份告
訴她,秦頭兒既然把這個人情賣給我們,咱們就乾脆領受到底。」
    陳平口裡答應著,人已失去蹤影。
    金玉堂搖首歎息道:「想不到江大小姐的腳步,倒也快速得很,真是後生可畏。」
    秦十三得意道:「所以在下的本錢遠比金總管想像中充足得多。」
    金玉堂道:「如果胡歡堅持否認呢?」
    秦十三笑笑道:「他愈否認,江大小姐愈相信。久而久之,假的都會變成真的。」
    金上堂也笑了一笑.道:「看樣子,咱們真有好好談一談的必要了。」
    秦十三道:「只希望金總管也拿出點誠意來,莫叫在下太吃虧才好。」


——  4  ——
夜已深,酒將盡。
    胡歡醉眼惺忪的看了正在調息中的玉流星一眼,終於將最後—杯酒也喝下去,身子往後
面一仰,酒意睡意俱來,轉瞬間已發出輕微的鼾聲。
    閃爍的燈火下。玉流星忽然睜開眼睛,悄悄爬到胡歡身邊,輕輕地從他懷裡摸出那隻小
布袋,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瞧,不禁跳了起來,原來袋子裡除了幾校制錢之外,再也沒有其他
東西。
    胡歡翻了個身,鼾聲如故。
    玉流星突然撲上去,在他身上又捶又扭道:「姓胡的,你怎麼可以騙我?」
    胡歡夢囈般嗤嗤笑道:「你可以騙我,我為什麼不可以騙你?」
    玉流星一時無言以對,兩眼一翻一翻地坐在胡歡身旁發楞。
    胡歡指著自己的肩膀,道:「這裡,這裡。」
    玉流星怔怔道:「什麼這裡?」
    胡歡道:「你不是要替我按摩麼?」
    玉流星叫道:「我才不替你按摩呢!我要掐死你!」
    說著,撲到胡歡身上,真的把他的頸子捏住。
    胡歡一個翻滾,整個將玉流星壓在身下,身體扭動著道:「你不替我按,我替你按。」
    玉流星雙手立刻鬆開,原來蒼白的臉孔脹得通紅,呼吸也逐漸緊促,最後連眼睛也閉了
起來。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響起一陣急驟的馬蹄聲。
    蹄聲由遠而近,轉眼已列廟前。
    只聽廟外有人呼喝道:「這是候府待客之所,請來人轉道。」
    —聲馬嘶,蹄聲頓止。
    玉流星睜開眼,道:「原來這些東西是金玉堂送來的!」
    胡歡翻身坐起。道,「其實我們早該知道,除了他,別人的手腳不可能這麼快。」
    說話間,清脆的兵刃交鳴之聲不斷傳了進來。
    玉流星道:「好像有人硬闖!」
    胡歡道,「你身體恢復得怎麼樣?能不能動手?」
    玉流星立起來,活動—下道:「如果再休息個兩三個時辰、就差不多了。」
    胡歡抓起短刀,扔給她,道:「找個地方避起來.我沒躺下之前,你不必出手。」
    玉流星也不客氣,身子一擰,已上了橫樑。
    突然「砰」的一聲,廟門已被撞開,只見一個勁裝少女挺搶而入,一名持劍大漢也跟在
她身後衝了進來。
    那少女身材已不算矮小,手上一支雪亮的槍卻比人還高。—雙烏溜溜的陣子瞧了胡歡半
晌,才道:「我可以進來嗎?」
    胡歡無可奈何道:「你已經進來了。」
    那少女指指楞在身後的三名大漢,道:「他們可以出去嗎?」
    胡歡失笑道:「他們當然可以出去。」
    那三名大漢互望一眼,「唰」地—聲,同時還劍入鞘,退了出去。
    那少女往前走了幾步,輕輕道:「你大概就是胡師伯吧?」
    胡歡皺眉道:「師伯?」
    那少女道:「嗯,我是江大小姐的弟子,不叫你師伯叫你什麼?「」
    胡歡苦笑道:「姑娘大概是找錯人了,我跟令師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師伯這個稱呼,
實在不敢接受。」
    那少女驚訝道:「咦?你難道不是浪子胡歡?」
    胡歡道:「我是浪子胡歡,卻絕對不是你的師伯,」
    那少女遲疑著道:「那我該叫你什麼?』,
    胡歡道:「最好你什麼都不要叫,趕快回去,以後見了面也只當不認識我。」
    那少女道:「那怎麼可以?如果你是我師父要找的人.豈不是壞了禮數?」
    胡歡道:「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是你師父要找的人,所以禮節的問題,你根本就不必
放在心上。」
    那少女想了想,猛一搖頭道:「不成,我還是暫時叫你師伯好了,反正我師父三五天就
可趕到,到時—切即知分曉。」
    胡歡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好吧!你叫也叫過了,如果沒有事,你可以走了。」
    那少女怔道:「等一等,有幾句話我還沒有轉告給師伯呢!」
    胡歡道:「誰的話?」
    那少女道:「當然是我師父的話。」
    胡歡打了個哈欠,道:「你說,簡單扼要的說,不要耽誤我睡覺的時間。」
    那少女眸子轉了轉,道:「我師父叫師伯不要擔心。只要再撐幾天,等我師父一到,萬
事都可解決。」
    胡歡哭笑不得道:「哦?你師父的本事好像真不小?」
    那少女道:「嗯,大得很呢!連那些成名多年的人物,都不得不對她禮讓三分。」
    胡歡道,「還有麼?」
    那少女又想了想,道:「還有我師父說神刀侯義不是好人,要師伯提防他一點。」
    胡歡蹙眉道:「神刀侯義?」
    那少女道:「對、聽說神刀侯年輕的時候原本叫候義,後來把義字都忘了、你想這種人
不提防他一點,成麼?」
    胡歡道:「哦。」
    那少女父道:「尤其是他手下的金五堂,更是壞的不得了,跟他說話都得特別當心,以
免上了他的當。」
    胡歡道:「哦。還有麼?」
    那少女忽然目光四掃,道:「我師父還說最近這一帶時常有狐狸精出沒,叫師伯小心,
千萬別被她逮住。」
    話沒說完,王流星已凌空而下,刀光一閃,直向那少女砍去。
    那少女槍身一頓,身形已然翻起,人在空中,長槍已如雨點般刺出。
    玉流星身法雖無過去輕靈.招式卻變化多端,詭奇無比,但那少女竟將—桿長槍使得猶
如繡花針一般,既輕巧、又細膩,每一招的動作都韻昧十足,看上去彷彿在舞蹈一般。
    胡歡一旁看得不禁暗自喝采,他雖久聞江大小姐的無纓槍式如何優美,但親眼所睹,還
是第一遭。
    剎那工夫,兩人已拆了十幾招,只聽那少女一聲嬌喝,槍身一掄,硬將玉流星逼了回
來。
    那少女收槍後退兩步。直挺挺地站在那裡、看上去很有點大將之風。
    玉流星喘了口氣,又想衝上去.胡歡急忙把她拉住,重新打量那少女—陣。道:「姑娘
是李艷紅?還是沈貞?」
    只因江大小姐眾多弟子中,以李、沈兩人在江湖上最負盛名,胡歡深信這少女必定是兩
人中的一個。
    誰知那少女卻哼了一聲,道:「如果換了我兩位師姐,這女賊哪還有命在?」
    玉流星作勢欲撲.又被胡歡止住。
    胡歡微笑著道:「請問姑娘在令師座下排行第幾?」
    那少女道:「第九,我叫杜雪兒,今後還請師伯多加教誨,」
    胡歡道:「不敢當,請問你離開令師多久了?」
    杜雪兒道:「整整一個月了。」
    胡歡臉色陡然—沉,道:「你年紀輕輕,膽子倒不小。你知道假傳師命是什麼罪過
麼?」
    杜雪兒登時楞住了.一張高高興興的臉孔也馬上走了樣。
    胡歡道:「舉虧我不是你師伯,否則的話……哼哼!你猜我會怎麼樣?」
    杜雪兒顳□著道:「你……你會怎麼樣?」
    胡歡眼睛一瞪,凶巴巴道:「我非把你的屁股打爛不可!」
    杜雪幾不禁嚇了一跳,連臉色都已嚇白,好像這輩於還沒有聽過如此粗暴的話。
    胡歡冷笑著道:我這個人脾氣—向不太好,所以最好在我沒有發火之前,你走,順便也
告訴你師父一聲,叫她趕緊回去。」
    杜雪兒怔怔道:「回哪兒去?」
    胡歡道:「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杜雪兒愁眉苦脆道:「可是……萬一我師父一回去,師伯怎麼辦?」
    胡歡冷冷道:「我過去從來術見過她,還不足活得蠻好?為什麼一定要靠她?」
    杜雪兒楞了半晌,道:「師伯是否還有別的話讓我轉告家師?」
    胡歡道:「還有—句話。」
    杜雪兒忙道:「什麼話?」
    胡歡道:「叫她的徒弟們永遠不要再叫我師伯.我還年輕,我不喜歡人家這樣稱呼
我!」
    杜雪兒黯然拆槍,一桿八尺長的槍身,剎那間已拆成三節,很快的收進繫在背上的一隻
皮匣中。然後恭恭敬敬地向胡歡別過,默默走出廟門,臨出門還狠狠地瞪了玉流星一眼。
    玉流星一腳將燭台踢倒,擰身縱上橫樑。
    胡歡英名其妙道:「咦?你這是幹什麼?」
    玉流星道:「吃醋。」
    胡歡失笑道:「你又不是我老婆,你吃哪門子的醋?」
    玉流星大吼道:「人家師父徒弟們都可以吃,我為什麼不能?」


——  5  ——
杜雪兒神情落寞,坐騎也顯得無精打采,一人單騎,緩緩奔馳在麓郊路上。
    月色淒寒,四周渺無人跡。
    路旁有片樹林,林中昏鴉驚起。
    杜雪兒急忙勒疆,馬嘶蹄舞間,無纓槍已然接合,緊緊握在手裡。
    忽然間,十幾條人影自林內掠出,並排阻住她的去路,月光映照下,每個人都己亮出兵
刃。
    杜雪兒略—遲疑,突然挺槍縱馬.直向那批人衝了過去。
    長槍本就是馬上兵刃,當年江、胡兩家的祖先,都是沙場名將.一槍一劍,曾為先朝立
下不少汗馬功勞,傳到江老爺子和胡大俠這一代,兩家仍有往來.是以才結成兒女親家。
    後來由於胡大俠遇害,江家卻已入京為官,兩姓的關係,才漸漸被江湖中人淡忘。
    然而自幼許身胡家的江大小姐,卻立志不二.專心鑽研槍法,終於被她創出這套名震天
下的無纓槍。
    所以杜雪兒長槍揮舞。正如同沙場名將一般,威風檁凜、銳不可當,殺喊聲中,已連創
數人。
    誰知就在她即將脫出重圍時,只覺得槍身一沉。雪亮的槍身已被一對鋼環鎖住。
    對方是個粗壯的大漢,兩臂肌肉暴起,臉上掛著一股獰笑,鎖住槍身的雙環猛地—拽,
硬將杜雪兒拉下馬來。
    只聽杜雪兒一聲嬌喝,槍身突然中分,槍尖已刺進那大漢的咽喉。
    那大漢臉型扭曲,雙目凸出。像座小山般轟然倒了下去,目光中充滿難以置信的神色,
好像至死都不相信無纓槍竟然如此玄奇。
    這時另外幾人早已撲上來,將杜雪兒圍住。
    杜雪兒一人一槍,勇不可當,但她力氣到底有限,時間一久,已露敗相。
    就在最緊張的時刻,突然林中又竄出一條人影,幾個起落,已到眾人面前。
    來的赫然是侯府總管金玉堂。
    圍攻杜雪兒那批人不約而同地躍出圈外,每個人見到他,都像碰到鬼一般,轉身便跑,
連頭都不敢回一下,剎那工夫已跑得一個不剩。
    杜雪兒也趁機縱上馬鞍,以詫異的眼光瞪著他。
    金玉堂一任那些人逃走,也不追趕,只望著杜雪兒,道:「姑娘好俊的槍法。」
    杜雪兒道:「我想閣下的功夫,也一定錯不了。」
    金玉堂笑了笑,朝那手持雙環大漢的屍體看了一眼,搖頭歎,急道:「子母金環在江湖
上也算個硬角色,想不到竟糊里糊塗地死在姑娘槍下。」
    杜雪兒道:「我看他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金玉堂又笑了笑,道:「請問姑娘在江大小姐門下排行第幾?」
    杜雪兒道:「第九。」
    金玉堂道:「哦,是杜妨娘。」
    杜雪兒道:「方纔多謝閣下解圍。還沒有請教閣下貴姓?」
    金玉堂道:「在下姓金,草字玉堂。」
    杜雪兒不僅人嚇了一大跳,連馬好像都吃了一驚,接連朝後退了幾步才停下。
    金玉堂道:「姑娘可是要趕回去會見令師?」
    杜雪兒想了想,道:「是啊!」
    金玉堂道:「姑娘方才可曾見過你胡師伯?」
    杜雪兒又想丁想,道:「見過,可是他不喜歡人家叫他師伯。」
    金玉堂訝然道:「為什麼?」
    杜雪兒剛想開口,又急忙收住,想了想才道:「他說他年紀還輕,不喜歡人家這樣稱呼
他。」
    金玉堂道:「這是輩份問題,跟年紀有什麼關係?有的十幾歲就有人叫他爺爺了。」
    杜雪兒道:「就是嘛!」
    金玉堂道:「你根本就不要理他,該叫照叫,他能把你怎麼樣?」
    杜雪兒忙道:「那可不成,他脾氣不好,萬一發起火來,那就糟了。」
    金玉堂道:「誰說他脾氣不好?」
    杜雪兒道:「他自己說的。」
    金玉堂哈哈一笑,道:「他是唬你的,其實他脾氣好得不得了,否則怎麼會朋友一大
堆?」
    杜雪兒斜著眼,咬著嘴唇,深以為然地直點頭。
    金玉堂突然把聲音壓低,道:「方纔你師伯有沒有交給你什麼東西?」
    杜雪兒莫名其妙道:「他會交給我什麼東西?」
    金玉堂道:「譬如一張紙、或是一封信,當然是叫你轉給你師父的。」
    杜雪兒道:「哦,有是有……」
    金玉堂神色不變,靜靜地等著下文。
    杜雪兒道:「不過只是口信。」
    金玉堂道:「口信?」
    杜雪兒道:「嗯,說什麼叫我師父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你說像話嗎?」
    金玉堂道:「不像話,簡直太不像話了,令師為他遠道趕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怎
麼可以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杜雪兒道:「而且他還說跟我師父—不沾親,二不帶故,好像存心要把我師父跟他的事
推掉一樣,你說氣不氣人?」
    金玉堂道:「這件事姑娘倒不必生氣,我想他這麼做,也是為了顧全你們。」
    杜雪兒疑惑道:「這話怎麼說?」
    金玉堂道:「你想他一旦承認下來,不僅他跟你師父今後無法安身,連你們這群做徒弟
的都不免受到牽涉,他一個人倒無所謂,可是你們師徒卻個個拖家帶眷,到時如何得了?」
    杜雪兒怔了怔,道:「對呀!我怎麼未曾想到,我還以為他是為了身邊那個女賊呢!」
    金玉堂道:「那女賊跟他素無瓜葛,只是在動他懷裡那批東西的腦筋,如果姑娘在意,
明天我就想辦法把她趕走。」
    杜雪兒微訝道:「喂?你好像在幫我們忙?」
    金玉堂道:「不是好像,是一直,如果沒有我幫忙,你能這麼快就見到你師伯麼?」
    杜雪兒道:「為什麼?是跟我師伯原本就有交情?還是也在動他懷裡那東西的腦筋
呢?」
    金玉堂笑笑道:「不瞞姑娘說,交情也有,東西也想要,不過那批東西太重了,憑我們
侯府一家是搬不動的。」
    杜雪兒道:「你想合作?」
    金玉堂道:「不錯。」
    杖雪兒道:「有誠意麼?」
    金玉堂道:「不能沒有,因為這次動這批東西腦筋的人太多,少分一點,總比落空好,
你說是不是?」
    杜雪兒道:「好,那麼就有勞金總管多支撐幾天,等家師趕到,萬事都好商量。」
    說完,抖韁轉馬,就想上路。
    金玉堂急忙道:「姑娘慢走,在下還有事請教。」
    杜雪兒回首道:「什麼事?」
    金玉堂道:「這次令師真的能趕來麼?」
    杜雪兒道:「為什麼不能?」
    金玉堂道:「神衛營那批人已監視你師父多年,他們肯讓你師父離開北京?」
    杜雪兒冷笑道:「神機妙算,這次你失算了,你以為阻攔我們師徒,是那麼容易的事
麼?」
    冷笑聲中,人馬已如離弦箭般衝了出去。
    金玉堂呆呆地站在那裡,直到杜雪兒的影子完全消失,才自言自語道:「好像不太容
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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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22:18
第六章 無纓槍

1
凌晨。
    天寒地凍,北風刺骨.北國的荒原,充滿了肅殺之氣。
    江大小姐端坐在寒風裡。
    端莊、美貌的臉上,沒有—絲表情,只默默地凝視著遠方,
    在江湖上極負盛名的李艷紅,就站在她身旁。
    姑蘇李家,本是書香門第,李艷紅自幼便具才名,後來也不知為什麼,竟然帶著她過人
的才智,投到江大小姐門下,幾年來,不僅將槍法練得出神入化,也替師門承擔了不少繁雜
事務,儼若江大小姐的左右臂。
    所以只要江大小姐到哪裡,李艷紅—定隨侍在側,只要李艷紅出現,江大小姐也必在附
近。
    李艷紅身後不遠的一棵小樹上繫著兩匹馬,顯然是師徒兩人的坐騎,
    江大小姐一向注重騎術,每個弟子的馬上功夫都不錯,也許是由於要與槍法配合,也許
她早已想到總有一天會拋棄養尊處優的日子,騎著馬去闖蕩江湖。
    曉風削面而過,東方出現紫霞。
    遠處隱隱現出了一個朦朧的騎影。
    李艷紅道:「來了。」
    江大小姐只用鼻子應了一聲。
    李艷紅道:「這傢伙好囂張,居然敢一個人跑來。」
    江大小姐道:「如以刀法而論,五虎斷門刀馮剛的確有他囂張的理由,只可惜……」
    李艷紅立刻接道:「只可惜他這次的對手是無纓槍江大小姐。」
    江大小姐淡淡一笑,神態間充滿了自信。
    騎影愈來愈近,轉眼已馳進清晰可見的距離。
    馬上的五虎斷門刀馮剛好像也已發現江、李兩人,騎速立刻慢了下來。
    江、李不言不動,靜待馮騎走近。
    尚在五丈開外,馮剛就已勒僵下馬,隨手將懸掛在鞍旁的兵刃取下。
    江、李依舊不言不動,只遠遠地望著他。
    馮剛一步步走上來,他身材修長,腳步沉穩。極具大將之風。
    但江大小姐卻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直到此刻,連槍還裝在李艷紅背上的皮匣巾。
    馮剛停步笑道:「幸好你還沒有走遠,否則對我倒真是個麻煩。」
    江、李嘴角同時泛起一抹冷笑。
    馮剛道:「聽我良言相勸,還是趕緊回去吧!江湖上風浪大得很,哪兒有在京城舒服
呢?」
    江大小姐冷冷道:「馮剛,你—向工於心計,卻接連做了兩件糊塗事。」
    馮剛道:「哦?什麼事?」
    江大小姐道:「第一,你不該離開京城,第二,你不該一個人來。」
    馮剛道:「我為什麼不能離開京城?我為什麼不能—個人來?」
    江大小姐道:「你屈居神衛營次位多年,如今機會來了,你卻輕離走險,豈不等於自毀
前程?」
    馮剛笑笑。
    江大小姐又道:「你匹馬單刀趕來,更是糊塗透頂,等於截斷了自己的回頭路。」
    馮剛道:「你能斷定我回不去?」
    江大小姐道:「能,因為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馮剛昂首一陣狂笑。
    江、李只冷冷地瞪著他。
    馮剛臉色一冷,道:「匯大小姐,你太狂了,你也太小看我馮某了,你當我是土豆?你
當我沒見識過你們江家那套破槍法?」
    江大小姐輕蔑地笑笑,道:「你一定沒有見過。」
    馮剛道:「你的槍呢?」
    江大小姐朝旁邊一指,剎那間李艷紅已將槍接好。
    馮欲拔刀,橫目視李。
    李艷紅笑瞇瞇道:「不要害怕,我們師徒兩人只帶了—桿槍.我師父說對付你這種土老
頭,一桿槍已經足夠下。」
    馮剛又是一陣狂笑.笑聲一停,刀已出鞘,刀鞘往旁邊一甩,喝道:「請。」
    江大小姐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左手接槍.右手鬆開頸間的披風帶子,直待李艷紅將披風
及坐騎收走,才緩緩道:「你先請,不必客氣。」
    馮剛難以置信道:「你叫我先出手?」
    江大小姐淡淡道:「不錯,如果被我槍到先機,只怕你再也沒有進攻的機會。」
    馮剛冷笑道,「江大小姐,拿出真功夫來吧!馮某身子重,靠吹大氣是吹不倒的。」
    江大小姐道:「你不信?」
    馮剛道:「但願你能使我相信。」
    江大小姐喝了聲:「好。」無纓槍已閃電般刺出,轉瞬間已接連刺出一十三槍,快如電
光石火,招招不離馮剛要害。
    馮剛左閃右避.好不容易抓到空隙,揉身欺進江大小姐,—刀砍了出去。
    誰知江大小姐分明刺出的槍尖,竟忽然從脅下竄出,靈蛇吐信般直奔馮剛的咽喉。
    馮剛大吃一驚,連連倒退幾步,才算勉強逃過意外的一擊。
    江大小姐收槍挺立,淡淡道:「如何?」
    馮剛再也個敢托大,鋼刀舞動,連環劈出,招招威力無比。
    江大小姐槍法輕靈,攻守之間,更是韻律十足,遠遠望去,宛如翩翩起舞,優美絕倫。
    轉眼已纏戰三十幾個回合,正在難解難分之際,馮剛突然退出戰圈。
    江大小姐挺立不動,右手高舉,無纓槍猶如一隻巨傘般在手中不停地旋轉。
    只見馮剛凝神運氣,刀法陡然一變,刀風虎虎,如電般又撲了上來。
    江大小姐面露疑色。連避十幾招之後,才開始出槍反擊。
    雙方有攻有守,又是十幾回合過去,突然兩人同時朝後躍開。
    江大小姐滿面疑容地呆望著馮剛。
    馮剛也怒目回視著江小姐,鋼刀卻忽然自手中滑落,鮮血順指滴下。
    江大小姐道:「你走吧!回去等著那個機會吧!」
    馮剛冷笑道:「江大小姐,你也莫要得意,以你目前的功力,碰到歷害角色,能夠支持
個二三十拍就算不錯了。」
    江大小姐驚道:「哦?」
    馮剛道:「但願你還能夠回來,我們找個機會再較量—場。」
    李艷紅一旁道:「那你就趕快去找大夫吧!萬一廢了—條膀子,就更不是我師父的對手
了。」
    馮剛冷冷一笑,抬手上馬,揚長而去。
    李艷紅替師父披上披風,道:「這傢伙倒也想得開,好像根本就沒將勝負放在心上。」
    江大小姐歎了口氣,道:「你錯了,方纔他是故意敗給我,最後那二十幾招,他使的根
本就不是五虎斷門刀。」
    李艷紅詫異道:「那是什麼刀法?」
    江大小姐道:「當然是申公泰的壓箱絕招。」
    李艷紅恍然道:「哦,原來他是存心不想讓申公泰回來!」
    江大小姐點點頭,道:「可是如果申公泰的武功.連我也只能抵擋二三十招,又有誰能
留得住他呢?」
    李艷紅悄悄望著師父的臉,試探著道:「但不知胡師伯的武功如何?」
    江大小姐道:「他的武功如何,並不重要。」
    她眺望著天邊,喃喃道:「重要的是他還活著.在我們趕到之前。他還能夠活著。」


2
胡歡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他首先看到,是一鍋熱氣騰騰的早飯,後來才發現玉流星坐在矮桌旁。
    玉流星病容盡去,打扮清新,正用銀簪在飯菜中試毒。
    胡歡打量著她,道:「你用什麼洗的臉?」
    玉流星道:「稀飯。」
    胡歡微怔道:「難怪你滿臉都是騷疙瘩,難看死了。」
    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像話,哈哈大笑著朝後殿走去。
    當他再走出來的時候。玉流星早巳將飯盛好。
    他端起飯碗,拿起筷子,道:「沒問題吧?」
    玉流星道:「大概不會有問題,神刀侯想殺我們,大可明來,何必暗施手腳?」
    胡歡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筷子在稀飯中攪了攪,就想入口。
    王流星突然叫道:「等—等!」
    「噹」地一聲,銀簪已插進胡歡的碗中。
    銀簪變色,胡歡的臉孔也變了顏色。
    門外已有幾條黑影在閃動。
    胡歡恨恨道:「他媽的!原來在筷子上!」
    說話間,抓起兩隻筷子,抖手打了出去。
    門外立刻響起—聲慘叫。
    玉流星抄起短刀,剛想撲出廂門,只見一個黑衣人疾衝而入,從她身邊閃過,直取裡面
的胡歡。
    胡歡卻坐在桌前動也不動,
    那黑衣人反倒楞住。—柄刀舉在半空,也不知應不應該砍下去。
    胡歡左手端碗,右手持筷,指指點點道:「你是要東西?還是要人?」
    黑衣人道:「沒有東西,就要人。」
    胡歡道:「要東西就好辦,來,先坐下來陪我吃碗稀飯。」
    話沒說完,滿碗稀飯已然潑出,兩隻筷子也同時甩了出去。
    慘叫聲中,那黑衣人彎下身弓。
    沒等黑衣人躺下,胡歡已飛身將王流星撲倒,剛好壓在下面。
    咚咚幾聲輕響,幾隻暗器越頂而過,接連釘在廟堂的柱子上。
    玉流星既沒有看那暗器一眼,也沒有感謝的意恩,一把扭住胡歡的領口,道:「你說,
我的騷疙瘩長在哪裡?」
    胡歡嘻嘻笑道:「要不要我替你擠出來?」
    玉流星道:「你擠,你擠。」
    胡歡當然沒有東西好擠,卻突然將玉流星的嘴摀住。
    只聽廂外有人道:「咦?這些人見到我們怎麼跑掉了?」
    另外一個人道:「八成是沒幹好事。做賊心虛。」
    正在打情罵俏的兩個人,立刻相顧失色。
    胡歡道:「第一個人好像是林劍秋。」
    玉流星點頭道:「嗯。」
    胡歡道:「第二個人呢?」
    玉流星道:「一定是掌劍雙絕高飛。」
    這時林、高兩人已到了門前。
    只聽林劍秋道:「這不是蜀中唐門的人麼?」
    高飛笑著道:「看樣子越來越熱鬧了。」
    胡歡就地一滾,已將寶劍抓在手裡,同時拿起一個飯碗.朝後殿扔去。
    後殿—聲輕響,前面馬上人影一晃,顯然其中—人已飛向廟後。
    兩人打了個眼色.同時撲出門外。


3
階下一屍體己面呈黑色。
    屍體旁邊的林劍秋,臉色也不太好看。
    胡歡故作輕鬆道:「咦?這老傢伙怎麼還沒死?」
    玉流星冷冷道:「快了。」
    林劍秋笑了了笑,道:「玉流星,你不是一向都很正經麼?怎麼跑到這兒來偷會小白
臉?」
    胡歡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
    玉流星道:「姑奶奶高興,你管得著嗎?」
    林劍秋冷笑道:「如果少了一條大腿,不知人家還敢不敢抱你?」
    玉流星道:「有本事,就來拿吧!」
    說著,一招玉女投懷,人刀同時投向林劍秋。
    胡歡拔出寶劍,正想上前相助,掌劍雙絕高飛的劍已從後面刺到。
    胡歡頭也沒問,反手撥出一劍,十分巧妙地將高飛的劍撥開。
    高飛躍下石階,道:「這浪子胡歡的劍法,好像還不錯嘛!」
    話當然是對林劍秋說的,可是胡歡卻已搶著道:「刀法也高明得很。」
    話沒說完,劍已劈出,果然是以劍當刀,連削帶砍.將高飛逼退好幾步。
    林劍秋也連施殺手,把玉流星逼出很遠,忽然撲向胡歡,雙劍夾擊,硬想先將胡歡置於
死地。
    玉流星急忙撲過來,奮不顧身地衝入戰圈。
    混戰中高飛突然劈出一掌,只聽「彭」的一聲,結結實實擊在玉流星身傷上。
    玉流星借刀翻出,落地時仍然把樁不穩,踉蹌倒退幾步,一膠摔在地上。
    胡歡在兩劍合攻之下,倍感吃力,險象叢生。
    玉流尾趕緊從懷裡取出兩錠碎銀,前後打了出去,第一塊尚未財到,第二塊已撞上第一
塊,兩塊碎銀突然轉向。分擊林、高兩人要害。
    林、高急忙閃避,相顧大吃一驚,兩人絕沒想到玉流星暗器手法竟如此之高。
    胡歡壓力—減,立刻拍腿喝道:「好手法!」
    玉流星傲然一笑,又是兩錠銀子抖手疾射而出。
    只見高飛往前一滾,銀塊擦衣而過,而林劍秋卻是一聲網哼,那錠銀子剛好打中了他的
肩骨。
    胡歡趁亂一陣急攻.只逼得高飛手忙腳亂,險些栽在他手上。
    林劍秋傷痛之餘,再也不顧同伴死活.提劍直奔玉流星、看他那副來勢洶洶的樣子,已
不像只要她的腿,而是非要她的命不可。
    玉流星又將手伸進懷裡,可惜懷裡再也沒有可打的東西,情急之下,連那柄短刀也扔了
出去。
    林劍秋身形—晃,短刀已落空,人也緩緩走到玉流星面前,臉上露出了恐怖的獰笑。
    就在這時,忽然出現一條人影,無聲無息地接住尚未落地的短刀,閃電般刺進林劍秋的
後心,行動之快速,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林劍秋連聲音都沒喊出,就已直挺挺地栽在玉流星腳下,
    玉流星這才發覺那人竟是神刀侯。
    神刀侯笑瞇瞇地望著她,道:「玉流星,你這次可闖下了大禍,殺官造反,罪名可不輕
啊!」
    玉流星楞了半晌,才道:「侯爺真會開玩笑,人是你老人家殺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神刀侯笑笑道:「別把城裡的捕快們當傻瓜,量量傷口。再想想你過去跟林劍秋的恩
怨,你說不是你,他們會相信麼?」
    只聽有人遠遠接道:「他們當然不會相信,連我都不相債。」
    說話間,金天堂瀟瀟灑灑地走上來。
    玉流星慌張道:「金總管!」
    金玉堂灑笑著道:「如果我是你,早就溜了,死纏著胡歡有什麼用?命要緊啊!」
    玉流星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們想陷害我?」
    金玉堂道:「不是害你,是救你,這批東西太重,不小心會被壓死的。」
    胡歡急攻幾招,忽然收劍,道:「掌劍雙絕我已領教過了,不知閣下高飛的功夫怎麼
樣?」
    高飛愕然瞪著胡歡,一時搞不懂他話裡的含意。
    胡歡道:「我的意思是說不知閣下往高處飛的功夫怎麼樣?」
    高飛匆忙回顧,這才發現了神刀侯和金玉堂,當然也發現了林劍秋的屍體,臉色不禁大
變。
    胡歡道:「閣下要走就快,再遲就走不掉了。」
    話沒說完,高飛已騰身而去。
    遠處的金玉堂也隨之掠起,門中大喝道:「侯爺,快!」
    神刀侯身形一擺,人已到了牆外。
    胡歡急忙跑過來,緊緊張張道:「你還坐在地上幹什麼?還不決走:「
    玉流星身子還沒站直,就已跺腳道:「你方才為什麼把高飛放走?」
    胡歡拔出插在林劍秋背上的短刀,往玉流星手裡一塞,道:「傻瓜,高飛不走,我們還
走得成麼?」
    玉流星道:「為什麼走不成?神刀候要抓我們,就不會去追趕高飛了。」
    胡歡歎道:「那是因為殺高飛滅口,比抓我們更重要!」
    說完,把玉流星一抓,兩人飛快地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兩人奔到林邊,忽然停住腳步。
    路旁的大樹下躺著兩具屍體,正足林劍歡的兩名侍衛。
    胡歡走近一看,只見每具屍體的頸子上都有兩個制錢大小的斑點,一黑一紅,顏色分
明,不禁訝然道:「咦?這是什麼功夫傷的?」
    玉流星走上去瞧了瞧,道:「倒有點像峨嵋的陰陽指。
    林中有人哈哈一笑,道:「姑娘好眼力。」
    說話間,潘秋貴自林中緩步而出。
    胡歡笑笑道:「想不到潘老闆竟是峨嵋派的高手,失敬,失敬。」
    潘秋貴搖頭道:「胡老弟誤會了,潘某出身少林,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跟峨嵋派可扯不
上一點關係。」
    胡歡想了想,道:「莫非是金玉堂干的?」
    潘秋貴道:「對,此人深藏不露,兩位再碰到他,可得格外當心。」
    胡歡苦笑道:「看來這條路是越來越難走了。」
    潘秋貴道:「胡老弟放心,只要你相信我,任何人想動你都不容易。」
    胡歡道:「如果我信不過潘老闆,當初就不會走進聚英客棧。」
    潘秋貴道:「胡老弟既然這麼說,事情就好辦,現在城裡太亂,我想請兩值到城外躲兩
天,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胡歡道:「城外就安全麼?」
    潘秋貴道:「只要兩位肯依潘某的安排行事,潘某就敢擔保兩位的安全。」
    胡歡突然朝林裡望了一眼。
    潘秋貴立刻道:「老弟放心,裡邊是自己人。」
    胡歡笑了笑,道:「潘老闆不妨把你的安排說出來,大家也好有個商量。」
    潘秋貴道:「離城十里,有個叫十里屯的小村莊,我想兩位一定走過。」
    胡歡道:「嗯。」
    潘秋貴道:「村尾有戶人家,本是一對年輕夫婦住的,那對夫婦已被留在城裡。」
    胡歡道:「潘老闆是想叫我們冒充那對夫婦住進去?」
    潘秋貴道:「不錯,那對夫婦經常拉柴進城的牛車,現在就停在林子那邊的大道上,兩
位只要稍微裝扮一下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趕車回去。」
    胡歡想了想,道:「好,一切就依潘老闆吩咐。」


4
牛車緩慢地行駛在林邊的大道上。
    車上載著些日用雜貨,刀劍暗藏在雜貨下面。
    胡歡坐在車轅上,玉流星斜靠在他身後,兩人士裡士氣的打扮,極像—對鄉下夫妻。
    時光尚早,路上行人不多,偶爾有幾輛車馳過,也都是趕進城送貨的,絕少跟他們同一
個方向。
    胡歡頭垂得很低,好像在打盹,但碰到錯車的時候,他也自然會懶洋洋地揮動著鞭子,
將車往邊上趕。
    玉流星不禁好笑道:「我瞧你趕車的功夫還不錯嘛!」
    胡歡道:「那當然,有時候連馬五都很佩服我。」
    玉流星道:「你跟蛇鞭馬五認識多久了?」
    胡歡道:「整整十五年。」
    玉流星道:「當初是他救了你,還是你救了他?」
    胡歡道:「都不是,是他媽媽看上了我。」
    玉流星嚇了一跳,道:「啊?他媽媽不是很老麼?」
    胡歡用鞭子敲著她的頭,道:「你這小腦袋裡裝的怎麼竟是髒東西!她不老,能收我做
乾兒子麼?」
    玉流星抱著頭笑了半晌,道:「神手葉曉嵐呢?」
    胡歡道:「在他第一次逃家的時候,我就認識了他,算起來也有八九年了。」
    玉流星訝然道:「他為什麼要逃家?」
    胡歡道:「因為他看上一個比他大十幾歲的女人。」
    玉流星問道:「他想認她做乾媽?」
    胡歡道:「不,他想討她做老婆。」
    玉流星格格一陣嬌笑,道:「後來呢?」
    胡歡道:「後來那女人嫁了,他傷心得坐在路邊哭.我看他可憐,才把他送回去。」
    玉流星道:「你認識他家?」
    胡歡道:「我當然不認識,不過在江湖上提起江陵葉家,幾乎每個人都曉得,所以很容
易就找到了。」
    玉流星詫異道:「你說他是江陵葉家的子弟?」
    胡歡道:「不錯。」
    玉流星道:「江陵葉家,以棍法馳名武林,他為什麼去學變戲法?」
    胡歡道:「因為那個女人是走鋼索的,為了接近她。才不得不投師學藝。」
    玉流星道:「你說他第一次逃家,你就認識池,難道他經常逃家?」
    胡歡道:「不錯,總之他看上一個女人就逃—次家,到現在究竟逃了多少次,只怕他自
己都已算不清。」
    玉流星道:「這次他又看上了誰?」
    胡歡道:「只有這次例外,這次是他家裡要替他討老婆,把他逼出來的。」
    玉流星道:「你的朋友倒是什麼怪人都有。」
    胡歡道:「你錯了,不是怪,是性格,我認為他們每個人都很可愛。」
    玉流星笑了笑,道:「還有潘秋貴呢?」
    胡歡道:「咦?你一再調查我的朋友幹什麼?」
    玉流星道:「我經常冒充你老婆,不把你身邊的關係搞清楚怎麼成?」
    胡歡道:「你好像還冒充得蠻過癮?」
    玉流星道:「到目前為止,滋味好像還不錯。」
    胡歡歎了口氣,道:「我卻已倒盡了胃口。」
    玉流星怔怔道:「為什麼?我哪一點不好?」
    胡歡道:「你既不替我鋪床,也不替我按摩,你這種老婆,我要來做什麼用?」
    玉流星道:「好吧!我替你按摩,你就快點告訴我吧!」
    說著,果真在背後替他推拿起來。
    胡歡一臉過癮相道:「你要我告訴你什麼?」
    玉流星道:「潘秋貴的事呀!」
    胡歡道:「潘秋貴根本就不是我的朋友。」
    玉流星意外道:「既然不是你的朋友,你為什麼如此相信他?」
    胡歡道:「那是因為他是日月會崇陽分舵的負責人。」
    玉流星道:「我看他辦法好像大得很。」
    胡歡道:「人手多,好辦事。」
    玉流星道:「比神刀侯的手下還多?」
    胡歡道:「多得太多了,若以人數而論,日月會應該是目前江湖上最大的幫派。」
    玉流星道:「可是看上去,他好像對金玉堂還是十分顧忌。」
    胡歡道:「這就叫強龍難壓地頭蛇,在崇陽,朝廷的勢力都沒有他大,何況一個江湖上
的幫派?」
    玉流星道:「你是否早就知道潘秋貴是日月會的人?」
    胡歡道:「不錯。」
    玉流星道:「按說他的身份應該很隱秘才對,你是怎麼知道的?」
    胡歡道:「朋友告訴我的。」
    玉流星道:「哪個朋友?」
    胡歡閉口不言,只顧趕車。
    玉流星道:「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
    胡歡道:「哦?你猜猜看?」
    玉流星道:「是不是楚天風?」
    胡歡訝然道:「咦?你還真有兩套,居然被你猜中了。」
    玉流星得意地笑笑道:「楚天風是誰?」
    胡歡道:「當然是浪子胡歡的朋友。」
    玉流星使勁兒在他背上捶了一下,道:「廢話,誰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
    胡歡道:「那麼你想知道什麼?」
    玉流星道:「我想知道他的人品、家世、武功,以及目前的身份等等。」
    胡歡道:「你要知道這麼多幹嘛?是不是想叫我替你作媒?」
    玉流星狠狠地在他腰上擰了一把。
    胡歡齜牙咧嘴,做痛苦狀。
    玉流星道:「他的人品,比秦十三怎麼樣?」
    胡歡道:「差不多。」
    玉流星道:「家世呢?」
    胡歡道:「差不多。」
    玉流星道:「武功呢?」
    胡歡道:「差不多。」
    玉流星沒好氣道:「身份呢?」
    胡歡道:「也差不多。」
    玉流星氣得兩腳在車板上一陣亂跺,道:「你究竟肯不肯說?」
    胡歡歎道:「我想說.可是直到現在,我的腰還痛得要命,你叫我怎麼有心思說?」
    玉流星急忙在剛剛扭過的地方又搓又揉,連哈帶哄,灌足了迷湯。
    胡歡這才滿意道:「其實楚天風和秦十三完全是兩種人,走的也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玉流星道:「哦。」
    胡歡道:「他是世家子弟,名將之後,人品好、學問好、武功更好,如非生在這個時
候,他一定是一員名將。」
    玉流星道:「那麼現在呢?他在日月會裡幹什麼?職位是不是很高?」
    胡歡接頭道:「他到日月會也並不太久,目的僅是藏身避禍,縱然給他較高的職務,只
怕他也未必肯干。」
    玉流星不禁奇怪道:「他和你完全是兩種人、怎麼會跟你交上朋友?」
    胡歡笑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不配跟他做朋友?」
    玉流星突然一拍大腿,道:「哦,我幾乎忘了,你也是武林名門弟子.南宮胡家的後
人。」
    胡歡撥開她的手,一本正經道:「所以今後你最好離我遠一點,更不可亂碰我。」
    玉流星一怔、道:「為什麼?」
    胡歡道:「如果我是南宮胡家的後人,就等於江大小姐的老公,你整天跟我泡在一起。
遲早有一天會被她殺綽。」
    玉流星黯然道:「她要殺就讓她殺吧!」
    胡歡道:「咦?你好像—點都不怕?」
    玉流星道:「有什麼好伯的?反正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你老婆殺了我,我們剛好恩怨兩
清。」
    胡歡又拿鞭子敲著她的頭,道:「你是不是餘毒未淨,腦筋被毒壞了?你怎麼每天都想
死?」
    玉流星歎門氣。道:「我和你們不—樣,你們都有顯赫的家世,而我呢?什麼都沒有,
甚至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你說我這種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胡歡道:「你不是姓玉嗎?」
    玉流星道:「有姓玉的嗎?」
    胡歡道:「好像有。」
    玉流星道:「縱然有姓玉的,一個女人家,也不可能取一個像我這樣怪的名字。」
    胡歡道:「誰說?我有一個朋友,姓名就跟你一樣怪。」
    玉流星道:「哦?是誰?」
    胡歡臂肘在她身上—頂,哈哈大笑道:「就是你玉流星啊!」
    玉流星立刻彎下身子,半晌沒直起腰來。
    胡歡回頭瞧著她,道:「玉流星,你怎麼啦?」
    玉流星急忙坐正,道:「沒什麼。」
    胡歡道:「其實你根本就不要想這些,朋友相交,主要的還是靠緣份,跟家世一點關係
都沒有。」
    玉流星道:「是嗎?」
    胡歡點頭道:「就像我們兩個,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不是很自然就變成好朋友了
麼?」
    玉流星道:「你是說今後你也會把我當做朋友?」
    胡歡道:「不錯,這就叫患難之交。」
    玉流星道:「就和秦十三、馬五、葉曉嵐、楚天風他們一樣?」
    胡歡道:「是啊。」
    玉流星突然雙腳亂蹬,大聲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就在玉流星鬧得不可開交時,忽然有個人迎面奔來,轉瞬間已擦過車旁,飛快地朝兩人
掃了一眼,直往進城的方向跑去,速度十分驚人。
    玉流星也不鬧了,緊盯著那人背影疑道:「這是什麼人?好快的腳程?」
    胡歡道:「他就是金玉堂的腿,江湖上都稱他快腿陳平。」
    玉流星道:「看他行色匆匆,八成又沒有好事。」
    胡歡苦笑道;「管他呢!反正事情已這麼多,再多個一兩樣也沒什麼差別。」


5
林劍秋的屍體依然伏臥在原來的地方。
    四周已站滿捕快,每個人都面色沉重的望著正蹲在地上查看屍體的鬼眼程英。
    過了很久,程英才慢慢站起來。
    秦十三背負著雙手,緩緩道:「依你看,這件案子是哪個干的?」
    程英道:「根據報案人的說詞,以及現場的線索,鐵定是玉流星干的。」
    秦十三道:「不會錯吧?」
    程英道:「絕對錯不了。」
    秦十三道:「好,照實報上去。」
    程英道:「是。」
    一旁的李二奎卻忽然歎了口氣,道:「這次我們的麻煩可大了。」
    秦十三道:「什麼麻煩?」
    李二奎道:「聽說玉流星哪兩條腿快得很,想抓她歸案,恐怕不太容易。」
    秦十三眼睛翻了翻,道:「誰告訴你要追?」
    李二奎一愕道:「不追成麼?」
    秦十三道:「為什麼不成?現在的情況不比往常,今天—早發現的屍體,幾乎比全城的
捕快還多,如果我們一個個追起來,城裡的治安由哪個維持?」
    李二奎指指地上的屍體,道:「可是躺在這裡的不是那些人,是神衛營的林大人啊!」
    秦十三若無其事道:「不管什麼人都是一樣,能夠報的我們就往上邊報,不能報的就往
下邊埋,只要人不是我們殺的,神衛營的人再狠,也不可能叫我們償命.你說是不是?」
    李二奎聽得連連點頭,好像又被他學會了一招。
    就在這時。王得寶匆匆跑過來,道:「啟稟秦頭,那邊還有兩個。」
    秦十三不耐道,「兩個什麼?」
    王得寶道:「死的。」
    秦十千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手臂往前—揮,人已率先朝林邊走去。
    秦十三一路追查,終於追到林外的大路旁。
    眾人緊隨在後.李二奎跟得更緊,總想找機會多學幾招。
    秦十三抓起一撮泥土嗅了嗅,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冷笑。
    李二奎也抓起—把土拚命地嗅,卻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哄笑聲巾.只見一個人影飛快地跑了過去。
    秦十三大喊道:「陳平?」
    人影一晃,陳平已站在地面前。
    秦十三大拇指一挑,道:「好快的腿!」
    陳平笑嘻嘻道:「不快的話,人家會叫我快腿陳平麼?』
    秦十三笑笑、突然低聲道:「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碰到往城外方向走的人?」
    陳平想了想,道:「只碰到一輛牛車,上面坐著一對年輕夫婦、好像正在吵架。」
    秦十三滿意地點點頭、道:「你又在忙什麼?是否又有大消息?」
    陳平道:「不大,也不算小。」
    秦十三道:「能中能說?」
    陳平搖頭。
    秦十三道:「我也有個消息,保證比你的大得多,要不要交換?」
    陳平想都沒想。便道:「要。」
    秦十三道:「你先說。」
    陳平道:「秦頭兒,你可不能騙我?」
    秦十三傲然一笑,道:「我要騙也要去騙金玉堂.騙你算什麼本事?」
    陳平立刻道:「又有個點子要進城了,這次我已經學精,一看就知道她也是無纓槍江大
小姐的徒弟,不過比昨天那個可要高明得多。」
    秦十三道:「回去告訴你們金總管,就說江大小姐的老公已經出城了,叫他趕快追
吧!」
    陳平「咕」的嚥了口唾沫,招呼也不打一聲,撤腿就跑,轉眼已不見人影。
    李二奎咳了咳,道:「秦頭兒,你看是陳平的腿快,還是玉流星的腿快?」
    秦十三不假思索道:「誰快我是不知道,不過我敢打包票,玉流星那兩條腿,一定比陳
平那兩條要可愛得多,你們相不相信?」
    眾人聽得齊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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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22:41
第七章 惜玉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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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流星橫臥在床鋪上,雙腿垂在床邊。
    屋子很寬敞,光線也很充足,兩扇寬大的窗戶高高撐起,寬闊的院落一覽無遺。
    胡歡將牛車上最後的—批東西也搬了進來,在—張長板凳上一仰,斜瞟著玉流星,道:
「玉流星,你會不會燒飯?」
    玉流星有氣無力道:「會。」
    胡歡道:「會不會洗衣服?」
    玉流星道:「會。」
    胡歡道:「會不會縫縫補補的?」
    玉流星道:「會。」
    胡歡道:「會不會生孩子?」
    說完,立刻跳了起來,躲到桌子後面.好像料定玉流星一定會有報復行動。
    誰知玉流星卻動也沒動,說話更加無力道:「我……我不知道。」
    胡歡愕然,慢慢走近床邊.道,「你怎麼啦?是不是不舒服?」
    玉流星搖頭。
    胡歡道:「現在可千萬不能生病,一病就糟了。」
    玉流星突然頭一扭,失聲哭了起來。
    胡歡—怔,急忙摸了摸她的頭,觸手滾燙,不禁暗暗吃一驚。
    玉流星邊哭邊道,「我也不願意生病,可是……可是
    胡歡故作輕鬆道:「你放心,我看也沒什麼大病,三兩天就好的小毛病,也誤不了什麼
事。」
    說著,將手指搭在玉流星的脈搏上。
    玉流星梨花帶雨地望著胡歡,道:「你會治病?」
    胡歡也不理她,只專心把脈.過了很久、才道:「不要緊。只是受了點風寒。不
過……」
    玉流星忙道:「不過什麼?」
    胡歡道:「玉流星,你老實告訴我,你的傷勢是否又嚴重了?」
    玉流星不語。
    胡歡將玉流星的身子整個挪上床,隨手把她的腰帶鬆開來。
    玉流星急忙推開他的手,緊張道:「你……你要幹什麼?」
    胡歡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玉流星道:「不——不是那兒。」
    胡歡驚愕道:「你莫非又另外受了傷?」
    玉流星點點頭,眼淚又滾下來。
    胡歡急道:「傷在哪兒?給我看一下。」
    玉流星一面護住胸口,一面不停地哭泣。
    胡次恍然道:「哦,—定是高飛傷了你.在胸口,是不是?」
    玉流星邊哭邊點頭。
    胡歡開始解她肋旁的衣扣。
    玉流星窘紅了臉,死抓著衣襟不放。
    胡歡焦急道:「玉流星,我是替你治病啊!你不許我看傷口,我如何下藥呢?」
    玉流星猶疑地瞟著他,道:「你……真的會治病?」
    胡歡道:「如果我不懂得一點醫道,你還能活到現在麼?」
    玉流星想了想,終於鬆開手,轉頭對著牆壁,用手臂將臉孔遮住。
    衣襟敞開,露出了雪白的肌膚,起伏的酥胸被一件大紅的肚兜罩住,肚兜上面繡著一幅
鴛鴦戲水圖。
    胡歡小心地掀起勝兜,但見乳峰挺聳。兩點猩紅饞涎欲滴,不由得咕的嚥了口唾沫。
    玉流星輕聲道:「傷得怎麼樣?」
    胡歡這才發現乳下有塊烏黑的傷痕,輕輕在傷痕四周按了按,道:「幸虧你當時閃避得
快,否則肋骨少說也要斷個一兩根。」
    玉流星道:「嚴重嗎?」
    胡歡道:「輕得很。」
    玉流星急忙掩上衣襟,紅著臉望著胡歡,道:「好不好治?」
    胡歡道:「內服外敷,一劑見效。」
    玉流星道:「好像真的一樣!」
    胡歡道:「玉流星,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玉流星歎道:「好吧,我這條命就交給你了,你要想把那三成收回去,乾脆醫我死算
了,我絕不怪你。」
    胡歡笑笑道:「可惜我還捨不得呢!」
    玉流星眼睛—眨一眨地瞅著他,道:「捨不得金子,還是捨不得人?」
    胡歡道:「捨不得患難之交的好朋友。」
    玉流星頭—扭,臉孔又拉下來,似乎對「朋友」這兩個宇極端不滿。
    胡歡笑著替她蓋好被子,把短刀放在她的被裡,然後抓起了自己的劍。
    玉流星急忙問道:「你要上哪兒去?」
    胡歡道:「去替你抓藥。」
    玉流星緊盯著他道:「你不會溜掉吧?」
    胡歡哈哈一笑,道:「笨蛋,我要開溜,還莫如乾脆把你醫死,以絕後患。」
    玉流星也笑了—笑,又忽然歎了門氣,道:「我現在己失去自衛能力,說不定在你回來
之前,我已被人幹掉了。」
    胡歡忙道:「這一點你倒不必擔心,我敢擔保,鐵定不會。」
    玉流星道:「何以見得?」
    胡歡道:「因為很快就會有人來保護你。」
    玉流星訝然道:「哦?誰會來保護我?」
    胡歡道:「衙門裡的公差。」
    玉流星大吃一驚,道:「衙門裡的人怎會知道我們躲在這裡?」
    胡歡道:「是我告訴他們的,我一路上都留下了記號。」
    玉流星道:「你既然已將行跡公開,又何必躲起來?住在城裡豈非更安全?」
    胡歡道:「你不要搞錯,那些記號,只有秦十三才看得懂,秦十三是我的朋友,我要躲
的,當然不是他。」
    玉流星道:「那麼你要躲的究竟是准?」
    胡歡道、「當然是神機妙算金玉堂。」
    他得意地笑了笑,繼續道:「我要讓他急一急,將來談生意的時候,他才不敢在我們面
前太囂張。」


2
金玉堂獨自坐在侯府餐廳的椅子上,面對著滿桌酒菜,筷子幾乎動都沒動過,彷彿完全
失去了往日的胃口。
    侯府七名管事,全都垂手肅立廳外,個個面色沉重,偶爾有人交談,也盡量把聲音壓
低,唯恐驚動了正在火頭上的金總管。
    一名廚司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鴨子走過來,立刻被內務孫管事擋住。他隨手接過托盤,
朝其他幾人望了一眼,轉身定進餐廳,小小心心地將盤子放在金玉堂面前。
    金玉堂瞧瞧那盤鴨子,又瞧瞧孫管事,皺眉道:「這個時候,怎麼還在上菜?」
    孫管事陷笑道:「這是總管最喜歡吃的香茶鴨,本來一早就已做好,誰知—不小心被野
狗叼走了,所以屬下又吩咐他們趕做了一隻,但不知火候如何,請總管嘗嘗看。」
    金玉堂聽得連連搖頭道:「孫管事,你好糊塗,侯府的廚房,怎麼會有野狗?這種鬼
話,你居然也相信?」
    孫管事尷尬地笑笑道:「總管責備的是。」
    金玉堂道:「你馬上去查清楚,看看廚房裡究竟出了什麼事?」
    孫管事恭身退下,臨出門時,金玉堂又道:「順便把田力叫進來。」
    沒等孫管事傳話,身著勁裝的田力田管事已閃身而入,只見他腰稈筆挺,充滿了英悍之
氣,與舉止斯文的孫管事完全是兩種典型。
    金玉堂對待兩人的神態也全然不同,他冷冷的瞪著田力,道:「怎麼樣?」
    田力道:「啟稟總管,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那輛車。」
    金玉堂冷笑道:「三十六匹快馬,趕不上一輛牛車,你說好不好笑?」
    田力險孔難看得活像挨了兩記耳光,顯然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金玉堂道:「城西大道的岔路極少,應該很容易就能菠上才對,而你們已追了兩個時
辰,竟然連一絲痕跡都沒摸到,你那群手下究竟是幹什麼吃的?」
    田力忙道:「屬下不僅各岔路均已派人追蹤,連沿途下個村莊,也都命人挨戶查過,可
是……就是找不到那輛車的下落。」
    金玉堂道:「難道那輛牛車會憑空消失掉不成?」
    田力目光畏懼地望著金玉堂,顳□著道:「屬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金玉堂道:「說。」
    田力道:「該不會是秦頭兒在耍什麼花樣吧?」
    金玉堂道:「陝腿陳平曾親眼見過那輛車,難道他也在跟我要花樣不成?」
    田力愧然垂首,無言以對。
    金玉堂道:「你再多派幾批人出去,無論如何。非把那輛車給我找到不可。」
    他冷笑一聲,接道:「如果天黑之前.你們還沒有找到,哼哼,我看你這個管事,也甭
干了。」
    田力嚇得冷汗直流,諾諾連聲,應命而去。
    金天堂這才拿起筷子,挾了塊鴨子放在嘴裡。
    遠處傳來田力發號施令的聲音。
    金玉堂搖頭苦笑,朝廳外喚道:「楊管事在嗎?」
    恭諾聲中,身型矮胖的楊管事不慌不忙地走進來,此人在江湖上也是知名人士,人稱
「袖裡乾坤」楊欣,是金玉堂最得意的得力幫手。
    金玉堂疑視著楊欣,道:「依你看,那輛車會不會被秦十三藏起來?」
    楊欣沉吟著道:「恐怕不太可能,因為那段時間,一直有我們的人跟在他身邊。」
    金玉堂道:「那麼現在呢?他在幹什麼?」
    楊欣笑笑道:「聽說正在大發雷霆。」
    金玉堂訝然道:「為什麼?」
    楊欣道:「因為昨天晚上被他關在七號房的葉曉嵐一早就不見了。」
    金玉堂冷笑道:「怪只怪他太小看浪子胡歡的朋友了,葉曉嵐既稱神手,想必精於開鎖
之術,區區一個縣牢,怎麼擋得住他?」
    楊欣道:「他是否精於開鎖,屬下倒沒聽人說過,據說他的奇門搬運法,已深具火候,
莫說小小的幾把鑰匙,就是再大的東西,只伯也難不倒他。」
    金玉堂微微怔了一下,突然道:「如果是輛牛車,他能不能搬走?」
    楊欣沒有回答,神色卻是一變。
    就在這時,孫管事忽然急急衝進來,氣呼呼道:「啟稟總管,可能有外人藏在府裡。」
    金玉堂沉著道:「不要急,有話慢慢說。」
    孫管事道:「那只鴨子在沒有出鍋之前,就已被人拿走,府裡的人絕不敢做出這種事
來。」
    金玉堂緩緩的點著頭,回首朝身後的閣樓望去。
    身旁的楊欣不待吩咐,腰身陡然—擰,人已騰身躍起,誰知尚未躍上閣樓,便被一陣掌
風逼了回來。
    楊欣腳一著地,便已大聲喝道:「小兄弟,我看你還是乖乖下來吧,你跑不掉的。」
    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閣樓屋頂已被闖了個大洞,幾乎在同一時間,金玉堂也疾如星
火般縱上閣樓,雙腳還沒站穩,便見一塊黑點迎面打來,他隨手一抄,觸手一片油膩,赫然
是一隻啃了—半的鴨頭。
    他狠狠地把鴨頭往地上—摔,人也跟著竄了出去。
    孫管事怔怔地望著樓上,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來侯府鬧事?」
    楊欣道:「秦十三的侄子秦官寶。」
    孫管事驚道:「哎晴,不好,有很多事絕對不能比他傳到秦使三的耳朵裡。」
    楊欣道:「所以非得把他抓回來不可。」
    話沒說完,矮胖的身形也已衝出廳門。


3
秦官寶一路電奔,連頭都不敢回,因為他知道金玉堂那批人離他一定不會太遠,一旦被
他們追上,再想脫身只怕比登天還難。
    他穿過幾條小巷,終於奔上西郊大路。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一匹烏黑的健馬迎面徐馳而來,馬上一個年約雙十的勁裝少女,美
得幾乎使秦官寶當街栽倒,直到那少女人馬擦身而過,他還忍不住頻頻回頭。
    馬上的少女卻連瞧也沒瞧他—眼。
    突然間,衝出很遠的秦官寶又折回來,追在那少女後邊喊道:「姑娘請留步。」
    那少女勒韁駐馬,回首瞪視著他。
    秦官寶偷偷朝她背上細長的皮匣瞄了瞄,道:「姑娘可是江大小姐門下?」
    那少女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給他的回答。
    秦官寶忙道:「在下秦官寶,是浪子胡歡的朋友。」
    那少女神色一動,急忙調轉馬首。
    就在這時,金玉堂已趕到,直向秦官寶撲去。
    那少女陡然自馬上翻起,足蹬金玉堂,手取無纓槍,嬌軀剛一著地,槍身已然接起,昂
然護在秦官寶前面,長槍挺立,銳氣逼人。
    金天堂也在兩丈開外站定,驚愕地望著那少女。
    秦官寶躲在那少女身後,輕輕道:「他就是侯府總管金玉堂。」
    那少女道:「哦,原來是鼎鼎大名的金總管!」
    金玉堂道:「不敢。」
    那少女道:「久聞神機妙算腦筋動得快,想不到身子也不含糊。」
    金玉堂道:「好說,好說。」
    那少女道:「聽說你昨夜曾經替我師妹解圍,我在這裡先謝謝你。」
    金玉堂道:「那只是適逢其會,不足掛齒。」
    那少女又道:「但不知金總管能不能也放我—馬?」
    金玉堂忙道:「姑娘誤會了,在下的目標不是你,是他!」
    他含笑朝秦官寶一指,神態極其灑脫。
    那少女也含笑道:「我請金總管放我一馬的意思,是包括我、我的馬、還有他!」
    說著,也灑脫地朝身後的秦官寶一指,神態與金玉堂如出一轍。
    金玉堂臉色驟變。
    這時候府的人己陸續菠到,將兩人團團圍住。
    那少女彷彿根本就沒將那批人看在眼裡,依舊昂然挺立,靜待金天堂的答覆。
    過丁許久,金玉堂才緩緩道:「始娘知道這個人是誰麼?」
    那少女道:「他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浪子胡歡的朋友。」
    金玉堂笑笑道:「浪子胡歡是個什麼人物,姑娘想必知道得很清楚,試想他怎麼可能跟
一個保定秦家的後生晚輩相交?」
    那少女道:「這呵難說得很,據說浪子胡歡交友甚雜。九城名捕秦十三就是他的朋
友.秦十三不也正是保定秦家的人?」
    秦官寶立刻叫道:「對,對,那是我十三叔,也是浪子胡歡最好的朋友。」
    那少女道:「他既是秦十三的侄兒,你想他的事,我能不管嗎?」
    金玉堂臉色一沉,道:「姑娘好像存心在跟金某過不去?」
    那少女道:「那倒不敢,不過在雙方鬧翻之前,我倒有幾句話想奉告金總管。」
    金玉堂道:「姑娘請說。」
    那少女道:「家師這次南來的目的,第一當然是要與我胡師伯見上一面,第二就是想登
門給侯老爺子請安,順便也想拜會金總管與貴府的各位前輩們,希望今後我們姐妹在江湖上
也多個照顧,如果在家師趕到之前,我和金總管為了些小事已先鬧翻,你叫家師還有什麼顏
面去見侯老爺於?還有什麼顏面與各位攀交?」
    金玉堂雖然足智多謀.一時也被她搞得暈頭轉向,不知如何作答。
    那少女笑了笑,又道:「更何況金總管曾經跟敝師妹言及有意要和家師合作,萬一彼此
傷了和氣,雙方的合作計劃,豈不是也要胎死腹中?」
    金玉堂聽得搖搖頭,對眼前這個少女,不得不另眼相看,
    那少女忽然環目四顧,神態傲然道:「如果金總管非要抓破臉不可,為了師門榮譽,我
也只有捨命相陪,不過我自信在我躺下之前,貴手下起碼也得死傷十之八九,一旦鬧出人
命,大錯鑄成,縱然家師肯登門負荊請罪,也已了事無補,但願金總管能體會到事情的嚴重
性,凡事還請三思而後行。」
    她佩佩而談,非但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金玉堂,甚至連勝負以及後果,也做了強烈的暗
示。
    金玉堂這才發覺這少女遠比他想像中要厲害得多,不禁仔仔細細地打量她一番,道:
「不知姑娘在令師門下,排行是第幾位?」
    那少女道:「金總管又何必多此一問,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麼?」
    金玉堂神情不由一震,道:「你……莫非就是名動江湖的沈貞沈姑娘?」
    此言一出,四周立刻響起一片騷動。
    秦官寶更是目瞪口呆,險些連口水都淌下來。
    沈貞淡淡一笑,道:「只希望金總管莫要失望才好。」
    金玉堂呵呵一陣苦笑,道:「不敢,不敢,姑娘高見,金某佩服之至。」
    沈貞道:「沈貞言盡於此,是敵是友,就看金總管了。」
    金玉堂沉默片刻,終於歎了口氣,道:「好,這個面子就賣給姑娘了,兩位請吧!」
    說完,手掌一揮,眾人立刻讓開一條去路。
    沈貞翻身上馬,匆匆道了聲:「承情之至!」隨手將秦官寶抓上馬背,縱馬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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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23:00
第八章

1
「你在看什麼?」
    秦官寶道:「我正在欣賞一件寶物。」
    沈貞一把將那根樹枝拔起,只看了一眼,便往地上一丟,道:「這算什麼寶物?我看你
的腦筋八成有點毛病。」
    秦官寶接著頭,苦笑著道:「如果我們其中有一個人腦筋有毛病,那個人一定是你,而
不是我。」
    不等他說完,沈貞已撲過去,將他的手臂一扔,輕輕鬆鬆就把他制服住,而且用的竟是
秦家擅長的擒拿術。
    秦官寶半張臉貼在地上,眼睛—翻—翻地膘著沈貞,連掙都不猙一下。
    沈貞惡叱道:「方纔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秦官寶眼睛翻動了一會兒,忽然道:「我說正有十二匹馬朝這邊趕來,你相不相信?」
    沈貞急忙鬆手,驚惶四顧道:「在哪裡?」
    秦官寶慢慢爬起來,一面活動著肩膀,一面竟然吃吃笑道:「離這兒還遠得很,你窮緊
張什麼?」
    沈貞也伏首聽了聽,冷笑道:「你倒蠻會唬人,我還說有十三匹呢,你相不相信?」
    秦官寶立刻點頭道:「我相信。」
    回首指著沈貞的馬,笑得開心道:「加上你這匹笨馬。不多不少,的確是十三匹。」
    沈貞作勢欲撲,道:「你敢說這匹馬笨!」
    秦官寶躲出很遠,道:「我為什麼不敢?你瞧它那副笨相,跑得滿身大汗,溪水就在旁
邊,連自己找水喝都不會,你難道還以為它聰明麼?」
    沈貞冷哼一聲,突然走到黑馬旁邊,也不知在它耳邊說些什麼,那匹黑馬竟連連點首,
低嘶一聲,飛也似的向溪水奔去。
    只看得秦官寶張口結舌,整個楞住了。
    沈貞得意洋洋道:「你再說一遍看,我這匹馬究竟笨不笨?」
    秦官寶抓著頭,窘笑著道:「我對馬匹一向不太內行。不過我敢跟你打賭,你這匹馬,
鐵定比那十二匹要聰明得多。」
    說著,朝沈貞背後一指。
    沈貞轉身翹首,極目望去,果見遠處煙塵瀰漫,滾滾而來,不禁大驚失色,連忙把槍接
了起來。
    秦官寶卻神色泰然道:「你不必害怕,那些人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沈貞半信半疑道:「你又怎麼知道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秦官寶裝成一副大人模樣,搖頭晃腦道:「誰都知道金玉堂是聰明人,他明知不是你的
對手,你想他會趕來自討沒趣麼?」
    沈貞冷笑道:「你太低估侯府的實力了,神刀侯座下高手如雲,如果真想留住我,隨便
派一兩個出來就夠了,何需金玉堂親自出馬?」
    秦官寶突然往前湊了湊,神秘兮兮道:「沈姑娘,你白擔心了,告訴你一個小秘密,那
些能夠留住你的高手,昨大夜裡已全部被金玉黨派出去了。」
    沈貞愕然道:「派出去幹什麼?」
    秦官寶道:「當然是去殺人。」
    沈貞道:「殺誰?」
    秦官寶道:「名字太多,我可記不清楚,不過好像都是神衛營的人。」
    沈貞暗驚道:「你不會搞錯吧?」
    秦官寶道:「我親眼看到金玉堂把人一批批的派出去,難道還錯得了麼?」
    沈貞沉吟片刻、忽道:「就算真有其事。那也是侯府最高機密.如何會讓你看到?」
    秦官寶又往前湊了湊,道:「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昨夜剛好偷偷在侯府借住了一
宿,所以這件事才會被我碰上。」
    沈貞道:「不會是你十三叔叫你模進侯府去刺探軍情的吧?」
    秦官寶連連搖頭道:「事情跟你所說的正好相反.老實告訴你,我是被我十三叔追得無
處可躲,才躲進候府的—輛採購馬車.被他們糊里糊塗地拉進去的。」
    沈貞斜睨著他,道:「你十三叔為什麼要追你?是不是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秦官寶歎了口氣,道:「只怪我—時耳軟,上了胡叔叔的當,糊里糊塗地幫他去賭錢,
又糊里糊塗地被我十三叔撞上,真是倒霉透了。」
    沈貞俏臉忽然一沉,道:「我看你不但糊塗透頂,而且滿嘴胡說八道,試想胡師伯是何
等人,怎麼可能讓你—個小孩子幫他去賭錢?又怎麼可能讓你一個後生小輩吃虧上當?」
    秦官寶倒也識相,雖被她罵得窩窩囊囊,卻也沒有開口分辯。
    沈貞停了停,又道:「有關侯府的事,你可曾跟人說過?」
    秦宮寶道:「有。」
    沈貞緊張道:「跟誰?」
    秦官寶道,「你。」
    沈貞道:「除了找之外呢?」
    秦官寶搖頭。
    沈貞鬆了口氣,道:「記住,這件事關係重大,千萬不可告訴任何人,包括秦十三在
內。」
    秦官寶叫道:「你在開什麼玩笑?秦十三是我叔叔,如此重大的事,我能不告訴他麼?
恩?」
    沈貞寒著臉道:「你最好是聽我吩咐,否則我自有辦法封住你的嘴。」
    秦官寶—呆,道:「你不會殺我滅口吧?」
    沈貞冷冷道:「那倒不會,我只想在你頸子上開個小洞,叫你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洩漏出
去。」


2
蹄聲雷動中,十二匹健馬風馳電掣般衝了過去,人剽悍,馬神駿,行動快捷而劃一,看
上去極其壯觀。
    秦官寶一見馬匹的數目不差,早巳得意地挺起胸膛,開心的台不攏嘴巴。
    沈貞笑視著他,目光中也不禁流露出讚佩之意,緩緩道:「你的聽覺果然不凡,不多不
少,剛好是一十二匹。」
    秦官寶傲然道:「我的腦筋好像也並不差,那批人馬顯然也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沈貞點首道:「保定秦家能夠享譽江湖兩百餘年,果非幸致,確有人所難及的長處。」
    秦官寶吃了半天鱉,終於揚眉吐氣,過癮得幾乎跳起來,早將方纔所受的窩囊氣忘得一
干二淨,笑嘻嘻道:「沈姑娘,要不要我再告訴你個小秘密?」
    沈貞失笑道:「你的秘密還真不少,說吧:「
    秦官寶又往前湊了湊,道:「你想知道那批人是去幹什麼的嗎?」
    不等沈貞追問,便接著道:「告訴你吧,他們是追趕胡叔叔的。」
    沈貞變色道:「胡師伯不是住在城裡麼?怎麼又跑出來了?」
    秦官寶聳聳肩,咧咧嘴,道:「他要開溜,誰又能攔得住他?」
    沈貞也不多問,回旨一聲呼哨,坐騎很快地便已奔回身旁。
    她一面抓韁,一面朝秦官寶招手,道:「趕快上馬!」
    秦官寶道:「上馬幹什麼?」
    沈貞道:「去找胡師伯呀!」
    秦官寶道:「如果你想跟那批人去找胡叔叔,我勸你還是趁早作罷。」
    沈貞道:「為什麼?」
    秦官寶道:「胡叔叔是開溜派的祖師爺,只要他先腳一定。莫說那批人馬,就算侯府上
下傾巢而出,也休想找得到他,除非……」
    說到這裡,突然衝著沈貞露齒一笑。
    沈貞忙道:「除非怎樣?」
    秦官寶挺胸昂首道:「除非保定秦家的人出馬,或許還有幾分希望。」
    沈貞鬆了口氣,道:「我險些忘了你們秦家最擅長的便是追蹤之術,你既是秦家子弟,
這種事想必難不倒你。」
    秦官寶眼珠轉了轉,道:「本來要找到胡叔叔倒也不難,只可惜事情被你摘砸了。」
    沈貞莫名其妙道:「咦?這件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
    秦官寶道:「誰說跟你沒關係?方纔那件寶物,就是胡叔叔特意留下的線索,誰叫你把
它毀掉?」
    沈貞一怔:「你說的可是那根樹枝?」
    秦官寶道:「正是。」
    沈貞急忙蹲下身去,在地上摸索良久,才被她找到,然後又小心翼冀地插回原來的地
方。
    秦官寶瞧她那副滿地亂爬的模樣,只樂得眼睛瞇成—條細縫,嘴巴咧得像只元寶一般。
    沈貞抬頭望著他,道:「你趕緊過來看看,原來是不是這樣?」
    秦官寶只看了一眼,便已笑得東倒西歪道:「照你現在的插法,胡叔叔就藏在你後邊的
大樹上,你快點爬上去找找,看他有沒有躲在上面!」
    沈貞驀地跳起來,怒視著秦官寶,嬌喝道:「你人不大、膽子可倒不小,居然敢戲弄起
我來了。」
    秦官寶笑臉不改道,「沈姑娘言重了.你是江大小姐的高足,大名鼎鼎,武功高強,我
只不過是保定秦家的一個小輩,如何敢來戲弄你?」
    沈貞厲聲道:「你雖是秦家的小輩,眼力也必定高人—等,那種暗記只要被你瞄上一
眼,便該看出胡師伯的去處,而你卻在斤廳計較那根樹枝的事,你倒說說看,你究竟是何居
心?是不是有意跟我為難?」
    秦官寶依然笑笑道:「不敢,不敢,不瞞你說,我這人眼力雖然不差,膽子卻小得可
伶,即使當時瞧出點名堂,被你大呼小叫的一嚇,也早就忘光了。」
    沈貞冷冷道:「秦官寶,我警告你,我的耐性有限得很,我勸你趕快把胡帥伯的去處說
出來,否則可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秦官寶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眼睛也瞪起來,大聲道:「你這算什麼?是威脅,還是命
令?你以為秦家的人好欺負麼?像你這種吹鬍子瞪眼,嚴刑逼供的手段,我比你在行得多
了,老實告訴你,我對你這種求人的態度極不欣賞。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
    沈貞冷笑一聲,道:「真的嗎?」
    秦官寶道:「什麼真的假的,男了漢大丈夫,說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話沒說完,但見寒光一閃,冷冰冰的槍尖已經頂存他的頸子上。
    秦官寶沒想到她說幹就幹,登時臉色大變,整個人都嚇傻了。
    沈貞語調更加陰冷道:「看樣子,非在你頸子上開個洞,你才知道我的厲害。」
    秦官寶嘎聲道:「你在我頸子上開個洞道,我以後還怎麼吃飯?」
    沈貞道:「你可以從洞口灌下去.遠比在嘴裡嚼完了再嚥下去省事得多。」
    秦官寶忙道:「不好,不好。」
    沈貞道:「有什麼不好?」
    秦官寶眼珠一陣亂轉。道:「萬一胡叔叔叫我陪他喝酒,他一杯一杯的幹,我卻得捧著
漏斗往下灌.那種怪相,我想他看了一定很不開心。」
    沈貞遲疑了一下,突然把槍尖轉到他的耳朵上,道:「也好,我就割你—只耳朵充數
吧!」
    秦官寶忙道:「等一等,等一等。」
    沈貞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秦官寶道:「我這雙耳朵對我的用處雖不大。對胡叔叔的用處可不小,我可以幫他找
人、探路、查敵情、尋失物,必要時還可以幫他賭一賭,萬一少了一隻,他看了一定會大發
雷霆,那時候你叫我怎麼跟他解說?」
    沈貞冷笑道:「你的花樣倒不少,你以為拿胡師伯當擋箭牌,我就沒有辦法對付你麼?
那你就錯了,因為有件事,只怕你還不曉得?」
    秦官寶道:「哦?哪件事?」
    沈貞道:「就是我的花樣,也絕不比你的少。」
    說著,槍身調轉,「波」地一聲,槍桿已靈蛇吐信船點在秦官寶的笑腰穴上。
    秦官寶陡地倒退兩步,跌坐在地上,捧著肚子開始「吱吱咯咯」的笑了起來,只笑得前
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最後連鼻涕眼淚都笑出來,好像痛苦的不得了。
    直待秦官寶已笑不成聲,沈貞才解開他的穴道,冷玲道:「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
    她蠻以為秦官寶必定會向她服軟求饒,誰知秦宮寶肚子一抹,竟然大呼道:「過癮,過
癮,簡直過痛極了,來,再來—下!」
    —面叫著,一面指著自己的穴道部位,好像生怕沈貞點錯了地方。
    沈貞倒被他的舉動嚇住了,呆呆地站在那裡,半晌作聲不得。
    秦官寶見她那副神態,反倒吃吃地笑起來,道:「沈姑娘,要不要我再告訴你一個小秘
密?」
    沈貞吃驚道:「你……你還有秘密?」
    秦官寶道:「嗯,我的秘密多的不得了,只看你要不要聽!」
    沈貞道:「好,你說。」
    秦官寶道:「你在江大小姐門下是數—數二的人物,而我在秦家,卻是最不起眼的人,
自小幾乎是低著頭長大的,從來沒有盡情歡笑過,今天這一笑,簡直笑得我身心舒暢,百骨
懼酥,彷彿把堆積胸中多年的怨氣全都吐了出來,只覺得全身輕快無比,要多舒服有多舒
服。」
    沈貞側視著他,一副死都不肯相信的樣子。
    秦官寶笑嘻嘻道:「我知道你對我這次的反應很不滿意,沒關係,你再點我一下,我發
誓一定裝得痛苦不堪,讓你心裡也舒服一番。」
    沈貞聽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卻再也狠不起來,最後終於慢慢地蹲下去,和顏悅色
道:「小兄弟,我能不能跟你打個商量?」
    秦官寶想了想,道:「什麼事,你先說說看?」
    沈貞輕聲軟語道:「你能不能告講我,怎麼樣你才肯帶我去見胡師伯?」
    秦官寶歪著頭,斜著眼,想了半晌,才道:「如果你對我客氣一點,禮貌一點,尊敬一
點的話,我倒可以考慮考慮。」


3
戶外冬陽普照,屋中卻暗如黃昏。
    幾扇緊閉的門窗。擋住了光線,卻留住了濃烈的草藥氣味。
    王流星斜倚在床頭,嘴角上依然殘留著吃過東西的痕跡。
    所以胡歡走上來第一件事就足先將她嘴角上的東西擦掉,然後才把一碗湯藥小心地捧到
她面前。
    玉流星皺著眉尖,接過碗藥,尚未沾唇,臉上的表情已苦味十足。
    胡歡笑笑道:「荷葉軒的包子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
    玉流星道:「包子的味道當然不錨,可是這碗藥……」
    胡歡道:「我告訴你個好方法,你—面吃藥,一面想著方纔的包子,就不會覺得藥苦
了。」
    玉流星苦笑道:「照你這麼說,如果我一面吃藥,一面想著翠花齋的酥糖,藥不就變成
甜的了嗎?」
    胡歡猛一點頭,道:「對,你這人舉一反三,果然聰明得很。」
    玉流星歎了口氣,—口氣把藥喝了下去。
    胡歡接過藥碗,立刻取出一個紙包,塞在她手裡。
    玉流星詫異道:「這是什麼?」
    胡歡笑而不答,轉身進入廚房。
    玉流星急忙打開紙包一瞧,立刻開心得笑出聲來,原來裡邊包的竟是翠花齋的酥糖。
    過了不久,胡歡又端著一盆湯藥走出來,滿滿的一盆,盆裡還冒著熱氣。
    玉流顯花容失色道:「呃?還要喝這麼多?」
    胡歡道:「誰說是喝的?」
    玉流星道:「不是喝的,難道……」
    話沒說完,臉孔又已通紅。
    胡歡笑著道:「我說你這個人聰明,真是一點不假。」
    玉流星雙手護胸,緊張地瞪著胡歡。
    胡歡瞧她那副模樣,不禁失笑道:「我又不是要強姦你,你這麼緊張幹嘛?」
    玉流星顳□著道:「是不是非敷不可?」
    胡歡道:「你想好得快,就得雙管齊下,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玉流星遲疑了一會兒,終於慢慢把身子躺平,又用手臂將臉孔遮起來。
    胡歡將一塊面巾浸在盆裡,緩緩道:「看到了這盆藥,我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事。」
    玉流星也不搭腔,好像根本就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胡歡道:「回想起來,這個故事還真有意思。」
    玉流星仍然默不作聲。
    胡歡歎了口氣,道:「我本來想把我跟楚天風過去一段有趣的事告訴你,既然你不想
聽,那就改天吧!」
    玉流星忽然道:「你說,我在聽。」
    胡歡不徐不急地解開她的衣襟,繼續道:「有一年大雪封山,我跟楚天風夫婦都被困在
一個和尚廟裡。」
    玉流星訝然道,「楚天風真有老婆?」
    胡歡道:「倘若他沒有妻子,以他的個性,只怕早就死於非命,哪裡還能活到今天?」
    玉流星道:「後來呢?你們怎麼辦?」
    胡歡道:「我們只好在廟裡佐下來,一位就半個多月。
    玉流星道:「可是楚天風的老婆是女人,怎麼能住在和尚廟裡!」,
    胡歡道:「那有什麼稀奇,不僅住進去,而且還在廟裡生了個孩子。」
    玉流星忽將手臂移開,連酥胸已完全袒露都未曾發覺。只滿臉驚愕地望著胡次。
    直到—塊熱氣騰騰的面巾敷在傷口上,她才猛然警覺。急忙又把臉孔遮住。
    胡歡道:「你猜是誰替她接生的?如果我不告訴你.只怕你永遠也猜不出來。」
    玉流星道:「哦?是誰?」
    胡歡道:「廟裡的位持廣慈和尚。」
    玉流星忍不住又把臉露出來,道:「老和尚也會接生?」
    胡歡道:「他雖然不會接生,卻深造醫道,總比一般人要懂得多。」
    玉流星「嗤」的一笑,道,「方纔倒嚇了我—跳,我還以為是你接的生呢!」
    胡歡也笑笑道:「接生的雖不是我,但端水洗孩子的卻是我,所以我看到了這盆藥,才
陡然想起這段往事。」
    玉流星咬著嘴唇想了想,忽然道:「胡歡,你不是在討我便宜吧?」
    胡歡失笑道:「你這人疑心病真重,生孩子的既不是我老婆,我也沒替你洗澡,你怎麼
能說我討你便宜呢?」
    玉流星也覺得好笑,臉孔紅了紅,道:「你還沒告訴我,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胡歡道:「廟裡住著一個女的,已使全寺的和尚頭大如斗,怎麼可以再生女的,當然是
男的。」
    玉流星聽得突然「吃吃」的笑了起來,豐滿的乳峰也不兔跟著不停地顫動。
    胡歡瞧得臉都變了形,急忙又擰了一條藥巾替她換上,連乳房也一起蓋上。
    玉流星的笑聲總算停下來,道:「後來呢?」
    胡歡道:「後來他們夫婦高高興興地帶著兒子走了,我卻獨自留在廟裡。」
    玉流星一怔,道:「你留在廟裡幹什麼?」
    胡歡道:「學醫啊!」
    玉流星道:「哦,原來你的醫道是跟廣慈老和尚學的。」
    胡歡忽然一歎,道:「只可惜他第二年就坐化了,如果我能隨他多學兒年,或許已可懸
壺濟世,不必再浪蕩江湖了。」
    玉流星忙道:「其實我看你現在的醫道也蠻不錯了。」
    胡歡道:「差遠了,不過你放心,像你這種小傷,大概風還沒問題。」
    說著,又是一塊熱騰騰的面巾換了上去。
    玉流星皺眉道:「哎唷,這一塊好燙!」
    胡歡急忙低下頭去,想替她吹—吹,豈知匆忙間鼻子正好碰在她乳尖上,臉孔登時又變
了樣。
    玉流星這次卻一點也不迴避,依然挺著雙蟬,睜著兩眼,癡癡地望著他。
    胡次趕緊坐正,乾笑兩聲,道:「你們女人的皮肢真嫩。又怕冷,又伯熱,又怕摸,又
怕碰,嫩得像豆腐一樣,真受不了。」
    玉流星氣得頭—扭,再也不看他一眼。
    胡歡也不敢再多嘴,只專心替她敷傷,每次的熱度都先小心試過。
    過了很久,玉流星轉回頭,道:「喂!」
    胡歡一驚,道:「什麼事?」
    玉流星道:「我問你,像秦十三、葉曉嵐和楚天風這種朋友,你究竟有多少?」
    胡歡道:「多得很,—時也數不過來。」
    玉流星停了停,道:「如果再加上我,那不就更數不過來了?」
    胡次道:「可不是嘛。」
    玉流星道:「將來你跟別人談起我的時候,你會說些什麼?」
    胡歡想了想,道:「找會說我有一個女朋友,美得像塊玉,快得像流星。所以人家都叫
她玉流星。」
    玉流星滿意地笑了笑,道:「還有呢?」
    胡歡道:「她不但臉蛋兒美,身段兒也美,皮膚更是光滑的像緞子—樣,還有……」
    說到這裡.目光自然而然的又停在玉流星堅挺的乳峰上。
    玉流星情急道:「胡歡。我可警告你,這種事,你可千萬不准告訴任何人,否則我絕不
饒你。」
    胡歡笑道:「好,我不說,我不說。」
    玉流星道,「除了這些,我還有沒有其他值得你談的事?」
    胡歡道:「有,我可以跟人家說,我這個女朋友有個怪習慣。」
    玉流星截口道:「什麼怪習慣?」
    胡歡道:「她不太喜歡睡床鋪,每天晚上都睡在屋樑上,所以我一直很擔心。」
    玉下流星「噗嗤」一笑.道:「擔心她摔下來,是不是?」
    胡歡搖頭道:「不,我是擔心將來她老公一旦心血來潮,夜裡想抱抱她,還非得先練好
輕功個可。」
    說罷,忍不住哈哈大笑。
    玉流星臉兒又是一紅,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胡歡把子己備妥的膏藥替她貼在傷處,然後雙手一拍。道:「好了,大功告成.你可以
好好睡一覺,晚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玉流星邊整理著衣襟,邊道:「但願到時候你還能叫得醒我。」
    胡歡苦笑道:「你好像對我的醫術一點信心都沒有?」
    玉流星道:「你錯了,我對你任何事都愈來愈有信心,我只是擔心此地是不是安全?」
    胡歡皺起眉頭,沉吟著道:「奇怪,秦十三這傢伙為什麼還沒來?」
    玉流星道:「是啊!你不是說他會跟來保護我們麼?」
    胡歡忽然一笑,道:「也許他早就來了,只是不好意思打擾我們,現在正在外面替我們
把風呢!」
    玉流星嫵媚地白丁他一眼,嗔道:「你胡扯什麼?我們又沒做壞事,要人把什麼風?」
    話剛說完,胡歡突然以指封唇,做了個禁聲狀。
    玉流星毫不遲疑地將身於往下一縮,雪白細膩的足踝己將放在床腳下的劍挑向胡歡,同
時也把藏在被裡的短刀拔出。
    胡歡更快,劍方人手,人已竄出後窗,動作比狐狸還要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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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23:24
第九章 信物

1
胡歡越過屋脊,悄悄翻落院中,雙足剛剛著地,整個人便已楞住。
    緊閉的窗戶下,果然有個人正舒坦地坐在一張矮凳上,那人卻非他久候不至的秦十三,
竟是意想不到的「神手」葉曉嵐。
    胡歡不禁驚喜道:「咦,你怎麼來了?」
    葉曉嵐瞇眼笑道:「小胡兄有難,小弟能不趕來護駕麼?」
    胡次哈哈一笑,道:「你既然來了,為何不招呼一聲,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邊幹什麼?」
    葉曉嵐笑啥喀道:「小弟不敢貿然打擾,只好坐在外邊替兩位把把風。」
    胡歡一陣急咳,轉首道:「秦十三呢?有沒有跟你在一起?」
    葉曉嵐臉色一陰.道:「小弟對六扇門的人一向不感興趣,怎麼可能跟他走在一起?」
    胡歡微微一怔,道:「你一個人如何找得到這個地方?」
    葉曉嵐道:「這有何難?我循著牛車的軌跡,很容易便找到這裡。」
    胡歡怔怔地望著他,道:「你可曾去找過潘秋貴?」
    葉曉嵐搖頭。
    胡次暗驚道:「那就怪了,我坐牛車離城的事,只有潘秋貴和他的手下曉得,這消息如
何會洩漏出去?」
    葉曉嵐笑笑道,「在崇陽絕對沒有秘密,任何事都休想瞞過侯府的耳目。」
    胡歡歎了口氣,道:「如此說來,只怕侯府的人也早已出動了。」
    葉曉嵐道:「不錯.金玉堂已派出大批人馬,正在四處尋那輛牛午的下落。」
    胡歡雖—向臨危不亂,這時也不免面露驚慌地朝停放牛車的後院掃廠一眼。
    葉曉嵐忙道:「小胡兄不必擔心,那輛牛車早已藏好。否則在你出去找藥的時候.玉流
星早就落在他們手中。」
    胡次鬆了口氣道:「你把它藏在哪裡?有沒有留下痕跡?」
    葉曉嵐含笑站起。走到院角一間比牛車也大不了多少的柴房前。將狹小的房門打開。神
態灑脫地往裡指了指。
    胡歡滿腹狐疑地趕過去.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探首往裡一瞧,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原來那輛牛車直立在柴房裡,那頭拉車的黃牛也正擠在一旁吃草,牛角不時磨擦著車
輪,車輪還在不停的轉動。
    葉曉嵐笑嘻嘻道:「小弟本想把它搬遠一點,只因那五個小鬼鬼小力微,實在搬它不
動,所以只好臨時在這裡藏一藏。」
    胡歡仰首哈哈—笑,手臂在葉曉嵐肩膀山一勾,道:「走,先跟我進去喝杯熱茶,等秦
十三趕來,我們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葉曉嵐卻動也不動,道:「秦十三恐怕是不會來了。」
    胡歡愕然道:「為什麼?」
    葉曉嵐吃吃笑著道:「小弟已將附近的環境清理的乾乾淨淨,就算他按照那些暗記找
來,也絕找不到這裡,最多也只能在三里之外,繞著那座小山崗打圈圈而已。」
    胡歡聽得不禁又楞住廠。
    秦官寶獨坐馬上,挺胸昂首.神氣極了。
    沈貞牽著馬,扛著槍,說起話來既謙卑,又和氣,邊走邊道:「小兄弟,我能不能向你
打聽一件事?」
    秦官寶看也沒看她一眼,道:「說!」
    沈貞道:「你經常跟胡師伯在一起,你有沒有發現他身上有塊玉珮?」
    秦官寶道:「玉珮?」
    沈貞道:「嗯,綠色的,大概只有核桃般大小,上面好像還刻著幾個字。」
    秦官寶道:「什麼宇?」
    沈貞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問過師父幾次,她都不肯說,我想上面刻的一定是吉祥如
意,福祿壽福之類的吉祥話。」
    秦官寶道:「那塊玉……值不值錢?」
    沈貞道:「好像很名貴的。」
    秦官寶道:「絕對沒有,就算以前有過。現在也早就被他賣掉了。」
    沈貞情急道:「你胡說,那是我師父跟他之間的信物,他怎麼捨得賣掉?」
    秦官寶突然縮起脖子,吃吃笑了一陣,道:「像他那種人,窮起來連褲子都賣,只要能
變銀子,沒有捨不得的東西,哪裡還顧得是誰的信物?」
    沈貞停馬怒喝道:「秦官寶,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把胡師伯說成這種人?」
    秦官寶吃過她的苦頭,不敢跟她分辯,只好苦著臉道:「那麼你說說看,在你的心目
中,胡叔叔應該是怎麼樣—個人?」
    沈貞咬著嘴唇,翻著眼睛想了想,道:「我想他一定是個既英俊,又瀟灑,武功好、智
慧高、講義氣、重氣節,而且又富有同情心的人。」
    秦官寶目瞪口呆,道:「你說的是胡叔叔?」
    沈貞道:「是呀!」
    秦官寶楞了半晌,突然翻身下馬,道:「沈姑娘,你趕緊回去吧j你這位師伯,還是不
見為妙,否則你一定會大失所望。」
    沈貞道:「為什麼?」
    秦官寶道:「因為他跟你想像中,幾乎完全是兩種人。」
    沈貞道:「真的嗎?」
    秦官寶道:「當然是真的。」
    沈貞連連搖搖頭道:「我真有點懷疑,你究竟認不認識我胡師伯?」
    秦官寶急道:「這是什麼話?我跟他熟得很,熟得像親叔侄一樣。」
    沈貞道:「這麼說,你對胡師伯的過去,想必也十分瞭解了?」
    秦官寶挺胸道:「豈止瞭解,簡直瞭解得—清二楚。」
    沈貞道:「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胡師伯過去一共有過多少女人?」
    秦官寶一怔,道:「你問這事幹什麼?」
    沈貞道:「考考你。」
    秦官寶抓耳摸腮道:「他的女人多得連自己都算不清,我怎麼會知道?」
    沈貞道:「總之很多,是不是?」
    秦官寶道:「不少。」
    沈貞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喜歡他?是因為他有財有勢?還是因為他長得特別好
看?」
    秦官寶道:「財勢,他是絕對沒有,長相嘛,如果他把鬍子刮乾淨,再稍微修飾一下,
好像還不錯。」
    沈貞道:「你看,我說他長得英俊瀟灑,沒說錯吧?」
    秦官寶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只有傻笑。
    沈貞立刻道:「你對你十三叔。又瞭解多少?」
    秦官寶又是—怔,道:「他是我親叔叔,我當然瞭解得比誰都清楚,他一生只有兩個女
人,第一個是我十二嬸。第二個就是水蜜桃。」
    沈貞笑道:「我問的不是他有多少女人。」
    秦官寶道:「你想問什麼?」
    沈貞道:「我想問你他的武功怎麼樣?」
    秦官寶道:「高得很,在保定秦家是頂尖人物,在江湖上也是個響噹噹的角色。」
    沈貞道:「依你看,憑你十三叔那把刀,能在風雨雙龍劍聯手合攻之下支撐多少招?十
招?還是十五招?」
    秦官寶蠻不服氣道:「不止,我看至少也可以支撐二十招。」
    沈貞道:「而胡師伯卻輕輕鬆鬆地跟他們走了三十招,你能說他的武功不好麼?」
    秦官寶急忙辯道:「我沒說過胡叔叔的武功不好,我對他的武功,一向欽佩得很。」
    沈貞笑笑道:「當然.他武功再高,想保住這份藏寶圖、只怕也不容易。」
    秦官寶立刻接道:「但別人想從他手裡奪過來。也不簡單,他滿肚子都是鬼點子,你沒
看見連金玉堂都被他耍得團團轉。」
    沈貞立刻道:「你所謂的那些鬼點子,也就是我所說的智慧。」
    秦官寶道:「哦!」
    沈貞繼續道:「只可惜他的對手不止一個金玉堂,也不止一個侯府,還有實力與侯府相
當的大風堂和錦衣樓虎視在後,如果沒有好朋友幫忙,靠他一個人行麼?」
    秦官寶道:「這個你放心,胡叔叔別的沒有。朋友可多的不得了,每個人都跟他有過命
的交情,就跟我十三叔一樣。」
    沈貞淡淡一笑,道:「你想想看,如果他個是個講義氣的人,他會有這麼多好朋友
麼?」
    秦官寶道:「是啊!連我十三叔都說胡叔叔是個輕財重義的人。」
    沈貞道:「至於氣節,我相信任何人都不能對他置疑,因為他是南宮胡家的後代。」
    秦官寶點頭不迭道:「那當然。」
    沈貞道:「如果你對他的問情心尚有疑問,你不妨進城去找找你十三叔。」
    秦官寶一驚道:「找我十三叔下什麼?」
    沈貞道:「去看看他的腦袋還有沒有長在頸子上。」
    秦官寶莫名其妙道:「這跟我十三叔的腦袋有什麼關係?」
    沈貞道:「當然有關係,當年如非胡師伯同情你十三叔。他的腦袋還能留到現在麼?」
    秦官寶道:「你不要搞錯,他們兩個是好朋友,我十三叔也曾救過胡叔叔的命。」
    沈貞道:「他們的交情是從那個時候才開始,當時胡師伯救你十三叔,只是居於同情心
罷了。」
    秦官寶想了想,道:「嗯,也有道理。」
    沈貞道:「所以我說胡師伯是個既英佼、又瀟灑、武功好、智慧高、講義氣、重氣節,
而且又富有同情心的人,你相信了吧?」
    秦官寶道:「我當然相信。」
    沈貞道:「可是方纔你為何說胡師伯跟我的想像中完全是兩種人?」
    秦官寶道:「准說的?」
    沈貞道:「當然是你說的。」
    秦官寶眼睛一翻,道:「開什麼玩笑,我幾時說過這種混帳無知的話?一定是你聽錯
了。」
    沈貞怔了怔,突然失笑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紀,耍賴的功夫倒是天下—流。」
    秦官寶轉首他顧,避不應聲。
    沈貞笑笑道:「好吧,我們也不必再為此事爭論,還是趕緊辦正事要緊。」
    秦官寶道:「什麼正事?」
    沈貞道:「當然是找胡師伯,他一路上留下暗記,想必急待支援,我這桿槍和你那雙耳
朵,說不定還可以派上—點用場。」
    秦官寶忽然又往前湊了湊,道:「沈姑娘,我又有個小秘密要告訴你。」
    沈貞苦笑道:「你請說,我正在洗耳恭聽。」
    她一面說著,一面還直挖耳朵。
    秦官寶輕聲細語道:「我在秦家任何功夫都是敬陪末座的人馬,但聽覺和嗅覺都靈敏過
人,比我十三叔還要高明得多,只是這件事,我一直沒讓我幾位爺爺發覺。」
    沈貞詫異;置:「你為什麼不肯讓他們發覺?」
    秦官寶道:「我怕萬一他們認為我是一個可造之材,幾位爺爺輪流給我來個填鴨式的教
導,然後再弄個差事把我一拴,我怎麼辦?」
    沈貞道:「你不喜歡當差?」
    秦官寶道:「當差有什麼出息?」
    沈貞道:「那麼你將來想做什麼?」
    秦官寶道:「我要做大俠。」
    沈貞道:「嗯,有志氣。」
    秦官寶道:「你猜我為什麼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沈貞道:「正想請教。」
    秦官寶道:「如果你不知道我的嗅覺異於常人,你一定以為我在吹牛。」
    突然把聲音壓得更低,道:「因為我已經嗅到了生人氣味,人數好像還不少。」
    沈貞大吃一驚,道:「你再仔細嗅嗅,看看究竟有多少人?」
    秦官寶手指在耳鼓上一彈,道:「要想知道正確的人數,就得靠這個了。」
    於是立刻伏身下去,嘴裡開始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沈貞不等他數完.使將他抓上馬背,身子尚未坐穩。馬已衝了出去。


2
也不知奔馳了多久,陡聞身後的秦官寶叫道:「停—下,停一下。」
    沈貞急忙勒馬、氣息喘喘道:「是否又有什麼發現?」
    秦官寶道:「這個地方,我們好像剛剛走過。」
    沈貞環首四望,道:「不會吧?」
    秦官寶斬釘截鐵道:「方纔經過的馬蹄痕跡仍在.絕對錯不了。」
    沈貞道:「你不要瞎疑心,也許是別的馬匹留下來的。」
    秦官寶道:「沈姑娘,要不要我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沈貞道:「你是不是想說你的眼力也高人一等?」
    秦官寶道:「不錯、每一匹馬的痕跡,我都能分辨得很清楚。」
    沈貞蹙眉道:「可是方纔我們分明沒有轉彎,怎麼可能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秦官寶身子往前擠了擠,道:「這種情形.只有一種解釋。」
    沈貞道:「你說。」
    秦官寶顫聲道:「我們一定是碰到鬼打牆丁。」
    沈貞乍聽之下,不禁毛骨悚然,惶惶道:「你……你胡說,光天化日之下,怎麼可能鬧
鬼?」
    就在這時,坐騎陡然發出—聲驚嘶,前蹄也已騰起。
    沈貞急忙將馬制住.強自鎮定道:「小兄弟,趕快下去聽聽,看附近究竟有什麼東
西!」
    秦官寶拚命搖頭.賴著不肯下馬。
    沈貞冷笑壯膽道:「你膽子這麼小,將來還想做什麼大俠?」
    秦官寶道:「誰說我膽子小?我……我只是認為聽也白聽。」
    沈貞道:「為什麼?」
    秦宮寶道:「你難道不曉得.鬼是沒有腳的。」
    沈貞突然下馬.順手將秦官寶也扯下來。道:「說不定是個有腳鬼.你別怕。安心的
聽,我在旁邊保護你。」
    秦官寶戰戰兢兢地伏首下去,很快就己抬起頭,悄悄道:「是人。」
    沈貞忙道:「幾個?」
    秦官寶伸出一個手指。
    沈貞鬆了口氣,冷笑道:「—個人有什麼好怕?不要理他,我們走!」
    秦官寶道:「等一等,這條路有點邪門兒,我得仔細查看一下。
    一面說著,—面往前走,走出不遠,忽然喊道:「你看,不知是哪個王八蛋在這裡動了
手腳……」
    喊聲未了,只覺得舌頭一痛,嘴巴突然多出個東西。
    只嚇得秦官寶登時跳起來,拚命將嘴裡的東西吐出一瞧,心裡更加驚慌,原來只不過是
一片小小的枯葉。
    走存他身後的沈貞,早巳飛撲出去,越過一棵粗大的樹幹,回首就是一槍。
    樹後果然有個人影竄了出來,看上去步法輕靈,動作其快無比。
    可是沈貞也不慢,雪亮的槍尖一直穿梭在那人左右,幾次都險些刺在他身上。
    秦官寶陡然發覺那人是葉曉嵐,急忙揮手叫道:「是自己人,趕快住手!」
    沈貞唯恐誤傷了胡師伯的朋友,聞聲立即收槍。
    葉曉嵐這才有機會喘了口氣,凝視著沈貞,道:「出槍見血,回馬連環,始娘是李艷
紅?還是沈貞?」
    沒容沈貞答話,秦官寶便己搶著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沈貞沈姑娘。」
    葉曉嵐苦笑道:「幸虧是沈姑娘,若是換成李姑娘,在下恐怕早就見血了。」
    沈貞淡淡一笑,傲氣十足。
    秦官寶莫名其妙道:「為什麼換成李姑娘就要見血?」
    葉曉嵐道:「因為李姑娘的綽號就叫出槍見血。」
    秦官寶道:「那麼沈姑娘呢?」
    葉曉嵐道:「你難道沒看見她的回馬連環槍差點要了我的命麼?」
    秦官寶道:「回馬連環槍,哇!好威風的名字!」
    葉曉嵐道:「所以我勸你千萬不要亂偷她的東西,否則一旦被發現,非把你刺成蜂窩不
可。」
    秦官寶傻笑道:「小葉叔叔真會開玩笑,我幾時偷過人家的東西……」
    誰知話沒說完,只覺得手裡忽然一重,攤手一看,赫然是只銀簪,急忙朝沈貞頭上瞄了
一眼,登時聲色懼變道:「咦!這是怎麼回事?沈姑娘頭上的東西,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到我
的手裡?」
    沈貞拾手在頭髮上一摸,也不禁花容變色,原來頭上簪發的銀簪,不知何時已變成—根
樹枝,她警覺性一向極強,而這次被人在頭頂上動了手腳,竟然一絲都未曾發覺。
    秦官寶雙手棒著那隻銀簪,走到沈貞面前,—副欲哭無淚的樣子,道:「沈姑娘,你可
千萬不能誤會,我只是一時不小心,著了人家的道兒!」
    一邊向沈貞解釋,一邊還悄悄地膘了葉曉嵐一眼。
    葉曉嵐也正在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
    沈貞只笑了笑,銀簪往頭髮上一插,順手將樹枝取下來,手指把玩著樹枝,眼睛卻打量
著葉曉嵐,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打量到頭,才緩緩道:「閣下莫非就足江陵天羽堂的葉公
子?」
    秦官寶又已搶著道:「不錯,正是他,不過江湖上卻都稱他為神手葉曉嵐。」
    沈貞道:「葉公子手法神奇,果然名不虛傳。」
    葉曉嵐灑脫笑道:「彫蟲小技,販笑大方,失禮之處,還請沈姑娘多多包涵。」
    沈貝忽然詭異的一笑,道:「葉公子不必客氣.我和海州言四小姐是至交,說起來我們
也算自己人,你說是不是?」
    葉曉嵐—聽,脆上的笑容立刻不見了.舉止也大失常態,侷促不安地望著秦官寶,道:
「你那該死的十三叔呢?」
    秦官寶順口答道:「我那該死的十三叔……不不,我的意思是說,我十三叔好像還在城
裡。」
    沈貞一旁「噗嗤」一笑。
    葉曉嵐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回手一指道:「你胡叔叔就在前面村干的最後一家,你帶沈
姑娘去見他,我要到城裡去一趟。」
    秦官寶道:「你要到城裡幹什麼?」
    葉曉嵐道:「我要你十三叔左好好算一筆賬!」
    說完,閃過秦官寶,匆匆而去,連招呼也沒跟沈貞打一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自己人。
    秦官寶望著他的背影,百思不解道:「奇怪,我十二叔又不欠他的,他去找我十三叔算
什麼賬?」
    沈貞笑道:「他找你十三叔算賬是假的,找個藉門開溜倒是真的。」
    秦官寶愕然道:「他為什麼開溜?」
    沈貞道:「因為他怕我。」
    秦官寶道:「他為什麼怕你?」
    沈貞道:「因為我是言四小姐的朋友。」
    秦官寶更加不解道:「那麼他又為什麼怕言四小姐呢?」
    沈貞笑笑道:「因為言四小姐就是他那位未過門的老婆,現在你明白了吧?」
    秦官寶恍然大悟道:「難怪他落荒而逃,原來是怕你抓他回去。」
    沈貞道:「我才沒有心情管別人的閒事,我現在唯—要做的,就是盡快見到胡師伯。」
    秦官寶頭—擺,道:「走!我帶你去找他。」


3
沈貞勒馬村前,眺望著那條可以一眼看到底的街道,臉上充滿了迷惑的神色。
    街上沒有行人。也沒有玩耍的孩童。甚至連一條狗都沒有,戶戶院門緊閉,家家的煙筒
彷彿都已封閉,已近申未時分,依然不見一縷炊煙,整個村子如同死水般的寂靜,靜得令人
顫懼。
    街上唯一活動的是一塊正在風中飄擺的酒帛,但那間酒店的店門,卻也關得沒有一絲縫
隙,顯然是打烊得過於匆忙,忘記將酒帛收進去。
    沈貞愈看愈心驚,忽然用臂肘觸了秦官寶一下,道:「只怕胡師伯有麻煩了。」
    秦官寶道:「沒有血腥氣,只有傷藥的味道,麻煩好像還沒開始。」
    沈貞道:「傷藥?莫非胡師伯負了傷?」
    秦官寶斜著眼睛想了想,道:「八成是玉流星。」
    沈貞冷哼一聲,恨恨道:「如果是那女賊,傷得愈重愈好,最好乾脆死掉算了。」
    秦官寶吃吃笑道:「你又不是你師父,亂吃哪門子的醋?」
    沈貞回首瞪了她一眼,道:「你眼力好,看看村尾那戶人家有沒有異樣?」
    秦官寶立刻瞇起眼睛看了—陣,道:「咦!煙筒裡好像開始冒煙了。」
    沈貞道:「那就證明胡師伯還沒落在對方手裡,你坐穩了,我們衝過去瞧瞧。」
    秦官寶什道:「何不打村外繞一繞?」
    沈貞道:「如果有人攔劫,繞得再遠,他也不會放過我們,何必多此一舉?」
    秦官寶道:「嗯,有道理。」
    沈貞道:「何況在這種時候,絕對不能示弱,非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不可。」
    說罷,雙腿一挾,縱疆直向村內馳去。
    寂靜的街道上,忽然出現了四個人。
    四個身著灰衣,手持利劍的彪形大漢,並排阻任沈貞的去路。
    沈貞冷笑一聲,道:「原來是大風堂的人馬。」
    秦官寶急忙道:「當心:這群傢伙厲害得很。」
    沈貞又是一聲冷笑,挺槍催馬,飛快地衝向那四個人。
    那四人猶如四座小山,動也不動,直待沈騎已衝到面前,才同時騰身揮劍,疾撲而上。
    沈貞一聲嬌喝,頓馬挑槍,其中兩名大漢尚未接近,便被挑得斜飛出去。
    另外兩人略一遲疑,彼此交換過眼色,一前一後,又分兩路同時攻到。
    沈貞陡然轉首回槍,腰身靈蛇般繞過身後的秦官寶,槍尖向後一抖,慘叫聲中,第二名
大漢也已滾向街邊。
    這時最後那人的劍鋒已然刺到,眼看沈貞已避無可避,但那匹黑馬好像有靈性一般,突
然後蹄撅起,剛好閃過那大漢一劍,卻意外的將秦官寶彈了起來。
    沈貞趁勢出槍,槍身猛地一撥,最後那人吭也沒吭一聲,便也當場裁倒。
    秦官寶身在半空,大呼倒霉,咬緊牙關,準備再摔一次,誰知就在他身體即將著地那一
剎間。沈貞的槍桿適時趕到,只覺得腰間被她輕輕—挑.身子重又彈起,凌空打了個轉,正
好落回馬背上。
    無論時間、力道,都用得恰到好處,連馬匹的動作都配合得天衣無縫。
    秦官寶整個楞住了,他還真沒想到沈貞的槍法竟然如此玄妙。
    就在這時,前面已傳來了喝采之聲。
    兩人搶眼一瞧,才發現去路又已被人阻住。
    這次不是四個,看上去至少也有四十幾個。
    每個人的打扮均與躺在地上的四人一模一樣,灰色的勁裝,漆黑的劍,雄赳赳氣昂昂的
排成—列,宛如一道鋼鐵鑄成的牆。
    其中只有一個人與眾不同,他年紀雖不過二十上下.氣源卻大得出奇,竟然人馬金刀的
坐在人牆正中,以劍做杖,拄在胸前,神態十分狂傲,顯然足這批人的首腦人物。
    方才喝采的也正是此人。
    沈貞遠遠打量著他,冷冷道:「瞧閣下這剛神氣活現的模樣,莫件是大風堂少總舵主駕
到?」
    那人也不以為憐,哈哈—笑道:「不敢,在下正是莊雲龍。」
    沈貞眼睛一瞪,道:「我問你,你—再攔住我的去路。究竟是何居心?」
    莊雲龍緩綴道:「在下也正想請教始娘,你連殺我四名手下,又是什麼居心?」
    沈貞冷笑,笑容裡充滿了譏消的昧道,道:「少總舵主,你看走眼了,你那四名手下只
是被我挑中穴道而已,保證—個都死不了。」
    莊雲龍半信半疑的朝那四人望去。
    這時早有人過去解開四人穴道,那四人相繼而起,果然毫髮無傷。
    莊雲龍不禁動容道:「難怪這兩年你兩姐妹在江湖上名躁一時,原來果真有點名堂!」
    沈貞傲然不語。
    莊雲龍道:「以姑娘的槍法而論,是今師門下數一數二的人物,不知姑娘是姓李,還是
姓沈?」
    沈貞道:「來的若是李師姐,早就殺得你們片甲不留,還容得你們在這兒橫行霸道?」
    莊雲龍又是哈哈一笑,道:「你既是沈姑娘,那就再好不過,聽說你在貴同門中騎術最
精,坐騎又是日行千里的良駒,你不妨趕快去稟報令師—聲,就說浪子胡歡已由我大風堂負
責保護,教她不必擔心。」
    沈貞沉默一陣.道:「你們的膽子倒也不小,在神刀侯腳下,也敢公然劫人?」
    莊雲龍笑笑道:「神刀侯早被神衛營的人馬嚇破了膽,哪裡還顧得了其他的事?」
    沈貞道:「你們大風堂呢?難道—點都不伯?」
    莊雲龍悠然道:「神衛營針對的是侯府、我們大風堂怕什麼?」
    沈貞突然冷冷—笑,道:「少總舵主,這次你們恐怕失算了,如果神衛營的目的只是侯
府,他們早就來了,何必等到今天?」
    莊雲龍淡淡道:「以前沒有這批黃金,神衛營還可以忍、現在一舉可收雙重效果,他們
斷然出兵,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又何足為奇?」
    沈貞也淡然道:「他們所收到的效果,只怕不止雙重,而是三重。」
    莊雲龍想了想,道:「不錯,南宮胡家的後人,在申公泰眼中,可能比黃金更重要。」
    沈貞立刻道:「所以我奉勸閣下還是趕緊回去吧,你們一旦劫走我胡師伯,馬上就會變
成神衛營追逐的對象,你們這樣做,划算嗎?」
    莊雲龍道:「誰說我們要把他劫走?我們只是在這裡保護他,直到侯府與神衛營雙方分
出勝負為止。」
    沈貞笑笑道:「閣下的算盤打得是不壞,可惜你太低估了金玉堂,像他那種人,會讓你
們大風堂坐收漁人之利麼Y」
    莊雲龍冷笑道:「他神機妙算再神,在神衛營的壓力下,又能將我奈何?」
    沈貞忽然笑了笑,道:「我們無意中獲得了一個小秘密,個知閣下有沒有興趣聽?」
    莊雲龍道:「我在聽。」
    沈貞道:「昨天夜裡,金玉堂突然把侯府所有的高手全都派了出去,你猜他們去幹什
麼?」
    莊雲龍道:「自然是去迎擊神衛營的人。」
    沈貞道:「計算時間,雙方相遇的地點,剛好在貴總舵所在地的開封附近,不知閣下有
何感想?」
    莊雲龍依舊面不改色,淡然道:「還好我們早有萬全的準備,任他們殺得天翻地覆,我
們也絕不出一兵一卒。」
    沈貞急得臉都紅了,突然道:「還有一件事,只怕你沒有計算到。」
    莊雲龍道:「什麼事?」
    沈貞道:「我胡師伯也不是一個簡單人物,憑你們幾十個人,看得住他麼?」
    莊雲龍神秘一笑,道:「沈姑娘,我也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不是幾十個,而是三百九十
六個,莫說他想開淄,就是想離開那個院子,只怕也比登天還難。」
    沈貞傻眼了。
    就在這時.旁邊晌起一聲輕咳,一扇院門呀然而開,一個農家打扮的人慢吞吞地走出
來,經過兩人面前,還笑瞇瞇地直打招呼,
    秦官寶急忙下馬,輕聲道:「他就是胡叔叔。」
    沈貞也慌裡慌張地滾下馬來。
    只見胡歡緩緩走到莊雲龍面前,將衣服打理一番,突然一恭到地,道;「在下胡次,見
過少總舵主。」
    莊雲龍看看那扇門,又看看胡歡,半晌才勉強地點了點頭。
    胡歡好像對他的答禮很不滿意,依然彎著身,只翻著眼睛望著他,道:「在下出身低,
見識少,從來沒有拜會過大人物,不知是應該跪著?還是站著?請少總舵主明示!」此言一
出,在場的人全都楞佐。
    莊雲龍更是整個僵持在那裡,臉子紅一陣,白一陣,僵了很久,突然把劍往身後一扔,
哈哈人笑地站起米,道:「胡兄,真有你的,初次見面就幽了我一默,我算服了你了
    說完,拖著胡歡便走。
    胡歡也居然將手臂搭在座雲龍的肩膀上,那副勾肩搭背的模樣,就像多年的老友一般。
    兩人邊走邊聊,有說有笑,經過沈貞身邊時,一旁的秦官寶耳朵忽然動了動,駭然叫
道:「胡叔叔小心,他懷裡揣著歹毒的暗器。」
    胡歡一怔,道:「什麼歹毒的暗器?」
    秦官寶抓著腦袋,遲遲疑疑道:「好像是傳說中的暴雨梨花釘!」
    胡歡強笑道:「小孩子,不要胡說八道!」
    秦官寶急道:「胡叔叔,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耳朵絕對不會聽錯。」
    莊雲龍霍然變色道:「這位小朋友是誰?」
    胡歡道:「秦十三的侄兒,秦官寶。」
    莊雲龍頓足歎道:「可惜是保定秦家的子弟,否則倒也真是個人材。」
    這時秦官寶以及沈貞早已躲在馬後,目光中充滿敵視的味道。
    胡歡卻打著哈哈道:「如果我有這種東西,我也會帶來。跟金玉堂這種人打交道,不帶
點護身保命的東西,成麼?」
    莊雲龍立刻道:「胡兄說得對極了,在下帶著這種東西。就是對討那些王八蛋的,準備
—言不合,就先把他幹掉再說。」說著,還狠狠地在腰間拍了一下。
    胡歡登時嚇一跳,道:「少總舵主當心,這鐘東西可千萬亂拍不得。」
    莊雲龍也不免面露驚慌.過了很久。才鬆了口氣.猛一跺腳道:「姓金的那個王八蛋實
在太壞了,幸好我們早有防備,否則又著了他的道兒。」
    胡歡忽然沉吟著,道:「如果貴幫只想按兵不動。恐非上上之策。」
    莊雲龍怔怔道:「胡只的意恩是……」
    胡歡道:「我想金土堂的目的。絕非轉移戰場。而是想暗施手腳,非將貴幫拖下水不
可。」
    莊雲龍驚道:「你是說他想嫁禍給我們?」
    胡歡道:「不錯。」
    他淡淡地笑了笑。繼續道:「申公泰生性多疑,只要他的手下出了毛病,到時候你說不
是你們幹的.你想他會相信嗎?」
    莊雲龍搖頭。
    胡歡不徐不急道:「所以我認為最好還是趁機將神衛營的實力消滅一部分,只把幾個硬
點子放過來.讓神刀候傷傷腦筋也就夠了。」
    莊雲龍冷笑道:「豈止是傷傷腦筋.以神刀侯目前的年齡和體能,只怕已非申公泰的放
手,說不定連老命都要丟在那批人手下。」
    胡歡立即道:「總之無論雙方勝敗如何,將來談起生意。對貴幫都百利無害。」
    莊雲龍微微楞了一下,道:「談什麼生意?」
    胡歡笑道:「當然是那批黃金。」
    莊雲龍歎道:「胡兄,老實告訴你,我們也曾經盤算過,縱然真的找到那批黃金,分到
我們手裡也有限得很,顯然並不是一件很划算的生意,所以當初在日月會手上,我們連想都
不去想,可是侯府一旦插手,情況就不同了,我們寧願大家不要.也絕對不能讓他獨吞。」
    胡歡恍然道:「原來少總舵主是衝著侯府來的!」
    莊雲龍道:「正是。」
    胡歡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過去我還擔心金子找到之後,會被金
玉堂吃掉,如今有你大風堂替我撐腰,事情就好辦多了。」
    莊雲龍冷笑道:「到時候你只管敞開喉嚨跟他去談,談不攏,我們就硬幹。」
    胡歡忽然沉吟著,道:「如果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這批東西非還給日月會不可,不知
貴幫會採取什麼對策?」
    莊雲龍毫不遲疑道:「只要胡兄有這份雅量,我大風堂絕對沒話說。」
    胡歡道:「好,少總舵主請回駕吧,我胡某敢以人頭向你擔保,縱然你大風堂不出一兵
一卒,我也不會讓你們比侯府少拿一兩!」
    莊雲龍凝視胡歡良久,方道:「胡兄,你我雖是初交。我卻絕對相信你,只希望你千萬
不能叫我在大風堂裡下不了台。
    胡歡道:「少總舵主只管放心,我胡歡不是個笨蛋,像閣下這種朋友,我是萬萬不敢得
罪的,杏則今後幾十年,我還能在江湖上走動麼?」
    莊雲龍立刻伸出手掌。
    胡歡也將手掌伸出,兩人鄭重地擊了三下。
    沈貞、秦官寶同時鬆了口氣,目光中也不禁對胡歡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4
大風堂的人馬終於浩浩蕩蕩而去。
    院落中寧靜如故。
    柴房的門依然開著,車輪似在不停地轉動。
    沈貞和秦官寶緊隨胡歡走進院中,乍見這種景象,登時被驚呆了。
    過了很久,秦官寶才喃喃道:「難怪他們找不到這輛牛車,原來藏在這裡。」
    沈貞迷惑道:「這是怎麼搬進去的?」
    秦宮寶笑瞇瞇道:「當然是小葉叔叔的傑作。」
    胡歡忽然道:「咦,你小葉叔叔呢?」
    秦官寶嘴巴—歪,道:「被沈姑娘嚇跑了。」
    胡歡渾然不解地望著沈貞。
    沈貞忙道:「其實我也沒說什麼,只告訴他我是言四小組的朋友而已。」
    胡歡恍然失笑道:「原來是你們無意個踩到了他的痛腳。」
    沈貞道:「侄女愚昧,還請師伯不要見怪。」
    胡歡眉頭一皺,道:「不敢,不敢。」
    稍許沉吟了—下,道:「沈姑娘,我們來個約法三章 如何?」
    沈貞必恭必敬道:「請師伯吩咐。」
    胡歡道:「第—,我希望你不要再叫我師伯,我實在擔當不起。」
    沈貞為難道:「不叫您師伯,叫您什麼?」
    胡歡道:「隨便你叫我什麼都成,不過我比你年紀大得多,你可不能討我便宜。」
    秦官寶聽得「嗤」地—笑。
    沈貞卻咬著嘴唇想了半晌,斷然搖頭道:「不,我還是稱您師伯的好。」
    胡歡歎了口氣道:「好吧,隨你。」
    沈貞道:「第二件呢?」
    胡歡道:「你在我面前,千萬不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這樣我會覺得渾身都不自
在。」
    秦官寶立刻道:「對,對,胡叔叔這個人—向不拘小節。太拘泥反而顯得生份。」
    沈貞又咬著嘴唇想了半晌,又是猛一搖頭,道:「不。尊卑有序.無論如何,我總不能
失了禮數。」
    秦官寶已先雙手一攤,作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胡歡無可奈何道:「好吧!也隨你」
    沈貞眼睛一眨一眨道,「那麼第三件呢?」
    胡歡愁眉苦臉道:「我要先向你說明一下,這次外間的風言風語,跟我毫無關係,我對
令師一向十分敬重.絕無冒犯她的意思,如果將來發現我不是她要找的人.你們可不能怪
我,萬一你們姐妹同時找起我麻煩來.我可實在吃不消。」
    沈貞又把嘴唇緊緊咬住,斜著眸子想了又想,忽然道:「不可能,你鐵定是我師父要找
的人,我—看就知道,絕對錯不了。」
    秦官寶也幫腔道:「對。對,我也愈來愈有這種感覺。」
    胡歡橫眉叱道:「這種事要有憑有證,怎麼可以靠感覺。」
    沈貞一聽.急忙朝秦官室連遞眼色。
    秦官寶往前湊了湊、笑嘻嘻道:「胡叔叔.能不能請示你一個小問題?」
    胡歡道:「什麼事?你說!」
    秦官寶瞇著眼睛.輕聲試探道:「你身上有沒有一塊玉珮?」
    胡歡也輕聲道:「什麼玉珮?」
    秦官寶道:「大概有核桃般大小,上面好像還刻著幾個字。」
    胡歡道:「是不是上面刻著珠聯壁合四個字的那一塊?」
    秦官寶扭頭望著沈貞。
    沈貞遲遲疑疑地點了點頭。
    秦官寶卻猛地把頭一點,道:「對,一定是那一塊,絕對沒錯。」
    胡歡莫名其妙道:「你問這事幹什麼?」
    秦官寶笑得合不攏嘴道:「可否請胡叔叔借給我們看一看?」
    胡歡道:「你在開什麼玩笑?那塊玉當初為了救你十三叔早就賣掉了。」
    沈貞尖叫道:「賣掉了?」
    胡歡道:「嗯。」
    秦官寶跌足歎息道:「唉!那種東西,你怎麼可以隨便賣掉?」
    胡歡眼睛翻了翻,道:「為什麼不能賣?那是我堂堂—r正從西安陶四賭坊裡贏來的,
又不是黑貨,我要賣,誰管得著?」
    秦官寶—呆,道:「原來你是賭錢贏來的!」
    胡歡道:「是啊!」
    沈貞急忙道:「不是家師給您的信物?」
    胡歡道:「什麼信物?」
    沈貞比手劃腳道:「就是……就是……」
    胡歡哈哈大笑道:「我若是有那種東西,早已把她娶回來,何必等到今天?」
    說罷,轉身走進屋中。
    誰知一進門就吃了一驚,緊隨而人的沈貞和秦官寶也同時楞在門口。


5
玉流星依舊躺在床上。
    屋中卻意外的多出兩個人,一個是正在床邊替王流星把脈的侯府孫管事,另一個便是面
含灑笑的神機妙算金玉堂。
    胡歡驚魂乍定,強笑道:「金總管的腦筋快,腿好像也不慢。」
    金玉堂哈哈—笑,道:「在下的腳程比不上玉流星,腦筋也遠不及胡老弟,三言兩語便
將大風堂的人馬擋回去,僅僅這份機智,已足可轟動武林,在這方面,金某差得太遠了。」
    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胡歡想到方才與莊雲龍的對話,不禁汗顏。
    沈貞與秦官寶卻笑口大開,稱讚胡歡似乎比稱讚他們本身還來得開心。
    為玉流星把脈的孫管事,這時卻站起來,道:「只可惜閣下的醫道卻讓人不敢恭維,幸
虧我們及時趕到,否則玉流星便是不死,也將脫層皮。」
    胡歡一怔,道:「先生的意思是……」
    孫管事道:「玉流星的傷勢並不太重,你應該先逼風寒,再補元氣,等她完全復原之
後,再治外傷也不遲,而閣下卻本末倒置,你想她能吃得消麼?」
    玉流星此刻果然面色通紅,氣息粗濁,顯然已入昏迷狀態。
    胡歡急忙拱手道:「先生高見,胡某承教了。」
    他—面說著,一面悄悄打量著孫管事.道:「還沒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秦官寶又已嚷著道:「他便是侯府的內務孫管事。」
    孫管事淡談一笑.道:「在下孫不群。」
    胡歡聳然叫道:「毒手郎中孫不群。」
    孫管事道:「正是區區。」
    此言一出.非但胡歡驚絕,連身後的沈貞和秦官寶都身不由己往後縮了一步。
    只因「毒手郎中」在武林個是個極為難纏的人物、此人不僅醫道高明.用毒之精,已幾
可與蜀中唐門的高手抗衡,據說他走過的路。三年之內都會寸草不生,而現在他卻忽然出現
在此地,而且居然變成了侯府一名小小的管事。
    三人既驚異。又迷惑,呆呆地望著孫不群.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金玉堂哈哈大笑.道:「三位不必驚慌。這幾年孫兄已絕少用毒,否則三位還能站在這
裡麼?」
    沈貞和秦官寶立刻鬆了口氣,胡歡卻心神不定道:「你們該不會在大風堂那批人身上動
了手腳吧?」
    金玉堂道:「人,是一個都沒動。」
    胡歡忙道:「馬呢?」
    金五堂悠悠道:「也沒什麼,只不過今天他們是休想渡江廠。」
    胡歡跌足歎道:「這種時候。大家應該同心協力,先將大敵除掉才是上策。何苦再勾心
斗角,徒增彼此間的仇恨?」
    金玉堂道:「胡老弟的意思,是想讓我放他們一馬?」
    劉歡道:「正有此意.不知金總管能否賞在下—個面子?」
    金玉堂二話不說。只將手中輕輕拍了一下。
    胡歡頓覺冷風撲背。急忙往一旁一讓,快腿陳平已笑嘻嘻站在他身邊。
    金玉堂看都沒看他一眼,卻笑視著沈貞道:「此事侯府已不便出面,可否請沈姑娘辛苦
一趟?」
    沈貞睬也不睬他,只默默地望著胡歡,顯然是在等他開口。
    胡歡無可奈何道:「不知沈姑娘肯不肯賞我一個薄面?」
    沈貞立刻道:「一切但憑師伯吩咐。」
    金玉堂滿意的一笑,這才向陳平道:「傳令下去,著楊管事即刻準備一百三十六健馬,
日落之前趕到江邊,面交沈姑娘處理,不得有誤。」
    話沒說完。人影一晃.陳平已衝出門外。
    胡歡急急道:「大風堂來的不是三百九十六個人麼?」
    金玉堂冷笑道:「莊家父子最會虛張聲勢.胡老弟千萬莫被他們唬住。」
    胡歡搖頭苦笑。
    沈貞一旁遲疑著道:「事成之後,侄女是否仍在此地與師伯碰面?」
    胡歡沉吟片刻,道:「依我看姑娘最好順路迎上令師,叫她趕緊回去,以她目前的處
境,這場是非是萬萬沾不得的。」
    沈貞一聽,臉孔立刻拉了下來,看看床上的玉流星,又看看胡歡,那副表情,要多不開
心,就有多不開心。
    胡歡乾咳兩聲,道:「姑娘只管把我的意思轉給令師,至少也可以給她做個參考。」
    沈貞呆立良久,才勉強施了一禮,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出去。
    金玉堂哈哈大笑道:「看樣子,大風堂那批人又有得臉色瞧了。」
    胡歡苦笑道:「金總管還有什麼差遣?」
    金玉堂忙道:「差遣可不敢,金某倒有個建議,不知胡老弟肯不肯聽?」
    胡歡道:「金總管不妨先說說看,只要不太離譜,在下自當照辦。」
    金玉堂道:「玉流星病情雖不甚嚴重,卻也拖延不得,為了便於照顧,我認為胡老弟還
是盡快帶她搬回城裡的好。」
    孫不群一旁附合道:「總管說的對極了,像玉流星這種病情,如能安心調理,三五日當
可痊癒,但住在此地,既不方便,又不安全,縱想派人保護,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金玉堂笑笑道:「所以我建議胡老弟還莫如乾脆搬到侯府算了,既方便.又安全,而且
保證不會有人打擾你。」
    胡歡笑而不答,心裡卻在盤算。
    金玉堂繼續道:「更何況住在侯府,玉流星也比較容易安排,試想江大小姐—到,你床
上睡著個別的女人,就算江大小姐不講話,她那群徒弟們的臉色,你受得了麼?」
    胡歡雖然沒做任何表示,臉上的笑容卻不見了。身後的秦官寶卻在替他不停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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