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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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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不題撰人]劉墉傳奇[107回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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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07:15: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回     審案情寡婦進衙門

  原告吳旺說:「大人要不信,將這座新墳刨開相驗,死人要是有傷,算我贏了舉人;要是死鬼無傷,算小的妄告不實,情願領罪。」舉人在一旁聞聽,也不等劉大人吩咐,他卻眼望原告吳旺,講話說:「你滿口胡說!你拿來大清律,來看一看,墳也是輕易刨得的?別說我墳中無緣故,就是有緣故,要想這麼空口說白話,刨我的墳,不能!既要刨,咱門須得立下合同。

  有緣故是怎麼著,無緣故是怎麼著。」吳旺聞聽,說:「咱就立合同。」吳舉人聞聽,微微的冷笑,說:「你算什麼東西?與你立合同,不值!要提你的家當罷,並無隔宿糧;要提你的功名罷,好像花子頭。吳旺呀,你真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想想,我那兒待錯了你咧?你在大人的台前,把我妄告下來,恩將仇報,於心何忍?」劉大人座上聞聽吳舉人前後言詞,這話中軟硬全有,腹內暗自沉吟說:「吳仁呀,你錯打主意咧!你把本府當作怕勢力、貪官之輩,怎得能夠?」大人想罷,惱在心中,故意的面上帶笑,眼望舉人,講話說:「賢契,此事不必你著急。以本府想來,你的祖上呢,也做過官職。而今你又是個舉人,既在孔聖的門前讀書,焉有不曉周公之禮?你焉能行得出這樣亂倫之事?這件事呢,依我本府看來,只是吳旺窮苦難窄,求你幫助;或者你一時之間,少有疏忽,周濟不到,也是有之的。因此,吳旺懷記此仇,將你告下,說你半夜三更謀害親兄,獨霸家產。這件事,幸虧遇見本府,要是那別者之人,賢契呀,你就難逃無事!此事倒不必你著急,本府自有公斷就是咧。」

  明公想理:劉大人的這一片言詞,不但軟硬全有,另外出舉人還多著幾著兒。
  吳仁聞聽劉大人前後的言詞,腹內暗自思想。
  這清官說罷前後話,吳仁腹內暗沉吟:猜不透賢臣這主意,只當劉爺要想銀。舉人反倒心內笑,錯把忠良當貪臣。腹內暗叫「劉太守,原來你,素日清名淨哄人。這件事,分明要把錢來想,話語包含有後門。」也是舉人該倒運,卻把喪門當喜神。吳仁正然心犯想,大人含春又把話雲,眼望舉人把「賢契」叫:「但不知,墳內埋葬卻是何人?」吳仁見問尊公祖,大人貴耳請留神:「若問這幾座墳塋內,聽我舉人細稟明:當中左手舉人的祖,名叫吳輔臣,光祿司做過少卿,皆因為,身得痰症辭官誥,乾隆歲次赴幽冥。下首就是舉人的父,名字叫作吳子龍。所生舉人哥兒倆,吳祥就是我長兄。我們俱都將妻娶,家門不幸喪殘生。舉人之妻名張氏,未過一載赴幽冥。新墳內,就是舉人親兄長,娶妻韓氏,五年之前喪殘生。家兄復又將弦續,後又娶,趙氏嫂嫂在家中。舉人兄長當今歲,從北京,貿易歸家是真情。」吳仁說到這句話,劉大人開言把話云:「令兄得了什麼病?賢契說來本府聽。」舉人聞聽大人問,暗自思量把話云。
  吳舉人聞聽劉大人之言,腹中暗自沉吟,尋思良久,說:「回大人:家兄得的是暴脫之症,皆固體胖,再者呢,飲酒太過,所以才病發無救。」劉大人聞聽舉人之言,心中暗想說:「且住,要依舉人說,他哥哥前妻已死,後又續弦,娶過趙氏,吳祥自北京貿易歸家,九月二十七日黑夜之間暴脫而死,埋此墳中。似此說來,倒也近理。但只是原告吳旺的狀詞上寫的言語,以本府瞧來,倒有幾分是真。再者呢,舉人的相貌言談,大露詭奸邪之輩,哪像斯文一脈之人?這件事大有情弊。哦,是了」想罷,大人帶笑,眼望舉人講話,說:「賢契,後續的這位令嫂多大年紀?身邊有幾個兒女?」吳舉人見問,說:「回大人,舉人嫂嫂今年才交二十四歲,卻是個女兒填房,娶他之時,才交一十九歲。」劉大人聞聽,座上點頭,口中說:「呵呵,這就是了。」賢臣的嘴中雖然答應,腹內可思想。
  這清官,雖然口中連答應,錦繡胸中暗想情。按下劉爺且不表,再把那,原告吳旺明一明。一旁跪,聞聽舉人回的話,太守聞聽盡依從。腹內暗暗說「不好,這場官司別想贏。要保無事不能夠,真乃是,錢能通神果是真。瞧起來,羅鍋素日淨虛名!」難怪吳旺錯會意,劉大人,詭計多端恰似孔明。按下吳旺心害怕,再表忠良幹國卿。劉爺尋思時多會,公位上,站起身形把話云:「且把吳旺帶下去,到衙中,本府公斷並無別情。」賢臣爺,復又眼望舉人講話:「賢契留神要你聽:你也只得到衙內,案完結,此事再回轉家中。」吳仁聞聽將躬打,說道是:「公祖言詞敢不遵?」大人聞聽又吩咐:「快伺候,本府就此轉衙門。」
  轎夫聞聽不怠慢,大轎抬過放在塵。後桿請起出扶手,坐上位,最愛私訪劉大人。執事前行頭引路,清道旗搖左右分。軍牢頭戴黑紅帽,皂吏行板手中擎。地方當先頭前跑,高聲喊叫攆閒人。霎時來到關廂內,又進江寧聚寶門。穿街越巷不過如此,剪斷說,大人的衙門眼下存。
  劉大人的大轎來至自己衙門,滴水沿栽桿落轎,內廝去扶手,劉爺出轎,向後而去,眾人散出不表。
  賢臣回到書房坐下,內廝獻茶,茶罷擱盞,隨即擺上飯來。大人用完,內廝把傢伙撤去,回來又端過半盞清茶,大人漱口,然後又吩咐內廝:出去到外邊暗暗地把原告吳旺帶進書房。劉爺又細細地問了一問,這才叫他帶去。大人復又暗想說:「須得這般如此,方曉其情,管叫他難出吾手。」忠良想罷,吩咐張祿傳出話去:「叫外邊伺候,本府升堂辦事。」「是。」內廝答應一聲,翻身向外而走。來至外邊堂口站住,照大人的言詞吩咐一遍,眾衙役齊聲答應。內廝又到書房回明大人。劉爺點頭,站起身形,向外而走。張祿跟隨,到外邊閃屏門,劉爺升暖閣,進公位坐下。眾役喊堂已畢,兩邊站立。劉爺坐上,手拔差簽一支,望下面講話。
  這清官座上開言叫:「王明留神要你聽」大人言詞還未盡,承差跪在地流平。說道:「是,小的伺候聽差遣。」大人說:「這般如此你快行。」王明答應忙站起,則見他,貓著腰兒向上行。來至那,公案旁邊忙站住,劉大人,俯耳低言把話明:「這般如此急快去,本府立等問分明。」王明答應向外走,出了衙門向北行。皆因為,大人立等公堂上,不敢遲挨那消停?穿過江寧上元縣,衙門北邊,路東第四小衚衕,地名叫作翠花巷,卻原來,舉人就在這條巷。王明邁步走進去,來至了,吳家門首站身形。
  用手拍門高聲叫,只聽裡面有人應,連忙就問「是那個?」
  說話間,開放吳宅兩扇門。王明一見開言問:「尊駕是,吳宅做什麼的人?」家人聞聽說:「爺上問我?舉人就是我主人。」王明聞聽心明亮,他把那,「尊管」連連叫幾聲:「因為那,貴府族中人-個,『吳旺』二字是他名。江寧首府告上狀,告的是,舉人圖財害長兄。府尊接狀傳被告,你家主人見劉公。大人當堂問一遍,才曉其中就裡情。
  卻原來,原告吳旺因窮苦,借貸不週,懷記此恨把狀呈。立逼大人刨墳驗,他說死鬼有傷痕。我們官,皆因看是舉人面,你家中,不久出任也是縣公。俗言說,『官官相護』真不錯,豈肯刨驗貴宅墳?再說不去刨墳驗,又怕那,吳旺上告了不成。這如今,我們大人有妙計,兩全其美息事情。也不用刨墳把死鬼驗,吳旺也不能把呈狀攻。太守與舉人商議定,請你家,吳大娘子進衙中。當堂畫押把甘結遞,死鬼病死是真情。開花再破銀幾兩,買住吳旺鬆口供。」王明說罷前後話,吳宅管家把話明。
  吳宅管家張興,聞聽承差王明之言,說:「爺上少待,等我進去,回稟我們奶奶知道。」說罷,向裡而去。王明在門外等候不提。
  且說管家張興到了裡邊,見了家主寡婦大奶奶趙氏,就將承差王明之言,前前後後根本緣由說了一遍。趙氏聞聽,腹內暗自沉吟說:「這件事必是小叔用銀錢買通官府,才如此而辦。」
  趙氏想罷,並不害怕,反倒歡喜。
  趙氏想罷不怠慢,忙打扮,並不害怕在心中。他自知,銀錢買通官與吏,那知是,羅鍋使的計牢籠。趙氏梳洗將衣換,出繡戶,忙上二人小轎中,囑咐家奴看門戶,轎夫上肩往外行。霎時來到大門口,家丁張興跟轎行。一同承差王明走,一直徑奔府衙門。越巷穿街走得快,不多時,來到劉爺府轅門。將轎放在流平地,趙氏這才下轎行。王明引路頭前走,吳寡婦,雖是宦門官家體,犯官事,入衙門要比素日大不同。承差帶定往裡走,好威武,報名才敢往裡行。東邊角門走進去,王承差,來至堂前跪在塵:說「小的遵奉大人命,今把趙氏傳到臨。」大人擺手,承差站起一旁立,座上劉公往下看,打量女子這芳容:年貌未必有三十歲,不過在,二十五六正妙齡。孝冠一頂頭上戴,相襯著,青絲好像墨染成。兩道蛾眉如新月,杏眼含春暗有情。鼻似懸膽一般樣,因穿孝,不見櫻桃那點紅。芙蓉面,雖然擦去胭脂粉,面皮兒好似好蘋果,紅中套著白,白中又套紅,好叫人動情。身穿一件白孝褂,下襯一條白孝裙,小金蓮,尺量未必有三寸,白布相墁可歎人。此婦雖然長得好,就只有一宗不得,瞞不過劉爺他的倆眼睛:趙氏女,本是一雙桃花眼,相書注上寫的真,說道是:「男犯桃花倒主貴,女犯桃花定主淫。」此婦貌美露輕賤,大有深義裡邊存。忠良看罷開言叫:「趙氏留神聽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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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08:16: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回     查究竟叔嫂露破綻

  劉大人看罷,座上開言,說:「趙氏因何見官不跪?擅敢站立在公堂!」趙氏聞聽劉大人之言,不由心中吃了一驚,暗自思量說:「要瞧這光景,奴小叔並無買通,所以劉羅鍋子這樣為難於我。罷了,既在矮簷下,暫且把頭低。」趙氏想罷,跪在下面,說:「大人在上,奴家自幼勤守閨門,並未到過公堂,不知見官的規矩。望大人寬恕。」說罷,跪在下面。

  這清官座上開言道:「趙氏留神要你聽:因為吳旺將你們告,叔嫂定計,謀害吳祥喪殘生。本府也曾把吳仁問,他說並無這事情,皆因吳旺多窮苦,借貸不週,因此懷恨把狀呈,這件事,本府與你們和息了罷,省得刨墳驗屍靈。

  你叔嫂,本府當堂把甘結遞:吳祥病死是真情。但不知,令夫得的什麼病?甘結上面寫得清。」趙氏聞聽大人問,不由的,腹內著忙吃一驚:此事未見小叔面,不知道,他報何症喪殘生?二人倘要不一樣,怕的是,羅鍋翻臉了不成。趙氏為難時多會,他這才向上開言把話云:「奴夫得的心疼病,二更以後喪殘生。」大人聞聽趙氏話,眼望書吏把話云:「趙氏口供快記上!」書吏答應落筆文。這大人,上面吩咐帶舉人。承差答應下邊走,不多時,帶上舉人當堂站,望著大人打一躬。然後他才搶一步,禮罷平身站在東。瞧見趙氏堂前站,不由著忙吃一驚。他的那,眼望趙氏尊「嫂嫂,為何你也到衙門?官家體面今何在?年輕婦,出頭露面了不成!」舉人言詞還未盡,劉公上面把話云。

  劉大人座上開言,說:「吳舉人,你家墳塋之中,所報令兄是何病症而死?」舉人聞聽,說:「舉人已經回稟過大人,家兄是飲酒太過暴脫而死。」劉大人聞聽,微微冷笑,扭項向書吏講話:「你把趙氏方才的口供,遞與他看。」這書吏答應,轉身下行,來至舉人跟前站住,把他嫂子的口供,遞與吳舉人。
  吳舉人接過,留神觀瞧一遍,暗暗地跺腳。復又向上開言,說:「回大人,家兄本是兩樣病症,在先是虛症暴脫,復又添上心疼呀?」大人聞聽,上面一聲斷喝:「我把你這奸盜的畜生!
  倚仗口巧舌能,在本府的堂前強詞奪理,怎得能夠?你把劉某當作何人?倚仗你是今舉人,現有頂戴在身,你豈不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大人說罷,扭項望書吏講話:「速作文書一套,發到府學,將他頂戴革了,本府好動刑審問這畜生!」
  「這。」書吏答應,立刻作了文書一套,行到府中,不多時,回文已到。劉公立刻座上吩咐:「將頂子擰去!」吳舉人這才跪在下面。
  這清官上面一聲喝:「囚徒留神仔細聽:吳祥到底是怎麼死?本府堂前快講明!但有一句虛言假,狗命難逃喪殘生!」吳舉人聞聽將頭叩,「大人青天」稱又稱:「家兄本是暴脫死,婦女家,不曉病症是實情。望乞大人懸秦鏡,爺的那,後輩兒孫往上升。」吳舉人言詞還未盡,劉公開言把話云:「囚徒你,不見親喪不下淚,不到黃河不閉睛。
  與你善講不中用,左右急速看大刑!」公差聞聽齊答應,夾棍拿來放在塵。吳仁一見真魂冒,渾身打戰體搖鈴。大人上面吩咐話:「夾起吳仁這畜生!」忠良言詞還未盡,慌壞當堂應役人。齊聲答應就動手,跪上前,拉下靴襪兩腿精。入在夾棍三根木,大人吩咐「快攏繩!」左右答應一聲喊,剛一攏,吳仁「哎喲」閉上睛。有名青衣走上去,瓷碗一個手中擎,照定面門一口水,吳仁他,倒抽涼氣「哎喲」一聲。醒了一會睜開眼,他把那,「大人青天」
  尊又稱:「小的並無這件事,縱然夾死是屈情!」大人聞聽心犯想,暗自思量把話云:「雖然二人話不對,怕的是,其中另有情。將他舉人也革退,無緣故,他定要上司衙門把狀呈。此事倒得加仔細,如不然,丟官事小還要落個臭名。」忠良想罷高聲叫:「你等快些止住刑!」
  大人想罷,上面開言,說:「快些將這囚徒帶將下去,少時再問。」這公差卸去夾棍,把吳仁帶將下去。劉公在上面眼望趙氏,講話說:「趙氏,你夫主吳祥,到底是怎麼死的?」
  趙氏見問,向上磕頭,說:「回大人:小婦人一則年輕,二則又不曉醫道之事,只見奴夫主吳祥,二十七日的晚上,二更天回的家,進門一頭躺在牀上,人事不省。小婦人問他,他也不言語。有三更之時,就死了。小婦人見他臨死時節,兩隻手捂著心口,所以奴家就稟大人,才說是心疼而死的。
  列位明公:趙氏這一片言詞,回得有理,前後相應。幸虧是劉大人,要是別者之人,可就叫這倆鬧住咧。書裡言明。再說大人聞聽趙氏之言,倒也盡理。爺的那錦繡胸中沉吟多會,向下面講話:「快傳官媒!」「這。」差人答應,走去二名,不多時,把官媒王氏帶至堂前,跪倒在下面。差人退閃,王氏向上叩頭,說:「小婦人官媒王氏,與大人叩頭。」忠良上面開言,說道:「你就是官媒嗎?」「是,小婦人就是官媒。」大人聞聽,往下一指,說:「把趙氏帶去看守,本府明日再問。」「是。」官媒站起,把趙氏帶下堂看守不表。大人又吩咐掩門,鼓響三陣,大人退進屏風去了。眾役散出不表。
  且說劉爺回到書房坐下,內廝獻茶,茶罷擱盞,擺飯,大人用完,內廝將傢伙撒去,回來在一旁站立。忠良望內廝講話。
  清官座上開言叫:「張祿留神要你聽:快把那,馬夫破衣要幾件,氈帽一頂,還有靴襪這兩宗。」內廝答應向外走,不多時,全都拿來手中擎。走進書房放在地,劉爺舉目看分明:藍布襖上補補丁,青布褡包擰上繩。一雙棉襪粗白布,氈帽一頂有窟窿。一雙布鞋山東皂,底兒飛薄走的輕。卻原來,馬夫也是山東客,登州的,招遠縣內叫王興。因此才穿山東皂,書裡交代要分明。按下閒言不必表,再整忠良幹國臣。大人看罷又吩咐:「張祿兒,快到廚房告訴李能:叫他把,硬面餑餑做幾個,還有那,金剛圈薄脆這兩宗。做完裝在笸籮內,今日下晚我就要,快去告訴莫消停。」內廝答應向外走,自己思量把話云:「老爺今日大破鈔,也不知那刮東北風?又非初一與十五,為什麼犒勞手下人?」張祿思想把廚房進,照著那,大人言詞告訴李能。廚役聞聽和了面,說道是:「大人飯食預備現成。」內廝聞聽說「交我」,飯菜就用捧盒盛。兩手端定向外走,霎時之間到書房,放在八仙桌上存。先開捧盒全擺上,什麼菜?列位細聽講分明:頭一樣是秦椒醬,另外還有兩棵大蔥。小豆腐一碗第二樣,劉大人,一生愛吃這一宗。弔爐燒餅只兩個,小菜粥,恰似米湯一般同。全都擺在桌兒上,大人開言把話云。
  劉大人說:「祿兒,去到廚房裡問問李能,餑餑做出來了沒有?快些拿來我用。」「是。」內廝答應,翻身而去,大人這才用飯。登時吃完,並不怠慢,忙忙將頭上的官帽摘去,又將袍褂脫了,用手拉去皂靴,換上馬夫的青布山東皂鞋,頭戴那一頂有窟窿的氈帽,身穿無領兒的藍布棉襖,腰中係上擰繩兒的青布褡包,褡包上拴一根錢串,錢串上又串幾十文錢。不知道打幾時預備下一根煙袋,腰裡一別,褡包左右又係上了個羊皮舊煙荷包。打扮已畢,坐在椅子上面,等候長隨。則見內廝張祿手端硬面餑餑笸籮走進房門,一眼瞧見劉爺這宗打扮,不由好笑。
  只見內廝不由心好笑,說道是:「大人為何改扮形?」
  忠良聞聽開言叫:「我的兒,本府喬裝有隱情。」內廝聞聽不敢問,站在旁邊不作聲。大人眼望內廝講話:「祿兒留神要你聽:今日出衙我有公幹,千萬別要走漏風。皆因前堂這件事,吳舉人,叔嫂不應難以上刑。本府要拿不住真把柄,豈敢刨墳驗屍靈?萬般無奈我出衙訪,全仗那,蒼天保佑把冤明。不過三天就回轉,傳出話去:『本府染病在衙中。』」內廝聞聽答應「是,大人言詞敢不遵?」說話就是太陽落,劉大人,一同長隨向後行。穿門越戶來至箭道,有座後門把小巷通。內廝忙將門開放,劉大人,接過笸籮向外行。扭頭吩咐「關門戶,小心仔細在衙中。」內廝聞聽答應是」,連忙關門退身形。不言內廝回房去,再把劉爺明一明。邁步一直向西走,轉過拐角又南行。急走如飛果然快,霎時出了府江寧。越過吊橋向南走,安心要去訪冤情。一路之中來得快,五里堡不遠面前存。大人舉目留神看:這村莊,十數人家竟有零。路西倒有一座鋪,只聽裡面有說笑聲。大人慌忙走進去,口內說:「硬畫餑餑」吆喝得受聽。又聽屋中人聲語,這個說:「摸我兩注才下二百銅。」大人閃目向裡看:原來是趕羊賭輸贏。賢臣搭訕旁邊站,說道是:「掌櫃留神要你聽:有酒與我燙二兩。」掌櫃答應說「現成」。擱下酒兒低頭問,那人笸籮留神看,拿起一個手中擎,說道是:「這樣餑餑怎麼做?」
  劉爺說:「涼水和面爐內烘。」掌櫃聞聽將手擺,「這樣點心南邊不興。南方人本來胃口就弱,再吃這麼硬面物,想要出恭萬不能!」掌櫃言詞還未盡,忽見那,一個人從屋中,一溜歪斜向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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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08:17: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回     吳二匪行竊窺淫行

  劉大人正然要了二兩酒,在外間屋小飲,就著自己的薄脆,忽見從裡間屋中走出一個人來,年紀未過三旬上下,頭上戴著一頂舊西瓜皮的耍帽,身穿土布小棉襖,腰中係著一根錢串子,白布單褲,散著褲腳,趿拉著一雙舊緞子雙臉鞋,兩太陽上貼著兩貼紅布膏藥,重眉毛,一對星星眼,大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眾位明公:人生在世,若生屋星眼不好。何為星星眼?

  滴溜圓,甚小,夜晚瞧東西放光。麻衣神相先生有云:「人生兩眼似星星,終身為盜度殘生。」故說不好。
  閒言不表。且說那個人無酒三分醉,晃晃蕩蕩來到劉大人跟前站住,假意裝醉,身形亂晃,口內講話:「吾要吃個點心。

  方才我在屋中聽說,硬面餑餑人要吃了不能出恭,我倒要試試。

  別說硬面餑餑,就是鐵秤砣我吃了,我這個眼子還拉的下來呢!」說罷,毒了一個吃了一口,連聲說:「好點心!甜蜜蜜的,倒也好吃。」他一邊吃背,伸手又拿起一個金剛圈,哈哈大笑,用手將大人肩膀之上一拍,說:「我的伙計,你必會賣春方藥--還帶著鎖陽圈呢!」劉大人聞聽,說:「尊駕休得取笑。這個叫做硬面金剛圈,此乃是哄小兒頑耍之物。」那人說:「啊,這就是咧。」

  列公,你當此人是誰?他就是本村人氏,因為他不走正道,吃喝嫖賭,眾人給他送了個外號,叫作吳二匪,游手好閒,不做莊田,他可黑夜作些營生,也不過是偷雞盜狗。江寧府管著這宗人叫作夜貓子。閒言不表。
  且說吳二匪吃了劉大人的硬面餑餑,轉身就走。大人說:「還沒給餑餑錢呢。」那人說:「賒著罷,等我贏著了再還你!」
  又見掌櫃的向大人將手擺了幾擺,忠良也就不言語咧,就知這人皮襖改凹單--一定是個毛包。
  且說吳二匪進到屋中,又撈起骰子來咧,大呼小叫,喝么喝六,鬧了一會子,把個土布棉襖也押上輸咧,光著個膀子沒好氣。這天約有一更將近,忽然陰雲四合,星斗無光,淋淋漓漓下起雨來。大人一見,正中心懷。
  忠良一見天降雨,正對心懷暗把話云:「本府如今改裝扮,惟恐怕,鋪家不叫把身存。可巧忽然降大雨,正好對著掌櫃云。」大人想罷開言叫:「掌櫃留神要你聽:天降大雨難行走,暫借寶鋪把身存。」掌櫃聞聽將頭點,自去張羅不必云。又聽裡面人聲嚷,說「掌櫃的,有錢借我幾百文。明日一早必還你,我要撒謊不是人!」老馮擺手說「沒有,櫃中沒存錢半文。」吳二聞聽心有氣,眼望眾人把話云:「你們也都散了罷,二爺睡覺要養神!」眾人知道他難說話,大伙一齊站起身,搭搭訕訕向外走,不顧天降大雨淋。眾人歸家不必表,單講吳二一個人,無事無非就挑眼,瞅著掌櫃把話云:「老馮你今大大錯,瞧不起,吳二太爺你的令尊!幾百銅錢真有限,竟敢不借把我村!你既無情誰有義?二太爺,從今不交你這小人。有朝一日我事犯,你就是窩主跑不能!」老馮聞聽吳二話,嚇得他,眼子一鬆出了大恭,開言不把別的叫:「祖宗留神在上聽:並非孫子敢不借,二祖宗留神聽話明。」
  掌櫃的老馮說:「吳二太爺,不是我不借給你老人家,原本櫃內分文沒有。這兩天賣了弔數多,錢都還了調和錢咧。方才取酒還不夠,無奈何,我到西邊車子李二哥家,借了條白布單褲,當了二百錢添上,才取了酒來咧。二太爺要不信,這不是當票子嗎?」老馮一邊說著話,一伸手,打抽屜內把個當票子拿出來咧,說:「你那瞧,莫非我撒謊不成?」吳二聞聽,伸手接過來瞧了瞧,果然是實。瞧罷,向桌子上一擱,說:「罷咧,這還可以。雖然這麼說,還要罰你二兩,你願意不願意?」老馮說:「現成,現成。怎麼單今日個這二兩才說呢?
  自從你的小孫子接過這個舖子來,從開張那一天起,直到而今,總是罰我。怎麼單今日個才說這句話咧?那算你老人家外道於我了。」老馮一邊說著,一邊將酒拿來,還有幾個雞子兒,兩個盅兒,放在那張竹牀上面。吳二匪拿別的遮羞,說:「這麼大雨,我也不家去咧,喝完了酒,我要和賣硬面餑餑的圓房咧!
  他別拿鎖陽圈唬我。」老馮說:「吳爺又取笑咧。人家是個大老實人,這是做什麼呢?」說罷,扭頭望大人開言,說:「賣餑餑的大哥,天也不早咧,你該歇著去罷。」大人聞聽,說:「正是呢。」說罷,他老人家就在外間桌子下面睡下咧。
  再說吳二耍了一天,又沒摸著飯吃,又搭著輸了個精光,餓著個肚子,拿起酒來殺氣,一連飲了四五杯,又叫:「掌櫃的,再燙一壺來!明日二太爺就給錢。怎麼著?你省酒待客嗎?」老馮無奈何,又拿過一壺來,全是吳二吃了。酒有八成,他也乜斜兩眼,望著老馮講話。
  只聽吳二開言叫:「老馮留神要你聽:我做的勾當你盡曉,所仗的偷盜是營生。昨遇一件奇怪事,我的心中好不明:二十七,太陽未落將城進,一心要,去偷吳宅是真情。二更要進翠花巷,舉人門口站身形。越牆而過不怠慢,腳點地,躡足潛蹤穩又輕。真可巧,二門未插竟虛掩,我就溜進內院中,牆下一貼忙站住,觀看動靜怕有風。上房之內全睡下,西廂房中點著燈。正然牆下瞧動靜,出來一人看不分明,雖然兩下瞧不見,聽腳步,卻是鬚眉男子行。
  我在牆下剛要躲,西房北頭又有人,恍恍惚惚是個女子,他們倆,行到一處站住身。低言悄語來講話,相隔遠,嘁嘁喳喳聽不真。二人說罷不怠慢,竟奔西廂房內行。他倆還未將房進,又聽『吡』的響一聲,大概是要了一個嘴,好喪氣,我們最忌這一宗!心裡說:『爽利前去瞧熱鬧,活春宮兒倒有情。』他倆剛然將屋進,我就溜在窗外聽。
  刮破窗紙向裡看,則見那:婦人牀上不消停。卻原來,牀上還躺一男子,倒像酒醉一般同。婦人手拿一竹筒,猜不透要作何事情。地下男子渾身戰,兩手摟定一瓷瓶,慌忙遞在婦人手,不知何物裡邊盛。又見婦人一伸手,將醉漢,脖項摟住在懷中。這可是,背著身子臉朝裡,我在外面看不真。忽聽那,牀上之人一聲喊,手又刨來腳又蹬。牀上鬧夠多的時會,總不聽他哼一聲。婦人這才將牀下,眼望那,地下男子把話云:『暫且你快躲出去』,男子答應向外行。我就連忙一旁閃,黑暗之處隱身形。我心想:等著睡覺好下手,偷些錢鈔賭輸贏。等了不過一更鼓,忽聽房中出浪聲,殺人動地他嚷起:「大爺暴病喪殘生!」又則見,那個男子也來到,還有男女人幾名,一齊哭喊把「大爺」
  叫,猶如鬧喪一般同。我瞧光景難下手,賭氣回到破廟中。
  不知後來怎麼樣,天亮我就出了城。老馮啊,人人都說有報應,老天行事太不公!」老馮聞聽把吳爺叫:「你的言詞理不通。暗有神鬼明有王法,瞞不過地啞與老天聾。」吳二爺聞聽老馮話,帶怒開言把話明。
  吳二聞聽酒舖子掌櫃老馮之言,不由他的濁氣上攻,說:「老馮,你說有報應,這件事明明我親眼見的,是謀死的,殯也已都出咧,難道他還打墳裡頭刨出來,喊了冤不成?這報應在哪一塊?你說這天爺可就不公道咧。多只咧,像這事情,你該報應不該報應啊?單單的和我作對,專在我的身上鬧報應!」
  老馮說:「吳二爺,老天爺又報應你什麼咧?」吳二見問,說:「怎麼不是在我的身上鬧報應呢?我光在你這耍了有六十場兒咧,那一場你見我贏過錢?我的注一下,就是人家的定咧。你擱的注,大小點總他媽的趕不上,又是你沒見過的生鐵球、官八奇,擠了我個五奪十,樂了我個事不有餘。趕著把骰子,我就抄起來,嘩啷,往盆子裡一撂,低頭向盆子面一瞧--好,氣得他媽的我吃放了一個出溜子屁!趕了他娘的仨兒六、倆么、一個二的個齜牙子,你說可氣不可氣?現見我是偷了來的錢,怎麼不是報應呢?」
  且說劉大人在外間屋桌子上躺著,並未睡著,他二人的言詞句句全都聽見咧。不由心中暗想,腹內講話。
  這清官,外間屋中並未睡,吳二言詞聽得明。腹內暗自沉吟想:卻原來,有這緣故在其中。本府既然得真底,哪怕他倆不招承?明早回衙刨墳驗,完結此案,保住本府這考成。如若墳中無緣故,吳仁豈肯善容情?按下大人先不表,再整屋中兩個人。將酒吃完也睡下,一夜無詞到天明。老馮起來忙開板,裡外打掃手不停。大人也就忙爬起,餑餑笸籮手中擎。眼望老馮來講話:「另日再謝這高情。」
  大人說罷向外走,一直還順舊路行。幾里路程不多敘,又進江寧聚寶門,越巷穿街也拉倒,府衙就在目下存。依舊還打後門進,內廝接爺獻茶羹。張祿兒,笸籮裡面留神看,瞧光景,連個張兒也無開,賣不行,內廝不由心中喜:該我開齋是真情!內廝正然胡盤算,大人開言把話云:「快把餑餑端下去,交與廚子那李能,留著本府零碎用,省得買去又花銅。」內廝聞聽撅了嘴,賭氣答應把話雲,說道是:「大人不點餑餑數,怕的是,廚子偷吃了不成。」劉爺聞聽說「不用點,難道說,賣了一天還記不清?二十個餑餑賣了一個,還是賒去沒給銅。瞧起買賣真難做,難為我,許多鄉親在北京城,終日間,『硬面餑餑』直聲喊,端著個笸籮像游營。瞧來不如去登碓,一月准剩兩弔銅。就是挑水也不錯,全仗腿快把主戶供。那家有紅白的事,頭兩天,就像把齋一般同,腹內陳食全化盡,單等主家叫一聲。領到廚房去吃飯,算他中了計牢籠,乾飯至少十二碗,合起來,細米平斛有二升,還得四碗雜燴菜,吃一個,意滿心足腆肚行。」大人說罷買賣話,又叫那:「張祿兒留神要你聽:快些傳出速預備,本府要刨墳相驗被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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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探案情知府大劈棺

  劉大人說:「張祿兒,你到外邊告訴他們預備,把吳仁叔嫂也帶著,還有原告吳旺,本府去到五里堡吳家墳塋開棺相驗。」內廝答應,復又開言,說:「爺不吃飯去嗎?」大人聞聽,說:「這放著現剩下的硬面餑餑,吃上兩個也就當了飯咧,何必又多費咧?」祿兒聞聽,這才向外而走。穿門越戶,來至堂口站住,照大人之言傳了一遍。外面眾役齊聲答應。內廝向裡而走,來至書房,回明了大人,一旁站立。劉爺說:「祿兒。」

  「是。」內廝答應。大人說:「你也吃兩個硬面餑餑罷,好跟我去相驗。」內廝答應,把餑餑笸籮拿過來就吃。大人見內廝吃飯的這個時候,這才將白氈帽、破棉襖、白布襪、山東皂、破褡包、煙袋套這一干的行頭,才脫下來,換上官帽、皂靴、袍褂,諸事已畢,小內廝也吃飽咧,也搭著輕易不見麵食東西,再者呢,內廝張爺那時節又在年輕,正是吃飯的時候,劉大人才吃了兩個半,張祿兒撂了九個,這才將餘剩的收起來,回來在一旁伺候。劉老爺說:「祿兒吃飽咧?」小內廝答應說:「吃飽咧。」

  大人聞聽,這才站起身形,向外而走。內廝後面跟到外邊,閃屏門,劉爺從暖閣穿過,來至堂口站住,轎夫將轎搭過,後桿請起,去扶手,劉爺一見,並不怠慢,貓腰倒退,賢臣坐在轎內,轎夫上肩,還有許多的執事擺出衙外。忠良坐上四人轎,許多公差跟轎行。開道銅鑼聲震耳,清道旗搖左右分。皂班手拿毛竹板,三簷傘罩定諸城縣內人。眾手下,帶定原告名吳旺,還有被告叔嫂二人。衙役喊道頭引路,大轎相跟隨後行。越巷穿街急又快,出了江寧聚寶城。過了吊橋面南走,不多時,瞧見吳宅一座墳。

  地方前來接太守,大人四轎進墳塋。公案地方早預備,賢臣下轎把公座升。書吏衙役兩邊站,大人開言把話明:「快傳土作人兩個,將這座,新墳刨開莫消停。」忠良言詞還未盡,跪倒那,土作頭目人一名,盡禮磕頭口尊公祖,小人是,土作頭兒叫張成。大人聞聽開言叫,張成留神要你聽:「快帶土作人幾個,刨開吳家這墳塋。棺木搭出停放穩,本府要,撬開棺材驗死人。」土作頭兒連答應,站起身來往下行。帶領手下人數個,逕奔遭屈被害墳。吳仁一見魄膽裂,害怕著忙臉似金。雖然把舉人來革退,家中豪富卻不貧。如今年成與世路,要比古時大不同。今人都把有錢的敬,財主說話到處聽,那怕他,生來是個槌子手,運轉發財把「爺」字尊。吳仁雖遭這件事,錢多就是有好人情。按下閒言不多敘,再把吳仁明一明。正然著急無主意,又見那,墳外走進一個人:年貌不過三旬外,細白麻子寬腦門。剪絨官帽頭上戴,梳紅纓子血點紅。身上穿,倭緞馬褂真好看,相襯著,寶藍寧綢一口鐘。三直緞靴明紙底,為的是行走腳下輕,吳仁看罷不相認,不知到此有何情?正是吳仁心納悶,只見那人向上行,走至劉爺公案下,單腿打千把話明。
  說:「大人在上:小的是制台高大人差遣來的,請大人安,外有一封小柬相托,請大人過目。」說罷,遞將上去。
  明公,你說這個人是做什麼來?這是舉人吳仁,暗遣家丁去到親戚家轉托高大人,高大人允情,倚仗羅鍋子劉爺是他手下的屬員,心裡想著不好意思的不准這個人情,所以才差一名家丁到此。那知這位劉爺是個左脾氣--傲上,服軟不服硬。
  閒言不表,單言劉大人用手將高總督的書詞拿起,留神觀看,書皮上面寫著:「貴府劉公親手開拆。」忠良看罷書皮的言詞,心中也就明白八九,復又用手將封皮套撕去,大人又留神細看:忠良舉目留神看,字字行行寫得清。上寫著:「侍生高某親筆寫,拜上劉公台覽明:因為那,舉人吳仁一件事,雖然被告是屈情,不必探究將屍驗,貴府心中豈不明?舉人與高某最相好,再者他,祖父做官也有名。總而言之一句話,望劉公,完全此案我感情。」劉爺看罷書上話,暗把貪官詈幾聲:「倚仗上司壓屬下,劉某豈肯順人情!滿破不做江寧府,要叫我,搬你嗔腳萬不能!本府要,驗出死鬼有緣故,連你一齊奏聖明。」大人想罷開言叫,眼望著,高爺內廝把「尊管」稱:「回去見了你家主,你就說:劉某留下書一封。刨墳驗完再去請罪,要有傷,少不得驚動你主人。此書就是奸黨證,我與你,朝中見主再辯分明。」高爺的內廝答應「是」,退步翻身向下行。按下他回衙去報信,再把吳仁明一明。
  且說吳仁見劉爺差遣土作,眼看著這座新墳刨開,不由膽戰心驚,顏色更改。他的嫂子趙氏,眼似離雞,心中暗自後悔。
  不言他二人害怕,且說劉大人將高大人的來書折了一折,收在紙袋裡邊,如果要驗屈死的鬼傷痕,好打折子進京,高爺的這封字,也夾在折子裡邊。
  有人說,這個書中漏空,劉大人出任才做江寧府,四品前程,他就掌奏事嗎?列位有所不知,乾隆佛爺將他點用江寧守,未從出京,就許他:准他出折子奏事。所以這位爺才敢奏此而行。書裡言明。
  且說劉爺在公位之上,站起身形,眼望眾土作講話,說:「爾等快些動手,刨開這墳。」眾人齊聲答應。
  清官吩咐一句話,土作答應不敢停。青衣向前也動手,登時刨開這新墳。搜盡灰面挨棺木,大家齊下在坑中。將棺搭出旁邊放,驚動瞧看眾軍民。眾人一齊向上擠,齊都觀看這新墳。吳二匪,聞聽刨墳也來看,擠在墳外眾人群。
  大人一見忙吩咐:「軍民不許進墳塋。如要不遵違我令,立刻鎖拿動大刑!」公差聞聽忙答應,照言傳說不敢停。
  眾人聞聽心害怕,大家不敢向前行,一齊站住留神看,觀瞧撬材這事情。不言軍民瞧熱鬧,再把劉爺明一明。吩咐地方把仵作叫,前來預備驗屍靈。地方答應高聲喊,李五答應向裡行。擠進墳塋將千打:「大人傳小的有何情?」
  忠良說:「你且旁邊去站,等候少時驗屍靈。」仵作聞聽答應「是」,連忙預備不敢停。復又擠出人群去,只見他,回來手端大瓦盆,裡邊盛著半盆水,慌忙擠進眾人群。將盆放在塵埃地,眼望地方把話云:「快去將席拿一領。」地方答應就轉身。去不多時席拿到,貓腰鋪在地埃塵。諸事已畢回太守,大人開言把話云:吩咐青衣帶他叔嫂,好去掀蓋辨假真。公差答應不怠慢,帶進吳門兩個人。
  江寧府的公差,聞聽大人之言,不敢怠慢,立刻將他叔嫂二人帶進,站在棺材旁邊,眼似離雞瞅著棺材發怔。劉大人一見,復又吩咐:「把原告吳旺帶過來。」「是。」眾公差答應一聲,去不多時,把原告帶至此處。劉公見諸事已畢,這才吩咐:「快撬開材蓋!」「這。」手下人齊聲答應。
  清官吩咐一句話,使壞當差應役人。大家上前齊動手,只聽那,斧鑽之聲震耳鳴。不言眾人把材蓋撬,再整諸城縣內人。劉爺復又沉吟想:「聖祖皇爺在上聽:為臣出任江寧府,御筆親點我劉墉。皇恩浩蕩如山重,君臣父子一般同。一秉丹心無二意,到處裡,恐怕良善受屈情。可惱吳仁真萬惡,奴才冒法亂胡行。他與那,總督高賓有來往,壓派威逼好硬風!講不起,知府的前程我就下去,要叫准情萬不能!今朝斷出這件事,方不負,乾隆老主待我恩。」
  按下劉公腹內話,再把青衣明一明。手擎鐵斧一旁站,對準銀釘下絕情。復又用,斧刃去將材蓋撬,消息努出外邊存。又將那兩個也掀起,齊用力,材蓋掀起在地埃塵。眾人舉目留神看,這不就,瞧見棺材之中被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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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李仵作三驗含冤鬼

  且說眾青衣用力將材蓋撬開,扔在塵埃,大家舉目觀瞧:雖然是一月初頭,已經十數天咧,再者一到冬令,陽氣是往上升的,雖無朽爛,卻也發變咧。那一宗惡味難聞,嗆得眾青衣乾噦噁心,實在難受。劉大人也覺難聞,連忙向內廝要過鼻煙壺去,倒了些鼻煙聞了聞。

  原來劉爺這個煙壺是個水晶的,煙卻是黑煙,並不是他老人家花錢買的,這是在工部做官的時節,人家送的。及至乾隆老佛爺將劉公從工部中御筆親點江寧此處的知府,劉爺這才交代工部的事務,星夜前來上任。明公想理:這也有多少日期,所以煙也乾咧,味也走咧。再者呢,素日間他老人家也不喜愛這宗東西,今日被死人這般臭氣一熏,無奈何才強聞了一點,倒抽噎氣地鬧了七八個嚏吩,又向內廝要了幾個縮砂含在口內,這才略薄兒的好了一點。

  大人又吩咐眾人:「將棺材中死人輕輕地搭出,放在蘆席上面,不可輕易莽撞。」「是。」眾青衣答應,只得動手。六七個人抬的抬,托的托,好容易這才將死屍搭出棺材以外,放在蘆席上面。眾青衣退閃一旁,說:「夠了我的咧,從來沒有聞過這宗高口味咧,把我的五臟也都熏壞咧!」

  不言眾人私語,且說劉大人吩咐:「仵作,去死屍身上細細地驗來,不許粗心。」仵作答應。則見吳仁叔嫂瞧見死屍,他二人故意哭將起來。大人聞聽,說:「暫且不許啼哭!」青衣接聲斷喝,說:「別哭!大人不叫哭!」二人聞聽,這才將哭聲止住,心中甚是害怕,渾身亂戰。
  且說仵作,他既當這分差使嗎,難說惡味難聞,則見他將袖子卷了一卷,又把衣襟掖起,貓腰伸手,從襪筒之中把一根象牙筷子拔將出來,走至死屍旁邊站立,眼望地方,開言就講話。
  只聽仵作開言叫:「王哥留神要你聽:快些過來幫助我,咱二人,好脫衣襟驗分明。」地方聞聽心暗恨:李五猴兒了不成!那麼些人他不用,單單叫我理不通。這宗味道實難受,只怕今朝熏死人。有心要說不過去,又怕劉公爺動嗔;若是府尊臉一變,毛竹板兒要打臀。地方無奈走過去,咬牙閉氣把手伸。幫著仵作解鈕釦,又見那,死人身上好衣襟。地方心中胡亂想:這才巧當兒不同尋。大人驗完走之後,我就拿起這衣襟。拿到當鋪我去當,至少也當八弔銅。眼下棉襖有了准,省得我,又借打錢去求人。
  心想是宗苦差使,原來是財神叫門把我尋。不言地方胡打算,且說仵作應役人。一見那,死人衣服全脫去,貓腰慌忙把手伸。連忙拿起一個碗噙上水,死人身上用口噴。然後又澆十數碗,這才上下細留神,手拿筷子接著驗,從頭至尾與前身。兩膀兩手全看到,鼻眼口牙驗得真。頸項太陽都驗過,往下看,胸膛出口少傷痕。小肚之上看又看,就是那,便卵子也留神。復又低頭向下瞅,觀瞧死屍那糞門。驗罷將屍翻個過,留神又看他後身。就是那,腦後海底與脊背,腰眼看到腳後跟。仵作驗罷時多會,忙轉身,大人跟前跪在塵。
  仵作李五將死屍驗了驗,瞧了瞧,總而一言,再沒那麼驗得底細的咧!通身上下,一毫傷也是無有,真是病死的!驗罷,將筷子插入靴筒之內,放下衣襟,來至劉大人座前打了個千,說:「小的回大人:死屍週身驗到,並無傷痕一毫,真是病死的。」劉大人聞聽,說:「這必是你驗得不到,再去驗來!如若是粗心,本府要你的狗腿使用。快去!」「是。」仵作答應,慌忙站起,又去相驗,不提。
  月說劉大人口中雖然這麼說,心中也覺害怕:真正若無傷,怎麼好?墳主吳仁就依咧?還有高大人總督這個硬對,那等著他呢!劉爺如何不著急?
  再說原告吳旺,聞聽仵作回大人的話,說死人屍身俱各驗到咧,並無有傷痕,嚇得屎也拉在褲子裡咧!吳仁與他嫂子趙氏他們倆,聽見了這個話,再沒這麼樣樂咧!吳仁立刻威風長起,眼望劉爺講話。
  只聽吳仁微含笑:「大人留神仔細聽:天子以至庶民等,理字當先到處行。府台現是民公祖,算是封疆制度卿。
  吳旺的,一面之詞全然信,也不想理細究情。雖然官斷十條路,不按理來萬不能!硬將舉人詳文退,無故歪究擅動刑。刨開墳頭刷屍驗,將屍暴露罪不輕。大人的,倚仗官威欺良善,凌辱斯文落朽名!死屍驗完無傷處,眾目同觀是真情。請問府尊怎麼樣?單等台前領罪名。」吳仁言詞還未盡,趙氏開言把話雲,用手指定劉太守:「貪官行事不公平!硬把棺材刨出看,拿我真金當作銅。將我傳到衙門去,拋頭露面好羞人!我本是,宦門之體官家女,奴父山東作過縣尊。也不知,貪官受了何人賄,硬說寡婦害夫君!」趙氏她越說越得意,她的那,杏眼之中把淚噙。故裝節烈冰霜女,混充她是正經人。她又說:「奴今也不活著了,一同夫主上鬼門!」說著就向坑中跳,公差慌忙拉住身。忠良一見心焦躁,急壞諸城縣裡的人。
  你說舉人的嫂子趙氏,叫劉爺把他活埋在這個坑裡罷,說著她就往裡跳,這樣做出來刁惡,劉爺這一會理虧情虛,如何答對?大人正在為難之際,忽見墳外走進一人來,則見他頭上戴著一頂老樣高沿子秋帽,上面安著個銅頂兒,身穿天藍綢棉袍,外套青綢子棉褂,腳上穿一雙青緞子方腦皂靴,年貌有五旬以外,紅眼邊,羊鼻子,一臉的黑麻子,相配著老大嘴,無鬍鬚,兩耳扇風,大搖大擺,走進墳塋,來至大人公案以前站住,多加陳醋打了一躬,說:「老公祖在上,門生有禮。」劉爺一見,就知是個窮酸,座上開言,說:「你有何事,擅自到此?」
  列公:你當此人是誰?他就是江寧府學的秀才,家中甚是窮苦,倚仗著肚中有幾句酸文,走跳衙門包攬詞訟。他姓朱,名亮,有受過他的害的人給他送了個外號,叫「壞肉」。這朱亮素日與吳仁他倆最好;再者呢,他與吳仁的嫂子又是親戚,論著他算是趙氏的兩姨表姪。有人說:「你這個書不對,方才你說朱亮有五十多歲,吳仁的嫂子趙氏才二十二四歲,怎麼他倒是趙氏的表姪呢?這書漏空呀!」列位有所不知,眼下的世路年成,與古時不同。方才在下已經表過,秀才朱亮家中甚窮,他走的是吳舉人的門子,打他的旗號,借他的臉,再者呢,時常還借貸點,算是吳仁的個走狗。這朱亮要與吳仁爭論,他們算是同輩,皆因朱亮窮損咧,趕著有錢的親戚走動嗎,只得認了一個晚輩,表兄改作表姪,無錢的苦處言明。
  壞肉朱亮聞聽大人之言,說:「公祖容稟。」
  只聽那狂生開言叫:「大人留神在上聽:生員姓朱名朱亮,我與吳仁是至親。俗言道,『人平不語』真不錯,『水平不流』是常情。請問大人一件事:死鬼的,身上可曾有傷痕?無故生非來胡鬧,朱亮打個抱不平。大人也有墳塋地,人要刨開容不容?聖人云:以己之心將人度,瞧來未必不相同。還有《論語》一句話:其身不正令難行。
  再者江寧吳宅內,祖上至今有前程。無故開棺死屍現,大人行事理不通!太守還要去拜相,這件事,豈不無故損陰功?不是門生愛多嘴,皆因路見甚不平。」壞肉說罷微微笑,一旁站,野雞戴帽子--混充鷹。劉公聞聽前後話,氣壞諸城縣內人,大叫:「狂生休胡講,本府之事你焉明?
  你不過,詩云子曰能為處,究情問理你不通。白頭秀才如朽木,那知我,腹讀五車萬卷經。眼下叫你見分曉,馬到臨崖悔不能!」大叫:「狂生你且退,不看那,至聖先師定不容!」扭頭吩咐眾手下:「將他掐出這墳塋!」公差答應往上跑,揎拳捋袖不消停。趕上去,掐住脖子往外搡,急得壞肉臉緋紅。口中連說「好好好,凌辱斯文理不通。
  看看歸齊怎麼樣,無緣故,咱們再把帳來清!」不言掐出壞肉去,再把忠良明一明。
  且說劉公見把狂生朱亮掐出墳外,氣還未消之際,又聽吳仁的嫂子趙氏直聲大哭大喊,說:「貪官,你要了奴家的命罷,奴家可活不得了!雖然我與死鬼是後續之妻,到底是夫妻一場,怎忍叫他死屍暴露?」一邊哭喊,還帶著滿地下打滾。你說這個山狼禽的,鬧了一個凶!大人一見,也竟是為難。劉爺正在為難之際,暫且不提。
  且說仵作只得又到死屍跟前,復又細細驗了一遍。總而言之,並無傷痕,依舊來到大人的公案以前跪倒,說:「回大人,小的去又仔細驗了一遍,實在驗不出傷來。小的若有粗心,情願領死。」劉爺聞聽仵作之言,暗說:「不好。」連忙站起身形,說:「待本府親驗。」說罷,邁步離了公位。仵作一見,慌忙站起,先至死屍的跟前站住,又用筷子,指與大人瞧,說:「這是某處某處,那是致命」前後身全然指到咧。真是要一點傷也無有。霎時,把一位劉爺顏色更改,大人有有羅鍋子也直了一半。
  忠良爺一見說「不好,此事應當了不成。吳二匪說是害死,為何驗看少傷痕?莫非吳二是醉話,不然如何無影形?」大人越想越後怕,登時急汗似蒸籠。正是劉公心急躁,忽見那,掐出去朱亮向裡行。他在外面聽詳細,所以復返又進墳,要與劉爺說偏理,倚仗著頭上有衣巾,出出被掐這口氣,找個臉,好包訟詞走衙門。朱亮眼望劉太守,冷笑開言叫:「大人,死屍到底怎麼樣?有傷無傷要講明。
  這樣本事來混鬧,竟把斯文瞧看輕!」壞肉越說越得意,這不就,怒惱諸城縣內人。用手指定朱秀士,大叫「狂生少胡雲!這樣言詞對我講,輕視皇家制度臣。料定本府官事畢,管叫你,悔之晚矣罪臨身。」壞肉聞聽哈哈笑,大叫「尊駕請聽明:官府見這真不少,督撫以至到縣尊。雖然問事不一樣,那像貴府老大人?全然不辨真和假,硬自刨墳驗死人。」狂生說罷一扭項,他把那,「吳老先生」
  尊一聲,「揪著只管去上省,我作見證到衙門。不怕督撫將他護,自古有理講倒人。」朱亮言詞還未盡,忽見那,趙氏逕奔劉府尊,跑到跟前一伸手,揪住諸城縣內人。舉人一見也上去,拉住忠良褂子襟。壞肉相幫也動手,這一回急壞諸城縣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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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08:19: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回     亂人倫叔嫂暗通姦

  話說他男女三人,不容分說,把忠良扯,往墳外就走,要到高大人的衙門去講。忠良一見,說:「這還了得!擅揪命臣,反咧,反咧!」朱秀才聞聽大人之言,說:「既是命臣,越當講理。無緣無故地硬刨墳開棺相驗,死人又無傷痕,請問尊駕:這種事,大人也有不是無有?」

  劉爺還未開言,忽見人群中擠進一人來,高聲喊,說:「朱亮!你打抱不平,我還要打個抱不平呢!」壞肉聞聽,只當是他手下的壬雜子、艮崽子,連說:「快來呀!咱們大家揪著他上高大人的衙門!」那人說:「揪誰呀?祖宗來揪你這個狗養出來的、這個酸卵子日的!」朱亮聞聽,說:「你怎麼罵起來咧?」那人說:「光罵敢自便宜你,我還要教導你呢!」兩下裡說著,趕上前去,一伸手,將狂生壞肉揪住咧,說:「你過來罷!」往懷裡一帶,帶得狂生幾乎跌倒。且說陳大勇等也就上前,將他男女二人拉開。清官得便,連忙又坐在公位之上,說:「真乃可惡!」一邊說著話,舉目觀瞧揪朱亮的那個人,今日又掛了畫來咧:頭戴一頂氈帽,穿一件自來破先溺的青縐綢棉袍子,外帶著一身油泥,裡邊並無襯衣,可是打過膛兒,無帶子,係著一根單錢串,腳上是白布夾襪,雙飛燕的緞鞋,一雙星星眼,這就是大人昨日酒鋪中見的那個吳二匪。忠良看罷,心中暗想:他今日來出頭,這件事倒有了輾轉咧,本府看他怎麼樣。

  且說吳二匪一手揪住狂生,說:「我把你這個姑子養的野種,你和舉人通同一氣謀害人命,凌辱官長,你哪知這件事我目睹眼見的!爽利告訴你罷:老爺子是個夜貓子,那一日照顧他們家去咧,我在窗外站著,把窗戶紙舔破,向屋裡一看--那不就是那個小女人,和南邊站著這個男人,他們嘁嘁喳喳,說了幾句話,我在窗外也聽不真。說完了話,那個女人就把牀上躺著的那男子的脖子摟住咧,手裡還拿著一根三尺多長的有核桃粗的木棍子,南邊站著那個男人遞過個瓷瓶子,卻被他們倆身子把我擋住咧,我可沒有看見是怎麼樣害死的。這是我親眼見的,你竟欺官,我做個見證咧!」
  且說吳仁叔嫂一聞此言,魂都嚇冒。
  只聽吳二前後話,嚇壞叔嫂兩個人。吳仁暗暗說「不好,此事倒要得留神。若被這人說破了,我倆殘生定要坑。」想罷連忙往上走,眼望吳二把話云:「原來你是賊鼠輩,暗暗溜到我家門。偷看我等或者有,摟著病人卻是真。我遞瓷瓶原不假,那是藥材裡邊存。你就誤把這些話,將無作有訛詐人!」吳仁言詞還未盡,狂生壞肉把話云:「你必然,素與吳宅有舊恨,今日當堂誣賴人。咱們這裡不用講,去到那,撫台衙門把理分!」狂生越說越得勁,吳二聞聽大動嗔,追上壞肉就要打,劉爺聞言把話云。
  且說吳二聞聽朱亮之言,濁氣攻心,趕上前去就要講打。
  劉太爺一見,連說:「不可動手!本府自有道理。」復又說:「那人鬆手,你過來,我有話問你。」吳二聞聽,這才鬆了狂生,走至劉爺跟前站住,眾公差一齊斷喝,說:「跪下,跪下!」
  大人一見,說:「不要威唬於他。」「是。」公差答應,退閃不提。再說劉爺眼望吳二匪,講話說:「你可認得我麼?」吳二聞聽,說:「小的不認得老爺。」大人說:「你再仔細瞧來。」
  吳二復又留神,把大人尊容端詳了一會,口內說:「呵呵呵,是咧。」說:「小的看著老爺好像昨日酒舖子裡賣硬面餑餑的那位大哥。」劉大人說:「好眼力,不錯咧!」吳二聞聽劉大人之言,直唬了一跳!
  列公,你說他怕在那一塊兒?皆因他昨日在酒鋪中,他把劉爺真當作賣硬面餑餑的咧!拿著大人玩笑,他又要和大人圓房,鬧了個難!吃了一個硬面餑餑還是賒著。這會兒他才明白咧,原來是此處的知府,假扮的賣硬面餑餑的,你叫他如何不怕?書裡講明。
  且說吳二聽大人之言,不敢怠慢,一回手,打腰裡掏出了有一百多錢,原來是一根棉花線的錢串穿著,忙忙撂下六個老錢來,說:「小的昨日還該老爺個餑餑錢呢!」劉大人聞聽,說:「什麼大意思,擾了我就是咧。」兩邊書吏見大人這宗勁,一個個抿嘴兒笑。劉爺又問,說:「本府問你,吳宅這件事情,你果然看真咧嗎?」吳二匪說:「這也撒得謊?我的賣硬面餑餑的老爺子!」大人聞聽,腹內暗笑,說:「好一個粗魯之人!」
  忠良又說:「你既然看真,為何方才本府相驗,又無破綻?再者,你說瓷瓶,想來必是毒藥。既是毒藥害死,為何死鬼七竅內又不見綠紅,通身也不發紫,這是何故?」吳二聞聽,說:「我知道嗎?要不然,拿刀子把死鬼這個撈毛相分的肚子挑開,再看看也可以,是他媽個死不中用的人罷咧!」劉爺聞聽吳二之言,猛然省悟。
  清官聞聽前後話,提醒諸城縣內人:「哎呀我的主意錯,刷屍而驗外五形,內中萬一有緣故,本府如何斷得清?
  吳二之言真有理,少不得如此這般行!」大人想罷忙吩咐:「吳仁、趙氏與狂生,本府既來刨墳驗,必有緣故在其中。你們想:劉某本是中堂後,大清國律豈不明?刨墳開棺非為己,皆因為,聖主親點理民情。不用你們發急躁,眼下立刻見分明。死屍真若無緣故,我劉某,情願丟官領罪名!」大人說罷一扭項:「仵作留神要你聽:快將那,死屍肚腹豁開看,便曉其中這段情。」
  大人說:「今日要明此案,必須用刀將死人肚腹豁開,方能明白。」劉爺言還未盡,忽聽男女三人一齊嚷起來咧,說:「好一個貪官!擅自將墳刨開,開棺材相驗,把死人拉出來,硬刷了一水,好呀,索性要開膛咧!」又聽趙氏哭著說:「該我男人犯了什麼罪過,死後翻屍搗骨,還要開膛?」他裝得那宗腔調兒,哭喊不止。且說大人吩咐仵作李五:「將死屍肚腹用刀挑開,仔細相驗。」仵作答應,不敢怠慢,轉身而走,又到死屍的跟前站住。你說墳外那些觀看熱鬧的百姓,一齊亂嚷,說:「瞧呀,瞧呀,豁肚子咧!要開膛咧!遲一會還要大卸八塊呢!」哄齊都往上擁擠。大人一見,吩咐青衣:「告訴他們,不可擁擠喊叫。」公差答應,向墳外開言,說:「大人吩咐咧,不叫擁擠喊叫,那一個不聽,先就拿他試刀咧!」眾人聞聽,這才不敢喧嘩。
  且說仵作一回手,將解手尖刀拔出,向靴底兒上扛了一扛,貓腰用刀將死人肚腹「哧嘍」一聲挑開--這才受聞呢!麻木涼香苦辣酸甜全有!說罷,用手掰開肚腹,將五臟拉出,放在蘆席上面,細細驗看多時,並無緣故。驗罷,轉身來到大人跟前打了一個千兒,說:「小的回大人,五臟驗明,實在的無傷。」
  這劉大人聞聽,這一驚非小。
  清官聞聽仵作話,肺腑著忙吃一驚。大人的羅鍋直了一半,暗說「此事了不成。內外五形全驗過,並無破綻與傷痕,眼下真若無緣故,叫我怎樣對人云?洗屍開腹來相驗,白鬧半天無隱情,又把吳仁革了舉,本府一定耽考成。
  丟官罷職卻是小事,有玷先父劉氏門。想當初,我父當朝為宰相,轟轟烈烈在朝中。目今到了劉某我,深感當今主聖明。我的父,一怒之間翻了臉,二位兄長喪殘生!劉某多虧皇太后,保舉一本救劉墉,將我認作乾殿下,乾隆佛爺主准情。又將我,御筆欽點江寧府,浩蕩皇恩別當輕。
  劉某丹心無二意,也不過,臣子知恩好盡忠。蒼天怎不遂人願?江寧遇見怪事情!件件樁樁皆有證,到歸齊,畫餅充饑竟落空!此事叫我如何辦?就是神仙也不能。」大人越思越著窄,如坐針氈一般同,急得通身出躁汗,思前想後好不明。大人為難時多會,眼望著,吳二開言把話明。
  大人思想這件事,實無頭緒,心內著急,低頭暗想,想夠多時,抬頭眼望吳二講話,說:「本府方才令人將死屍肚腹用刀挑開,驗看五臟,也並無緣故。這可如何?」吳二聞聽,說:「這就難辦咧!驗又無傷,明明的我看見的,此事就是那個婦人的身子擋住咧,無得看見他怎樣害死的。嗐!這都是我這個王八命的嘴快,愛管閒事,才叫大人跟著受累!」復又說:「大人不必為難,我倒有個主意。」劉爺說:「什麼主意?」吳二說:「大人如今拿我紮個法子,問我一個誣賴好人之罪,把大人摘出,我和這一起子狗日的滾上就是了!」劉爺聞聽吳二之言,腹內說:「真好個直腸漢!」想罷,將手一擺:「使不得,使不得。」吳二說:「使不得,這可怎麼樣呢?」
  不言吳二也替大人為難,且說吳仁叔嫂和狂生壞肉,男女三人見劉爺命人將死鬼屍身肚腹割開,取出五臟相驗,又聽說無傷,亦發不依咧!一齊喊嚷,叫道說:「好貪官!你是一府尊父之公祖,這樣的胡為,豈不有負當今爵祿?可惜了的這個知府給你!」大人聞聽,又是氣又是著急。忽聽吳二匪開言說:「好奇怪!驗呢,又驗不出來;拿水刷呢,又刷不出來;取出五臟瞧,又瞧不出來。難道說把腸子翻個過看看不成?」你說吳二一句無心話,倒把個劉爺提醒,說:「是呀!此事再不是毒藥,必是什麼東西吃在腹中,先到肚子裡邊,然後才變糞歸腸,往下行去。何用翻腸子?把肚子翻過,便見明白。」大人思想,高聲吩咐。
  清官想罷高聲叫:「仵作留神你是聽:快把肚子豁開了看,定有緣故在其中!」仵作聞聽不怠慢,又把尖刀手中擎,低頭仔細席上看,認準拿在手中存。尖刀上面只一挑,只聽「吱嘍」響一聲,刀割肚子分兩下,留神看:倒把仵作吃一驚!復又向地只一抖,把一個,毒物東西抖在塵。
  且說仵作用刀豁開肚子,向地下一抖,噴鼻氣味難聞,將糞袋那一宗毒物,抖在塵埃。大家一瞧,齊聲大嚷:「有咧,有咧!敢則是個東西,怎麼進去呢?真奇怪!」
  不言眾人閒談,再說劉爺聞聽說「有咧」這麼一句話,大人連忙走至跟前一看:原來是一尺多長的一條菜花蛇死在糞內!
  列公想理:這個東西怎麼進去的?真是萬人想不到的巧計!諸公細聽。
  且說大人一見,說:「好奸計!巧毒計!」說罷,轉身歸公位坐下,吩咐:「帶男女三人,預備刑具!」手下人答應,將帶來的刑具夾棍、拶指等,都放在公案以前。左右登時帶過男女三人,他們見有了贓證咧,立刻魂都嚇冒,這才一齊跪下。
  劉大人一見,吩咐手下:「先將這萬惡的囚徒吳仁夾起來,然後再將無恥的淫婦趙氏拶上!」這公差齊聲答應,立刻把他叔嫂二人俱各上刑。大人吩咐攏繩,下面答應,將繩一攏,吳仁、趙氏背過氣去。用涼水噴醒,劉爺這才問話:「你們還有什麼分辯?從實招來!但有虛言,管叫你們狗命難逃!」劉大人這夾棍、拶指,乃五刑之祖,他雖然心毒意狠,到底是細皮嫩肉,如何禁受?聞聽大人之言,說:「招了,招了!」趙氏先就講話,說:「大人在上,因犯婦的男人吳祥,娶奴過門,未有三個月,他就貿易上北京而去,有五年的光景,總不見歸家。奴與小叔吳仁,曠夫怨女,勾引成奸,將有四載。忽然上月奴的夫主吳祥自京回家,誰知又得了縮陽不舉之症,竟成了廢物!
  奴與小叔商議,要將吳祥謀害。先前小叔不允,後來從之。無物可害。這一天,奴在花園之中閒遊,猛見花棵底下,有一條小長蟲盤繞。犯婦一見,得了主意,連忙用瓷瓶將他裝起。這是九月十一日,奴家終日喂養其蛇,難以下手。等到了昨日,二十七日,天有二更以後,奴的夫主大醉而歸,進門躺在牀上,人事不省。奴家一見,忙叫小叔吳仁進房,將瓷瓶遞與小婦人,幫著奴摟住吳祥的脖子,用小小的二尺多長的竹筒,將長蛇裝在竹筒裡邊,那頭兒插在醉漢的嘴內,這頭兒,再用鞭桿子香尖一根,順著竹筒向長蛇尾巴上一燒,其蛇疼痛難禁,自然向那頭逃生,所以才鑽入醉漢的咽喉,直入五臟,外邊又不能見傷,就是這樣害死的。」大人聞聽趙氏之言,氣得眉上生煙。
  清官聞聽趙氏話,將牙銼碎把話云:「世間少有這惡婦,碎剮凌遲還算輕!」大人又把吳仁問:「可是這樣害殘生?」囚徒下面頭碰地,說道是:「趙氏言詞是真情。」
  忠良聞聽提起筆,判斷奇冤案一宗:舉人吳仁真禽獸,與嫂通姦謀害兄,有壞五倫非人類,當問立斬頃冒紅。趙氏傷天行萬惡,罪應凌遲萬剮身。秀才朱亮多管事,行文革退去衣巾,然後再打三十板,枷號倆月再開刑。吳二雖然係偷盜,並未犯事到官中。可喜他,心直口快最相熱,敢做敢當報不平,官賞白銀五十兩,從今後,棄卻偷盜做經營。劉公判斷刨墳案,轟動金陵這座城。事畢的,忠良上轎回衙轉;忽聽得,「冤枉,冤哉!大人施恩救小的!」
  這件事應當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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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08:20: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回     王客商投宿遇強人

  話說劉公自從判斷舉人吳仁、趙氏叔嫂二人用長蛇謀害人命一案,江寧府軍民無不稱奇,都說這位劉爺好官府,清似水,明如鏡,實在的令人可敬。

  按下眾百姓閒談不表。且說劉大人自刨墳相驗回衙,一夜晚景不提。到了第二日早旦清晨,大人茶飯酒罷,立刻升堂,眾役排班。劉公才要判斷煞結民詞,忽聽衙外有人聲喊冤,說:「冤哉,冤哉!青天老爺救命要緊!」
  大門外,只聽有人聲叫喊:「冤枉冤哉了不成!青天太爺將人救,可恨贓官誣小民。」劉大人,座上吩咐「出去看,速把那,告狀之人帶進門!」站班衙役往外跑,來至門外細留神,但見卻是人兩個,公差看罷問分明:「不用亂嚷故喊叫,大人叫你快些行。」二人回答說:「是是,正然前來見大人。」言罷齊將角門進,公差傳報語高聲。劉公座上仔細看,兩邊官吏各睜睛。但只見,外邊進來人兩個,未問言詞先辨形:頭前頂戴白氈帽,布袍布褂緊隨身。

  棉帶繫腰搭拉穗,白襪青鞋足下登。年紀卻有六十歲,行動蹌蹌帶嗽聲。後邊之人戴纓帽,綢袍布褂盡是青。年紀倒有五十歲,布靴一雙足下登。面貌不像行兇輩,眉目之中帶老成。滴水簷前齊跪倒,公差回話已退身。劉大人,座上看畢往下問,慢吐清音把話云:「你們二人因何故?一一訴講要分明。」

  劉公乃是天生成的一位能臣,從來問事與別官不問,並不剛強暴躁,察顏觀色,辨別魚龍。看罷,立時在座上往下言講:「你二人是哪裡人氏?做何生理?是一件事還是兩件事?一個一個訴上來,不許爭詞強辯,不許刁詞妄拉!」「是。」二人答應,磕一個頭,那一個年長些的先就講話。
  那老者,未曾說話將頭叩,大人青天在上聽:「小人家住句容縣,龍潭碼頭有門庭。姓盛名叫盛公甫,今年六十零四春。全憑開店為生理,公平交易不欺人。上月二十單三日,就是這,客人投店進我門。行囊沉重銀不少,坐跨走騾獨自行。到店中,小人盤問他來歷,客人棄騎對我雲,他說家住太原府,生意來往販綢綾,如今回家歸故士,來歲開春方上京。今日個,在此投宿住一夜,明日一早就登程。小人聞聽嚇一跳,半晌沉吟尊客人:『明知自己行李重,為何還從此路行?新近出了人一伙,近來這裡鬧得凶。西北離此三十里,有一座,玉皇大廟古禪林。寺內先有僧家住,被賊趕得影無蹤。他們就在裡邊住,說來就有二十人。白晝出來硬打搶,專截經商過往民。你要是,沒有行李只管走,怕的是,金銀隨身橐子沉。要想過去不能夠,留下資財喪殘生。難為你,竟會那邊過來了,難道強人不曉聞?』實回大人一句話:客人聞聽吃一驚。騎上騾子就要走,小人相攔不放行。」
  劉大人聽到此間,在座上開言,說道:「盛公甫。」「有,小人伺候。」「本府問你:這一個客人,是上月二十三日到你店中下店?是你告訴他:離你們龍潭碼頭的西北上三十里,有一座玉皇古廟,廟內有一伙強人住居?是這伙賊專截經商,打劫客旅,他的行李沉重,冒險耽驚竟自闖將過來?是他聽見這個話自然後怕,要走,你為何復又攔住不放他去,取何緣故呢?」
  老者見問,復又磕頭,口尊:「大人,並非小人不放他走,卻有個緣故。因上次七月間,有兩位客人,也是行李沉重,小人就多了個嘴,也是如此告訴他,二人聞聽害怕,即刻出店,逕自去了。遲不多時,就有十數個人來,手執刀槍,闖進小人的店門就問:『有兩個客人,可曾下在你家店內?快快實說:現在那裡?』屋中小人回答:『沒有見。』他如何肯依?不容分說,前後搜了個遍,並無客人。他們就說是小人泄機,將那客人放走,只有心要害小的性命。內有一人解說:『你我快往前追趕,如若趕上便罷;若是趕不上,回來殺他不遲。』眾人應允,一齊出了店門去了。回大人:幾乎把小人嚇死。」
  「回大人,眾賊說罷出店去,小人心中耽怕驚。那天不過一更後,眾人又到我店中,只說趕上那兩個,俱各殺死喪殘生。行李搶回得飽載,只有一人把話雲,口叫『店家聽我講,幾句話,要你留神記在心:以後再有人下店,不可傳言走漏風。截客不干你的事,何必多言信口噴?但若再像今日事,一定要,先追老狗命殘生。』說完俱各出店去,小人這才放下心。回大人:被害之人無苦主,地方報到縣衙中。縣官自把身家保,只說差役訪拿人。小的明知這件事,那敢多言說一聲?正是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那天若把客人放,眾強盜,他若來時怎樣應?自然攔他不放走,所因懼怕眾強人。」劉爺聞聽心不悅,虎面含嗔把話雲,座上叫聲「盛公甫,這算是,心中奸詐不公平。只圖自己身無事,不管別人死共生。你只顧,攔住客人不放走,賊盜來時了不成。損人利己不公道,白活花甲有餘零。」老者著忙將頭叩,口尊「青天爺上聽:內中另有一緣故,大人呀,容我細細講分明。」盛老者往上磕頭,口尊:「青天大人,小的相攔客人不放他,我有救他之意呀!爺爺,這個客人見小人相攔不放他走,說:『你把我拉住,不過是自己保身家,坑我的性命。』小人聞聽,說:『我要有心害你之命,我就不告訴你咧,你如何知道?』你住在我的店內,賊人來時,你落個人財兩空。』客人說:『既是如此,為何又不放我走呢?』小人說:『你就是走,他們隨後趕上,你的性命也是難保。』客人說:『依你怎麼樣呢?』小人說:『我有兩個表弟,姓楊,在前邊十五里地之遙,地名叫楊家莊,哥哥楊文炳,兄弟楊文芳,兩個人俱都是前科的武舉,身量高大,臂力過人,渾身武藝,膽量不小。平生仗義,怕軟不怕硬。我如今寫一封書字拿去,你奔到他家,可保無事,大料著那賊人聞名,未必敢找了去。就讓他們找到那裡去,我那兩個表弟可也不怕他們。』這客人聞聽,心中是個喜歡,立逼著小人寫了一封書信,他揣在懷內,騎上騾子,出了店揚長去了。』回大人:好,那天不過剛黑,眾賊人來了。小的數了數,不多不少,整二十個。進了店就問小人說:『有個騎騾子的人,在你這裡歇了一歇,你見了無見?』小人聞聽,說:『方才咧有個騎黑騾子,到這歇歇,走咧。他說往前邊楊家莊楊武舉家去了。』賊人說:『往那裡去,難道我們就找不了去不成?』說罷,全都出店,自去了。」
  老者復又將頭叩,口尊「青天老大人:他等出店揚長去,後來事,爺問客人自然明。」劉公聞聽開言道,眼望客人把話云:「你到那裡怎麼樣?以往從前訴講明。」客人未語先叩首,尊一聲「太爺青天在上聽:小人家住太原府,平陽祖居是良民,每年並不在家內,販賣綢緞去上京。
  小人名叫王自順,今歲四十九歲零。那天九月廿三日,龍潭投宿進店中。店家對我言就裡,小人聞聽心內驚。住下也是難保命,要走又怕眾人跟。多虧了,盛姓店東為人義,親筆寫下書一封。他叫小人投表弟,楊家莊去投武舉兩個人。小人時下那怠慢,上了騾子出店門。不多一時十五里,進莊訪問到他門。叫門家丁回進去;楊武舉裡邊出來迎小人。先令家丁搬行李,然後將騾拴在棚。將小的,讓到書房分賓坐,招呼家丁獻茶羹。追問小人從何處到,小的把已往從前對他云。書字拿出遞過看,瞧罷之時口內應。家丁立刻擺上飯,哥倆一齊讓小人。吃飯已畢撤下去,不覺黃昏點上燈。那天不過一更鼓,大人呀,若是說出嚇死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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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08:22: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回     楊武舉救人戰群寇

  王自順說:「回大人,是九月二十三日到他的店中投宿,他就說出新出了一伙強人之故。他又說:『住下呢,也是死;往前走呢,可是也活不成。』這可如何是好?回大人:幸虧盛店家修書一封,叫我投奔楊家莊他的表弟家中,可以保全無事。

  小人就拿著他這封書字到了楊家莊楊家,見了武舉弟兄兩個,將書取出,與他觀看。很承他弟兄的情,看他表兄之面,將小人招留下,滿口應承,敢保無辜。又設酒飯款待,將小人送至書房安歇。那天不過三更天,外面把大門打個山響,將小人也驚醒,小人不敢言語。東屋內側耳聞聽楊家的家人,隔著門問了問,外邊人說是找小人的。家丁進內回報了他的家主。武舉弟兄二人,俱各起來,吩咐人在大廳上點起燈燭,令家丁把大門開放,將那些人放進來,讓在大廳之上。小人也就暗暗的起來,開門出屋,隔著照壁往裡聽,看來的人就有十數多個,人人手拿器械。楊家弟兄明知有事,也是預備而出,坐在廳上。楊文炳先就開言講話。

  王自順,往上進禮將頭叩,口尊「青天老大人:小人站在照壁後,耳眼留神看又聽,只聽得,武舉文炳先講話,眼望來人問來情:『列位到此因何故?有話對著在下云。』賊人聽見舉人問,內有一人語高聲,說道是:『我們俱是綠林客,專劫經商過路人。今日別處作買賣,俱各無從在府中。方才回來伙計報,踩盤之人對我云:說是過路一行客,獨自單身行李沉。今日個,大料必住龍潭鎮,天晚不能向前行。因此我們隨後趕,到了盛家旅店中。問了問,說他投親到這裡,所以趕來找此人。想來他在你這住,獻將出來理上通。情義雙全無話講,要想瞞哄萬不能。』武舉聞聽開言道,並不生嗔帶笑云:口呼『列位聽我講,在下說來大伙聽:買賣之人非容易,拋家失業做經營,撇閃父母與妻子,戴雪披霜奔途程。好容易賺錢回家度日月,養贍合家滿共門。要是遇見眾好漢,人財兩空喪殘生。常言說:古來就有綠林客,卻與列位不相同。也有財物留下半,也有求財不害人,也有那,單殺貪官與污吏,喜助孝子與賢孫。小本經營不稀罕,英雄另是一般行。那像列位如何樣,又要資財又害人。損人利己終不好,豈不知,惡貫將來要滿盈。」

  「回太老爺:小人站在照壁後面,聽看明白,武舉文炳解勸那些個強人,他說:『做好漢的人,要濟困扶危疏財仗義,才是丈夫所為。要像列位劫著客商,不論多少,必要叫人財兩空,使他父母不能相見、妻子不能團圓,豈不陰功有損嗎?見過作賊的有慶八十的?惡貫將滿,來要打劫路費,再無不報官之理,倘然縣官知道,驚動官兵,列位如何敵擋?被獲遭擒,難免在刀下之苦。若死之後,賊名脫不過的。你們方才說的那個單行的客商,乃是在下的一門親戚,販賣綢緞為業,路過至此,到舍下探望。列位既然趕到此處,在下知道此道中的規矩,再不空回。今朝既然是你們來到舍中,別說還有這麼一點,就是沒有這件事,來會子,再也沒有空過的道理。在下情願奉送八百兩的微禮,列位收去,以作會親之資。列位瞧著,我弟兄也有一點名望,當作了相與,有何不可?』」
  王自順開言把「大人」叫:「貴耳留神請聽聞:楊姓要把小人救,情願拿出幾百銀,送給強人拿了去,怎奈他們不依從。內有一人開言道:『叫聲楊姓你聽真:這要是,別者之人說倒允,惟你弟兄卻不能。我們離此不甚遠,四十五里路途程。你家富足誰不曉?遠近各處盡知聞。我弟兄,不來驚動看情義,皆因算你是賓朋。很該知情心感念,世路人情才算明。今朝我來到此處,就該獻出那客人。你反倒,之乎者也來搪塞,你又拿出幾百銀。讓你金銀過北斗,想買客人萬不能!今朝若要將你讓,外人聞知笑破唇,說我們,欺軟怕硬怕武舉,弱了江湖好漢名。既然此話出了口,須得獻出這個人。』武舉聞聽強人話,文炳登時面帶嗔。眼望強人開言道,臉帶怒色把話云:說道『你是胡言講,信口開河把糞噴!我將實話告訴你:快些回去死了心。那客人,素不相識無會面,特來投到我家中,濟困扶危稱好漢,除惡霸,方是英雄丈夫行!』「回大人:武舉楊文炳,他見那些人不要銀子,單叫把小人獻將出去,楊文炳他就惱了,說:『我好意賞你們幾兩銀子回去,就是天高地厚之恩,你們反倒無知,不識抬舉,執意不允。實對你們說罷:人也有,銀子也有,只怕你們要不了去!』回大人:那些強人聞明武舉之言,全都惱了,登時翻臉就要動手。」
  只見那人翻了臉,他們時下要相爭。現成兵刃拿在手,跳下廳來賭輸贏。武舉弟兄真好漢,抵擋強人十數名。小人觀瞧心內怕,只恐怕,弟兄二人不能贏。到後來,楊宅家丁也助力,看來卻有十數名。兩下一齊動了手,火把燈籠滿院紅。看看鬧到交三鼓,一死相拼豈肯容?楊家弟兄施展勇,兩把鋼刀實在精,躥跳蹦躍急又快,砍倒強人賊二名。雖然是,身上著傷卻未死,躺在地上口內哼。餘者賊人敵不住,只想時機跑出門。楊家主僕又要趕,只想一概盡皆擒。到底還虧楊文炳,那個人,心懷仗義有老成,攔住家丁和兄弟,高聲叱咤叫賊人:「論正理,一齊拿住將官送,解到當堂問口供,正法開刀問立斬,與民除害氣才平。但只是,內中一件我不肯,當面議出你心明:縱然你等為強盜,並無驚動我這村,還算你們明時務,故此今朝我恕容。開條生路容你走,快些脫身莫消停。」眾賊聞聽這些話,一轉身形往外行。舉人復又開言道:「爾等回去要務正,別想再乾這營生。作寇為賊無好處,急速回頭正路行。」
  「楊武舉把那些人還勸了會子,那伙賊人抬著帶傷兩個賊,逕自出了楊家。楊家家丁把門關上,他們弟兄倆回廳歇息。小人感謝,倒勞武舉說:『賊盜滅除,乃是大丈夫所為,正是英雄本色,這倒不敢勞謝。那伙賊人,這一去,必然遠奔他方而去,從此太平,歇息了罷。』他弟兄回後面去,小人仍回書房。
  他家的家丁,收拾傢伙燈燭,各自散去,歇息半夜。到了次日早旦清晨,小人起來裝糧行李,楊家的家人送出洗臉水、茶來,小人淨面吃茶,楊家弟兄出來相見。小人告辭,舉人叫家丁把小人的騾子鞴上,搭上行李,拉出門外。小人別了楊家,二人出門相送,小人騎上騾子,要回家去。」
  小人上騾才要走,一心要轉我家中。復又多心不肯走,暗自輾轉在心中。小人想:不是他寫書托表弟,小人殘生保不成。又思想:強人雖去有後患,打聽真實才放心。不如還回盛家店,又謝盛姓又存身。我小人,再回一句實情話:心中膽怯怕賊人,萬一他們前途等,小人一去中牢籠。
  我小的,主意拿定圈回騎,緊緊撒放騾子行。依然又到龍潭鎮,越想越怕回裡行。我小人,復又回到客房內,店小二將騾接在棚。盛店東,出來留在他店住,打聽楊家信共音。在他店中住一夜,第二天,真正果有岔事情:人頭扔在楊家院,兩顆首級淌鮮紅。武舉拿進縣中報,鄉保他,同到衙門去稟明。誰知道,知縣竟是來作對,一派歪詞人怎禁?他說武舉將人害,收入南牢監禁門。只問屍首在何處,定叫實招認口供。二十五日這一夜,又出一宗怪事情:楊家一門老共少,盡情殺死赴幽冥,男女二十零四口,可憐個個淌鮮紅。」王自順,說罷不住將頭叩,公座上,立怔諸城縣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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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暗勾連官匪同為虐

  劉大人在公座上,聽客人王自順之言,爺的心中犯想,說:「據客人之言,不用說,武舉一家是那一起賊人殺死。內中誤事,俱是知縣之過。此事必須如此而行,方能完結此案。」劉公想罷,往下又開言,說:「王自順。」「有,小人伺候。」

  劉爺說:「你二人下去補狀,待本府行文,提句容縣令、楊家弟兄到來時,一並聽審圓案。」「是。」兩個人磕頭站起,退步出衙,補呈子不表。

  且說劉爺往下問道:「此處離句容縣衙,有多少路程?」

  下役跪倒回話,說:「此處離句容縣六十五里之遙。」劉公點頭,下役站起,退閃一旁。大人吩咐:「書吏作文一套,到句容縣,把知縣與楊家弟兄、還有鄉保地方,一齊提來,完結此案。」「是。」書吏答應,立刻回科房,作文書,用印,差該值的人去提差不表。大人退堂,下役散去,掩門。劉爺回後用飯歇息,俱各不表。
  此書速快。到了次日天交正午的時候,下役回話說:「稟大人:句容縣知縣與楊武舉俱各提到,請大人的示下。」劉大人吩咐:「叫外邊伺候,立刻升堂。」內廝答應,連忙外跑,傳出話去,不多一時,伺候停畢,進內回話。大人走出房來,張祿跟隨,轉過二堂,閃屏門,進暖閣,大人歸位坐下,眾役喊堂,兩邊伺候。劉爺上面吩咐:「叫句容縣知縣、帶楊武舉當堂問話。」
  清官座上言未盡,忙壞當差應役的人,答應一聲往外跑,登時之間到大門。口說傳話「大人叫:知縣武舉三個人。」句容縣,知縣答應頭裡走,楊家弟兄後面跟。三人舉步角門進,劉公座上細留神。但則見:前邊走的是知縣,頭戴秋帽顏色鮮。天藍緞袍石青褂,鸕鹚補子釘前胸。飄帶荷包分左右,緞靴一雙足下登。年貌不過五旬外,面帶奸詐不老成。二位舉人跟左右,俱各綢袍緊著身。立絨秋帽頭上戴,緞靴薄底帶灰塵。身體生來多雄壯,腰圍背厚在年輕。瞧他倆,面目忠厚人慈善,不像行兇那等形。劉爺看罷心中想:意中照顧他二人。他弟兄,若不仗義行此事,焉有塌天大禍星?知縣當先忙行禮,儀注不敢錯毫分。
  禮罷躬身一旁站,武舉雙膝跪在塵,磕頭一心聽吩咐。堂上的,劉爺開言把話云:「下邊二人何名姓?家住句容什麼村?所因何事遭陷阱?你把那,已往之事細表明。」兩個武舉將頭叩,文炳開言尊「大人:舉人祖居句容縣,楊家莊,遺產儘夠過光陰。父母雙亡去世早,只有同胞二弟兄,弟名文芳兄文炳,本姓楊,去歲秋科中舉人。」
  楊文炳磕頭,說:「回大人:舉人兄弟,平素間閉門不出,每日家中操演弓箭,以圖上進。正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正月二十三日,天色將曉,有一人叩門,口稱是龍潭鎮開店的盛公甫那邊來的。回大人:這個盛公甫原是舉人的親表兄。家丁報稟舉人,舉人瞧了瞧,是我表兄的筆跡,本曾看出,先把那人讓至書房之內,行李搬進屋中,騾子拴在槽頭,叫家人預備茶水,這才把書拆開觀看。原來是舉人的表兄盛公甫,托付舉人弟兄照看這一位客人。客人原來是山西太原府的人,販賣綢緞為生,姓王,叫王自順,因為路過龍潭鎮,要在舉人的表兄盛公有的店中投宿,盛公甫知道那條道上難走,叫他下在店中罷,又怕眾賊人趕到店中害死客人,連累店家遇禍。」
  楊文炳,復又進禮將頭叩:「大人青天在上聽:舉人表兄盛公甫,生來相熟有慈心,見了客人生憐憫,唯恐王姓喪殘生。欲待要,留他住在招商店,又怕賊人隨後跟。
  客人受害也不好,又怕連他有災星。欲待要叫客人走,強賊必定要追尋,趕上客人還是死,看他一場無始終。因此盛姓將書寫,叫他到楊家莊上找舉人、在我家中住一夜,明日登程無事情。回大人:舉人弟兄多仗義,再者又看盛表兄。留下款待那人飯,出房安歇到二更。門外又聽來人叫,敢則就是眾賊人。看門的,進內去報他的主,就知必是是非星。弟兄二人拿兵器,出來口叫開大門。強賊就有十數個,各把刀槍手內存。舉人問他何緣故,他說來把客人尋。將他們,個個請在大廳上,訴說其中就裡情。他說我們為盜寇,並未到過你的村。皆因是,聞我弟兄名頭大,並未曾,偷盜楊家莊上民。
  「回大人,眾賊說:『我們縱然做賊,並不曾到過貴村,皆因看的是你們倆,也算是此處的杰俊。自古說好漢愛好漢,並非怕你不敢來,你們錯想了。今晚上我們哥兒們既是趕到此處,論理,就該把人早早獻將出來,才是正理。』大人想:舉人既把那人留在家內,焉肯又把他獻將出來?舉人無奈,對他們言講大理,說那做賊的不好之處,損人利己,將來定有報應。
  舉人說:『就是你們來趕上客人,也不過為的是財吶!今朝看我的薄面,將此人放過,我情願奉送幾百兩銀子,你們拿去,此事如何?』回大人:誰知他們不依。群賊之內有一人開言:『謾說你給幾百銀子,就是黃金過北斗,也不算什麼!你要是軟弱無能的人,這倒使得;要是讓了你,要不出客人去,還叫別者的江湖聞知恥笑。』舉人聞聽賊的這些話,心中就有幾分怒氣。舉人說:有,銀子也有,只怕你們要不出去。』」
  楊武舉,口中連把「大人」叫,貴耳留神情聽真:「眾賊聞聽舉人話,大眾不依齊動嗔。跳出大廳講動手,舉人弟兄那肯容?招呼家丁明燈火,奮勇努力要相爭。手下家人也來助,主僕齊心擋賊人。回公祖:眾賊難把舉人勝,帶眾著傷有二名。餘者膽怯不敢戰,思量只恐要逃生。
  若論理,一齊該當全拿住,送到當官問罪名。內中卻有兩件事,饒過眾寇也通情。頭一宗:他們無傷客人命,行李未動半毫分;第二宗:懼怕餘寇來去事,他們不敢惹舉人,拿著別者來出氣,豈不就,苦壞楊家莊上民?饒他去罷是正理,自然成全在心中。那知慈悲生禍害,反惹飛災禍奔身。開路饒放強賊走,抬定著傷兩個人。出了大門揚長去,舉人家丁關上門。誰知客也無睡醒,前走致謝到廳中。歇息半夜天光亮,打發客人起了身。一天無事直到晚,各自安歇睡昏沉。那天中過二更鼓,一樁異事罕驚人。」
  「回大人:二十四日這一晚上,二更多天,舉人家裡俱各睡著,只聽『咕咚』一聲,把舉人驚醒。皆因舉人的心中有事,怕的是賊反來攪鬧。睡夢之中,只聽『咕咚』一聲響亮,就掉在舉人的窗外。舉人連忙穿衣,秉燈出房,留神觀看,卻是一個藍包袱。隨即打開一瞧:裡麵包定血淋淋的兩顆人頭!舉人看罷,情知是賊人移禍之計,少不得等到天明,舉人同兄弟楊文芳,拿定那個包袱,同著鄉保地方,一同進句容縣報明此事。
  誰知這位縣尊一味地偏心歪問,只說舉人弟兄將人殺死,堂前只叫招認。回大人:舉人無可所招認,不過實訴而已。怎奈縣尊不聽,硬行文書一套,將我弟兄二人前程革退,要動刑審問。
  舉人細想:賊人把頭移禍於我,我說必是賊人暗害我之意,因此舉人哀告,怎奈縣尊總也不聽。」
  楊文炳,復又向上將頭叩,口尊青天在上聽:「舉人明知有後患,強賊定害我滿門。無奈復又央縣令,弟兄兩個留下心:放回一個保家眷。知縣執意不肯從,要放一個不能夠,全都拘禁縣衙中。次日一早人來報,牌頭報事到衙門。舉人的,家中盡被人殺死,二十四口赴幽冥!定是眾賊來暗害,喪盡全家真慘情!今蒙大人提來審,得見青天一般同。望大人,速拿此賊結此案,合家幽魂感天恩。」
  說著連連將頭叩,劉爺開言把話云:「叫聲武舉楊文炳,算是胡涂心內渾。你說明知有後患,為什麼,粗心反中計牢籠?進縣去把人頭報,弟兄很該去一名,留一個,在家提防保家眷,如此而行理上通。弟兄兩個同進縣,也算是,天宮造定不非輕。二十四人坑性命,冤冤相報在今生。就只可恨句容縣,做官胡涂很不明。若還暗把人殺害,誰還肯,自拿人頭到縣中?既叫武舉他償命,屍首卻在那邊存?
  拘禁武舉有緣故,生生的,斷送楊家滿共門!本府定叫他償命,這宗貪官豈可容!」劉大人,說話之間翻了臉,把一位署任的貪官嚇冒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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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胡知縣貪財索賄賂

  劉爺座上開言,說:「楊文炳。」「舉人伺候。」說:「你弟兄不把王自順留下,那有這麼一場大禍?見了人頭,著一個進縣去報,也無有此事。想來,萬事俱由天定。二十四條人命非同小可,他們俱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對頭。這件事本府自有公斷。」「是。」舉人弟兄磕頭不語。劉大人一回頭,眼望著句容縣知縣,講話說:「貴縣。」「有,卑職胡有禮伺候。」

  劉大人說:「你升到句容縣,有多少日子了?」知縣說:「卑職出任當初的是主簿,候補六合縣的縣丞。那時句容縣的知縣丁憂,卑職在此署事不足三個月。」

  劉大人又說:「你是一榜,是兩榜呢?」知縣胡有禮說:「卑職是監生出身。」劉爺聞聽,說:「原來是個捐納呀!本府問你:楊舉人弟兄到縣出首,你是怎樣問法?」知縣說:「楊舉人到卑職衙門出首人頭,他說是九月二十四日夜間,聽得院中響亮,出屋觀看,瞧見一個包袱,包著兩顆人頭,又把二十五日之事說了一遍。回大人:卑職出問,原未追問他弟兄兩個,是他們自殺的人,將屍藏起來,所圖無罪。」劉爺聞聽,心中大怒,把驚堂木一拍,說:「唗!你淨是滿口胡說!市井中有這樣癡人?自己殺了人,倒把人頭拿到當官出首?豈有此理!

  方才說他弟兄殺死人命,將屍藏起,你再不想:他既然會將屍首藏起,難道說他不會將人頭藏起嗎?再者,就是他們殺的人,你也該究出兇器、屍首,方可定罪,此二件俱各無有,你把他弟兄拘禁衙中,這內中大有情弊。就是他弟兄留一個在衙中,放一個回家,叫他保守家口,也很使得呀?你一個不放,這二十四條人命,生生死在你的身上!」
  賢臣爺,說話之間翻了臉,滿面含嗔把話雲,用手一指叫知縣,要你留神仔細聽:「花言巧語不中用,可知道,劉某為人平素中!不究屍首與兇器,安心拘禁他二人,倒使斷送合家命,皆因你起喪殘生!內中一定有情弊,快些實說就裡情!」胡知縣,看見劉公動了怒,連忙雙膝跪在塵。磕頭連把「大人」叫,公祖在上貴耳聽:「拘禁武舉有緣故,卑職愚見在心中。恐怕他往別處告,留他在,衙中住下好拿人。差役暗把賊人訪,拿住時,審明冤枉此事情。並非卑職有情弊,大人格外另開恩。」劉太守,聞聽此話微冷笑,用手一指帶怒云:口中大叫「胡有禮!這些話,想瞞本府萬不能!你說留下楊武舉,怕他別處把冤伸,你叫差人外邊訪,好拿盜寇把冤明,問你怎麼知賊至?內裡情由快講明!」
  劉爺說:「我且問你:留下楊武舉弟兄,怕他往別處去告,你再差人好拿獲強人?」「是,卑職就是這個主意。」劉爺聽了,說:「你還與本府強證,我要不叫你口服心服,也不知本府的才斷。本府問你:你留下楊家弟兄,這是二十五日事情,他的家口被人殺害,天明是二十六日,隔著一夜,你怎麼就知道賊人來殺楊家的良眷?頭一天就把他留住,怕他別處去告,你差人去訪二十六日事情?狗官!你怎麼就能知道了?難道你有耳報神,未卜先知不成?你既知先有人來殺他的家口,為什麼你又不放出一個去保家口,這是取何緣故?本府不明,倒要你細細言來!」罷咧,這一席話,把個貪官問住。這清官,說罷一往從前話,知縣聞聽不作聲,理虧情虛難開口,跪在塵埃似啞聾。劉爺此間更動怒,手拍驚堂喊連聲,說道是:「知縣快些實言講,十字言差我不容!
  漫說你,捐納縣丞署知縣,王子犯法與民同!本府聖主親筆點,專查贓官苦害民。你今犯到劉某手,那管州官與縣尊!你若是,實說倒有寬容處,官官相護是常情。今日要不說實話,本府如今動大刑!肉拌乾柴如何受?看你招承不招承!就使眼下夾死你,也不過,一套折子完事情。」
  說著吩附摘去帽,快看夾棍莫消停!下役答應往上跑,把一個,貪官著忙魂嚇驚,口中只把「大人」叫,磕頭碰地響連聲。劉爺擺手說不必,還有一事再聽音。說著扭項叫武舉:「楊家弟兄也聽明:二十四日進縣內,出首人頭到縣中,知縣扣住弟兄倆,他必有,什麼言詞對你雲?不必怯官只管講,本府做主要言明。」舉人弟兄將頭叩,楊文炳,口尊大人在上聽:「舉人弟兄到衙內,出首當堂見縣尊。他說舉人將人害,公堂上,只叫實說認口供。不知底裡如何認,牙關咬定不招承。然後帶到班房內,又等晚上問分明。一人走進班房內,他對著,舉人弟兄把話云。」
  「回大人:舉人弟兄坐在班房之內,待有多時,進來一人。」劉大人聽到此處,跟話又問:「這個人是誰?」楊文炳說:「回大人:進來的這個人,舉人卻也認得,他是本縣中頭一個有臉的皂頭,名叫吳信,彼此相熟,自然讓坐。大家坐下,吳皂吏遞了個眼色,把他們的伙計都支將出去,他才對舉人講話,說:『楊爺,你弟兄二人這件官司,有些個費手。問官與你作了對了,沒有什麼說的,你弟兄得瞧破著點子,比不得別的事情。俗言說得好:能打真贓實犯,不打人命干連。花幾個錢,我與你們打點打點,把這件事情就消滅了呢,豈不是好?』他還說:『堂前生瑞草,好事不如無。』」劉爺又問,說:「這是二十五日呀?還是二十六日呢?」舉人說:「這是二十五日。」
  大人說:「應了他無有呢?」楊文炳說:「舉人也願無事,舉人就問:『這得多少銀子呢?』吳皂役說:『這件事連上帶下,看來謹小慎微是五百兩。』」劉大人說:「不多呀?五百兩銀子,難道你不願意嗎?」楊文炳說:「回大人:五百兩?衙門的數是五千兩銀子呢!舉人如何肯應?」
  楊文炳磕頭把「大人」叫:「貴耳留神在上聽:理正情真這件事,花銀豈有不心疼?又想不如完了好,早回家中理上通。因此上,開手給了一千兩,皂役搖頭不為應。
  復又進內回知縣,實價准要四千銀。添到二千還不允,舉人心中怒氣生,說道是:『二千紋銀他不允,再想要,一釐一毫也不能!任憑把我怎麼樣,至死再也不花銀!』回大人:吳信一怒進衙內,必然去見胡縣尊。』因此才把詳文作,革我舉人問罪名。這是已往實情話,哪敢虛言哄大人?」楊武舉,說罷不住將頭叩,劉爺聞聽大動嗔。眼望知縣將牙咬,連把「贓官」叫幾聲:「意欲貪贓真可惱,陷害良民亂胡行!你只說,署印官兒如打槍,摟些銀子轉回程,不管良民生共死,心中只想要金銀。似北貪官人人恨,難免將來落罵名。再不想,頂冠束帶吃俸祿,該報君王雨露恩。知縣乃是民父母,如待赤子一般同。為官不與民作主,不愛賢名落怨聲!」劉爺越說心越惱,滿面含嗔少笑容。
  劉爺越說越惱,滿面含嗔,叫聲:「胡有禮!」「卑職伺候。」大人說:「你手下的這個皂役吳信,想來給你做過此事也就不少咧罷?」知縣說:「回大人:這是頭一次,以前並無此事。」劉爺聞聽,冷笑說:「就是這一次?這一次自然是一次,這算是未了的一次罷?從前還不知有幾次!我把你這該死的!句容縣的百姓,這三個月的光景,叫你害的想來也就不少。
  本府若不與民除害,我就白受乾隆老佛爺的爵祿!」知縣胡有禮聽大人之言,嚇得連連叩首,只叫:「大人開恩,超憐卑職的草命!」
  胡知縣,理虧情虛心害怕,叩首連連尊「大人:皆因卑職心性蠢,誣言當作事情真。楊舉人,弟兄進縣來出首,布包人頭進衙門,卑職就知事有假,內有緣故在其中。當堂審問楊武舉,文炳、文芳據實云。言說客人這件事,卑職想來是屈情,將他押在班房內,未入南牢監禁門。卑職退堂回後面,出房閒坐飲茶羹。皂役吳信來回話,面對卑職講其情,他說是:『楊家富足儘夠過,家內廣有金共銀。
  這件事情雖然假,人命干連卻是真。老爺署事非正印,只管取利莫圖名。這件事情休錯過,總得要,想他幾千雪花銀。』回大人:原是卑職一時錯,信了皂役姓吳人,並無得著銀一兩,可免貪贓受賄名。就只可恨吳皂役,窩挑不叫放舉人。那時若把舉人放,焉有今朝這事情?」說著不住將頭叩,只叫大人開聖恩。劉太守,聞聽此話心明亮,忠良腹內自沉吟:若要擒拿眾賊寇,須得吳信到衙門。劉爺想罷忙傳話:叫一聲:「該值下役莫消停!急速去到句容縣,捉拿吳信到來臨!務要明日午堂到,遲誤責革不容情!」書吏忙把票寫下,公差接過往外行。這一去拿吳皂役,劉太守,設計擒拿眾賊人。書吏答應不怠慢,翻身邁步向外行。出了衙門奔東去,一直徑奔句容縣,去拿吳信貪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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