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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夙雲]法醫王的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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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38:00 |倒序瀏覽
法醫王的迷 作者:夙雲

都是這個「法醫王」不好,害得哥哥蒙冤入獄,
為了報復,齊涓鵑豁出去了,她決定用最激烈有效的手段,
除去這個恩將仇報的偽君子,沒想到暗殺失敗,
自己還身陷敵營,只好任人宰割了……

杜嵐風一輩子沒見過這麼笨的「菜鳥殺手」,
子彈射光光,沒傷到人毫發,自己還摔個半死,也罷!
秉持著醫者之心,先救醒她再說;
可這女娃醒來後,竟然揭發他的秘密,
還不放棄取他命,這下更不能放她走了,
免得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於是他以還她哥哥清白為交換條件,將她留在身邊,
可是留著留著,誰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一向冷漠不多話的他竟變得愛跟她鬥嘴,
而近乎冷血的情緒也因她逐漸加溫、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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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38:17
楔子

  月黑風高。

  昏暗的夜色掩護著她視死如歸的行動。

  齊涓鵑獨自走向一棟典雅的三層洋宅,偌大的庭院種滿了花花草草,屋側有一條幽深的小徑,小徑旁整齊的排列著一棵棵蔥鬱的大樹;她看了一下周遭的環境,鎮靜地走入小徑,然後找了一棵距離「法醫王」書房最近的相思樹,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她攀到一處和「法醫王」杜嵐風書房陽臺同高度的位置,正好透過落地窗看見坐在書桌前的他。

  在密密麻麻的樹葉遮蔽下,齊涓鵑從葉縫間窺視著杜嵐風此刻的動靜——他正在聚精會神地研讀著一本解剖學的原文書。

  哼!還有閒情逸致看書?齊涓鵑心裏不由得生起一把無名火。

  這個表裏不一的偽君子!她一定要嚴懲他,殺他個措手不及!讓他知道什麼是忘恩負義的下場。

  齊涓鵑舉起槍,雖然她軍訓課打靶時曾得過滿分,但此刻手中拿著真槍實彈的她,不禁也感到心驚膽跳,豆大的汗珠不斷自額際滴落,不知不覺間,她竟已滿身大汗。

  這支結合最新科技的鐳射手槍,紅外線瞄準器對準了他的眉心中間——

  扳機一扣,驚天動地的瞬間,子彈衝射出去,射穿玻璃,以雷霆萬鈞之勢飛向他的眉心……

  此刻的她連生命都豁出去了,寧可賠上了自己最璀璨的青春年華,也要殺了他!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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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38:40
第一章

  漆黑如墨的夜,位於郊區的典雅華宅依然燈火通明。

  窗外秋風蕭颯,沁涼如水,可是仍比不上他那透出冷冽殺氣的眼神所流露出的寒意。

  杜嵐風邊翻閱著解剖學,邊回想著自己曾相驗過的一具具屍體,諸多死相在他的腦海裏盤旋,彷彿無聲地訴說冤情……

  他雖然年僅三十歲,卻已行醫多年,救人無數,在海內外醫界都享有至高無上的聲譽;他不但是外科手術的權威,還是傳說中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的整型大師。

  他那細致白皙的雙手總能比危機為奇跡,一次又一次地從死神手中搶回人命,救了許許多多病入膏肓的患者;一方面,他的雙手也彷彿擁有魔術師的神奇魔法似的,能夠將一張張醜臉改造得完美無瑕。

  他憑著一絲不茍的專業態度和卓越超群的醫術,成為享譽國際、名利雙收的外科醫生。可是正值事業高峰的他,卻義無反顧地執意轉換跑道,進入人人望而生懼的法醫界,成為人人敬而遠之的法醫。

  但他堅持追求真理,致力尋找真相,這種始終如一、不畏艱難的精神,依然讓他每每勇猛闖關,成績斐然。

  只要由他經手沒有破不了的命案,更沒有解不開的迷離死因。因此人人推崇他為「法醫王」,對於這個稱謂,他的確實至名歸。

  寂靜的天地中,杜嵐風那比平凡人還敏銳百倍的直覺告訴他——危機四伏!

  透過玻璃反射,他驚覺自己的眉心被紅色光點鎖定了!

  有人要殺他?

  千鈞一發之際,處變不驚的他迅速地低頭彎下身子,借由書桌的阻擋逃過一劫。

  子彈擊破落地窗,大片玻璃瞬間崩裂射向四方,巨大的爆炸聲響,驚動空曠的大地——而在一連串的槍響之後,書櫃上的書籍盡數傾落而下,擊中他的壯軀。

  過了一會兒,一切終於又歸於平靜。

  子彈用完了嗎?她殺死了他嗎?心驚膽戰的齊涓鵑只覺得整個人好累,彷彿快虛脫了一般,眼前頓時一黯,下一秒,筋疲力竭的她從樹上摔下來,瞬間失去意識……

  一樓傳來女人的驚聲尖叫。「發生暴動了!」

  「逃命啊!」山口菜子從一樓狂奔至三樓。「嵐嵐,快逃啊!」站在書房門口,菜子呆滯地瞪視著猶如被戰亂蹂躪過的書房,她愣了一會兒才又回過神來大喊:「你在哪?該死,你死了嗎?」

  杜嵐風七葷八素地從亂七八糟的書堆裏站了起來。「菜子!」

  他一臉狼狽地站在她面前,山口菜子大驚小怪地叫道:「天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有沒有受傷?」

  「有人要暗殺我!」杜嵐風悻悻然道。

  「暗殺你?」山口菜子緊張的奔到他面前,嬌小的她個子只到杜嵐風的胸前,因此她得抬頭四十五度角,才能仔細看清他的面容。她邊用力擊打他的胸膛邊說:「你還生龍活虎的嘛!不礙事的!」

  「幸好我反應夠快,不然……」不然他現在可能已經向閻王報到了……

  杜嵐風拍拍身上的灰塵,心想,那名殺手未免太小看他了吧!想當初他也曾在黑道混過,所以他早被那種刀光劍影、生死無常的環境訓練得反應異常靈敏,無論處於哪種危機之中,他仍能指揮若定、掌控全局,所以要殺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兇手想怎麼殺你?」山口菜子好奇不已。「你抓到他了嗎?」她是個十足的偵探迷,最喜歡亞森羅蘋的懸疑小說了。這時候,她不但忘了要擔心殺手可能會再次出手「襲擊」,反倒是興致勃勃地探究起暗殺手法。

  杜嵐風的食指比向窗外。「那人從這棵相思樹上,朝書房裏頭連開了好幾槍……」他訕笑,那亂無章法、漫天飛舞的子彈,根本毫無準確度可言。

  難不成這殺手是剛出道的菜鳥?全部子彈竟然沒一顆瞄得準的。

  「哇,真像電影劇情!」山口菜子難以置信地說。「究竟是誰敢在『法醫王』頭上動刀動槍?」她佩服那人不要命的勇氣。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杜嵐風氣定神閒地走下樓察看。

  「不行」!菜子大聲阻止道。「你不怕……他可能還躲在暗處,等著給你致命的一槍嗎?!」

  杜嵐風怎麼可能會怕?

  自從他十五歲加入了黑龍幫後,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死」和「怕」這兩個字,就再也不曾出現在他腦海了。他無視於菜子的警告,徑自健步如飛地衝出去。

  很久以前,當他對人性徹底失望、不再信任任何人時,他就選擇了遠離人群、遠離塵囂獨自一人生活。就連現在他的住所,也是位於人煙罕至的地方,方圓百裏內,連一戶人家都沒有。

  這對他的仇家來說,不失為尋仇的好機會——讓殺手能夠毫無顧忌、放肆狂妄地找上門來取他性命。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殺手竟會是個摔暈在相思樹下的「女人」?

  原本以為,那名殺手早已逃之夭夭,不然就是他將會面對一場激烈的惡鬥……

  如今,她笨拙地摔下樹,倒臥在他面前,而且她的額頭上還有個剛撞到的新傷口,上面滲出少許的血漬,人也昏迷不醒。不過,她手中的槍倒是握得死緊。

  不管想要殺死他的人究竟是誰,但是,派一名如此弱小的女孩子出馬,分明是瞧不起他「法醫王」!他陰寒的眸子透出鄙夷。

  二話不說,他面色陰鷙地橫抱起她,旋身入內。

  ● ○ ● ○ ● ○ ● ○ ● ○ ● ○ ●

  「她是殺手?」山口菜子錯愕。

  「手上的槍就是最好的證據。」他簡潔地說明道。

  山口菜子猛搖頭。「不可能,她根本還只是個小女孩!」昏迷中的齊涓鵑,全身掩不住的書卷味和清純氣質,讓山口菜子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

  大多數的女人都是靠直覺來判斷是非善惡的,對齊涓鵑很有好感的山口菜子哪還會在乎她是不是「恐怖分子」呢?!

  「是嗎?」杜嵐風還不曾正眼看過臂彎裏的女人。

  「既然你對她這麼不屑,幹麼還一直抱著她?」山口菜子戲謔地說。「還不趕快把她放在床上。」

  他皺著眉頭,不發一語地把她放在客房的床上,然後沉默地看著山口菜子「異常」熱心地拿溫毛巾頻頻擦拭她的臉龐;直到逐漸顯露出她國色天香的容顏時,他的雙眸不自覺地迸出異樣的光彩。

  「她的衣服太臟了,我要替她換一件……」山口菜子轉身走向衣櫃,找出一件充滿異國風情的寬松長衫。「這件衣服的size比較大,她應該會合身。」

  她熱心地替涓鵑解開襯衫,當她幫她解開一半的鈕扣時,這才注意到杜嵐風的存在,她回頭喊道:「嘿!轉過身去,別亂看!」

  「看什麼?」杜嵐風冷嗤一聲。赤裸的女人他可看多了,躺在床上的——不管是手術開刀,或是死於非命的屍首,各種女人的裸體他都看過。「女人,沒什麼好看的。」他大咧咧的轉身就要離去。

  「不準走!」山口菜子理直氣壯地喊住他。「你快幫她檢查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傷口。」

  「還要幫她檢查?」他徹底敗給這個不理性的女人,他伸手掰下她緊握著的那把瑞士手槍。「她要殺我!現在連證據都落在我手上了,我應該立刻報警——」

  「報警?」山口菜子咬牙切齒地說。「她受傷了,而且還昏迷不醒,而你現在就想把她關入牢房?」

  「有何不可?」他冷漠地道。

  「你這個沒心沒肝、無血無淚的嗜血狂徒——」山口菜子破口開罵。「你眼睛瞎了呀,你沒看見眼前正躺著一個可憐兮兮的孩子嗎?她需要你的幫助!」菜子憐惜地看著她。「她身上到處是被樹枝刮傷的痕跡,肌膚也有多處被毒蟲咬傷的紅腫,連頭上撞了一個大包,你卻一點見義勇為的醫者之心都沒有?!

  她隨即做出極戲劇化的動作,誇張地對四方叫嚷:「大家快來看喔!人人愛戴敬重的『法醫王』,其實根本只是個冷血無情、見死不救的家夥……」她大膽地挑釁他?

  「我……算了!」他才不會笨到跟一個毫不講理的女人吵架。

  他坐在床沿,從容不迫地替涓鵑檢查腦部和四肢。

  「沒什麼大礙,都只是一些皮外擦傷,拿藥膏來幫她擦一擦,多多休息就行了!」

  山口菜子一副很捨不得的模樣,雖然她和齊涓鵑素昧平生,可是她卻覺得自己和這女孩很投緣,彷彿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一般。

  菜子急忙拿來急救藥箱,在涓鵑身上受傷的部位塗抹藥膏,連頭也沒抬,就對站在一旁的杜嵐風說:「現在你可以走了,還賴在這兒幹麼?」

  「我不打算走了。」杜嵐風懶洋洋地回答。惟有在他完全放鬆自己的時刻,他才會刻不再意裝出正經嚴肅的模樣,流露出他冷漠陰沉的另一面。

  「為什麼?」山口菜子雙手插腰,瞪視著怪裏怪氣的杜嵐風。

  「我要留下來監視她。」他笑得十分詭異。

  「監視?」山口菜子一陣錯愕。

  「難道不該監視她?」他理所當然道。「她可是一個殺手!如果不盯著她,難保她不會再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你——」看著他那讓人不寒而慄的冷肅眼神,山口菜子瞬間收斂起氣焰,改用較柔性的口吻說道。「那你向我保證,不可以欺侮她喔!」

  「欺侮?」他的手指著自己,大咧咧道。「這是文明人會做的事嗎?」

  那可不一定!山口菜子在心裏偷偷反駁道。但她不敢再有任何異議,畢竟長期朝夕相處下來,她太瞭解杜嵐風的硬脾氣了,她可惹不起「法醫王」。

  「好!既然不欺侮——」菜子話中有話。「那就是所謂的保護嘍!」掩上門前,她仍是不忘探出頭來,強調道:「你要好好照顧她喔!」

  杜嵐風乾笑三聲,眸光一斂表情陰鷙地拿起那把槍,放回齊涓鵑的手上。「槍在她的手上,她能保護她自己。」

  杜嵐風懾人的氣勢,令山口菜子連一句話都不敢吭,轉身溜之大吉。

  ● ○ ● ○ ● ○ ● ○ ● ○ ● ○ ●

  和熙的陽光照耀著大地。

  晨曦透過窗簾灑在齊涓鵑的臉上,令她的雙眼感到不適;她眉頭微蹙,逐漸恢復知覺的指尖微微移動,在碰觸到冰冷的金屬槍管時,她的意識完全清醒,惟一的意念就是——殺、死、他。

  倏地,她杏眼圓睜,手舉起槍把,毫不猶疑地扣下扳機,朝人影站立處開槍。

  突然間有只手握住槍頭,將手槍奪走並拋得老遠,然後以戲謔的語氣說:「早就沒子彈了,你還想要殺死我?」

  一張略帶邪氣的冷酷臉龐出現在她眼前。

  他就是那個揚名海內外、人人景仰崇拜的外科權威——法醫王杜嵐風?!

  「你……」她一時語塞。

  他陽剛的身軀與她近在咫尺,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他凝重的呼息吹拂著她的髮梢,惹得她敏感不已。「你的頭部受到撞擊,所以現在你會感到頭昏眼花、天旋地轉;加上你已經空腹太久,所以會覺得有點虛弱而且想吐,對不對?」

  他細數她的症狀,羞憤難當的她不假思索地回吼:「你這個豬頭!」

  「豬頭?」沒聽過e世代標新立異的流行語,他頭一遭聽到這種用語,不免有些錯愕。沒想到她非但不怕他,反而還敢咄咄逼人地回罵他?

  杜嵐風愣了一下,然後故意模仿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態度輕佻地將她壓倒在床上。「殺我啊!來啊!」

  接著,他情不自禁地用全身的力量壓擠她,偉岸的身軀緊緊壓迫著她,純男性的體味充斥她的嗅覺,挑戰她女性的矜持。

  密不可分的他們有如夫妻般親密。

  盡管女性的矜持讓涓鵑臉紅心跳,但她仍然故作鎮定,高傲地說:「我不打算殺你了,因為你不值得我動手取你性命。」她冷笑道。「我原本以為『法醫王』杜嵐風是什麼傲視群倫、高不可攀的人物。如今親眼目睹,才發現你根本不是什麼值得敬重的君子,而是一個不入流的大色胚!」

  「你……」他臉色立變。

  「大色狼!」她不怕死地大叫,甚至還扮起鬼臉。

  他蠻橫地挾制住她的雙手,使她動彈不得,兩人的軀體更加貼合、緊密地纏繞在一起。

  「哼!說殺就殺、說走就走,我杜嵐風的住處豈是個任你來去自如的地方?」他嘴角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容。

  「放不放手?」她拼命的掙紮。

  她可以感受他的無限熱力,正不斷地逼近她。天啊!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曾經如此親昵地貼住她的下體,她的臀部甚至可以感受到從他身軀所散發出來的熱力。

  她逐漸產生一些連自己都羞於承認的反應。怎麼可能?他對她而言,幾乎只能算是個陌生人,更是令她恨不能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

  杜嵐風一語不發地凝視著她。出乎意料的,他那陰冷的雙眸竟散發出奇異的溫柔,他不禁納罕起自己的反應——他竟然對她產生異樣的感覺?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愫?

  「雖然我『輕而易舉』的就抓到來路不明的『菜鳥殺手』,但是如果我不徹底調查清楚這名殺手的底細,怎能安心放人?」他慵懶的語調,調侃的意味極濃。

  但齊涓鵑卻不以為意地駁斥。「你錯了,我根本不是職業殺手,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而已。」看他略顯驚訝的表情,她得意洋洋地損道。「你看!你的所作所為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連我這個不問世事的讀書人都看不下去,主動拿槍來殺你了!」

  無視於她刻意的嘲諷,杜嵐風仍是一派從容,戲謔道:「哦,是嗎?可是你為何會持有最先進的新型手槍?莫非現在的學生都不像以前那樣單純,假借學生的名義,其實根本就是個幫派分子?!」他故意語帶暗示地套話。「讓我想想,你到底是哪個早就對我虎視耽眺的黑道幫派所派來的小嘍 ,或是我不小心又結下樑子的仇家?」

  「真聰明啊!」她咬牙切齒地連聲咒罵道。「沒錯,你的確說對了!今天,我就要殺了你這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混蛋!」

  聽到她的話,他的下巴幾乎快掉了,眼前這個瘋女孩的腦筋一定秀逗了。

  他好意的提醒。「但是,你非但沒有殺死我,現在還被我當場逮到,光是手槍這個證物,我就可以直接把你帶到警局,移送法辦!」

  不料,齊涓鵑竟露出一個甜蜜的笑靨,以輕柔的語調說出殺氣騰騰的字句。「可是,在那之前,我一定會先殺了你!」

  杜嵐風也學她輕聲細語地說:「可惜你現在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認為你能殺得了我!」

  此刻,他強而有力的大腿鉗制住她的嬌胴,他矯健的小腿剛好壓住她的雙腿。

  「來殺我啊!」他挑釁地叫囂。

  「我當然會殺了你!」下一秒,她趁他沒留神之際,膝蓋死命地用力一蹬。「雖然我現在殺不了你,但是我會要『它』生不如死!」

  她出其不意的一踢,差點廢了他的命根子。疼極了的他斥喝道:「該死!」他隨即整個人倒在床上,劇烈的疼痛感迅速地傳遍全身。

  她趕緊推開他跳下床,想要一走了之。才跑到門口,卻又覺得心有不甘,她還沒殺了他呢!「不!我不能走,我還沒殺掉你這個恩將仇報的大混蛋!」

  恩將仇報?!他是忘恩負義的人嗎?

  被「報復」念頭衝昏頭的齊涓鵑,二話不說,看到東西就拿起來砸,她隨手舉起一張木椅,便往杜嵐風的背脊丟去,被椅子擊中的他立刻痛得哀嚎出聲。

  現在正是他最脆弱而且無力反擊的時刻,不乘機好好「虐待」他,豈不是浪費了一個報復的大好機會?

  但是這樣還不足以泄憤,齊涓鵑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跟易淺芝比起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瞄到一旁的衣架,便毫不猶豫地抓起它當鞭子使用——

  她幾近瘋狂地不斷抽打他,在他黝黑的肌膚上留下一條條的血紅烙印。「打死你、打死你……」

  蓬頭垢面的她猶如喪失理智的瘋婦,直到她打到手都酸了,才停下動作,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他。他昏了嗎?還是死了?

  她突然放聲大笑,神情透露可怕的冰寒。「惡有惡報!死了最好——」她旋即轉身便要離去。

  但在下一秒,她已經被甩回床上,杜嵐風有如一頭發狂的猛獅,惡狠狠地將她壓在床上。已有「前車之鑒」的他,這回把自己的四肢當成鐵鏈般壓制住她。

  「就憑一個女人家的力氣,也妄想逃離我的鉗制?」他譏諷道。

  她不甘示弱地回諷。「我不用大費周章地殺掉你,我只需要折磨你,使你從此不能人道就夠了。」她對於自己的計謀感到得意洋洋——殺他讓他絕子絕孫。

  相較於她那高傲的態度,他的身體卻像著了火似的又腫又痛,疼痛不堪的他威脅道:「小女孩,你懂不懂殺人要償命的!」

  她的眸子熠熠生輝,耀眼得有如寶石。「只要能讓你這個不要臉的小人得到報應,就算要賠上命我也願意。」

  他終於見識到何謂「玉石俱焚」的決心——她根本就是連命都豁出去了。

  這個女孩究竟是打哪兒來的?她究竟和他有何深仇大恨?為何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你到底是屬於哪個幫派的?」

  她咬牙切齒道:「我的『出處』跟你一樣!」

  他呆愣半晌。「你……知道我的出處?」

  她澄澈的目光彷彿洞悉一切。「是的,我知道你的底細、你的來歷,也曉得你不是什麼好出身,更不是眾人口中的正義之士。我也知道你年少時混過黑龍幫,後來你卻背叛幫派,逃到日本念書……」

  她調查過他?為何她能如此透徹地知道他的過去?

  他故作鎮定,卻掩不住內心的慌亂。「難不成……你從前也待過黑龍幫?」

  「從前?」她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原來你也知道黑龍幫早就漂白了,現在已經變成利益集團嘍!」她忿忿不平地說。「那你想必也明白這個利益集團的老大是誰吧?!他曾經是你的生死之交,現在卻被你給出賣,害得無辜的他被當成殺人犯關在牢裏!」

  「你全都知道……」他恍然大悟。「難道你是被你的『老大』派來的?你打算替『法老王』復仇嗎?」

  「錯!你說錯了!」她直接點明她和「他」的關係。「我是替我的親身哥哥齊桓逸來討回公道的!」

  齊桓逸?

  過去的記憶剎那間全湧上心頭——

  想當年,他和齊桓逸還是生死與共的哥兒們,但如今齊桓逸身陷囫圄,而他的妹妹卻找上門來要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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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39:00
第二章

  原來眼前這個女孩就是齊桓逸的親妹妹齊涓鵑?

  神色閃爍不定的他依稀記得——十多年前那個驚險的夜晚,全靠齊桓逸的捨命相助,讓他死裏逃生,前往日本念書,才得到重新開始他光明人生的機會。

  無論如何,這輩子他都欠齊桓逸一個天大的人情債,只怕此生此世都償還不了……

  一時之間,他的心情變得十分復雜,但他的神態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歉意和悔恨!

  看著杜嵐風無動於衷的表情,齊涓鵑更加氣急敗壞,她口不擇言地罵道:「你不是人!我哥哥根本就是無辜的,全是因為你故意栽贓,說他是殺人犯,才會害他含冤莫白地入獄!

  「你對不起我哥哥。」她瞪著他的雙眼發誓道。「這輩子我和你誓不兩立!我一定會不擇手段地殺了你!」

  他依舊壓制著她的身體,犀利的瞳眸閃爍著促狹的光芒,他慵懶悠哉的模樣,讓她幾乎怒極攻心。

  自從知道她的來歷之後,他更加肆無忌憚地擺出一副無賴的樣子,他的手還極不規矩地撫上她的雙峰。

  她的身子微顫。「拿開你的臟手。」她氣急敗壞地喊道。

  「這不就是流氓的真正面目?」他故意裝出下流的樣子。「在你面前,我也不需要再偽裝下去了,反正你都知道我的出身——多年前,我見到你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娃兒。沒想到現在你已經變得女人味十足,足以挑起任何一個成熟男人的欲望,索性就由我來偷個香吧!」

  「你敢?」當杜嵐風色欲熏心之際,比較沒有戒心,她立刻機靈地掙脫他的束縛,然後就用她的花拳繡腿對他的「命根子」又踢又打。

  「兇婆娘!」要害受到重創的劇痛,逼得他不得不放開她。

  而逃到房間角落的齊涓鵑用雙手環住雙峰,神色復雜的她有如驚弓之鳥般謹慎地直瞅著他。

  可是杜嵐風卻一副咄咄逼人的表情,無情地說道:「你哥哥被別人陷害,關我什麼事?」

  「你……」她雙眸幾乎要噴出火焰。

  「又不是我陷害桓逸入獄的,你要找人算帳的話,就該去找員警才對!」他不以為然地說。「你找我報仇,實在錯得離譜,因為是警方看『法老王』不順眼,才會趁這次華月容命案,借題發揮下手抓了齊桓逸。

  「我始終相信桓逸為人正直,絕不可能去做這種殺人放火的事,所以人不會是他殺的,更何況對方只不過是一名A片女星罷了!」

  「是嗎?如果不是你提出華月容是他殺,而且很有可能是被她『親密伴侶』殺死的線索,員警會有『藉口』找上桓逸嗎?而華月容正是桓逸的上一任情婦,你這分明就是教人對號入座嘛!」齊涓鵑帶著不屑的表情嗤笑道。「你口口聲聲說不關你的事,但是當年你都背叛組織、出賣弟兄了,現在……搞不好就是黑吃黑!」

  「你就是要卯上我!不肯相信我?」他疾言厲色地問。

  「哼,口說無憑!」她氣呼呼道。「如果你要證明你是無辜的,跟警方沒有掛勾,那你就把我哥哥放了!」

  他自豪地說:「光憑我現在在法界的勢力和崇高的地位,我當然可以做到。」他仍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可是,我想不通我為什麼要幫他『關說』——」

  「該死的!」她咒罵連連。「就憑我哥哥曾經救過你。如果當年我哥哥沒有捨命幫助你,今天你會成為人人敬畏的『法醫王』?」

  她厭惡他的表情,一撇頭正好瞄到被他扔到角落的手槍,她一個箭步衝過去把槍撿起來,回身舉槍對準他的心臟。「只要哥哥一天不被釋放,我的槍口就會對著你一天,就算我現在沒有子彈可以殺了你,但是你的背後還是會有一把刀,隨時等待適當機會捅你!」

  「不可理喻!」聲音由齒縫迸出。「你竟敢威脅我?」偏偏他杜嵐風就是不吃這一套。「你可別忘了,我曾是大家眼中的不良少年,什麼壞事都做盡了,怎麼可能會對付不了你這名弱女子?」

  他恫嚇她?他深邃的眼眸盛滿了讓她產生窒息感的煞氣和暴戾。「何況我現在還不能放你走呢!如果你『別有用心 的企圖曝光,讓社會大眾知道『法醫王』少年時期不堪回首的一面,我的名聲極有可能因此而毀於一旦……

  「而且我絕不能讓警方知道你暗殺過我,否則事情一追究起來會越扯越多,驚爆出來的內幕越多,大家就會死得越慘!」

  他往前逼近她,令她不由得倒退三步。

  「沒有人知道你是『法老王』的親妹妹吧?!如果『有心份子』知情,拿你當作『人質』來要脅齊桓逸……你喜歡這樣的結果嗎?我倒覺得這個idea還不錯!」

  瞬間角色互換,她反倒成為他的階下囚了?

  「我打算留下你!」杜嵐風的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逼得她已經沒有任何退路,背脊直抵門板,然後他傾身向前,昂挺的健軀包圍住她,彷彿要把她整個人吞噬掉似的。

  在他心底有個奇怪的聲音告訴他,他不能放她走。並不是怕她對外供出他的過去,而且剛剛對她發出的威脅,也只不過是一種片面之詞罷了。

  連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何會對她產生這種難以言喻的眷戀?

  因此以他身為一名法醫生所具備的追根究柢、小心求證的精神,讓他當機立斷決定留下她,打算好好的分析一下自己不同以往的生理反應,和異常的荷爾蒙變化。

  他柔聲命令道:「住下來吧!」

  「為什麼?」她本能的反擊。「你憑什麼拘禁我?」

  「就把它當作是一場交易吧!只要你留下來,我就讓他們釋放你哥哥。而且這樣我們才有時間好好的一較高下!」他拿齊桓逸的自由當誘餌道:「我相信你哥哥的確是無辜的,不過,只有我相信有什麼用?重要的是警方肯放人才行。而想要讓警方相信人不是他殺的,願意放了這位黑道大哥,當然就得找個說話夠分量又有說服力的人!」

  他高傲的轉過身子,神情篤定地說:「華月容的指甲縫裏,殘留的皮膚屑,我懷疑那是兇手遺留下來的。而且經過化驗後發現——」他故意停頓一下,涓鵑的心臟彷彿也跟著漏了一拍。「那指甲縫裏殘留的皮膚,與齊桓逸的肌膚細胞並不相符,而這項發現,警方還不知道……」

  涓鵑雙眼綻放出欣喜的光芒。「那……你快點告訴警方啊!」

  杜嵐風殘忍的提醒。「有求於人,就該要付出代價!」他抓住她的下顎,逼她直視他的眼睛。「你太囂張了——居然敢拿槍暗殺我,所以我要向你索討『精神賠償費』;而且我的書房被你毀得一塌糊塗,想要恢復原狀就得花上一筆為數不小的『維修費』;最後再加上『遮羞費』,總不能讓外人知道我過去黑暗沉淪的一面……」

  他銳利的眸光有如一把利刃,看得她整個人瞬間虛脫腿軟。

  他皮笑肉不笑道:「這些『費用』我都要向你討回來!」

  「你在……討債?」她虛弱地問。

  「不!」他帶著莫測高深的微笑。「這是協議!」

  「協議?」

  「為了你最『敬愛』的哥哥——」

  她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靜默中,她妥協了。「我願意留下來,不論你如何處置,我都心甘情願。只要你救我哥哥!」

  他臉上閃過一絲欣喜,立即表現出他的誠意,拿起電話撥號。

  她腦海一片空白,呆愣地望著他遵守諾言,對著話筒說道:「……化驗結果已經出爐,我已經掌握了破案的關鍵證物,真兇已經揭曉;齊桓逸不是兇手,再抹黑他也是不智之舉。我命令你們立即釋放他……」

  杜嵐風可以命令警方釋放嫌疑犯?他的勢力果真不容小覷——

  當他掛上電話後,他詫異地發現她的小手竟毫不畏懼地握住他的手腕。她顫抖地說道:「在我拿起手槍,決心替哥哥報一箭之仇時,我就知道這是一條有去無回的不歸路。雖然我可能會因此失去我的生命、最璀璨的青春年華,和最光明的前程……可是我絕不後悔!為了救我的哥哥,我願意犧牲我自己。」

  「一意孤行……」欲言又止的杜嵐風只是無力地笑道:「傻丫頭!」

  雖然他並不認同她近乎愚癡的行為,但他還是十分羨慕齊桓逸,能有這麼一個生死與共、願意為他赴湯蹈火的妹妹。

  另一方面,嫉妒的熊熊烈火在他心裏狂燃。為什麼?他一直比不上齊桓逸,在「法老王」的面前,他永遠自嘆弗如……

  無論如何,這場交易已成定局——他掌握了她的未來。

  ● ○ ● ○ ● ○ ● ○ ● ○ ● ○ ●

  「你們談好了嗎?」一道婉轉的女聲闖入了兩人的世界,打破了讓他們窒息的燥熱感,衝散了極難解釋的異樣情愫……他們急急地放開彼此的手。

  「對不起——」山口菜子悶笑,假裝什麼都沒看到。雖然剛剛他們只是手拉著手,但是兩人之間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密感。

  「我在樓下聽到你們樓上吵吵鬧鬧的,一直不敢上來,等到現在安靜了些,我才敢上來瞧一瞧。」山口菜子熱誠地招呼。「嘿!女孩,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午飯?」

  山口菜子完全忽視全身傷痕累累的杜嵐風。

  「菜子,先拿藥箱過來。」他輕聲要求。

  「你怎麼了?」山口菜子故意裝出一臉無辜、毫不知情的表情。其實當她還在樓下時,就已聽到激烈的打鬥聲和杜嵐風的哀嚎。

  看樣子,這個兇巴巴的女孩絕對能制伏杜嵐風的傲氣和狂妄。

  「你說呢?」他沒好氣道。

  「我幫你檢查看看吧!」涓鵑有絲愧疚道。「好歹我也是未來的準醫生,有基本的醫療常識。」

  「你想要班門弄斧嗎?」他刻薄地提醒道。「在你的面前,就有一位現成的外科權威醫生!」

  「你……」她不甘示弱地頂嘴。「『法醫王』有什麼了不起?將來我一定會超越你的成就!」

  「真是人小志氣高啊!現在人講話都不負責任,殺人也不用償命。」不知怎地,平日極為沉默安靜的杜嵐風,只要一碰到齊涓鵑,就會忍不住想跟她鬥嘴;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開始變成一個沉不住氣的年輕小夥子。

  「你還是不是大男人啊?怎麼跟一個女孩家計較?實在太沒風度了吧!」山口菜子在一旁火上加油,一面倒地幫涓鵑說話,似乎忘記了昨夜那場驚天動地的暗殺事件。

  她和顏悅色地對涓鵑說:「走吧!先好好吃頓飯,再洗個澡,我們可以聊一聊……」跟在後面的杜嵐風,只好自己去拿藥箱了。

  餐桌上擺著無數盤美味的日式餐點。「吃吧!」山口菜子有如母親對待自己女兒一般,不停地噓寒問暖。「你一定餓壞了,可得多吃點東西補充體力,身上的傷現在有沒有比較好一點?」

  「我……」齊涓鵑感到一股暖意湧上心頭,感動得差點熱淚盈眶,她強壓下心中激動的情緒,略帶哽咽但不失幽默地回答。「我……還來不及檢查我身上的傷,我只知道當我一有知覺,就爬起來打人……」

  山口菜子聽了差點噴飯,她捂嘴竊笑,偷瞄著坐在客廳一臉不悅的杜嵐風;他赤裸著上身,正拿藥膏塗抹在傷口上。

  「好好吃喔!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肴!」食指大動的齊涓鵑,像老饕般的大快朵頤,沒想到眼前這位一臉和善的女士廚藝一流,讓她胃口大開。

  此時涓鵑突然回想起桓逸的妻子易淺芝曾為她特別精心調制的「八寶蒸蛋」,因為當時淺芝誤會以為她是桓逸的女人,所以心生妒火,想用超毒辣的食物來整她——

  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幸好她沒被「八寶蒸蛋」給毒死,現在的她才有口福盡情享受佳餚美饈。

  「那就多吃些吧!」山口菜子大方地道。

  涓鵑仍然有些戒心,烏溜溜的大眼中帶著不安的神色,山口菜子洞悉她的心思,和藹地笑道:「別害怕,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山口菜子,是個來自東京的日本人,但是我的中文溜得跟中國人沒兩樣。我跟杜嵐風是……」那暖昧的目光,沒逃過涓鵑的眼睛。她咳嗽道:「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是嗎?」涓鵑斜眼瞧著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杜嵐風。

  她猜不出山口菜子的真實年齡,她看起來雖然不年輕,但是仍十分美麗,獨具一種雍容華貴的氣質……

  她跟杜嵐風到底是什麼關係?若年齡相符的話,那就是情人嘍?但是她的年紀比杜嵐風大的話,又會大上幾歲?難道杜嵐風有戀母情結?天啊!這關她什麼事,她發神經啦!居然會猜測起杜嵐風身邊的「女人」的年齡?

  「你也介紹一下你自己吧!」待山口菜子問完話,涓鵑才猛然回過神。

  「啊?」她猶如呆頭鵝般愣住。杜嵐風剛好將這幕情景收入眼底,他忍住強大的笑意。

  「別怕我,」山口菜子和善地說。「這個家一直都很無聊又無趣,很久都沒有快樂的笑聲了,我相信你可以為這個家注入新的活力。」

  「不!我……」涓鵑想否認,可是卻在山口菜子滿心期待的炙熱眼神下噤口,她不忍傷山口菜子的心,乖乖地報出自己的身份身來歷。「我叫齊涓鵑,二十歲,Y大醫學系二年級……」

  剛剛由她的一席話得知她就讀醫學係,現在,更進一步的確認她是Y大二年級的學生。

  「好了!」杜嵐風突然大聲制止。「你在幹麼?菜子!做身家調查嗎?」他赤裸著上身意氣風發地站起來。「沒事幹麼對她那麼熱心?」

  山口菜子一臉無辜地說道:「因為你難得帶女孩回家嘛!」

  「我並沒有帶她回來,是她非法闖入我們家,而且如果她成功的暗殺了我,她就是一名殺人犯!她憑什麼得到你的『特別待遇』?」他覺得山口菜子太過熱情了!「她只不過是個陌生人……」

  「但你要留下她,不是嗎?」山口菜子瞪大雙眼說道。「這可是你親口說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你偷聽?」

  「我才沒有,是你喊得太大聲了,我耳朵又沒聾,沒辦法『非禮勿聽』!」她辯駁道。

  「但這不代表就得讓她吃好穿好,這是『囚禁』!她是我的重要『人質』,我打算拿她的自由換取另一個人的命!」他的話中另有涵義。

  「我是不懂你在搞什麼,不過家裏多了一個女孩陪我,我樂得開心,也願意熱情地招待她。」山口菜子認真地說。齊涓鵑應該再次運用她的伶牙利齒繼續引爆這場唇槍舌戰,但她卻沒有。因為她被他結實挺拔的上半身給迷住了,這令她感到眼花繚亂。

  他很性感也很有魅力,肌肉結實有彈性,渾身都散發著男人味,甚至連他那帶著戲謔意味的笑容,都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她突然感到臉頰浮上一陣不該有的臊紅……

  器宇軒昂的杜嵐風往她身旁餐椅一坐,雖然他和山口菜子有點爭執,不過他絕不會因此而虐待自己的腸胃,更不會錯過山口菜子的好手藝。

  「你少來了!」涓鵑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不服氣地說道。「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被釋放了,現在是否安然無恙?」這個「他」指的當然是齊桓逸。

  「隨便你信不信都行,無論如何,你已經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杜嵐風雖然忙著說話,但扒飯的動作卻也未曾停止。「如果你真的跑了,相信我,我隨時有辦法讓『他』再次入獄!」

  齊涓鵑生氣拍桌,大聲嚷叫:「如果『他』真有萬一,我跟你沒完沒了!」

  「我拭目以待!」杜嵐風反擊。

  「太有趣了!」山口菜子在一旁大呼過癮。「繼續吵,這樣才有生氣,這個家已經沉悶太久了!」至於他們口裏的「他」是誰,菜子根本毫不在乎。

  這下,他們兩人怒目相對,悸動的感覺又繼續加溫……

  齊涓鵑一發現氣氛不對勁,便急忙地移開目光。「我吃飽了,想去洗個澡,可以嗎?」她詢問。

  「當然。」山口菜子帶領她去二樓浴室。

  一進入浴室,齊涓鵑立刻將門關起來,試圖讓自己在這一方的空間裏喘口氣。她打開水龍頭洗臉,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她感到非常錯愕,天啊!她看起來怎麼像個瘋婆娘似的?

  最醜的一面在第一次見到他時,都給他看光了!

  她趕緊洗去一身的臟汙,想成為最乾淨最美麗的小女人。

  蓮蓬頭的熱水兜頭淋下,衝刷她的身體,在一片氤氳的白色霧氣中,她陷入一場連自己也摸不著頭緒的愛戀漩渦裏。

  女為悅己者容——那她會是為了誰而打扮自己呢?

  ● ○ ● ○ ● ○ ● ○ ● ○ ● ○ ●

  山口菜子手上拿著一些很可愛的家居服,她敲敲浴室門說:「我帶一些衣服來給你換上。」

  涓鵑沒想到山口菜子會如此細心地送衣服過來。她正擔心沒有衣服可以換呢!她圍上一條大浴巾,悄悄地打開門。

  「你的個兒比我大,我挑了幾件寬松的衣服,希望你穿得下。」山口菜子把三、四件衣服全遞給了齊涓鵑。

  對著浴室的大片落地鏡,涓鵑還特地將這幾件不同款式的衣服都試穿一遍,最後才挑了一件剪裁典雅大方,穿在她身上十分服貼合身的洋裝。

  當她走出來時,山口菜子簡直看傻眼了。「哇……好美!」她讚不絕口道。「我就說嘛!我的大號size穿到你身上就變小號了,尤其穿在你的身上,更顯得性感!」

  等涓鵑吹好了頭髮,山口菜子就帶她在屋內四處參觀。小客房很雅致,佈置簡單,又乾淨得一塵不染。

  「沒有人住過這間客房!因為一直以來都沒有客人,我們向來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這間屋子就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

  菜子對兩人之間的親密關係坦承不諱?涓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因為他們的關係得到證實而感覺沮喪。

  「好好住在這裏吧!」菜子滿臉光彩和掩不住的興奮道。「你加入我們的世界,好不好?嵐嵐一直都很孤獨。我想有活力的你,應該可以化解他的憂慮。」

  嵐嵐?那一定是杜嵐風的昵稱。

  涓鵑不以為然地思忖——加入他們,讓自己成為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這種缺德的事,她可不幹!

  縱使她是跟著感覺走的e世代少女,可是在她心中還是有一把衡量是非對錯的尺。對於感情,她總是把道德擺第一,不會去橫刀奪愛,更不可能去破壞別人的家庭。

  「再說吧!」她悻悻然地回答。

  他們走到三樓書房前,杜嵐風正在清理殘破的書籍和幾乎四分五裂的書櫃桌椅。

  「你的破壞功力一流!」他沒好氣道。

  「你的假面具早就該有人出面揭穿,就算你被打成蜂窩也是活該!」涓鵑得理不饒人。

  「美好的一天,我卻要在收拾殘局中度過!」他越說越氣。

  「好倒楣的一天,我竟然要在你的淫威下度日!」涓鵑說得理直氣壯。

  眼見劍拔弩張的情勢又起。

  「StoP!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山口菜子擋在兩人中間,她慢條斯理的分析。「兩個人都有錯!也都沒錯!嵐嵐平常忙得幾乎要發瘋,今天難得休個假,卻要整理一堆垃圾,還得找人來重新裝潢書房。而涓鵑你覺得他虧欠你,所以拿槍企圖殺掉他,你沒殺死他算你好運,否則為了他而毀了你的一生未免太不值得?!更何況現在他也已經大方饒過你了。那麼現在你是想住這兒,還是要住去警察局?所以你應該幫忙他清掃書房,算是為你的過失盡點道義上的責任!」

  「我……」涓鵑啞口無言。看在菜子的面子上,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蹲在地上幫他撿書。

  「總算有點良心!」他輕嗤。

  「你……」

  山口菜子一臉拿他們倆沒轍的表情。「好吧,隨便你們啦!想吵就繼續吵吧!我去弄些冰涼的飲料給你們消消火。」看樣子,一時之間她是沒辦法讓他們兩個停止戰火。為了避免惹上無妄之災,菜子識相地溜走。

  留下在原地火冒三丈的兩人,相看兩瞪眼。

  涓鵑總覺得他深藏不露。「你的背後一定還有什麼龐大的勢力幫你撐腰,否則法界不可能對你如此惟命是從。」她根本就已經認定他絕非善類。

  「哼!真會鑽牛角尖!」他解嘲道。「是喔,我還黑白兩道通吃,『法醫王』擊敗『法老王』!」

  「臭屁!」她譏笑地說。「也不秤秤自己有幾兩重?就憑你……想當年,你還不是靠我哥哥罩你,否則你逃得出黑龍幫嗎?只怕你早就慘死在荒郊野外了!」

  又在揭他的瘡疤?

  「我受夠你了!」杜嵐風面色一凜。「你最好別逼我了,否則,小心我的解剖刀會在你身上遊走!」

  學醫的人如果想要不當的「學以致用」,的確可以輕易地殺人於無形,而這也是醫界最黑暗的一面!

  「你以為我會怕你的解剖刀嗎?」她瞠大美眸回吼道。

  你一言、我一句,雙方爭論不休,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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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39:23
第三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涓鵑一直都沒有去上課。

  反正,自從她帶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去刺殺嵐風後,她就沒有心情上學了,她目前最牽掛的就是哥哥的安危。

  杜嵐風每天早出晚歸,似乎就是想要離她越遠越好;即使碰了面對她也會視而不見。

  齊涓鵑不是沒有想過要逃跑,反正白天整棟大宅裏只剩山口菜子和她,真的有心想逃跑的話,菜子根本留不住她。

  可是,她的理智提醒自己,一走了之絕對不是明智之舉!她根本不敢想像惹怒杜嵐風之後,他會採取何種可怕的報復舉動。萬一哥哥和杜嵐風正面起了衝突——

  而且她有一種感覺,杜嵐風背後那不為人知的可怕勢力,極有可能比桓逸的利益集團還大。

  杜嵐風除了具有外科權威「法醫王」的身份之外,聽說他也是「技術」一流的整型大師,雖然這點還未被證實過……但是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驚人的身份未公開呢?

  無論如何,她篤定的相信,惟有靠杜嵐風,才能還她哥哥清白,給齊桓逸永遠的安全保障。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輕而易舉地相信杜嵐風?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另一方面,山口菜子把涓鵑照顧得無微不至,不過大多數時候,她對菜子的態度卻冷淡極了。

  因為自從她知道山口菜子是杜嵐風的親密愛人之後,她居然會產生嫉妒的情緒

  今天已經是星期一了,再不到學校上課,她恐怕就得等著被退學了。

  「孩子,你不開心嗎?」山口菜子對望著視窗發呆的涓鵑問道。

  「沒有……」齊涓鵑有口難言。

  「是嗎?」山口菜子總覺得這孩子內心很封閉,藏滿心事。「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什麼?」菜子願意放她到外面?v?q?

  「嵐嵐上班很忙,不到晚上是不會回來的,你只要在黃昏以前回來就不會被他發現,隨便你要去哪都行,不過——」山口菜子避重就輕地說。「如果你不回來,嵐嵐一定會大發雷霆……」

  「如果我乘機一去不回呢?」她想試探菜子的反應。

  「我相信你不會這麼做的。你是個會替別人著想的好女孩,不可能會做出讓我為難的事來。」菜子的話,讓涓鵑覺得很心虛。

  雖然此刻她十分想念哥哥,可是她也明白,如果自己現在跟桓逸碰面並不適當,所以不能去找他。可是她瘋狂地想要得知哥哥現在的狀況如何,誰會是她旁敲側擊的最佳人選?

  對了!當然是易淺芝!她應該可以去跟淺芝碰個面……想到就做,涓鵑毫不猶豫地溜出門了。

  ● ○ ● ○ ● ○ ● ○ ● ○ ● ○ ●

  杜嵐風高高興興地提早回家。

  今天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他向法界申請留職停薪,也向醫院請了長假,他打算好好休息一陣子,往學術界發展,他甚至已經答應要到Y大當講師了!

  打從他知道涓鵑是Y大醫學係的學生後,他就運用自己的人脈安排相關事宜,進而成為Y大的講師。他心裏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我回來了!」他將車子駛進車庫,出其不意地大喊。

  山口菜子嚇得差點連魂都飛了,她慌慌張張地從廚房裏跑出來。「今天你怎麼提早回來了?」手足無措的她說起話來也是顛三倒四的。「沒有重大命案等你去偵破嗎?」

  「神經病!」杜嵐風勃然大怒道。「誰會希望這個世界充斥著各種離奇死亡的命案?人雖然逃不開生老病死,但我總認為人應該死得其所、壽終正寢!」

  「不是啦!」山口菜子越描越黑。「我的意思是……」奇怪!她的中文突然不靈光了起來。

  「去叫涓鵑,我有話對她說!」杜嵐風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

  「涓鵑還在睡覺。」山口菜子隨口扯謊。

  「沒上課,就這麼懶惰!」他直接走上樓,山口菜子來不及制止他,只好心驚膽戰地等著山雨欲來的一刻。

  不一會兒,他鐵青著一張臉下樓。「人呢?」

  「我……」山口菜子為難地咽咽口水。「我、放、她、出、去、玩……可是我們有約定,黃昏以前她一定會回來。」

  她彷彿可以看見他的頭頂正在冒著煙。「看在你是我『媽媽』的分上,我就不跟你算帳,但是,如果黃昏到了還等不到她回來,你可別怪我對長輩無情!」

  ● ○ ● ○ ● ○ ● ○ ● ○ ● ○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齊涓鵑得知齊桓逸和易淺芝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後,她這個做妹妹的也安心不少。

  所以她很守信用的回來了。畢竟,做人不能太絕,她不能害了山口菜子。

  但她怎麼也沒料到,一進門就看到杜嵐風那張氣得火冒三丈的臉,涓鵑的小臉倏地刷白。

  「你竟然敢偷跑?」他怒氣衝衝地質問。

  「她沒有偷跑,是我主動讓她出門的。」山口菜子趕緊開口替涓鵑說好話。「你別怪她啦!」

  杜嵐風對菜子所說的話完全充耳不聞。「菜子誘惑你出去你就答應,該死的!你難道忘記了我們之間的協議了嗎?你是不是回去找齊桓逸討救兵?」

  「我沒有。」她的火爆脾氣也為他的責怪而發作。「你不要亂加罪名在我身上!如果我真的去找我哥哥,那麼現在房子外面,早就圍滿了等著要和你火並的弟兄了!而且,如果我真的去找他,你以為他會讓我回來這裏嗎?!」

  「最、好、如、此。」下一秒,杜嵐風突然攔腰把她抱起,然後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把她的身子翻過來按在他的大腿上。僻啪、僻啪……將全部的憤怒發泄在她的臀部上,她不斷尖叫,縱聲大哭。

  一下又一下,他毫不留情地痛打她的屁股,當作是未經他同意離開房子的懲罰。

  這輩子,她從來沒有如此出糗過;就算是她的親哥哥齊桓逸,也不曾如此狠心地毒打她。

  「你居然敢背叛我?」這輩子,他最痛恨的事就是別人背叛他。「這是給你的一點教訓!」

  直至他打到連手都麻痹了,他才松開她。齊涓鵑哭哭啼啼地跑上二樓,他則是一動也不動地倒臥在沙發上,整個人心亂如麻。

  山口菜子臉色發白。「你為什麼這麼激動?這一點都不像你。況且,她只不過是出去玩玩,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

  喔!是的。他向來都很冷靜,死人看多了,他看待任何事也都不帶感情。

  惟獨她——她是第一個能激起他這麼強大情緒反應的人。

  難道,他真的很怕她會從此消失—— 

  ● ○ ● ○ ● ○ ● ○ ● ○ ● ○ ●

  昨夜,涓鵑便沒有再下樓過,不僅是因為挨搭計程車疼痛,自尊心嚴重受傷的她,堅持不要再看到杜嵐風,所以就連她的晚餐也是由山口菜子送上樓。

  整晚,她噙著淚水入眠;而杜嵐風對自己的反常舉止也很不諒解,獨自一人待在書房裏沉思。

  今天一大早,就有人猛敲客房房門,涓鵑睡眼惺忪地從被窩裏爬起來,戒慎恐懼地開門。

  沒錯,正是他——

  昨晚把她打得屁股都快開花了還不夠,今兒個一早又跑來吵她。

  杜嵐風簡直化身成她的夢魘!

  「你要幹麼?」她如臨大敵地盯著他。

  他西裝筆挺、神採飛揚,一副博學多聞的學者打扮。「帶你去上課。」他簡單地說。

  「上課?」她猛搖頭。「這是殘暴的你會做的事嗎?你應該是巴不得我被退學吧!」

  「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他先發制人地說。「難道你要辜負你哥哥的期望嗎?還是你想放棄當醫生的夢想?現在有一個機會,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學校上他看看手錶。「給你十分鐘準備,如果你不下來,十分鐘後,我自己走人!」他無情地轉身下樓。

  他要帶她去上學?

  這是要表示歉意、補償她嗎?

  她搞不懂他的想法,不過,可以回學校上課的消息,讓她高興得把屁股的疼痛都拋在腦後了。

  成為救人無數的醫生是她一生最大的理想。

  原本以為在這次暗殺杜嵐風的行動之後,她會斷送自己的大好前程,想不到,她竟有重新翻身的機會,再次回到校園,做她的醫學係高材生?!

  她想都沒想,立刻跳了起來,三步並兩步地飛奔至廁所,隨便梳洗一番。

  倒數五秒,四,三,二,一——失落的心情襲上心頭,杜嵐風對著手錶嘆息。

  「等一下!」當她慌亂地跳出來,出現在樓梯口時,淺淺的雀躍在他胸口翻騰。

  「我好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奔下樓。

  「走吧!」他若無其事地向外走,她也故作鎮定地跟在他的身後。

  ● ○ ● ○ ● ○ ● ○ ● ○ ● ○ ●

  睽違已久的校園讓齊涓鵑激動不已。

  杜嵐風居然也大大方方地將車子駛入校園停妥後,一直陪她走到辦公大樓才跟她分道揚鑣。

  算起來她已經整整曠課五天了吧!面對女助教,齊涓鵑有此不知如何是好,應該如何自圓其說呢?照這樣的曠課時數,操行可能在六十分邊緣……這下子,她也甭想和獎學金沾上邊了。

  「齊同學,這個星期你到韓國參加靈修會,有什麼感想嗎?可不可以找個時間說出來跟同學們分享……」女助教說得煞有介事,齊涓鵑卻是聽得霧煞煞的。

  接著女助教表情曖昧地說:「杜法醫已經幫你請好事假了!你跟杜法醫是什麼關係啊?!他剛剛找我直接點名要替你請假……」

  關係?涓鵑臨危不亂地回答:「我們是遠親啦。」因為她常常要胡謅和桓逸的關係,所以早已經練就了說起謊來面不改色的功夫。

  「喔!」這真是太好了。女助教多「肖想」攀上這層關係呢!她趕緊借此機會和齊涓鵑閒聊。「杜教授說你跟著教會團契到漢城去靈修,你是怎樣獲得這次靈修的機會呢?」

  靈修?齊涓鵑腦筋動得很快,趕緊假裝真有這麼一回事的樣子;她想起有一次曾在新竹碰到一位外國修女,當時她對修女所說的一番懇切告白感動莫名,久久無法忘懷。

  如今在這個節骨眼正好可以派上用場,涓鵑滔滔不絕道:「其實這個靈修會來自印度,是德蕾莎修女所創的靈修會。這個靈修會講究的是刻苦的修行,正視貧窮和臟亂的悲慘世界;強調受苦受難時最需要的是來自人類的愛,來自人類的關懷。」

  女助教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難得!現在這個社會已經很少有年輕人能像你這般懂事,不但不盲目跟隨潮流,而且還懂得回饋社會。嗯,臺灣的年輕人有救了!」

  雖然齊涓鵑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但是她其實心虛得很。畢竟,說謊的行為是不可取的。

  女助教似乎極力想從涓鵑身上挖到杜嵐風的一些秘密。「我們校長也真是厲害,居然請得到鼎鼎大名的『法醫王』杜教授來教法醫學和解剖學……你們這班運氣真好,杜嵐風居然只接了你們班的解剖課!他在解剖學這方面可算是世界級的權威,你們能夠得到他本人的指導,真是有福了!」

  杜嵐風轉眼變成學校的杜教授?

  搞什麼鬼?他究竟想幹麼?

  涓鵑早就發現了女助教雙眸中綻放的愛慕光芒。沒錯,只要是女生,怎麼可能不被杜嵐風迷得神魂顛倒?

  莘莘學子仰慕他這位真才實學、滿腹經綸的學者,而且他又是個執行正義、屢破奇案的「法醫王」。況且,這位人人敬重的「法醫王」還長得高大碩壯,英挺迷人,臉上總是掛著令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教人不崇拜他也難。

  女助教一臉陶醉地說:「你知道嗎?杜教授已經在校園引起不小的旋風了!今天校長請他在大禮堂演講,學生們早就把禮堂裏裏外外團團包圍,擠得水泄不通……」

  有這回事?齊涓鵑納悶著。

  「今天我特別找時間請他和大家先見個面,好不容易他肯抽出十分鐘,班會時我會向大家介紹他,然後明天的解剖課你們就可以正式接受他的指導了。」女助教很興奮地說著。

  正好上課鐘響了,齊涓鵑隨即意興闌珊地向女助教說再見。

  她在長廊上漫不經心地走著,不料卻和杜嵐風當面撞個正著。她一抬頭大驚失色,因為杜嵐風的身旁站的竟是校長。「校長好!」齊涓鵑趕緊恭敬行禮。

  校長先前就已經認識她了。這位獻身教育界多年、十分關心校務的校長,對所有的高材生都頗為熟悉,當然也包括了齊涓鵑。

  「好、好!」校長一時心血來潮,對杜嵐風道:「杜教授,她也將會是你的學生喔!」校長指著齊涓鵑,讚美有加。「她的成績一向是全校前三名,將來一定也會是個優秀的醫生。」

  「我認識她。」杜嵐風嘴角帶著別具深意的笑容。「她叫齊涓鵑,醫二乙的高材生。」

  「你們……」校長一臉困惑。

  「我們很有『關係』。」杜嵐風在賣關子。「如果不是為了她,我也不會來貴校教學的。」望著齊涓鵑當場紅透的臉頰,杜嵐風更是誇張地暗示道。「校長,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可得要好好謝謝齊同學大力相助——」

  校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靠齊涓鵑的「面子」才能邀得到「法醫王」!「沒問題。」校長也因此對齊涓鵑另眼相看了。

  齊涓鵑一語不發地向他們行禮後回到教室。望著他們倆相偕離去的背影,涓鵑發呆地想——杜嵐風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這也是一種「監視」的手段嗎?連白天上課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可是,真的有必要這麼做嗎?她在杜嵐風的眼底,真的有這麼重要,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嗎?!

  下午,校長親自過來邀齊涓鵑一同前往大禮堂聽「法醫王」杜嵐風的演講。

  現場果真是人山人海、座無虛席。齊涓鵑因為是跟校長一起來的,所以很幸運地能坐到最前面的好位子。

  不過因為座位就在校長旁邊,她不免心情緊張的正襟危坐。

  當眾所矚目的杜嵐風出現時,禮堂頓時響起了如雷的掌聲和歡呼聲,說他是當今醫學係學生最仰慕的人物,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杜嵐風個人獨特的魅力席捲全會場,連齊涓鵑也不禁被他的魔力吸引,聚精會神地專注傾聽他的演說。

  這場演講的主題是「法醫驗屍」——杜嵐風的演講生動傳神、妙趣橫生。他舉了好幾個親身經歷的離奇命案當例子,證明他自始至終不變的信念——「屍體會說話」。經由各種檢驗方法,他從屍體上尋找出一切的「證據」,任何蛛絲馬跡他都不放過。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縱使兇手故布疑陣,終究逃不出他的法眼,接受應得的法律制裁。

  「死人不會說謊。」他強調。「法醫是凡人執行神的工作,沒有法醫的『輔助』,那些壞人就無法這麼快得到天理報應……」

  他那種極度肯定自我,對專業的狂熱,深深震撼了每一位學子,在這一群準醫生的心底,早已把杜嵐風當神一般的崇拜。

  ● ○ ● ○ ● ○ ● ○ ● ○ ● ○ ●

  下課後,齊涓鵑神情亢奮地往校門口走。聽了杜嵐風的演講後,讓她更肯定自己學醫的目的,她一定要好好充實自己的醫術,成為頂尖的醫生。

  她遍尋不到杜嵐風,想必他這一整天都忙著應酬寒暄吧!搞不好,晚上還得跟校長及各系主任們去吃飯。

  那——她要回哪裏去呢?

  回哥哥那邊?她望向極為熟悉的公家的車站牌……

  「是齊涓鵑小姐嗎?」突然她的背後有人開口問道。

  「是——」她回頭看到一個陌生男人,這男人穿著一套黑色西裝,理光頭,一看就知道是個黑道弟兄。「你是?」她直覺猜測對方是桓逸身邊的人。

  「我是『法老王』派來的。」對方直接表明來意。「我跟蹤你好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單獨一人,才有機會靠近你。我是專程來接你回去的,『法老王』很擔心你……」

  「不——」她居然毫不猶豫地拒絕,情願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她的腳彷彿定住一般無法移動;因為她並不想回桓逸那兒,她現在覺得她的家是……

  她打定主意地說:「請回去告訴『法老王』,我很好,請他不必擔心……」

  說時遲那時快,急促的喇叭聲打斷他們的對話,那名光頭的黑道弟兄機靈地閃身躲開。她回頭一望,瞧見那輛她現在很熟悉的車子,今天早上,她就是坐這輛寬敞的進口轎車來上學的!

  車子在她的身旁停下,杜嵐風瀟灑地打開車窗。「上車吧!」溫柔的聲音中帶有不容拒絕的強硬態度。

  她無法說不,也不願意在這裏有一番拉扯,於是她在校門口眾目睽睽之下,面無表情地打開車門,坐進車廂裏。天啊!明天她一定會成為轟動全校的話題人物

  「又想趁我不在的時候溜走嗎?」眼尖的他已經注意到剛剛那個站在她身邊的陌生人,所以他刻意用言語挑釁她。

  杜嵐風白天在學生面前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痞子般的笑容。

  「你現在可是眾所矚目的大人物呢!」她故意轉移話題,帶著有些淘氣的表情笑道。「我以為你晚上會有什麼重大應酬,所以忙碌的你應該沒有時間載我回去吧!」

  他突然傾身向前,眼神閃著戲謔的光彩。「知道我為什麼會來教書?」

  她聳聳肩,表示沒興趣答腔。

  「我希望過單純的生活,晚上能陪陪家人,所以我堅持謝絕應酬和那一大堆不必要的繁文縟節,即使這樣會得罪人——」他說得頭頭是道。「我也不在乎!」

  「當然,誰敢勉強你?」說完,她一臉疑惑地問:「告訴我這麼多幹麼?」

  「我、強、調——只要你有課,我一定會陪你上下學的。」他以嘻皮笑臉的態度威脅她。

  「你……」看著他英俊的臉龐閃過一抹計謀得逞的賊笑,她的心頭小鹿竟莫名地亂跳,令她忘了要反唇相譏。

  顯然,短期之內杜嵐風並不打算放過她,而吊詭的是,她竟連一點想逃的欲望都沒有……這種反常的狀況連她自己都感到納悶。

  想著想著,車子往郊外疾速奔馳,兩旁蓊鬱的綠蔭大道,借由車窗玻璃反射出綠油油的鄰光,一整片的綠意讓人心曠神怡。欣賞之餘,涓鵑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掌握方向盤的雙手。

  他的一雙手,像大部分藝術家的手那般厚實又細致,完美得讓人讚嘆,而且這雙手還能奇跡似地挽救人命,甚至能化腐朽為神奇……

  「看什麼?」他話中有話地說。「你們的解剖理論也已經告一個段落了,明天就要真正上『解剖臺』了,既然你那麼喜歡看我的手,明天我會特地找一隻手給你解剖——」

  「什麼?」她瞠目結舌,看他那像無賴般不正經的模樣,她反唇相譏。「哼!反正你已經看過無數具屍體,相信你早就麻木到一點感覺都沒有,你根本是個冷血動物——」

  他挑高眉,無動於衷道:「你最好祈禱明天解剖課順順利利,等你過了關再說!」

  「你瞧不起我?」她面有慍色道。「你懂解剖有什麼了不起?我明天也會看到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屍體!又不是只有你見過。」

  話題顯然難以延續下去了,他們皆不發一語。幸好家就在前方了——

  ● ○ ● ○ ● ○ ● ○ ● ○ ● ○ ●

  山口菜子站在門口歡迎他們回家。她就像典型的日本女人,一舉一動都有種貼心的溫柔,怪不得杜嵐風會如此愛菜子。

  杜嵐風喜愛菜子?喔!她又怎麼了?她一定是被沉重的課業壓得喘不過氣,大概是因為一星期沒上課,讓她擔心會趕不及進度,情緒過於緊繃才會這般反常。

  「吃飯吧!」山口菜子早已把飯菜準備好了。桌上一盤盤簡單的素食都是杜嵐風的最愛。

  「好!我去洗個手,換件衣服。」杜嵐風邊說話,邊走上樓。

  涓鵑逐漸發現杜嵐風家居的一面,他一回家一定會先換下身上的西裝上衣,甚至連手錶也會卸下來,彷彿這樣就可以稍微解除一些疲憊和壓力。

  從他的這此不動作可以看出,他的工作壓力的確不小——但她真的不懂,他面對的是死人,死人不會說話,又不會像活人那樣彼此惡意競爭,應該比較沒有壓力不是嗎?

  「你也上樓去換件衣服吧!」山口菜子提醒道。

  「喔!」涓鵑點頭,然後乖乖上樓,心底卻抱怨著——她哪有多餘的衣服可替換啊?但是她一打開房門,訝異地望著堆滿床上的紙袋,袋子裏全是衣服,有內衣、家居服和外出服,應有盡有。

  原來山口菜子已經幫她買好衣服了!涓鵑的身材、纖合度、高矮適中,隨便買件M號的衣服,她都可以穿。她立即找了一件上面印著卡通圖案的寬大家居服換上,再迅速盥洗一番就下樓了。

  杜嵐風早已在餐桌前坐定,山口菜子則正在替他盛飯,聽到她下樓的腳步聲,他們一起抬頭看向樓梯口。

  看到涓鵑已經換上新衣服,山口菜子會心一笑,杜嵐風仍然維持那張不為所動的撲克臉。

  涓鵑撇嘴,不理會杜嵐風,下樓的第一件事就是很有禮貌地向山口菜子道謝。「你買的衣服很合身,謝謝你。」

  「不!我才要謝謝你,給我機會逛街,買衣服是女人的休閒嘛,我也買得很盡興呢!千萬不要謝我,要謝就謝嵐嵐,那些衣服全都是他付的錢。」山口菜子猛眨眼睛。

  涓鵑遲疑了一下,雖然想發火,卻又礙於山口菜子的顏面,她用力咬下唇,然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著杜嵐風的背脊低聲道:「謝謝你的錢!」之後,居然又天外飛來一筆。「錢大爺萬歲!」

  他差點沒笑出聲來。杜嵐風從沒想過憋住笑是這麼痛苦的事,他佯裝一本正經地正色道:「我餓死了,吃飯吧!」他們全部坐定後一起開動,滿桌的素菜,卻十分開胃可口。「好吃!」涓鵑意猶未盡道。

  「這個家常常吃素的,以後你可別嫌棄哪!」山口菜子不經意地透露道。

  涓鵑的好奇心又起,忍不住問:「為什麼常常吃素?」話才一出口,她立刻就後悔,總覺得自己好像太多事了。

  「明天不是有解剖課嗎?」山口菜子很有耐心地回答她。「每一次只要嵐嵐要上解剖臺,他前一天都會茹素。」她的表情十分正經。

  原來,她連杜嵐風教授的課程表都先看過了,真的對他關照得無微不至!涓鵑心中不是滋味,沒好氣道:「喔!這是『家規』嗎?」

  「不——」山口菜子搖頭。

  話語未畢,杜嵐風突然插嘴道:「這是我對死者表示尊敬的方式。」

  他面色凝重,餐廳似乎也因此而蒙上一層陰霾。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悲傷,那是她所無法觸及的……莫名的,連她也感染到那種傷痛的情緒。

  沉默地用完餐,涓鵑藉口說要溫書,想逃離這種氣氛,但他卻用低沉的嗓音喊住她。「你如果需要參考書,隨時都可以去書房拿,所有你可能會用到的資料那裏應該都有。」他真是細心,知道她突然闖進他的世界,一定什麼書籍都沒帶。

  她點頭,小跑步上樓。

  那一夜她根本沒睡,整晚熬夜看書。盤旋在她腦海的是背不完的單字、翻不完的圖譜和快讀爛的講義……

  明天,她終於要正式上陣,開始進行第一次臨床解剖——她雖然躍躍欲試,但是心裏仍不免緊張,擔心自己拿起解剖刀後是否還能應付自如……

  尤其自從她知道指導教授是杜嵐風以後,她就只有一個信念:她一定要拿全班最高分,絕不能讓他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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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39:44
第四章

  早上七點。

  山口菜子把涓鵑搖醒。「你一整夜沒熄燈啊?我看你還沒下樓,就直接上來叫你了!」

  涓鵑趴在書桌上睡著了,旁邊還擺著一大本人體圖譜。山口菜子見狀道:「你們醫學係的學生真是辛苦。」她看涓鵑如此認真,忍不住心疼起她來。「念書很重要,但偶爾也要懂得休閒玩樂啊!」

  涓鵑根本聽不進去。她哪有時間玩樂?念書時間都快不夠用了,她才不像其他大學生那樣「由你玩四年」,像她這種醫學係的學生所背負的課業壓力比一般大學生沉重多了。

  尤其她對自己的自我要求很高,個性好強的她,凡事要求完美,因此讓她受了很多不必要的「自我虐待」,就拿背書來說吧,她都非得要背到滾瓜爛熟才甘心。

  菜子好意提醒道:「上學時間快來不及了。」

  涓鵑聞言趕緊簡單地梳洗一番,等她衝下樓時,杜嵐風早已經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口等她了。

  她水汪汪的大眼困惑地看著他。「你是教授又不是學生,不需要那麼早到學校吧?!」她假意關懷道。「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是嗎?」他微笑,露出一口潔凈整齊的白牙,傾身向前貼近她,男人強烈的刮胡水味道侵入她的嗅覺。他斬釘截鐵地說:「我必須送你上學。」

  「怕、我、逃、跑——是不是?」她習慣地提高聲調駁斥,怎知才剛睡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她,一臉慵懶的表情非但與她尖銳的話語不符,反而讓她更增添幾分俏皮。

  他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他發現真實的她就像卡通裏的櫻桃小丸子一樣有趣,他忍住笑意,隨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提款卡。「給你的,密碼是8888。」

  她臉色倏地大變,抬起頭以圓滾滾的大眼狠狠地瞪著他。「你當我是什麼?」

  「不是什麼。」仍然保持一副酷酷的模樣,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我怕你身上沒錢。」他簡短的回答,還不忘再三強調。「密碼是8888。」

  「缺錢就花你的錢?」這算是哪門子理由?她可是有尊嚴的。「你不欠我、我不欠你……況且,我哥哥給我的生活費綽綽有餘。」雖然她不願使用他的提款卡,但是如此簡單的易記,早已刻印在她的腦海中了。

  對她的抗議置若罔聞,他強硬地把提款卡往她胸前口袋一塞,便轉身筆直走向停車場。「走不走?再不走,你遲到了我可不負責!」曾幾何時,他變成她的「專屬司機」了?

  「杜、嵐、風——」齊涓鵑咽不下這口氣,她堅持要把話給說清楚、講明白。她大吼:「這張卡我絕對不收——」

  杜嵐風泰然自若地坐入駕駛座,發動引擎後,他探出頭。「要吵的話,等晚上回來再繼續;如果今天上完解剖課,你還記得要還我提款卡的話,我會毫無異議地收回!」

  上個解剖課有什麼大不了的?這根本就是不相幹的兩碼子事啊!

  「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幫你保管一天好了!」她無奈地嘟嘴道。

  他開車往學校方向駛去,她坐在他的右側,手裏拿著書本猛背人體圖解,可是她的心思卻已飛向遠方。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給她提款卡?在哪種情況下,男人會願意拿錢「養女人」?難不成這意味著她是他的女人……

  她隨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杜嵐風跟她哥哥是舊識,他肯定是把她當成妹妹一般疼愛,一定是這樣……

  她翻著醫學書籍,心裏卻不禁竊笑,沒想到自己竟能夠比同學更進一步認識「杜教授」私底下的模樣……

  ● ○ ● ○ ● ○ ● ○ ● ○ ● ○ ●

  齊涓鵑抱著戰戰兢兢的心情。

  這是杜嵐風指導的第一堂課,另一方面,也是她這個未來準醫師的最大挑戰——實際進行人體解剖。

  杜嵐風神情相當嚴肅,面對這一群穿著白袍的學生們說道:「我們都明白,在西方醫學的領域中,解剖學是極其重要的一環。現在雖然有電腦和模型可以輔助,不過實體解剖所獲得的經驗與成效,仍是我們虛擬教學難以取代的——」

  肅穆靜謐的氣氛中,福爾馬林刺鼻的味道嗆得齊涓鵑眼淚直流。

  「對於大體老師遺愛人間的偉大情操,我們應該要懷著無限的感恩和尊敬,更要感謝家屬能舍的大勇。」大體〈意指實體〉的匱乏一向是醫學界的困擾,因為解剖教學必須得靠眼前這一群願意將自己的遺體無私奉獻給院方的大體老師,才能順利進行。

  「希望同學能夠體認大體老師捨身的大愛,將他們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精神,轉化為自己拯救生命的力量,將來成為一個懂得關懷生命、尊重生命的良醫。」杜嵐風語重心長道。「最後,感謝大體老師的默默付出——」他帶領學生一起行禮。

  齊涓鵑這輩子永遠也不會忘記第一次和大體老師接觸的經驗。

  幾個男同學一臉嚴肅地從福爾馬林池抬出大體老師,大家的表情凝重,一語不發。這一刻,涓鵑深深體認到醫者所肩負的責任和壓力,她的雙手竟不自覺地顫抖。

  擺在她面前的,真的是一隻被剪切過的手,沒想到杜嵐風真的給她一隻僵冷的手。

  當齊涓鵑望向他,他還挑眉一副「我是說真的」的表情!

  沒多久,她的胃開始翻攪,五臟六腑好像全揪在一塊兒了;她感到頭重腳輕、呼吸困難……不行,她發現杜嵐風的眼神正瞟向她,她不能在他面前倒下!而且她還是全班的優等生,怎麼可以在解剖室裏昏倒?那會成為班上的笑柄。

  她不能倒下!她要撐下去……

  「這只手好嫩——」同組有一個調皮的男同學還捏了一下冰冷的手臂。「一定是來自一個美麗的女人身上。」

  下一秒,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只被分解的手居然跳起來掐住那名男同學的拇指,男同學立即放聲哀聲尖叫。「救命啊!老師——」全班的目光全集中在他們這一組,每個人都嚇壞了。

  杜嵐風了然於心道:「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不敬的話褻瀆了大體老師?」看著心虛的男同學霎時間炸紅的臉,他面色凜然道:「你以為死人都沒有感覺,可以隨便開玩笑嗎?還不快向大體老師道歉!」

  男同學馬上乖乖地低頭懺悔禱告。說也奇怪,那只手臂居然就放開了,掉在解剖臺上。所有的同學頓時全都松了一口氣,可是一股詭譎不安的氣氛已經彌漫整個解剖室。

  「開始吧!」杜嵐風沉重地說。「你們現在的老師不是我,是『他們』。」

  站在生與死的兩端,這群未來的準醫生和這些往生者之間存在著如此奇特的師生關係——

  杜嵐風手上的刀無聲地遊走。「這是肌膚,血管,神經……」人體血淋淋的構造和書本上的知識結合,一點一滴進入醫學係學生的腦海。「這是肌腱,這是肌肉,這是骨骼……」原來,大體老師才是解剖學最珍貴的教材。

  從一具完整的身體,到破碎支解,以迥然不同以往的方式,認識人體的構造。杜嵐風要求學生們思考血管分佈的脈絡,追溯神經傳導支配的路徑,推判肌肉收縮與舒張所牽動的部位……

  「大家應該讚嘆上帝的鬼斧神工,竟在體內藏了一個如此奧妙的小宇宙——」此刻的「法醫王」以前所未有的謙卑姿態說。「感謝大體老師的奉獻,讓你們有實際操作和體認的機會,這是一份得來不易的恩惠!他們願意承受千百刀的試驗,只盼你們將來不在病人身上錯劃一刀——」

  齊涓鵑眼瞳閃爍著惶惶不安的光芒,懷著敬畏的心,手持冰冷尖銳的手術刀,在那只手劃下刀痕……

  杜嵐風似乎很喜歡找涓鵑的麻煩。「找到血管神經了嗎?和書上圖譜一不一樣?」他特別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謝謝老師的『關心』。」她佯裝無動於衷,努力對照課本的說明,費力地找尋那條血管神經。可是,握著手術刀的手卻顫抖不已,嚴重暴露她的無助。

  杜嵐風犀利的目光將這一切看在眼底。

  畢竟要他們親眼目睹一具完整的身體被支解,的確需要相當大的勇氣。更何況他們都還只是一群年紀輕輕的學生,想必這會是令他們感到極為震驚的殘酷光景。

  「解剖課除了讓你們明白人體結構的奧妙之外,更重要的是希望你們這群醫學生,能懂得犧牲奉獻的情懷。」杜嵐風深刻的五官,布滿巨大的痛苦。「希望同學能夠好好認真思索生命的意義和價值。」

  生命的意義和價值?

  涓鵑困惑地看著眼前散亂的肌肉和組織,曾經它是活生生的存在,就像自己現在的身體一樣……如今,它卻一無所有。

  涓鵑開始對生存的意義產生懷疑……

  嗆鼻的福爾馬林氣味讓她近乎窒息,望著他們寧靜安詳的面容,彷彿以往的滄桑已雲淡風清,什麼都不剩了……她感到自己的思緒也彷彿被抽空了一般。

  「形體有限,意念無窮。」在這堂課要結束的時候,說出極耐人尋味的話。「借由解剖課,盼望你們日後行醫的時候,握刀的手將不再顫抖。」

  下課鐘響了。

  折磨——終於結束了。

  齊涓鵑面如槁灰,她極力地試著讓自己看起來與平常無異,等到同學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她立刻跑進廁所大吐特吐。

  那一整天,她吃不下任何東西,只要一走入餐廳看到肉就想吐……

  好不容易捱到放學,她仍然虛弱不堪,但一想到自己還要面對杜嵐風,好勝的她仍舊堅持要戴上那副剛強的面具,不願在他面前顯露出自己的無能。

  她面不改色地上了車。她原本還以為會和往常一樣有場口舌之戰。沒想到,他居然比她更沉默,明亮的眸子裏彷彿藏著深沉的意念。

  回到杜宅時,山口菜子滿面笑容地迎接他們。可是,涓鵑發現自己無法再偽裝成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面色發白、雙唇顫抖地說:「我吃不下飯,我……人不舒服,我想先睡覺……」她徵求菜子的同意。

  山口菜子露出擔心的表情,但依然善解人意地點頭微笑道:「那你先睡,餓了再下來……」

  二話不說,涓鵑三步並作兩步奔跑上樓。她再沒有任何心思去理會樓下兩人的想法,因為她忙著衝進廁所,朝著馬桶再度把惡心感全數吐出來;但是因為她一整天未曾進食,胃早已經清空,吐出來的也只有酸苦的胃液而已。

  她的四肢全都使不出力來。上過解剖課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全身臟透了,彷彿布滿了細菌一般;她手忙腳亂地用刷子猛刷自己的肌膚,用極燙的熱水淋身,接著又把浴缸刷乾淨,跳進去泡澡。

  身心俱疲的她,現在只渴望能夠倒頭就睡,然後忘掉那一具具恐怖的屍體……她頭疼欲裂地從浴缸爬起來,披上一件大浴巾,往床上一倒……

  「你還好嗎?」山口菜子望著杜嵐風那張慘白的面容問。

  「你說呢?」陽剛的面孔上留有僵硬的笑痕。

  這麼多年來的相依為命,兩人的默契早已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了。山口菜子心知肚明道:「涓鵑不吃晚餐,看樣子你也要缺席了,就只剩我一個人獨享大餐嘍——」

  「對不起。」杜嵐風充滿愧疚地看向菜子。

  「沒關係。」她路起腳尖在他臉頰上留下一個鼓勵性的吻。

  杜嵐風失魂落魄地旋身上樓。

  ● ○ ● ○ ● ○ ● ○ ● ○ ● ○ ●

  寒星點點的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玉蘭花香。

  在開著燈的房間裏,涓鵑醒了,眼睛瞪得比金魚還大,怎麼也睡不著。她大眼圓睜地望著天花板,陷入沉思……不行,她命令自己不能「回想」那令人害怕的解剖過程,否則她一定會歇斯底裏地尖叫出聲。

  她看看鬧鐘,發現現在才清晨兩點。她沮喪地從床上坐起來,想起明天要交的一大堆報告還沒寫,她沮喪地捂住臉,想不到自己居然會產生逃避的衝動。

  但是如果明天她交不出報告,她「優等生」的形象鐵定不保……尤其全班同學都把她當成競爭對象,希望她摔下來,跌得慘重。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壓力好大。

  怕歸怕,但她還是得要面對人體圖譜。肚子早就在鬧空城計的她,腸胃咕嚕咕嚕叫,她知道自己應該吃點東西,培養體力才對,可是她就是完全喪失食欲!

  她虛弱地爬起來,連穿件衣服都提不起力氣。現在她最在乎的是那完全沒有頭緒的報告。無論如何,她絕不能在班上出糗!

  她將身上的大浴巾披好,心裏盤算著該去哪裏找寫報告所迫切需要的各種醫學資料……對了!杜嵐風的書房!那裏絕對是一座完備的醫學寶庫。

  雖然她怕黑怕得要死,可是為了明天要交的報告,她不得不躡手躡腳地跨出房門。走道上可愛的魚形藝術燈散發著暈黃的光芒,充滿了溫暖的氣氛。

  她不斷地自我壯膽、說服自己,不過是上個樓而已,沒什麼好怕的,到了書房,再趕快按下電燈開關就好了。

  為了避免吵醒他們,她動作輕得恍若古代神出鬼沒的忍者,她輕如貓足地踏腳爬上樓梯。

  書房在閣樓轉角處,樓上玄關沒有開燈,因此顯得特別暗,她只能靠著從房間透出的微弱亮光辨別方向。

  自從上樓後,杜嵐風便獨自一人在書房喝酒,聽到輕微的聲響後,原本迷醉的雙眼驀地發亮。

  有人影晃動!難道是小偷?

  那偷偷摸摸的姿態,除了竊賊還會是誰?

  瞬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那個身影,龐大的身軀順勢壓住小偷往後倒。齊涓鵑的後腦勺硬生生地撞擊地面,惹來一陣劇烈疼痛!

  「大膽!」他咆哮怒斥。「竟敢闖空門,偷東西——」

  突然間一陣女人身上的幽香撲鼻而來,他一陣暈眩。

  他壯碩的身體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能不斷大口呼吸,結果一陣陣嗆鼻的酒氣襲來,令她不禁皺起眉頭。

  「是我……」她痛得呻吟,雙手捂住後腦。

  是涓鵑?他的手不經意拂過她赤裸的粉肩,惹得她雞皮疙瘩冒起。

  沒想到兩人竟在三更半夜裏撞個正著?

  「你怎麼會半夜過來?」他的驚訝不亞於她。他試圖靠意志力讓自己清醒些,避免說話語無倫次。

  「你喝酒了?」她錯愕地問。

  「有撞傷嗎?」他答非所問,本能地趕緊拉她起來檢查後腦。誰知若隱若現的嬌胴映入他的瞳眸。「你……」他欲言又止。

  「這……」在昏頭轉向中她羞澀的趕快拉緊浴巾,想把自己包得緊些,可是修長的美腿還是暴露在外,她拼命地掩藏,搞得要站要坐都不是。「我擔心……明天的報告,所以想來書房找,以為你們早都睡了……所以就覺得……穿不穿衣服……都不要緊……」她結結巴巴道。

  虧她還是高材生,編出這種理由,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可笑!她實在太不懂禮數了,寄人籬下還當成是在自個兒家裏,可以毫無忌憚來個「脫衣秀」。「你知道的……醫學生拼命念書,都比較不修邊幅……」講難聽點,就是邋遢兩字。他一語不發,花了很大的自製力才把視線移開,繼續檢查她是否受了傷。

  她斜坐在地上,他蹲跪在她身側,兩人正視彼此。他的雙手透過濃密的長髮觸碰到她後腦腫起的大包,過於親昵的動作惹她一陣輕顫。「腫起來了——」向來從容不迫的他,此時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帶你到醫院掛急診,去照X光,看看有沒有腦震蕩……」

  「不用了。」她不假思索地拒絕。「你太大驚小怪了!我是大人了,要不要緊我自己知道。」她搖搖頭,盡量讓自己維持清醒。「我休息一下就行了。」

  他扶她起來坐在椅子上,自己卻搖搖晃晃地站不穩。

  「你喝酒了?」她又問了一次。

  他沒答腔,和她一起坐在黑色皮沙發上。

  「為什麼喝酒?」

  「你在關心我嗎?」他語出驚人地問。

  關心?

  她從來沒想過……

  他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深情地望著她,那凝視觸動了她某一條最脆弱的神經,令她心跳如擂鼓,不知所措地低下頭。

  「這……就和我擔心你的理由一樣……」他放聲失笑道。

  「你——」

  剛剛清醒的感覺對杜嵐風來說,彷彿只是曇花一現。此時,酒精發揮強大的效用,以驚人的速度麻木他的神經,他骨碌地道出喝酒的原因。「我知道我早就該麻痹了!我看過太多……男女老少,各種死狀的屍體……甚至是腐爛見骨的頭顱……」他心灰意冷道。「法醫的工作原本就是要檢驗屍體、找出死因……所以我不能帶有太多的感情,我一定要保持冷靜客觀。」

  原來,他不是沒有人性的冷血狂徒……她的心微微泛疼。

  「不!這樣太現實、太世故!」她想卸下他的心防,她真心道。「我不要你這樣勉強自己——我們的心都是血肉做的,所以我們才叫『血肉之軀』!只要是人就會有喜、怒、哀、樂各種感覺!痛會哀叫,難過會哭,快樂會笑……這才是正常人啊!」

  第一次,涓鵑在他面前落淚,豆大的淚珠,傾流而下。「我沒有辦法忘記今天躺在我們面前的大體老師,曾是和我們一樣生龍活虎的一個人,我沒有辦法忘記我所切割的那條腿,一度能夠又跑又跳;我也沒辦法忘記我所捧的是曾經溫熱的心臟……

  「我好怕!我怕得要死!」她絕望的哭喊。「我開始懷疑,我真的有能力成為一名濟世救人的醫生嗎?福爾馬林的氣味讓我難過到近乎窒息,上完解剖課我就好像親身經歷一場劫難……」

  半晌,連她都不敢置信,他竟然牢牢地攬住她。

  他用強壯的臂膀保護弱不禁風的她,彷彿可以借由這個動作傳遞勇氣和力量給她。此時,她也不再猶豫,心甘情願投入他的懷裏。

  良久。「如果你熬不過解剖課,你會當不成醫生。」他輕聲道。

  「原來,醫生的心真的是用鋼鐵打造的,而法醫的心更要麻木冷感。」她無奈道。「原來……」她套用他演講時讓人們感觸良深的一句話。「我們都是凡人在執行神的工作……」

  他無力地笑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該完成的使命,這樣人生才不會白走一遭……」

  她沉默了,也認同了他的理念。他們其實有著相近的一面……他們都有明察秋毫的能力,都有慈悲為懷又感性的心,而且也都是性情中人。

  「我必須借酒精來麻痹自己的感覺。你呢?」他快要醉得不省人事了。「你有我。」他含情脈脈地望著她。「有我陪著你,不要怕……」

  她應該抗拒他的擁抱,可是她沒有。她應該爬起來拿起醫學百科全書,坐在電腦前面分秒必爭地趕報告,可是她沒有。

  作業已在不知不覺中,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她突然不在乎明天,也不在乎學業成績與同學的嘲笑眼光,更不在意自己幾乎裸裎的身子……

  她惟一在意的——是他;他的擁抱、他的體溫、他的氣息……都是他,讓自己脫離了常軌。

  她念最死板的醫科,將人類視為生物而已。因為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她很難想像自己將來怎麼會有勇氣鎮定地站在手術抬旁,無動於衷地替一具具人體開膛剖肚?一直以來,她視男人和女人都是同一模樣,反正不論男女,生病都要吃相同的藥,長腫瘤也都要開刀……相同的治療模式。可是,歷經解剖課,還有這一夜,一切全都變了樣。

  她開始留戀他的身體——

  甚至,她起了生理變化,連心跳都快加不少。如此強壯的身體,以及正觸碰著她的雙手……

  她不知道自己的少女情懷已然呼之欲出了。

  「嗯,我想睡了!」他霸道地說。他隨意拿了件披放在沙發的西裝外套,包裹住兩人的身體,接著睡意朦朧道:「陪我睡——」

  他沒有橫抱她回大床,她也沒有拒絕睡在他的身旁。

  他們緊緊相依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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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40:07
第五章

  他睡得相當不舒服,因為兩人擠在一個沙發上,導致姿勢僵硬,讓他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他感到自己頭重腳輕,眼皮有如千斤重般令他睜不開眼。

  不過,在酒精催眠下,他倒是作了一個好夢。

  他夢見一名妖嬈艷媚的美女,只圍著一條浴巾半裸地躺在他的懷裏。他以臂當枕,任由烏黑的長髮披散在他的手臂上,她纖弱修長的美腿正勾住他的粗腰,而晶瑩剔透、雪白無瑕的肌膚,惹得他的手不安分地四處遊移。

  他感到下體勃起,不過這是晨起的生理反應,他並不以為意!

  他的硬挺抵在她的臀部,他感到陣陣酥麻的快感,他的體溫逐漸升高……

  他耽溺這女人的肉體。

  柔軟的女體讓他難以割捨。

  軟玉溫香啊!他陶醉在她飽滿的雙峰間。

  但他突然發現這不是在做夢,而是鐵錚錚的真實——

  思緒逐漸清晰,他們交流真心的昨夜歷歷在目……是涓鵑!是她陪伴他度過酒醉難熬的夜晚!

  她仍處在半醒半睡間,雖然睡得沉但並不安穩。倚靠他讓她不再感到恐懼,但是這張小沙發擠了兩個大人,無法順利伸展四肢,讓她整個人蜷縮在他胸前,略寒的晨溫,令她拼命地想借著他的體溫祛寒。

  睡夢中的她,不自覺地暴露出她的脆弱和敏感,她就像一個孩子亟需母親的關懷與照顧。

  他目光一閃,心裏突然有股渴望了——他好想永遠這樣抱著她、呵護她。

  他想永遠擁有她?

  隨即他輕吐呻吟,發現此刻還真不是思考「永遠」的時機,她不能再繼續趴在他的身上了,柔嫩的大腿磨蹭著他的胯下,幾乎令他再也按捺不住高脹的欲望,眼看著自製力已到達極限……

  他刻意壓低聲音,掩飾澎湃的情欲,對貼在自個兒胸前的她喊:「醒醒!涓鵑,再不醒來,上課要來不及了!」

  熱氣和酒味吹拂在涓鵑的耳畔,一種古怪的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地顫動一下。霍地她瞪大了雙眸,只見自己貼著一道如銅?棸K壁般的胸膛,當視力越來越清晰,她倏地面紅耳赤,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尷尬的處境。

  他酷酷的不說話,眼神卻凝聚在她被浴巾遮蓋住的豐乳。她本能地抓緊浴巾,低頭遮掩,卻完全無濟於事!

  他猛地回過神,立刻轉頭避開,其實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不小心視線掃到她的胸部,彷彿被下了巫蠱般,再也移不開了。

  她面有慚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越想解釋就越扯不清楚。「我竟然隨隨便便地坐在你的大腿上,希望不會造成你的不便和誤會。」她羞怯難堪地從他大腿上站起來,他心裏依依不捨,卻又無可奈何!

  他側過頭,神色竟有些赧然,咽喉彷彿梗了一大粒核桃,他艱澀地說:「讓你看到我酒後胡言亂語的一面……」

  聰明的她也趕緊乘機為自己解釋道:「我也是。昨夜我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話,那都不是真的……」她故意裝糊塗。「而且你昨晚酒喝多了,說話模糊不清……我實在聽不懂……」

  好強的兩人,都不願意面對自己昨晚的失態,為了保留自尊,他們忙著給彼此找臺階下。

  天色漸漸亮起,他們的意識也清醒了。具有相同的特質、同樣好勝的兩人,誰也不肯服輸,不肯承認自己是弱者!

  面對杜嵐風那張狂妄非凡的臉,齊涓鵑就算衣衫不整、狼狽不堪,也不願意在氣勢上矮他一截。

  「我先回房去穿衣服……」她神色鎮定地道別。

  他也恢復以往冷冽的語氣。「三十分鐘後,車庫見!」

  望著她離去時婀娜多姿的身影,隱隱約約掀露的性感曲線,不禁讓他感到熱血沸騰……

  ● ○ ● ○ ● ○ ● ○ ● ○ ● ○ ●

  似有若無的情愫回蕩在兩人之間。

  今天在車上,他們都沒有交談。

  不過看似平靜的小湖卻泛起了陣陣漣漪,他們的心不再無動於衷……

  齊涓鵑無精打採地往教室走去。

  她突然想起報告還沒寫……慘了!這下該怎麼對教授交代呢?

  課堂上,她抱著這科會被當掉的心理準備。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畏同學異樣眼光,她很老實地對老教授道:「我沒做……」盡管她可以忘了帶作業為由逃過處罰,但是她並沒有。

  在師長面前,齊涓鵑向來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所以老教授無法相信她會有如此「脫軌」的表現。他非但沒有責備她,反而還關切地問道:「你生病了嗎?你看起來氣色很差,別太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養好病後,再交報告吧!」

  沒想到教授竟然會網開一面!「教授,我……」齊涓鵑真是有口難言。

  下課後,她躲在長廊的一角,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感到極度自我嫌惡。

  她不想當醫生了?

  為了實現行醫的夢想,她曾經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苦讀……殘酷的是,卻在那堂人體解剖課後,讓她猛然省悟,或許她把一切想得太天真了。

  也許她之前的努力向學,都是為了回報哥哥的「養育之恩」,因為桓逸最大的遺憾,就是他沒有機會接受完整的教育。當初他們的父母又是因為癌症而去世,涓鵑很小就目睹了父母臨死前受盡病魔折磨的痛楚……所以她不斷告誡自己,一定要很會念書,考取醫學係,將來要做一名救人無數的醫生——

  可是,她卻忽略了醫生的工作除了治病,還要修補受創傷的人體;然而,她卻是個害怕看到血的人,心軟的她,根本無法面對皮開肉綻的傷患而不為所動。

  她不想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不想再踏進解剖室、手握手術刀,在那些支離破碎的屍體上切割,取出器官,觀察後再縫合……這簡直就像是在縫布娃娃嘛!

  不如面對真實的自己吧!驕傲讓她不敢面對失敗,她逼自己變得剛強,可是卻也讓她失去自我、失去快樂。

  如果她休學,那樣會很丟臉嗎?就算不能休學,再這樣下去不也會被退學嗎?如果她承認失敗,還會有人在乎她嗎?她一直是被捧得高高的優等生,摘掉了那些讓人稱羨的優異成績,她還能驕傲地站出去嗎?

  畢竟這個社會很現實,就算只是念書,也能感受到大人們替孩子貼上成功和不成功的「標簽」,來區分好孩子和壞孩子——如果她放棄了這一切,她能忍受別人異樣的眼光嗎?

  她不自覺地將手伸入口袋,竟摸出了那張提款卡。杜嵐風先前一番調侃的話,不禁令她失笑。原來他早就「預料」到她面對屍體時會有的挫敗反應……

  果真如他所料,上完解剖課後,她的確被嚇得魂飛魄散,完全忘記要還他提款卡這件事了!

  杜嵐風究竟如何熬過學醫時的這些歷程,成為今日最具權威的「法醫王」呢?

  想起昨夜五味雜陳,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和那溫柔的擁抱,在在都讓她悸動不已。

  有我陪著你,不要怕……

  畢竟那只是他酒醉時的醉言醉語,她只能一笑置之,怎能當真?可是,她不會忘記是他賜給她勇氣,讓她暫時忘卻血肉模糊的僵硬肌肉……

  她站在綠蔭蔥鬱的大道旁陷入沉思,直到喇叭響起才讓她回過神來。車子一如往常地停在出口處等著她,她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坐上車。

  但杜嵐風一下子就發現涓鵑今天似乎不太對勁,她的臉色陰鬱,莫非她是為了他昨夜的「冒犯」而怒氣難消嗎?

  他的確粗魯地做出很多失禮的舉動,不但逼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還硬要她陪他相擁入睡……

  該死!他不應該出現沮喪的情緒,更遑論是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牽腸掛肚!偏偏,此刻他的心情卻為了這件事而跌到穀底。

  昨夜,他喝醉了,而她又在解剖課上受到驚嚇,才會有這麼一場陰錯陽差的短暫「交集」;但是他並沒有真的侵犯她,沒必要心懷愧疚,所以她就更不該對他擺張臭臉!縱使她心情不好,又關他什麼事?他大可以不要理會她。

  可是心口不一的他,居然和顏悅色地試圖取悅她?想不到他居然會為了她而改變自己?「華月容的命案已經破案了,而且也順利地抓到兇手,現在你哥哥總算是洗刷冤情,雨過天晴了!」

  對她而言,這不啻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有那麼一瞬間,她的雙眸綻放出驚喜的光芒,但是那欣喜的表情一閃即逝。「謝謝你。」她故作淡然道。

  他臉色微變,心底湧上一股怒氣。齊桓逸是她在世間惟一的親人,不是嗎?而她就是為了替他報仇,才會瘋狂地持槍要暗殺他……而今,她的哥哥能夠被平安釋放,為何她的態度竟是如此冷淡?

  這些反應是否代表著——她真的很討厭他,而且無法原諒他昨夜的「逾矩」行為?甚至可能表示她仍執意想離開他?

  「謝我什麼?」他的語氣很不和善。「我又沒幫上什麼忙!破案的是員警,要謝就去向他們道謝。」

  「你——」他怎麼能在經歷昨夜之後還對她如此冷嘲熱諷呢?難道昨天晚上親密的接觸,他根本不當一回事?!涓鵑的心情立刻跌至穀底。

  她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可是她吸吸小鼻子,逼自己不能掉淚;強忍的結果,讓她的鼻尖變得紅嘟嘟的,淚珠也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你……」杜嵐風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拿淚眼汪汪的她怎麼辦。他寧願涓鵑像以前一樣盛氣淩人,對他大呼小叫,也不願意見到她如此脆弱的可憐表情。

  冷不防地,他發飆似地敲擊方向盤,而那一拳在無形之中也重擊了她的胸口,令她控制不住地掩面嗚咽。

  他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想因為一時的情緒失控而發生車禍。他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捨不得讓她傷到一絲一毫。

  ● ○ ● ○ ● ○ ● ○ ● ○ ● ○ ●

  晚餐時,桌上擺滿豐盈的菜肴,另外還有一張飛往日本的機票。

  「時間到了,你該飛日本一趟了。」山口菜子連機票都幫他買好了。「星期天回來。」

  杜嵐風神色凝重地點頭,毫不躊躇。或許,可以趁著這次回日本的機會讓自己冷靜思考幾天,厘清這些讓他困惑不解的情愫,暫時離開讓他混亂的禍源——齊涓鵑。

  他為什麼要去日本?涓鵑心裏雖感到疑惑卻不敢開口問他。

  既然他要離開四天,那她是不是就可以乘機離開這裏了?

  他冷冽的目光似乎能夠透視她的心思,完全摸清她腦中盤算的念頭。他突然以右掌重擊桌面,震得盤筷散落一地,也嚇得兩個女人噤若寒蟬。

  「你別想趁這個機會逃走!」他嚴厲地警告齊涓鵑,露出令人感到陌生的兇狠表情。「如果我回來後看不到你的人,我會衝到齊桓逸的住處,不計一切代價地把你要回來!」

  「你何時變得這麼暴戾?」山口菜子對杜嵐風的野蠻行徑感到不解,她擁著涓鵑說。「我是不曉得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或約定,但是涓鵑又不是你的人,你這種近乎霸佔的行為就是不對!她有自主權,你不能控制她的行動……」

  「是嗎?」他冷笑,手指比著涓鵑,霸氣十足地宣示。「你——是我的!」隨即轉身大步離去。

  「杜嵐風!」山口菜子憤怒地雙手插腰,對他的背影大喊:「你發什麼神經?!」望著他毫不猶豫地走遠,她擰眉回頭看著涓鵑,同情地說道:「你不要理他,他有神經病!」

  「我……」涓鵑咬住下唇,心裏突然覺得好委屈。

  現在的她,根本捨不得離開杜嵐風啊!就算他只是離開臺灣短短四天,九十六個小時而已……可是,他卻不分青紅皂白的發火!

  「對不起,我吃不下,我想先上樓了……」她噙著快從眼睫灑落的淚珠,強顏歡笑走上樓了。

  山口菜子望著滿桌未動的菜肴,感到大惑不解,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 ○ ● ○ ● ○ ● ○ ● ○ ● ○ ●

  他一大早就搭飛機前往日本,走得十分匆忙。

  她有種被他無情撇下的感覺。

  今天是星期四,而他卻要等星期天晚上才會回來。

  涓鵑躺在床上,動也不想動,任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仍不想起身上學。

  六點四十分,山口菜子敲門進房。「涓鵑,上課快來不及了……」她目瞪口呆地望著懶懶地躺在床上的涓鵑。

  「我——」涓鵑半坐起身,無精打採地說:「菜子,我今天不想上學。」

  「為什麼?」菜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涓鵑床邊坐下,摸摸她的額頭問道。「你人不舒服嗎?」

  涓鵑噘嘴用力地搖頭,山口菜子無奈地聳肩說道:「沒生病就好,只要你健健康康的,上不上學沒關係。」

  沒想到菜子居然不反對她蹺課?捐鵑覺得很不可思議。

  「女孩子嘛!為什麼非得當醫生不可?何必這麼拼命呢?辛苦的工作交給男人去做就好了,不需要讓自己這麼辛苦。女人家最重要的啊,就是找個好男人,嫁得好才是終身大事!」

  山口菜子的觀點或許很膚淺,可是卻很實際。如果她不要那麼能幹,不跟男人搶飯碗,把工作機會留給男人,讓男人負責養家活口,恢復過去「男主外,女主內」的生活模式,如此一來,她就不必為了當不成醫生而擔心自己變成別人的笑柄。

  「那你今天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不吵你了!」山口菜子給予涓鵑極大的自由。「餓了叫我一聲,我會幫你準備飯菜的。」

  「謝謝你,菜子……」涓鵑心中盈滿了感動。

  關上門後,她又縮回被窩裏,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意猶未盡地爬出被窩,梳洗一番、換上家居服後,她才悠閒地走下樓。

  一整天賦閒在家,她的視線始終隨著山口菜子的身影移動。

  山口菜子算是全職的家庭主婦吧!掌管家裏的柴、米、油、鹽、醬、醋、茶……今天涓鵑總算親眼看到她一整天待在家裏都在做些什麼。

  涓鵑看著山口菜子做著每天的例行活動——對著錄影帶跳一小時的有氧舞蹈,維持苗條姣好的身形;然後用天然的蛋白、黃瓜敷臉,使得肌膚更加晶瑩剔透。

  而且她吃的食物,絕對講究天然和清淡,不但不吃油炸品、甜食及冷飲,而且酷愛喝番茄汁,一天至少要喝個五、六罐才夠。

  「你……好『拼命』喔!」涓鵑坐在樓梯口望著菜子開玩笑道。「你還很年輕,就這麼努力地作美容保養和運動,等你老了以後,包準你會成為埃及艷後的翻版!」

  「你猜我幾歲?」菜子一邊維持臂腿的姿勢,一邊抬頭問涓鵑。

  「幾歲?」涓鵑上上下下打量好久。「老實說,我實在猜不出來……」她努力地猜想,把街上形形色色的女人相貌全搬出來和山口菜子比一比。「看你的樣子,應該三十幾歲吧!」

  「錯了!」山口菜子得意洋洋地說。「我已經五十五歲了!」

  「什麼?」涓鵑大驚失色。「不可能,你看起來根本不像……」山口菜子究竟和杜嵐風是什麼「關係」?兩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雖然他們並不同房,可是最讓涓鵑擔心的是男女間不可小觀的「心」關係。也許他們之間並沒有肉體關係,但是如果他們是那種心靈契合的精神伴侶,那麼她還有機會突破杜嵐風的心防,得到他的心嗎?

  涓鵑目光一閃,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得到」杜嵐風的心?她竟有如此荒謬的想法……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永遠青春美麗。就算年華已逝,也要美麗如昨,你猜支持我努力保持年輕的力量是誰?」這下,換山口菜子出謎題了。

  涓鵑回過神,想也不想地搖頭。心裏卻直呼——千萬不要是他!

  「是嵐嵐啊!」山口菜子笑得很燦爛,而齊涓鵑整個人卻彷彿遭到雷擊一般動彈不得。「嵐嵐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總是不得不去觸碰某些醜陋的東西,相對的,他就會渴望看到一些美的事物,所以我告訴自己,一定要——」

  從一個五十五歲的女人口中說出如此露骨、充滿少女情懷的話語,著實讓涓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菜子努力想讓自己青春永駐,都是為了杜嵐風;原來,能讓杜嵐風目光停駐的,只有美女……山口菜子所說的每一個字,有如利刃般狠狠戳刺著她的心。

  回到房間後,她意興闌珊地面對鏡子。

  鏡子裏出現的是一個典型的書呆子——將頭髮隨意地梳成馬尾,穿著最輕便簡單的衣服,不容易臟的牛仔褲,搭配著一件樸素的上衣,腳上穿著一雙涼鞋,額頭不時還冒出幾顆痘痘……每天只懂得努力背單字,還得帶著症狀和藥名進入夢鄉,她哪來的時間當美女?

  惟一稱得上優點的,是她沒有近視,如果再戴上一副厚重的眼鏡,她可能就成了公認的老處女……雖然,她今年才剛滿二十歲。

  廣告說:「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連年紀不小的山口菜子都自信滿滿地表示要當美女,正值花樣年華的她,粉嫩的容貌豈能輸給徐娘半老的菜子呢?

  她現在已經不再在乎課業了,她只希望能夠成為美女,讓杜嵐風看上她……

  當美女!當美女!

  她以山口菜子為榜樣,偷偷學習「青春永駐」的秘訣。

  只要是菜子採取的保養方式,涓鵑決定照單全收、如法炮製——

  就拿洗澡來說吧!菜子的衛浴用品只有一塊十幾塊錢的南僑水晶肥皂。沒錯!菜子就是用這種洗衣服的肥皂洗澡。

  依照菜子的養顏理論所說,現在所有的香皂都含有太多的化學成分和防腐劑,不僅不能保養皮膚,反而會踐踏皮膚。早期的肥皂其實最好,化學成分少,一點都不會傷害肌膚……

  而且菜子都用糙米粉和綠豆粉洗臉,再以蛋白或黃瓜敷臉,還用凡士林當護唇膏、身體乳液。這些東西既天然又便宜,保養起來既經濟又實惠。

  菜子的皮膚白裏透紅,看樣子,她的確是勤儉持家的高手,杜嵐風能有這麼一位好管家,難怪他可以放心地把家裏全權交給菜子打理。

  菜子還告訴她陳立夫先生的人生四十八訣:「養生在動,養心在靜,飲食有節,起居有時,物熟始食,水沸始飲,多食果菜,少食肉食,頭部宜冷,足部宜熱,知足常樂,無求常安。」

  所以,山口菜子平時勤於茶道以養心,經常運動,跳有氧舞蹈來健身,而且她不愛吃肉類、油炸類和澱粉類的食物,就連蛋也只吃水煮蛋……

  她最愛吃水果蔬菜,因為可以防癌。

  原來天然就是最好的。

  山口菜子所說過的每一句話,涓鵑都謹記在心,比聽教授上課還認真。

  在家睡了一天,第二天涓鵑不敢再留在家裏,怕山口菜子起疑,所以她佯裝去學校,可是她仍然蹺課了。

  她獨自一人在東區遊蕩,先去同學介紹的髮型設計師那邊換個髮型,她決定先把頭髮放下來,不要再綁成馬尾。

  經過設計師的修剪與護髮,果然一頭黑亮的長髮立刻變得自然飄逸,一下子美了好幾倍。

  然後她用杜嵐風給她的提款卡領錢,再去百貨公司大肆採購。她想通了,杜嵐風的錢不用白不用,反正是他自己要拿錢給她花的,讓一個人後悔的最佳方法就是證明他是錯的——她會讓他一看到戶頭所提領的金額就立刻想把提款卡收回去。

  可是,很少買衣服的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打扮自己,才是得體的美人。所以,她乾脆只要看到櫥窗的模特兒展示的衣服還算順眼,她就進去試穿。

  身材纖瘦的她,是標準的衣架子,不論試穿哪件衣服,都很合身好看。往往她只要看得順眼就買了,根本不在乎百貨公司裏的衣服都非常昂貴。

  最後她還跑到美容院做臉,整個人更顯得容光煥發,彷彿脫胎換骨變成一個性感而不失清純的辣美眉。

  回家後,山口菜子對涓鵑的轉變讚不絕口,卻忘了問她怎麼會有時間去逛百貨公司、做美容。

  她已經連續兩天沒去上課了,而週末,她又連續混了兩天。

  一直到杜嵐風回來後,她才又再度感受她刻意忽略的壓力——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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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40:31
第六章

  杜嵐風風塵僕僕地回國,才一進門,就看到涓鵑和山口菜子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你回來啦!真是想死你了!」山口菜子高舉雙手迎接他,然後拉他到沙發坐下,又遞茶又端水果。「先休息一下。」菜子很自然地替他按摩肩膀。「坐飛機累不累?」

  她也很想念他啊!

  無奈,涓鵑只能坐在杜嵐風的對面,離他遠遠的,低著頭不發一語。她無法觸碰他,也不能給他一個充滿情意的吻。

  杜嵐風的眼眸發亮,涓鵑變了!

  原本清純脫俗的她,現在渾身散發出不曾有過的女人味。自然飄逸的秀髮散落在她的粉肩上,而經過一番粉點的臉蛋,顯得更細致亮麗、神採飛揚。

  微彎的柳眉,睫毛又長又翹,再加上一雙勾魂攝魄的大眼……她的一顰一笑,在在散發一股女人的嫵媚和嬌柔。

  她似乎特意改變自己,從不穿裙子只穿牛仔褲的她,如今卻露出潔白光滑的小腿,意外地讓疲憊的他瞬間精神一振。

  「我先上去洗澡!」怕自己會因為她迷人的神採而出現失常的舉動,他只得找個藉口上樓去。

  「好啊!待會兒要下來吃晚飯喔!」山口菜子興衝衝地去準備晚餐。

  留下涓鵑一人獨自黯然神傷。

  餐桌上,杜嵐風始終不肯多看她一眼,倒是提醒著她。「明天是星期一,要出門上學,早點休息吧!」這句話彷彿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所以他也很早就上樓休息了。

  失望的涓鵑,躲在被窩裏一夜無眠到天明。

  ● ○ ● ○ ● ○ ● ○ ● ○ ● ○ ●

  隔天一到學校,同學都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除了她罕見的缺課外,還包括她外型的轉變——她變得相當亮麗耀眼,教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如瀑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肩上,她的穿著隨性卻又不失高雅,淡藍色襯衫,加上藍色牛仔裙,腳踩五公分的麵包鞋,而且還搽上淡粉色的護唇膏,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驚艷!

  男同學暗地驚呼——想不到這書呆子原來這麼美!

  他們都太小看齊涓鵑了,誰也沒想到班上的高材生,不只很會念書,而且還是個天生麗質的俏佳人,堪稱是外貌和頭腦兼俱的完美女生。

  一如涓鵑所預期的,在第一節下課的時候,杜嵐風便氣急敗壞地衝進教室。

  「我找你——」如果不是礙於眾多同學在場,他可能會失控地大吼。她哪兒來的天大膽子,居然趁他不在的時候,沒有乖乖上學?!「到研究室!」

  被「抓包」的涓鵑,卻顯得相當平靜,因為現在的她無法改變事實,也只能順其自然、聽天由命。

  在研究室裏。

  他氣得七竅生煙。「為什麼?」他完全無法想像,像她這樣一個醫學係的優等生,居然變成了蹺課成性、快被學校踢出去的壞學生。「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彷彿看到他頭上冒出怒火,但是她仍然不為所動。「憑什麼我得要向你報備我的生活作息?,我沒趁你到日本時逃走就不錯了。反正我哥哥現在還是不斷地派人來找我,勸我回家——」

  她故意表現得有如小太妹般無法無天。「夠了,你以為你是我的什麼人?就算我最後落到被退學的地步,也與你無關!」她再度提及他的痛處。「你以為你算老幾?還不是混幫派出身的,你算什麼?」

  「你……」他面色鐵青、咬牙切齒地說:「我不在的這幾天,你究竟跑去哪兒玩?」

  玩?他就認定她「不務正業」?她挑眉不屑地回答:「隨你怎麼想都行,反正,我不會說的。」

  他潛藏的暴力因數瞬間發作。「說——不——說?」他一副要狠狠揍她一頓的模樣。

  「你幹麼?」她仍然是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表情。「想殺我嗎?」她撇過頭,肆無忌憚道。「我是無所謂啦,反正你的解剖課我都上過了,大不了被你當作實體解剖的犧牲品——去拿你的手術刀來對付我啊!」

  「你——」她藐視他的神情,幾乎讓他心魂俱裂。

  原來,他這個揚名國際的外科權威,被世界公認是巧妙鬼手的「法醫王」,在她眼裏竟然是個專門跟死神交手、陰陽怪氣的怪人?!

  縱使他憑著專業能力贏得世人的敬重,他口袋裏的錢也絕對不比那些富豪大亨少。可是,他的生活方式就是與那些企業界的大老闆們截然不同,也與其他一般的青年才俊或科技新貴有著天壤之別。

  他們的手碰的是尖端科技的電腦,但他卻是日日夜夜與死人交手。他就算不在乎世俗的名利權位,但科技大亨們才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而他不是!

  憑涓鵑的才貌,她一定可以認識很多「條件好」的男人,她不可能會看上他杜嵐風!

  面對這張粉粧玉琢的臉蛋兒,他感到一股陌生的椎心之痛,但他立刻老練地隱藏自己的情緒波動,展現出惟我獨尊的霸氣。「從明天起,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必須乖乖上學,必要時,我會親出面架著你來學校!」砰——他話一說完便揚長離去。

  齊涓鵑沉痛地閉上眼睛,彷彿五臟六腑全都揪在一起……

  ● ○ ● ○ ● ○ ● ○ ● ○ ● ○ ●

  糟了!怎麼辦?她的生理期全都亂了!

  回家後,涓鵑坐在馬桶上長籲短嘆,究竟這是怎麼回事?都快兩個星期了,竟然還沒結束……

  大概是她最近太累了,壓力又太大,以致精神狀況不穩定,才會造成荷爾蒙分泌不協調……連生理期也跟著亂七八糟。

  怎麼辦?許許多多的問號在腦海裏轉啊轉的,她回想著背過的參考書內容——荷爾蒙失調要吃什麼藥?

  DIVINA——那是一種用來調理荷爾蒙的藥物,每天吃一粒,可以讓經期準確無誤。

  哈!不愧是未來的準醫生,自己有病自己醫,方便又省事!雖然這樣的行為不對,但她一時之間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尤其此刻的她已經心力交瘁,她實在無法想像身體再出現個什麼狀況,她怎能招架得住?所以她絕對需要DIVINA,明天上學後,中午再去藥房買。

  雖然已經想好解決問題的方法了,但她仍然不想下樓。

  她才不想去面對杜嵐風那張臭臉,現在惟一讓她覺得過意不去的人是菜子。她不用下樓,就可以聽到杜嵐風在客廳對著菜子大發雷霆。「你怎麼看家的?連涓鵑瞞著你沒去上課,你都不知道?!」

  山口菜子無辜地回答:「可是每天時間一到,她都有準時出門啊!」她實在受不了杜嵐風的小題大作。「沒去學校上課有什麼關係?念書有那麼重要嗎?」她不以為然地說。「你不覺得涓鵑變漂亮了嗎?正所謂女大十八變!搞不好她已經交了男朋友呢!」

  當這句話一出口,杜嵐風簡直快氣瘋了。但山口菜子越想越有道理,越說越起勁,根本不管是否會刺痛他的心。「我的猜測絕對沒錯。少女嘛!能讓她一成不變的生活出現重大的改變,一定是有男朋友了!」她洋洋得意地說。「想不到她真的聽了我的話呢!我告訴她當不當醫生沒關係,找個好男人嫁了才是最重要的事。」

  杜嵐風聞言,倏地全身僵硬有如石膏像一般,跟山口菜子沾沾自喜的神情正好形成對比。

  不知過了多久,杜嵐風對著菜子發飆了。「都是你這個罪魁禍首!你教壞孩子!」冰冷的眸光射向山口菜子,瞬間讓她彷彿結凍了一般。「不準再說了!不然我會殺了你……」

  涓鵑的心緊張地幾乎要跳出喉嚨,隨即她聽到了山口菜子的尖叫聲,還有所有傢俱被掃落地的聲音。

  乖戾的杜嵐風,不直接來找她算帳,還故意把氣出在菜子身上,讓她對菜子感到愧疚不已,他真是卑劣至極的小人!

  自從那天以後,除了上課就是考試,或是讓她心驚膽戰的解剖課……

  她的課業開始一落千丈,交出來的報告亂七八糟,而且連考試也是科科不及格……她不斷地靠吃藥來調整生理期。杜嵐風更是經常毫不留情地教訓她,而她也同樣惡言相向,回以簡潔的四個字。「你、管、不、著!」

  他的心底已經認定她變壞的原因是因為交了男朋友。尤其當他看到戶頭裏短少的金額,心裏就更加篤定。

  怎麼會演變到現在的狀況?

  當初逼她就範,無非只是一時好玩的心態,以及要懲罰她破壞他的生活,所以以「條件交易」為由留下她;甚至,這也可能是他私心想與齊桓逸來個「另類較量」的結果。

  而今,卻演變成他不願意讓她離開自己?不!那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藉口,實際上他不僅要留下她,更要「佔有」她……

  他捫心自問過千萬遍,現在,他們都鬧得這麼僵了,他還要堅持留住她嗎?

  當然,這是絕對的。

  而且,他相當嫉妒她的男朋友,當妒火熊熊燃起,杜嵐風也失去了理智,他壓根兒沒想到,在他二十四小時「緊迫盯人」的情況下,涓鵑哪來的時間交男朋友?

  一切都是他的嫉妒蒙蔽了理智,以致他的心一直被不安與猜忌折磨著!

  因為誤會與隔閡,他們彼此不斷地互相折磨、傷害對方,雙方只要一開口就是用言語譏諷對方,而最後的下場總是兩敗俱傷,兩人從此漸行漸遠。

  好幾次,涓鵑硬著頭皮進入解剖室,而能支撐她繼續面對那些零散屍首的力量,是他的存在。

  有我陪著你,不要怕……他說過,他會陪著她。

  很多時候,她的視線寧可隨著他移動,也不願望著解剖臺。

  直到有一天,他不再留在解剖室陪她。

  因為幾個仰慕杜嵐風的年輕女記者來訪,要替這位年輕有為的「法醫王」寫專稿——剖析杜嵐風從事法醫這一行的心路歷程。

  鎂光燈此起彼落地閃個不停,杜教授趁著解剖課,帶著幾個怕得要死又故意裝大膽的女記者進解剖室,打算為解剖學揭開神秘的面紗。

  杜嵐風談起驗屍工作不但談笑風生,甚至還狂妄地把手指伸進一杯福爾馬林裏,再用舌頭舔,立刻嚇得那幾個女記者當場花容失色。搞了老半天,大家才發現原來這只是他開的大玩笑。「哈!哈!你們居然連白開水和福爾馬林都分不清楚——」

  「杜法醫,你真是壞死了!」女記者們紛紛對著意氣風發的杜嵐風撒嬌,做作的姿態令在場的學生們全都受不了。

  涓鵑呆望著女記者與杜嵐風當眾打情罵俏,逼迫自己無動於衷,而且她老覺得福爾馬林的氣味快讓她窒息了。幸好剩下十分鐘就要下課,她快要可以解脫了!

  沒想到,杜嵐風竟轉身帶著女記者們走出去。因為訪問即將結束,最後,到室外請杜法醫說一段結語。

  不要走……她在心底吶喊。他走了,她該怎麼辦?

  縱使周圍都是她的同學,滿室的人氣,但她卻感到自己處在黑暗的密閉空間裏,沒有人陪著她,只有殘缺不完整的「布娃娃」……她再也動彈不了,無法呼吸,當他走到門口打算關上解剖室的門時,她猛地往?暀W一靠,失去意識,再也沒有感覺……

  ● ○ ● ○ ● ○ ● ○ ● ○ ● ○ ●

  山口菜子在整理涓鵑房間時,匪夷所思地望著垃圾桶裏的空藥盒,她彎腰從垃圾桶裏撿出藥盒後發現,在藥盒的背面居然還寫著服用的日期,一天一顆,剛好總共二十一顆。

  山口菜子的第一直覺告訴她——這是避孕藥!

  她是老女人了,當然看過避孕藥是什麼樣。而且避孕藥也有很多不同的廠牌,雖然她記不起西藥名稱,不過涓鵑每天固定吃一顆的藥,除了避孕藥還有什麼?

  涓鵑居然私下偷偷服用避孕藥?看樣子,她真的「長大」了!而這一連串很不對勁的舉止,似乎也因此有了合理的解釋。

  菜子的想法一直很單純,從來沒有想過為何從沒見過涓鵑的「男朋友」?但是這麼不合邏輯的事,杜嵐風和菜子卻仍繼續偏執地堅信不移……

  到了晚上,杜嵐風扶著孱弱的涓鵑進門。「菜子。」他大叫。

  菜子從廚房衝出來。「怎麼了?」她見狀趕緊攙扶著涓鵑坐下來。

  「她在解剖課上昏倒了。」杜嵐風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看過醫生了嗎?」

  杜嵐風嘴唇一抿,斜瞪她一眼。菜子難道忘記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鼎鼎大名的杜醫生嗎?「她在學校醫務室躺過了!」

  「喔!」菜子這才稍稍放下心。「涓鵑,好些了嗎?」

  「還好。」涓鵑面色依然慘白。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不要,我會吐……」她虛弱地要求道。「我想睡覺了。」

  「好好,我立刻扶你上樓——」菜子趕緊扶著涓鵑上樓。

  安撫好涓鵑後,菜子若有所思地下樓。

  杜嵐風疲憊地坐在沙發上,他感到一股不曾有過的心急如焚。「涓鵑還好嗎?」

  「睡了。」菜子語帶試探地問:「你替她檢查過了,她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昏倒?」

  杜嵐風說了一大串專業術語,菜子一句也聽不懂,惟一有印象的是什麼腦下丘失調,所以造成昏迷……

  「真的嗎?」葉子不以為然地問。「你真的替她『徹底』檢查過了嗎?」看見杜嵐風一臉不解的模樣,她又小心翼翼地提醒。「從內到外?甚至是女人家的婦科……」

  杜嵐風瞬間臉色大變,他猛地揪住菜子,要她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先說好——」菜子想跟他約法三章。「我說出來以後,你不可以大驚小怪,否則我就不說了!」

  在他將犀利的眼神像機關槍般掃射她全身時,山口菜子咽咽口水,乖乖地吐出心底話兒。「我在涓鵑房間的垃圾桶裏,撿到了吃完的避孕藥盒……她這陣子整個人怪裏怪氣的,一定是有男朋友了……我想她今天昏倒的原因並不單純,搞不好是她懷孕了!」

  晴天霹靂!

  涓鵑吃避孕藥?她懷孕了?

  他完全沒聽進去山口菜子接下來說了些什麼,他的腦海一片空白,當他有知覺時,他已經像旋風般地衝上樓,用力地踹開房門,把昏睡中的涓鵑從睡夢中嚇醒。

  踹開脆弱的房門後,他像鬼魅般地闖入,山口菜子慌張地跟上來,卻被杜嵐風反鎖在門外,任憑菜子在外呼天搶地都不理。

  面對她膽怯退縮,又摸不著頭緒的容顏,他鄙夷地質問:「你……是不是跟男人有一腿?」

  她被他那露骨惡心的說詞,嚇得手足無措。

  杜嵐風一步一步地逼進單人床,他那張臉表情十分猙獰。「你……懷孕了?」

  她瞠目結舌,不明就裏,甚至連解釋的時間和機會都沒有,就被他撲倒在床上。

  「我沒有!」她驀地回神,驚慌地大聲否認。「沒——有!」他全身的重量擠壓著她,壓得她快不能呼吸了。「沒有……」除了這兩個字,驚恐的她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但陷入瘋狂狀態的杜嵐風,根本聽不進任何聲音,只能以強狠掠奪的方式,來宣洩他心中的憤恨。「把孩子拿掉!」他狂亂地咆哮。「我替你拿……」話一說完,他竟要動手撕扯她的衣服。

  「不要!不要碰……我……」她拼命掙紮,從來就沒有任何男人碰過她,更遑論是脫下褲子?「不要……」

  當他的手隔著小內褲碰到那塊禁地時,一時情急的她哭了出來,脫口而出。「我……還是處女!」

  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字敲醒了他?無論如何,他真的停手了,然後一臉疑惑地看著她那梨花帶淚的容顏。

  他為什麼懷疑她懷孕?跟別的男人有一腿?知道他不信任她,涓鵑傷透了心。

  她情緒激動地訴說著這些日子的委屈,連話也說得顛顛倒倒的。

  「我很怕面對那些屍體……自從上過解剖課以後,我怕得不敢再去上學,我頹喪到想放棄當醫生的夢想,甚至怕到生理期都亂掉了,只好私下買DIVINA吃……而且,每天晚上,我都會夢到被我切割的屍塊……」

  她淚眼婆娑、可憐兮兮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去日本,我只好蹺課到東區閒逛……等你回來逼我上學後,我才有勇氣站在解剖臺旁,因為有你那句話支持我撐下去……可是今天你在最後十分鐘,居然帶著女記者們離開解剖室,無情地撇下我,我整個人心都寒了,沒有你在身邊,我再也偽裝不下去……我再也站不住了……」

  他釋懷地閉上雙眼,許久,才輕聲細語地問:「你吃的是DIVINA,而不是避孕藥?」她無聲地點頭。

  原來都是山口菜子惹的禍!這老女人不懂藥物就隨便造謠生事?他回頭再找她算帳!可是,或許就另一個角度來說,他會感激她一輩子!

  「你之所以會在外面遊蕩,是因為害怕上解剖課;你會在解剖室裏昏倒,是因為我不在你身旁——」他一一揭開她的心事。「天啊!你心裏藏了這麼多的煩惱,而我卻一點忙也沒幫上,還錯怪你……」他覺得自己真是可惡極了!

  前嫌盡釋後,千言萬語全化為一個相知的眼神。

  他舒坦一笑,下一秒,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就俯身狂吻她。剛碰觸到她嘴唇的瞬間,她本能地抗拒,回過神後,她反而主動地伸出雙臂環住他、迎合他。

  沒有接吻經驗的她,好幾次牙齒還差點咬到他的舌頭。

  「好痛!」他呻吟一聲,她立即臉紅了臉,望著兩頰嫣紅、嬌艷欲滴的她,他戲謔一笑,薄唇又狂亂地堵住她的櫻桃小口。

  他引導她的丁香小舌深入他的口腔,逗弄他的唇齒,他們舌頭彼此纏繞,越吻越深入,最後吻得如癡如醉、天長地久……

  那一夜,他沒有離開她的房裏。

  山口菜子在心底偷偷竊笑,安心地回房睡覺去也。

  這兩人擠在她的單人小床上,杜嵐風哄她入眠,並給她永遠的承諾。「以後解剖課,我絕對不會再離開你的視線!有我在,你不要怕……」

  這句話她等了好久,如今,她終於如願以償……

  ● ○ ● ○ ● ○ ● ○ ● ○ ● ○ ●

  一大早,她安然地躺在他的懷裏,他的下巴磨蹭著她的頭髮,他們彼此溫存。

  他幽幽地說:「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到無數的阻礙和關卡,沒有人是永遠都一帆風順的。如果你過不了解剖課這一關,以後你要如何越過那無數的荊棘?堅強點,不要輕易懷憂喪志,什麼事情都要想遠一點。

  「上帝賜給你聰慧的頭腦,與同年齡層的人相較,你的天資優異,即便在醫學係裏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你應該好好珍惜你的福分!不要隨便糟蹋自己。」

  「我……」她低聲哽咽。「我真是沒用……」

  「誰說的?」杜嵐風不願看她繼續自暴自棄,鼓勵地說道:「沒有人一出生就可以心想事成的,哪一個人不是必須先經過重重的考驗,才能採收甜美的果實?在成就一件事之前,有哪一個人對自己的抉擇不曾迷惑過?有哪一個人不會心生恐懼,擔心自己走錯路了?你真的覺得經過幾次解剖課,就能夠斬釘截鐵地認清你不是做醫生的料嗎?你就這樣放棄了嗎?」

  她沉默了……心中千頭萬緒不知道怎樣的選擇才是對的。行醫救人是一條艱辛的路,卻也是她一直努力追求的畢生志向。

  「你不是沒有用,你已經具備了成為醫生的理智與聰明,你有本事讓你的腦袋瓜裝滿了密密麻麻的藥名與病徵,現在的你只是一時陷入低潮,對自我產生懷疑,你所欠缺的是對人生的認知。」

  「認知?」

  「人如果只為自己活,原本就很容易迷失人生方向,但是為自己深愛的人而活,你就能活得精彩、活得有價值。」此刻,杜嵐風的臉上竟然出現心痛的刻痕,深深震撼著她。

  「你……為什麼要當法醫?」終於,涓鵑提起勇氣問。

  他表情更加凝重,最後居然岔開話題,若有所思地問:「在你心中,你最深的芥蒂是什麼?」

  「芥蒂?」那一直是涓鵑由來已久的噩夢。「我父母病逝前曾因癌症而飽受生不如死的苦。」長大成人後,她仍是餘悸猶存。「我看著他們的身體彷彿著了火,皮膚表層像要剝裂出血那般疼痛……等我學醫後,我才知道那是體內的癌細胞擴散,爆破分裂的痛讓他們強烈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即將腐壞……我卻只能無助地在一旁看著……」

  「惟有感同身受過,我們才懂得慈悲。」杜嵐風感嘆唏噓。「生命的本質是什麼?只有直接面對死亡,那才會看到我們醜陋人性裏最純潔的一面,才能直截了當地認清上帝派給我們的使命。」

  這時她突然明白,她應該要剔除那些無關痛癢的心灰意冷,消除沮喪感,她覺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極的大笨蛋!

  杜嵐風繼續勉勵她。「只要熬過解剖課,日後你可以選擇皮膚科或是小兒科攻讀啊……那麼以後就不需要動到解剖刀——」他還自我解嘲道。「科技將為人類省去許多工夫,未來或許是機器人替病人動刀,那時,就憑外科醫生的雙手都無用武之地了……」現在的虛擬醫院已經有初步的架構,病患只要上網輸入病徵之後,功能表就開出來了。或許,將來連醫生都會失業呢!

  未來的世界,令人無法想像的寬廣,沒有界限。

  見她遲遲沒有反應,他一時緊張脫口而出。「涓鵑,算我求你——」

  求我?望著他為了自己前途擔憂的模樣,她啼笑皆非。「不——一掃除陰霾,她的心底豁然開朗。「是我求你才對。」她拭去喜極而泣的淚珠,正經八百道。「杜教授,你願意網開一面,給這位迷途知返的學生一次悔過的機會嗎?」她泛著淚光認真地乞求他。「這位學生用生命擔保,她要成為最頂尖的醫生,以告慰父母在天之靈,以及杜教授今日的苦心開示,讓她終於找到了「心靈捕手 。」

  杜嵐風喜形於色。「當然!浪子回頭金不換。」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意。

  「什麼話?不公平!」她大嚷反駁。「我一向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你才是浪子……」

  他才不理會她的抗議呢!「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隨即杜嵐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堵住那張善辯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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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40:54
第七章

  一個吻能改變什麼?

  那天,她讓他吻了自己,她不曉得感受如何,但是,她卻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情不自禁」。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隨著他飄移,無論他身在何處,他的身影就是她的「標的物」。

  那一晚,他和她在單人床上相擁而眠——這象徵什麼?

  她不想追究,但她心裏卻明白的知道,他已經成了她生活的重心,因為他的陪伴,讓她懂得什麼叫快樂。

  那是愛嗎?

  她笑自己想太多了,也覺得自己根本就是異想天開,她在妄想什麼?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吻,只是兩人同時擠在一張小床上,什麼事都沒發生……她又在期待些什麼呢?

  處在情欲開放的現今社會,她顯然與同學們格格不入。一個吻,或是跟男人同睡在一張床上,對習慣速食情愛的e世代來說,並不算什麼;但是對保守的她而言,已經是一大突破。

  她也明白這個時代,這些行為並不能強硬要求男人負責任,也許在他心中,做那些事一點意義都沒有……

  不過,經過那一夜敞開心房的深談後,冥冥之中已經改變了他們之間的互動關係,彼此的生活也因為對方的介入而更加多採多姿。

  「我是好學生,所以我要懂得敬老尊賢、尊師重道。」現在的涓鵑,三不五十就會冒出一些刻意阿諛奉承的話。

  他「老」了嗎?他是「賢」人嗎?這位乖學生現在只要一面對被眾人稱揚的「法醫王」,總是不斷乘機調侃他!

  他們之間充滿了歡笑,除了彼此習慣性的冷嘲熱諷之外,唇槍舌戰中,總是一露出無可言喻的溫柔和在乎。

  涓鵑成績突飛猛進,成為杜教授的得意門生。由於他們在校園中幾乎是形影不離,所以學校內流言四起,逐漸鬧得滿城風雨,大家一致認為齊同學和社教授似乎太「親密」了……

  涓鵑面對同學的打探,總是淡淡地說:「『親戚』,現在又多了一層師生關係,加上是班上的小老師,而且他還是我的指導教授,自然會常和杜教授見面討論課業。 That's all!」一句「親戚」就打發了所有的疑問。

  文質彬彬,又在醫學領域屢有建樹的杜嵐風,當然是眾多女學生愛慕的對象。因此報告裏時常夾著示愛的卡片,e-mail傳的不是作業,反而是一篇篇曖昧情話……女學生們像是蒼蠅盯上甜食般地黏上他。

  有一天,涓鵑在無意中發現,居然連校花、系花都暗戀著杜嵐風時,她原本容光煥發的臉蛋竟因此而黯然。

  涓鵑呆呆地注視學校長廊的大鏡子,若有所思。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雖然長得不難看,但頂多也只能算是中等美女。

  此外,她只是窮人家的小孩,又有個混黑道的大哥……不光彩的家世背景,讓她對自己缺乏自信。

  而今,因為杜嵐風,她想變美想瘋了……,她想成為他的「目光焦點」——讓他的眼裏只看得見她一個人。

  她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鼻樑思忖著,想要彌補天生的不足,當然就要靠後天的改造嘍!

  「整型」?這兩個字莫名地跳入她的腦海。

  她是學醫的,當然對現在的美容醫學不陌生,可以用矽膠隆鼻、豐胸,也能用鐳射把雀斑燒掉……

  然後,她陷入自己的幻想世界,彷彿從鏡子中看見自己成為令人驚艷的大美女,而她也如願地和杜嵐風雙雙站在一起,看來真就像是一對金童玉女。

  「在想什麼?」不知何時,他也走到鏡子前,跟她並肩站在一塊兒。「在做白日夢啊!」他露出超級迷人的笑容,足以讓每個女人為之瘋狂,撲倒在他腳下。

  「沒……」嫣紅的霞光飛上她的粉頰。

  「這次你考得很好,滿分!」他先向她報喜。「恭喜你,恢復水準!」

  然後他們便一起步出長廊。

  很快地,兩人一如往常般,又成為眾人的焦點。也只有在她和杜嵐風漫步在校園裏的時候,彷彿被他的光環庇蔭般,她突然變成討人喜愛又讓人尊敬的天使。

  如果她真是天使,應該是十全十美的。天使擁有皎潔無瑕的容貌、聖潔的品德,讓所有的人景仰。

  「怎麼了?」她發現他會不自覺地抓手。

  「奇怪,手有點癢。」

  「要緊嗎?」她發現他的手背有些紅腫。

  「小毛病,擦點藥膏就好了。」他不以為意。

  「要小心喔!」她緊張地說。「你是巧妙鬼手『法醫王』,靠的就是這雙手,千萬不能出事。」

  「奇怪,你這麼關心我啊!」他有點沾沾自喜。

  「才不是呢!」她說得冠冕堂皇,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我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只不過是先替所有的病患擔憂罷了。」

  「少來!」他敲了她腦袋一記,哈哈大笑道:「我才沒有那麼偉大……」

  他們打情罵俏的情景,光彩四射,真是一幅令人動容的畫面。

  涓鵑的心底已打定主意,雖然美容整型會花很多錢,不過她還是想要讓自己變美。

  何況他給她的提款卡裏至少還有七位元數的存款,所以她不需要擔心費用的問題。

  她是不清楚他的身家財產究竟有多少;不過,她很感謝他的大方;雖然她老是想不通,他為什麼給她這麼多錢花用?連她那身為黑道大亨的哥哥也沒對她慷慨過。

  雖然費用方面不需要煩惱,但她仍不免擔心會產生「後遺症」——

  畢竟「整型」是以不正常的外力介入人體,多多少少會產生一些副作用。

  如果去隆乳,將來她生產後會不會有喂母乳的困難?而鐳射打雀斑雖然說幾乎沒有任何副作用,不過手術後不能曬太陽,至少要過三個月不見天日的隱居生活。

  至於隆鼻,如果不小心,也很容易塌陷,再也無法恢復原狀。抽脂就更可怕了,不但會疼痛瘀血,如果弄不好,還可能會致癌……更何況要找到一家可靠又隱密的醫院,也是件傷腦筋的事。

  她突然靈機一動,轉頭問他:「杜嵐風,你有沒有什麼熟識的整型醫生?我有個朋友想去整型……」她現在仍然習慣連名帶姓地叫他。

  「你朋友?」他好奇地問。「什麼樣的朋友?」

  無形中,他已經習慣性的關心她的交友情況。此時他的心底充滿疑惑,她怎麼會認識這些阿裏不達的朋友,年紀輕輕就「肖想」整型?真是不單純……

  「是女的朋友啦!」她居然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嬌憨語氣說道。「你不要管那麼多啦!告訴我哪一家比較好?當然還要隱密、安全一點的……」

  畢竟,現在社會雖然挺開放的,但是女人整型還是件不太光彩的事,一旦曝光,就會被視為虛榮造假,再過分點,甚至有人會批評這種人工美太惡心。

  說到這兒,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故意略帶試探地問:「我聽說……杜法醫本身就是個深藏不露的整型大師。」杜嵐風笑得暗藏乾坤,既沒承認,也不否認。「是有一家頗有好評……」他被她不曾有的撒嬌神態弄得失去戒心,直截了當地說。「那間私人診所受到很多女明星的歡迎,據說那裏的整型大師技術高超、口風又緊,專門幫名女人和女明星們訂作完美身材……」

  「那間診所合法嗎?整型大師是密醫嗎?」

  他搖頭。「去辦一張營業執照,不就每年都得乖乖繳稅,這樣一來,會損失多少賺頭?根本不符合快速致富的經濟效益。至於那位整型大師當然不可能是密醫,他可是一流的外科醫生,平時極受各界的敬重,整型只是他私底下的兼差而已。」他語帶暗示,可惜一時之間她卻會意不過來。

  「那不是削翻了嗎?怪不得臺灣人都說當醫生的人最市儈、最現實——」她無奈道。「現在念醫學係的人幾乎都是為了要賺錢,不是想行醫救人。」

  「別那樣說,還是有很多具有道德良知的醫生啊!」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不敢說我有多完美,或是自己多高尚、完全不愛錢之類的話,但是我利用空檔時間,自願接下法醫的工作替死者驗屍,也是一種回饋社會的方式。」

  由於法醫人才在國內一直相當缺乏,尤其這分工作的辛勞與收入不成比例,因此,就更沒有醫師願意屈就,擔任法醫的工作。

  「我相信你的用心——」她面色一整,認真地望著他。「我也相信你不會騙我。」包括那家他介紹的私人診所。

  她相信他——奇異的,這竟讓他感到很驕傲。比起讓任何病人起死回生都還要讓他悸動和滿足。

  ● ○ ● ○ ● ○ ● ○ ● ○ ● ○ ●

  星期天。

  鮮少出門的杜嵐風,今天卻破天荒地一早就不在家了。

  早上出門時,涓鵑還聽到菜子很吊詭地問:「又要『兼差』啊?」

  「是啊!」杜嵐風露出色迷迷的笑臉。

  「是不是又有哪一個大明星要隆胸?」菜子諷刺道。「杜醫生還真有眼福和手福,可以免費觀賞名女人的雙峰!」菜子語帶玄機,涓鵑立即敏感地皺起眉頭,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她竟然把那位未曾謀面的「整型大師」和「法醫王」杜嵐風聯想在一起?

  她在心底竊笑,實在太有趣了!他們會是同一人嗎?沒關係,今天,她就能夠親眼目睹這位杜嵐風推薦的「整型大師」廬山真面目。

  杜嵐風原本一臉賊笑,不過一看到涓鵑,他突然又正經了起來,似乎很怕留給涓鵑一個「不良印象」。「對不起,我今天不能陪你……」他說話語氣好溫柔,記佛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沒關係,我自己的功課都忙不完了!根本沒時間出去——」其實她心底當然另有打算。不過,狡黠的她絕對要讓他感到有些愧疚,她刻意問道:「你仍然不準我和哥哥連絡嗎?」

  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不由得感到心疼,可是也立刻激起他的無名火。原來,他的「努力」還不夠,她的心裏仍然惦記著齊桓逸……

  他冷酷地道:「你是我的『人質』,只要我高興,隨時都可以找個『藉口』,讓員警抓齊桓逸入獄——」

  老是同一套唬人的說詞!誰相信他啊?

  盡管明白他只是虛張聲勢,不過她卻聰明地不拆穿他。她和菜子互望一眼,心照不宣,他只不過是想要她留下來,留在他身邊……

  她沒有回嘴,直接掉頭走上樓去。

  他望著她瘦弱無骨的背影,竟升起濃濃的不舍,他不忍心看到她傷心絕望的模樣。

  不過他並沒有看見,低著頭的涓鵑,嘴角正掛著一抹詭譎的笑意。其實,她並不會很想念哥哥,雖然她和哥哥已經許久沒有連絡,但她卻一點也不擔憂。畢竟,桓逸經常派人跟蹤她,相信透過那些人的回報,他會知道她過得很好。

  現在,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杜嵐風……今天他不在家更好,她正好可以乘機溜出門,去執行她偉大的美女整型計劃。

  他前腳才出門,她後腳也跟著跨出去。

  菜子不會過問她要去哪兒,她們倆早已培養出很好的默契,很多時候,這兩個女人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

  ● ○ ● ○ ● ○ ● ○ ● ○ ● ○ ●

  依循著杜嵐風給她的住址,找到了這間位在高檔的L路上雙星大廈裏的診所,涓鵑不禁吹了一聲口哨。「好隱密的私人診所!」

  她並沒有先打電話預約,原因是她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巧合地遇上這位被杜嵐風推崇備至的整型大師?

  她正想鼓起勇氣撳下電鈴,沒想到鐵門卻自動開了,原來是正好有人要出來,還真是巧呢!她泰然自若地走入,進了電梯,直達八樓。

  這是棟雙並大樓,一層樓有兩大戶,寬敞的玄關讓人感覺很舒服。涓鵑走出電梯,發現右邊的大門旁掛著一塊小小的金色招牌,上面刻印著:杜大夫整型診所。

  杜大夫?她遲疑了一會兒,該不會是他吧?!但這可能嗎?,如果真的是他,那她還要進去嗎?

  就在涓鵑遲疑的時候,她發現精雕細琢的大門無巧不巧地露出一道細縫,從裏頭隱隱約約傳來一男一女對談的聲音。

  「杜醫生,謝謝你的巧妙鬼手,讓我的雙峰更加傲視群倫了!」涓鵑聽了差點起雞皮疙瘩,真惡心的腔調!

  她好奇地踏起腳尖,試圖讓自己看得更清楚,她伸長了脖子——

  原來,這對狗男女正好站在手術室門邊,正對著涓鵑的是一位當紅的女藝人,此刻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顯得更加魅惑人心;另外一個被壓在門板背對著她的男子,想必就是「整型大師」了吧!此時屋內的兩人正緊靠在一起。

  涓鵑不怪那女人主動勾引的淫蕩行為,心底倒是很瞧不起這位順勢揩油的「整型大師」,她強烈地認定他是個沒品的男人!

  「你知道嗎?」那女人嗲聲道。「女人擇偶時,最希望釣到的金龜婿,一定有像你們這種外科或整型權威醫生……」那女人碰到整型大師的重要部位了嗎?涓鵑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他甚至呻吟了一下,同時也讓涓鵑的心震了好大一下。嗯?好熟悉的感覺……

  「如果能嫁給你,那我一輩子都不愁吃穿,也不用再拋頭露面。我願意從此息影,專心侍奉你。」整型大師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好像掉落到那女人的幽谷裏……「你這個人人景仰的『法醫王』,會喜歡上我嗎?」

  話語一出,涓鵑彷彿遭到雷擊般僵立原地。

  原來,這個不要臉的「整型大師」真的就是杜嵐風本人?!

  正當涓鵑氣得想要轉身離去時,屋內突然傳來他的聲音——

  「不!」他泰然自若地回答。「惟有靠我這雙令人驚奇的手,才能讓你的雙峰如此豐腴有致,我不拒絕你的碰觸,只是不想傷了你的自尊心……如此看來,你已經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他無情地轉過身子。「你走吧!基於職業道德,我還是會幫你保守你整過型的秘密。」

  「你——」那女人的雙眸冒出熊熊怒火。「『法醫王』有什麼了不起?是你調戲我、碰觸我……你以為我是免費的下流妓女嗎?哼!」

  「是你主動『挑逗』我的吧?!」杜嵐風不明白為什麼就是有些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憑什麼女人可以肆無忌憚地勾引男人,最後還裝出一副被欺負了的可憐姿態?

  他一點也不怕她生氣,反而威脅她。「我是很有專業素養的醫生,替病人保密是我的責任,但是萬一有人敢逼迫我,就別怪我讓『那個人』成為八卦新聞的焦點人物!」

  「你……」眼前的杜嵐風臉上竟流露出一股陰鷙殺氣,與前一刻的嬉笑風流簡直有若天壤之別,莫非這才是一代名醫的真面目嗎?

  這女人縱使心不甘情不願,可是卻對他毫無辦法,她一臉怨恨地掉頭就走。

  大門一開——

  出人意料地竟有個年輕女孩站立在門前。

  是涓鵑?

  這衝擊真是不小,剛剛他戲弄威脅女人的一字一句,一定全被她聽見了!杜嵐風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涓鵑面無表情地裝傻道:「我想要整型,請問杜醫生是……」

  那女明星的臉色十分難看,糟了!眼前這個年輕女孩看清楚她的臉了——她可是當前影視紅人之一,現在居然來隆乳?平日在觀眾面前裝模作樣的女明星,這下竟有如喪家之犬般迅速逃離現場。

  現在,只剩下他們兩人,關上診所大門後,氣氛變得極為尷尬。

  「別告訴我——是你要整型?」杜嵐風不客氣地質問。

  「抱歉了!」涓鵑好整以暇道。「我應該事先打電話預約。但我怎麼也沒想到,原來這位『整型大師』就是鼎鼎大名的『法醫王』,受到學生愛戴的『杜教授』!」她露出一個超級僵硬的笑容。「沒想到,我竟然有這分榮幸看到了一出男歡女愛的好戲,只可惜正精採時,卻草草結束了!」

  「這不是重點。」忽地,他有如一頭失控的野獸般咆哮。「你為什麼要整型?」

  「因為我長得像醜小鴨!你也看到了,我跟剛剛那位身材火辣的女明星相比,簡直像是未發育的小女孩……還有我的塌鼻子、雀斑……我的外貌根本一無可取!」涓鵑越說越自卑。

  突然,她臉色一整,疾言厲色地質問道:「想不到你竟然昧著自己的良心,賺這種黑心錢?私下成為名女人趨之若騖的『整型大師』,然後乘機明目張膽地猥褻她們、調戲她們——」她咬牙切齒地指控。「你不但低級,而且下流!」

  「誰、低、級?誰、下、流?」他氣得臉色發青,她不分青紅皂白的指控,他火大道。「那些女明星應該感激我,全憑我精準的刀法降低了整型風險,才讓她們得到了滿意的效果,所以她們才會心甘情願地付出大筆鈔票作回饋。如果不是我,你想想有多少女人的外貌會毀在不當的整容手術下?」

  他冠冕堂皇道:「這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我不覺得我有錯,我也從來沒說過我是一個光明磊落、奉公守法的人。我會走旁門左道,用我的專業賺取暴利,這又有什麼不對?」

  他其實大可不必在意她的指控,可是他卻強烈的感受到傷害。她怎麼能說他既低級又下流?他已經將所有的感情都孤注一擲地放在她身上了……

  此刻的他更是氣極攻心的口不擇言,用言語傷害他最心愛的女人。「你的眼睛到底看到了多少真相?用你聰明的腦袋好好回想,根本就是她主動勾引我的——」他理直氣壯地說。「我只是順她的意開了個玩笑,自娛娛人罷了!」

  原來,這些親密的舉動根本不算什麼!那他們的吻又算什麼?

  她終於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她竟以為他的吻代表真情相許?顯然他只當那是無傷大雅的男女遊戲罷了!所以他仍然可以大大方方地到處和女人調情……

  原來,他們一起擠在單人床上那種甜蜜溫存的感覺,全都是假的!

  她低著頭,不想讓他瞧見她的哀痛神情。而他趁著她靜默的機會,咄咄逼人道:「不管你看自己哪裏不順眼,我都不會同意你整型的!」

  因為,他愛極她這副長相,就算是塌鼻子、有雀斑又如何?沒有女孩子能像她這樣擁有古代文弱書生的氣質。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她反復低吟他剛才說過的話,這麼說來,他們就是互相傷害嘍?

  齊涓鵑覺得自己永遠都弄不懂他——杜嵐風身上混合著善良和邪惡的特質,他同時是陰間與天堂的使者……他本身就是一個謎,她永遠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不過,她的心已經死了。此時此刻,她迫切需要的是獨自療傷,而不是繼續和他在這兒牽扯不休!

  反正,他不會看上她的,她根本配不上他。

  好勝心極強的她,不願意在他面前落淚,於是她以僅存的驕傲狠狠地反擊他。

  她豁出去了。「利用?」她冷嗤。「你從頭到尾就只知道利用?那我告訴你——對我而言,你也沒有利用價值了!」她說出讓他撕心裂肺的話。「我哥哥已經出獄,華月容命案也宣告偵破了!我就不相信我還有什麼『把柄』落在你手裏,可以讓你困住我?」

  她邁出步伐,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你敢——」

  他暴跳如雷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卻被她兇狠地踹開,隨即,他感到一陣椎心刺骨的疼痛……她又踢他?他痛得松開手。不過,她沒有忽略掉那雙光潔的手,此刻居然戴著白手套?!莫非他的手……

  不管他,她不想再為他牽腸掛肚——她要離他遠遠的。

  他痛得蹲在地上,但肉體的疼痛不算什麼,最痛的是他的心,她的離去,更令他感到蝕骨泣血般的難受……

  ● ○ ● ○ ● ○ ● ○ ● ○ ● ○ ●

  涓鵑沒有任何感覺,像個遊魂似的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她的初戀……無聲無息地結束了。不!那甚至稱不上初戀,而是單戀,可笑的單相思。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愛上某個人,因為她自始至終就只曉得要努力用功念書,把心專注在課本上。她從不注意男人,也不會有男人看上她。

  直到她意外闖入他的生命,他強烈要求她留在他的身邊,她才開始感受到愛。

  愛?

  她現在已經懂得什麼是「愛」,以及愛上一個男人的心情,那種全世界只圍著他旋轉的感覺……

  她該為自己高興還是哭泣?她這個除了念書還是念書的書呆子,竟能經歷過這樣刻骨銘心的感情。

  愛上杜嵐風是她這個醜小鴨一場美麗的夢;對她而言,他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啊!所以縱使他不愛她,他只是玩弄她的感情,她也不會有恨……畢竟,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導自演一場自欺欺人的遊戲,現在不過是提早面對現實罷了!

  她不是灰姑娘,辛蒂蕾拉洗凈一身灰,還是個大美人;而她只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有美夢成真的一天。

  不能哭,沒有了愛沒關係,反正,她本來什麼都沒有……她根本沒有立場難過。

  天空不知從何時開始飄起小雨。

  她突然分不清楚,灑在她臉上的水,究竟是雨滴,還是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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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9 00:41:19
第八章

  山口菜子站在豪宅門口乾著急。「怎麼兩個人都失蹤了?」

  一整天,臺北的天空烏雲密,下了好幾場疾速又短暫的驟雨。現在,夜幕低垂,空氣中充斥著潮溼的氣味。

  涓鵑終究還是形單影只地走回來。

  她為什麼還會繞回來?她不是已經決定要一走了之了嗎?不!她捨不得,她做不到。她很沒用,居然開始眷戀這裏的一切……她想再回來看這宅子一眼,至少讓她當面向山口菜子致謝,感謝她在這些日子裏對她的照顧。

  「涓鵑,你……」山口菜子看著神情恍惚的涓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全身被雨淋溼的齊涓鵑,溼漉漉的臉蛋兒顯現出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

  「剛剛下了陣西北雨,正好我沒帶傘,乾脆就趁著興頭淋雨,還挺痛快的。」她委婉道。

  可是,菜子的眼裏只看到一張讓人心痛的憔悴容顏。「別說什麼,趕快進門吧!你先洗個熱水澡,我去下些水餃給你當晚餐。」

  「不用了……」她永遠不要再走進這扇門,她不要再受任何委屈。「我來——」她恍如喉嚨裏梗著核桃般艱澀道。「我來只是想要跟你道別的,謝謝你……這陣子的照顧。」

  「你要走了?」山口菜子驚訝地望著跟她行禮道別的涓鵑。

  「我要回家了。」她輕輕地點頭,還篤定地說:「回『我的』家。」

  「不!」菜子驚愕地叫嚷。「你怎麼能說走就走?你這樣太對不起嵐嵐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現帶給嵐嵐多大的快樂嗎?」菜子劈哩啪啦說個不停。「我最瞭解嵐嵐了,從前你還沒出現時,他的臉上總是看不到一絲笑容,自從有了你,嵐嵐一天到晚都眉飛色舞——」

  「不!」涓鵑的淚水再度潰堤,她再也承受不了任何刺激,她涕淚縱橫道。「才不是這樣,他根本就是個虛情假意的小人!他不斷欺騙我……」

  「不可能!」菜子瞭解杜嵐風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男人。「你不瞭解嵐嵐,他其實感情很豐富,並不像他外表那麼冷酷的,你們之間一定有天大的誤會!」

  「是啊!」涓鵑哭喊道。「他的確感情很豐富,他的感情豐富到擁有傷害別人的能力。他可以使別人動情,自己卻鐵石心腸;他主宰一切,其他人不過是任他擺的玩偶……」

  「我不是傻瓜!涓鵑。」菜子語重心長道。「我看得出來,你愛著他!」望著涓鵑赧然的反應,菜子釋然道。「我也曾經年輕、曾經戀愛過,你那愛恨交織的表情,騙不了我……」

  驀地,電話鈴聲從大廳傳來,打斷了她們的對談。

  「你先不要走。」菜子要求道。「等我接完電話,我們再談——」

  她跑進大廳接起電話,想不到話筒那端,竟傳來一件有如晴天霹靂的消息!

  是杜嵐風打來的,他有氣無力地問道:「菜子……涓鵑在嗎?」他不敢奢求涓鵑會回到他身邊,如果她不在了,他也下定決心,不論她走到天涯海角,都要把她追回來。

  菜子壓低聲音回答。「涓鵑在,不過她正打算要走了。她在鬧脾氣,寧可站在外面淋雨也不肯進門來。」

  一聽見她還在,杜嵐風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不過,下一刻菜子就興師問罪道:「嵐嵐,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你現在人在哪兒?」瞧他仍然口口聲聲記掛著涓鵑,菜子深信,嵐嵐不可能不在乎她的。

  杜嵐風苦笑道:「我在T大醫院……」菜子聞言大驚失色。

  「你請涓鵑來看我好嗎?我好想見她……求求你,務必成全我最後的心願——」冷不防地,電話被切斷了,似乎是因為他沒有力氣再繼續說話。

  「嵐嵐,嵐嵐……」

  電話那一頭的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杜嵐風現在正處在生死關頭?

  菜子衝出門抓著涓鵑往外跑。「現在不是吵架說理的時間,我們趕緊到醫院山吧!嵐嵐生病了……」

  「醫院?」涓鵑頓時心都寒了。「生病?」

  杜嵐風怎麼了?不好的兆頭閃過她的腦海,她記得他說過他的手……

  但自尊心極強的她,仍忍不住說出違心之論。「他怎麼樣了都不關我的事……」其實,她已經心急如焚。

  「你不要再意氣用事了!再不去,怕來不及見嵐嵐了!」菜子哽咽地說道。

  「什麼?」來、不、及——這三個字讓她整個人心魂俱裂。涓鵑再也偽裝不了心亂如麻的感受,情不自禁地啼哭出聲。

  兩個女人連忙火速趕往醫院。

  ● ○ ● ○ ● ○ ● ○ ● ○ ● ○ ●

  病房裏——

  涓鵑顫抖地望著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的杜嵐風。她無法相信早上還是生龍活虎的他,現在卻變得奄奄一息。

  他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打著點滴,喃喃囈語:「涓鵑,涓鵑……」

  他連幾近昏迷時,喊的都是她的名字,涓鵑再也無法口是心非,假裝不在乎了。

  「他的手中了屍毒。」護士小姐無奈地說。

  屍毒?

  涓鵑的武裝在一瞬間全都瓦解了,她顫抖著跪在病床旁。「嵐風——」第一次,她如此哀傷又親密地叫喚他的名字。「嵐風,你醒醒吧!」

  雖然她還不清楚他的狀況如何,可是,她卻真的害怕他會一病不起。

  父母死亡的陰霾再度籠罩著她,但那時畢竟她還是懵懂無知的年紀,而今,她已經長大了,切切實實地明白死亡的可怕。

  她從來沒有像此刻如此接近死亡的感受,她怕死神會再度降臨,帶走她最心愛的人。

  「我好怕……你不要離開我……求你……」她一股腦地宣洩出所有不安。「再不說,就要來不及了嗎?」

  她一臉悲戚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會愛上我,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可是面對你遊戲人間、視女人為玩物,以及對我若即若離,甚至是逗弄我的一些舉動……我都不會怪你、恨你,因為我清楚的知道,是我自己高攀不上你,所以我不敢奢望你的垂憐,我只是要你知道……」

  她真情流露地告白。「我愛你,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愛上你了……」

  下一秒,他居然神奇地起死回生了,他倏地抬起頭來,狂亂地堵住她的櫻桃小口。

  她錯愕萬分!「你……」該死!她一定是中計了,真丟臉,她竟然在他面前自掀底牌。

  「我愛你,涓鵑!」他悸動不已。「只是,我不敢讓你知道——」

  或許我們都曾經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但惟有愛過,才會警覺我們的心竟是如此的脆弱與狹隘,禁不住一點損傷。

  他比她還激動,拼命地想要證明他的真心。「我絕對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花花公子,相反的,我從來沒有玩弄過任何女人的心。我吻你,或是陪你一起睡……這一切都不是玩弄,而是愛你的表現。」

  他也有猶豫不安的一面。「只是,我也不敢相信我竟會愛上齊桓逸的妹妹,剛開始我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真愛?天啊!你就這麼闖進我的世界,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像你這樣讓我患得患失。我怕,怕你會觸碰我心底深處最脆弱的一面,所以我不敢再對你更進一步,只好盲目的逃走,避開你。」

  他諷刺道:「而且愚蠢的我竟然想用另外一個女人試驗自己對你的感情……早上你在診所撞見的情景就是如此,那個女明星只是湊巧成了我的實驗品。」他一本正經地說。「但是我發現我對她居然毫無感覺——任何女人對我都不再具有吸引力!」他怨嘆連連,害得涓鵑不禁破涕為笑。

  「我心裏只有你。」杜嵐風的真心毋庸置疑。「我愛你!」

  這下,換她忸忸怩怩。「你不可能愛上我的。」她強調。「我是醜小鴨——」

  「你不可以妄自菲薄!」他有點光火道。「你知道你那股出塵靈氣的美,是如何迷惑我的嗎?」

  她因焦慮不安,不畏風雨直奔醫院,全身都溼透了,在空調的吹襲下,她不中得微微打著哆嗦。而杜嵐風熱烈的告白,卻讓她滿臉通紅。

  在他熠熠生輝的眼瞳裏,她有如晶瑩剔透的雨中仙子。「你有波光瀲艷的美眸,白皙如凝脂的雪膚,嫣紅的朱唇,純凈的氣質,這些都足以撩撥我的心弦。」

  「但是,我有雀斑、塌鼻子……」她始終很介意這些缺點。

  「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就算是我——」他偷偷告訴她一個他身體的秘密。「我的屁股上有一個很大的、像臺灣形狀的褐色胎記,你要不要看?」他作勢要脫下褲子。「記住喔!這是我獨一無二的標志——」

  「討厭——」她撇開頭大叫。

  他哈哈大笑地撲向她,把她拉至床上,雙手不安分地對她伸出魔掌。

  「不對,」她緊張萬分道。「你的手……」

  「小傻瓜!」他對自己的妙計得逞感到有些沾沾自喜。「只是蕁麻疹而已!因為紅腫得難看,所以戴手套遮醜。只要吃吃藥、塗點藥膏就可以痊癒。」

  「可惡!原來這只是一場精心安排的騙局,害我還像呆頭鵝般為你擔心!」涓鵑不滿地嘟嘴道。「我真是個傻瓜,居然會對你心軟,無法不管你的死活——」

  「不使出撒手 ,我們的關係又怎能撥雲見日呢?」畢竟,他們已經在原地踏步太久了……

  當如花嬌顏映入眼簾,他的雙眸不覺地迸射出異樣神採。

  菜子不知何時早已悄然離去,她真心為嵐嵐能找到美好的歸宿而高興得喜極而泣。如今,她終於對得起嵐嵐的母親了……

  ● ○ ● ○ ● ○ ● ○ ● ○ ● ○ ●

  歷經一番折騰之後,他們終於回到溫暖的家。

  他要她趕緊好好洗個澡,以免來回奔波受了風寒,他自己也上樓去梳洗一番。過了一會兒,兩人才神清氣爽地下樓。

  菜子煮了一些水餃和一鍋玉米湯,給他們倆當宵夜充饑,然後就很識趣地趕緊回房休息,留下小倆口獨處一室。

  他們心滿意足地吃著水餃,喝著香噴噴的奶油玉米湯;吃飽後,兩人一起洗碗、整理餐桌。

  可是,無論涓鵑走到哪兒,他總是膩在她身邊,就連她害羞地說要回房了,他還是一直跟著她不放。

  「我捨不得離開你……」他仍然緊黏著她,回到她的小房間後,火熱的吻不斷地落在她的臉頰上。

  親密的欲望,簡直如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他們雙雙倒在床上。

  他滾燙的唇不斷落下,他急切地吸吮她的芬芳。

  「唔……」涓鵑瞪大眼睛,被他狂野的熱吻折騰得幾乎無法呼吸,身體也無法動彈。

  他就像是一頭猛獅,瘋狂地奪取她的嬌嫩。他的舌尖大膽地竄進她的口中恣意攪和,火熱地挑逗著她每一處敏感的部位;他的每一個呼吸、吐納,都夾帶著撩人的火焰。「涓鵑,喔!涓鵑,我的涓鵑……」

  「不行……」齊涓鵑用盡全身的力量推掙他,當他的吻變得愈來愈狂野孟浪,火熱的大掌也肆無忌憚地侵入她的上衣內,愛撫著她的雙峰時,她一慌,竟然在他的舌尖上咬了一口。

  舌上傳來的刺痛驚醒了他,他倏地放開她,緊接著便感覺到口中湧上一股鹹腥的味道。

  「對不起……我——」她連忙爬起來道歉,卻連話也說不清楚。

  他汗流浹背地躺在床上。「咬得好,不然……」血脈賁張的他彷彿被迎面潑了一桶冷水,澆熄了他所有的激情,讓他不敢再造次。

  「我不是……」她別扭地說。「我知道人體的每個部分,都是上帝鬼斧神工的傑作,可是我的胸部……好小。而且我覺得……處女膜雖然只是復雜人體裏一小片微不足道的薄膜,但我還是覺得……很重要。很可笑吧!我竟然這麼保守……」

  下一秒,他貼心地擁住她,輕吻她的額頭。「我懂了——你有你的矜持,你傳統的一面並不落伍,反而會讓我更懂得尊重、疼惜你。」

  他輕撫她的面頰,不希望她因此覺得愧疚。「你並沒有錯,不需要為此覺得太好意思!」

  接著他又坦白地說道:「其實我很討厭胸部大的女人,你相信嗎?」這可是「整型大師」的肺腑之言。「我替太多名女人隆過乳,所以我覺得那些大胸脯都很假……」他咳了咳。「我喜歡原始自然的胸部。這樣才能凸顯上帝最完美的傑作。」

  他突然伸手罩住她的胸部,讓她倒抽一口氣。「這樣的大小正好適合我手掌的尺寸。」他把玩她的雙峰。「你的胸部雖然不大,但纖合適度,握起來剛剛好。」

  「不……」她敏感地微顫。「不要再摸了!我怕……我會把持不住。」

  一雙深邃的眼珠深情地凝望著她。「你的純潔讓我不敢褻瀆。」他深吸一口氣,以前所未有的正經語氣問道:「你願意嫁給我嗎?」

  「你……你在跟我求婚?」就在這張小床上?

  沒有皎潔的月光當背景,沒有詩情畫意的一百朵玫瑰當序曲,也沒有羅曼蒂克的濃情蜜意,他的求婚單刀直入、簡潔有力。

  雖然窗外烏雲密佈,室內也是一片灰暗,但是這個一點都不浪漫的夜晚,卻是讓他們人生產生重大轉變的關鍵性時刻。

  畢竟重點不是場景,而是他們真誠相愛的心;無限溫暖的情意洋溢在他們心頭。

  他承諾道:「婚後,你可以做任何事,我不會限制你,但是我會鞭策你繼續完成學業,成為傑出的醫生。你絕對可以兼顧學業、家庭及將來的事業……」

  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怕她會拒絕他,甚至他的手心還因此一直冒汗。

  此刻,她終於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對自己的真心真意,原來,他心底渴望被愛的那一面,與天真的孩子無異。

  她出乎意料地主動往他身上倚靠,偎在他的懷裏,給他一個纏綿悱惻的吻。「我願意做『法醫王』的妻子。」

  「真的嗎?」他欣喜若狂,卻又無法置信地試探道:「你還很年輕,這麼早嫁給我會不會太委屈?我怕你會覺得我束縛了你。」

  「嗯,你剛不是說不會限制我嗎?」她又輕啄他一下。「傻瓜,遇見你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緣分,我怎麼可能會覺得你是我的束縛呢?」她笑得合不攏嘴。「反倒是我沾你的光呢!」想必將來光靠著「法醫王」的光環庇蔭,就足以讓她在行醫的這條路上走得平穩順利。

  她心生感激,淚眼迷蒙地說道:「能做你的妻子,是我的榮幸。謝謝你愛我……」

  「你才是小傻瓜!」杜嵐風哭笑不得地說。「你不必這麼謙卑!我才應該要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謝謝你願意陪著我——」

  她傻傻地瞪著他眸中的淚光。「我會一直陪伴著你,直到地老天荒。」她許下海誓山盟的承諾,想不到一向過於理性的自己竟有如此柔情款款的一面!

  不過,先禮後兵的涓鵑,隨即不客氣地開出一個條件。「別高興得太早,我還有一個要求——」

  「無論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杜嵐風竟然一副戰戰兢兢、惟恐她會反悔的模樣。

  「把私人診所關了。」她嘴巴隊得好高。「我可不容許我老公成天捧著其他女人的胸脯。」

  他遲疑了三秒鐘,果斷堅決地答應。「沒問題,而且我還會把房子賣掉。」

  在她高呼萬歲之下,兩顆心在今晚彼此相許,得到幸福。

  那一夜她終於如釋重負地寫了一封信給哥哥齊桓逸。

  信上只有潦草的幾個字:「逸,我已經成功馴服杜嵐風,他愛上我了……」相信這幾個字,足以讓哥哥放下擔憂已久的重擔。最後,她還頑皮地加上一行:「杜嵐風要到你家提親唷!」她寫好信打算趁明天上學的時候寄回家。

  想不到,人生處處有驚奇!

  她要做新娘子了……跟淺芝一樣,早早便跟心愛的人共組家庭,嫁作人妻。

  這樣的結果究竟是好還是壞?

  當然好——因為她相信杜嵐風將會成為一個全心呵護她一輩子的好丈夫。

  ● ○ ● ○ ● ○ ● ○ ● ○ ● ○ ●

  多棒的一天!

  杜嵐風偕同齊涓鵑到「法老王」家提親,不但兄妹倆即將團圓,連多年不見的兄弟也會再度聚首。

  一大早,齊桓逸就六神無主地等在自家的大門口,淺芝則抱著嬰兒在大廳裏猛往窗外望,而管家阿嬌也一早便準備好一桌山珍海味隨時待命。

  他們都在引頸期盼涓鵑的歸來。

  當一輛進口轎車駛至大門前時,桓逸脫口大叫:「妹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他失口叫出這個隱瞞多年的秘密。

  所有的弟兄全都張口結舌,這時他們才恍然大悟:原來,齊爺不是孤兒,他還有一個親妹妹……但那個「表妹」真是他的親妹妹嗎?

  車子才一停好,涓鵑便立刻從車廂裏衝出來。「哥哥——」她不禁喜極而泣地衝向前,讓齊桓逸狠狠地一把抱住她。

  「妹妹,妹妹……」

  「哥哥,哥哥……」

  都隱瞞這麼久了,想不到居然在這時,他們的真情流露公開了他們的「真」兄妹關係。

  涓鵑首先恢復理智。「逸,對不起,我太衝動……」怎麼搞的,她竟忘了不可以喊他哥哥了嗎?

  「無所謂了!」桓逸笑容滿面地說。「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一直虧欠你,才會讓你在外面挨餓受凍——沒能好好照顧你,對不起!」

  「以後也不需要你照顧了。」杜嵐風大剌剌地鑽出車子,飛揚的神採帶著些許嘲弄之意。「以後,就由我來取代你,照顧涓鵑——你再也沒有機會了。」他強調。

  桓逸緩緩地回過頭,兩個強勢的男人終於對上了,他們互相逼視,眼底竟透露出英雄惜英雄的相知情誼。

  事隔多年,竟然因為涓鵑而讓他們再度相見。

  那一段年少輕狂的往日回憶再度被喚起。

  他們曾一起在刀光劍影的黑道生涯裏相互支持鼓勵,在慘淡的青澀歲月裏,他們流血流汗,一起創建了不少功績……可是,在那當口,杜嵐風卻選擇退出幫派、背叛幫派。多虧生死之交齊桓逸兩肋插刀的掩護和幫助,杜嵐風才能順利逃脫,流亡到日本。

  為什麼當年歃血為盟,加入幫派後,杜嵐風最後竟會選擇叛離呢?這始終是一道耐人尋味的不解之謎。

  「不要一直站在外面。」淺芝抱著孩子走了出來。「快進來吧!阿嬌在熱菜了,先吃飯吧!」

  「淺芝——」涓鵑跑過去抱住她,喜出望外地看著淺芝懷裏的孩子。

  「涓鵑,恭喜你!」果然是命運巧意的安排,她們這兩個金石之交的好友,更變成了親密的姑嫂關係。

  餐桌上,兩方人馬熱絡地聊起。

  正式的敬酒乾杯後,杜嵐風帶著一絲赧然,對著桓逸認真地說:「請你成全我和涓鵑,我很愛她……」

  桓逸目不轉睛地盯著杜嵐風,彷彿看著一張他極為陌生的臉,他嘆口氣道:「從來沒有看過你如此謙遜,這麼低聲下氣的模樣。」他竊笑。「從前的你,在我面前總是強出頭,老愛跟我爭第一!」

  「因為,我相信我可以贏過你、取代你。」杜嵐風雲淡風清道。因為涓鵑的出現,讓他看淡一切,微笑地坦承自己的心結。「我這個人,很吹毛求疵,我的成功之道——就是找個強大的對手競爭。」

  「不管我幹什麼事,我一定會找個難纏的對手較量。太弱小就算贏了也不會快樂,但是厲害的對手就不一樣了,就算輸了都劃得來。因為他不但可以激發我的鬥志,更能讓我從中獲得經驗。」杜嵐風的快言快語,讓餐桌上全都靜了下來。

  「然後呢?」齊桓逸犀利的眸光帶著莞爾的興味。

  「自從跟你一起混黑道後,我才茅塞頓開。我贏不了你!你天生有股淩駕他人的氣焰,遲早,黑龍幫會落到你的手上,全天下都將屬於你,而不是我。」這是杜嵐風不甘心的地方。「但是,當初如果不是陰錯陽差地發生那件事,我也不見得會甘心退出!」

  叛幫的真相呼之欲出——杜嵐風卻欲言又止。他的神情蒙上一股哀戚之色,一旁的涓鵑似乎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悲苦。

  這就是為什麼多年來,他會忍氣吞聲地在海外學醫,努力成為讓一般人敬而遠之的法醫;因為,他要用他的雙手和眼睛讓當年那件懸案被湮滅的證據再次無所遁形!

  杜嵐風這才回過神,故意裝出歡愉的表情,還對齊桓逸挑釁。「多年後,我念念不忘的還是你,我一直想再和你一比高下!你是『法老王』,我就要成為『法醫王』,目的正是為了能與你分庭抗禮!」

  他誠實坦露一切。「沒想到,你真的讓我逮到機會。當華月容命案發生後,我知道只要我趁著驗屍的機會,告訴警方他殺的事實,再強調她可能是被親密愛人所殺……如此一來,早就注意你很久的警方,絕對會借題發揮,不用我出面,我就能如願地看到你被逮捕!」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一場競爭。

  「結果呢?」桓逸抿唇微笑問道。

  「我當然還是輸給你了。」杜嵐風俯首稱臣。「原本以為只要讓你蒙受不白之冤入獄,就是我勝過你的時候;可是當涓鵑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就知道,我完了!我這輩子都贏不了你,因為,等我娶了涓鵑以後,我就算是你的妹婿,我依然得低頭喊你一聲大哥!」

  話語一畢,眾人立刻哄堂大笑。

  「歡迎你成為我們的家人!」桓逸很有君子風度地擁抱杜嵐風,他話中有話道:「你實在太謙虛了,掌握黑白道的領導者,是你不是我,你才是最大的贏家!」他緊握著杜嵐風的手,慎重地將妹妹託付給他。「涓鵑就交給你了!從今以後,我不再顧忌其他道上弟兄知道她是『法老王』的妹妹而對她不利!因為,她的背後將會有更大的惡勢力保護她……」

  齊桓逸炯亮的眼眸,完全透視杜嵐風的另一面,真正厲害的人不是「法老王」,而是「法醫王」。

  在海外流浪多年,杜嵐風除了在醫界具有不可動搖的地位之外,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身份。他不是單純的外科醫生,更不只是揭發死亡真相的「法醫王」,他背後的勢力相當龐大駭人,絕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其實這從山口菜子的姓氏,就可以略知一二,猜得出他是屬於哪一個黑道派係了。

  而今,這股強大的黑暗勢力,並未隨著他成為法醫而消失,只是暫時潛藏在暗處。必要時,相信杜嵐風絕對有排山倒海、呼風喚雨的本事。

  這些一年來,杜嵐風流浪在外,究竟經歷多少大風大浪,發生多少精採故事?這可就要看他將來肯不肯對大夥兒透露了……

  「沒問題。」杜嵐風豪爽地擔下這個責任。「我會守護涓鵑生生世世。謝謝你的成全!」他差點感動得痛哭流涕,可是大男人有淚不輕彈,他只能以最直接的行動表示謝意——他大咧咧地抱住了齊桓逸。

  他們之間的真情在此刻表露無遺,其實,他們一直是友不是敵!

  「傻蛋!」彷彿回到了從前,他們仍是一對生死知交,齊桓逸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我一直在跟蹤他,放心吧!過了十五年,我早替你擊敗他了,現在的他毫無勢力,只不過是行將就木的活死人……」

  杜嵐風聞言激動不已。

  齊桓逸用力拍拍好兄弟的胸口又道:「我知道,你自我封閉太久了,涓鵑就像一劑強心針,讓你再度復活!」

  「涓鵑……」一念及這個名字,杜嵐風眸光一閃,立即回頭一把抱住涓鵑,當著眾人面前,給她一個情意綿長的熱吻。

  涓鵑害臊極了,卻無奈地掙脫不了杜嵐風的懷抱,在一旁觀看的桓逸和淺芝樂得哈哈大笑。

  一家人,和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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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7-29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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