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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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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不題撰人]劉墉傳奇[107回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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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7 08:25: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回     審惡皂青天大動怒

  劉大人聞聽知縣胡有禮之言,得了主意,腹內說:「若要擒拿這伙賊人,必須這般如此。」劉爺想罷,忙令書吏寫了票,差人到句容縣,會同本縣的衙役,拿皂吏吳信。知會他住的那村中的鄉保地方,務於明日午時聽審。「是。」承差答應,接票出衙,傳人不表。

  劉爺又吩咐:「把楊家的鄉保地方帶進來問話。」

  「是。」差人答應,往外就跑。不多時帶至堂前,下邊跪倒。劉公上面開言,說:「昨日二十五日夜間,楊家被難之事,你們鄉保地方,與左鄰右舍,全都不知道嗎?」三個人內中有一個年長的,往上磕頭:「回大人:那一夜有三更天,眾賊人進入楊家,與楊家的家丁動手相爭,吵嚷之聲,左鄰右舍焉有不曉之理?奈因自顧自身,誰肯捨己從人?小人不瞞大人說,就是小人等知道這些事,二來天黑賊多,小人等也是不敢上前。到了二十六日一早,都到楊家觀看,原來楊家男女大小二十四條人命,盡被賊人殺死。家中所有細軟的物件,俱各被賊人拿去。小人等只得進縣去報。」劉爺說:「你等進縣報官,知縣可是差人去驗麼?」地方說:「就只說了一聲『知道了』,小人等這才回村,到楊家把那些死屍停放一處,將門封鎖,撥人去看守。」

  劉爺點頭,又望知縣講話,說:「這事還了得?鄉保他來報,你竟不去相驗!罷了麼,你只顧與皂役吳信商議著想銀子咧,那裡還顧的辦事情呢?」知縣胡有禮聞聽,也不言語,只是磕頭。劉爺說:「鄉保地方,你們回去罷。楊舉人,你們弟兄二人,暫且下去,等明日提到句容縣的皂役吳信,再行聽審。」
  「是。」二人答應。大人上面又叫:「承差二名,將知縣胡有禮暫且押起來,等明日對詞。」承差答應,將知縣押將下去。
  眾人俱各也退出衙外。王自順、盛公甫見了楊家弟兄,俱各道及感念之情。王自順說:「因為在下一人,故使恩公合家被害,使在下感佩無地。」言罷,一同歇息不表。
  單言那劉爺退堂,回後用飯,歇息一夜無詞。到了第二天早旦清晨,還未到午時,下役將惡人提到。
  正是那,未交午刻去役轉,解來皂役姓吳人,還有本村鄉保地,伺候諸城縣內臣。內廝裡邊回太守,劉爺開言把話云:「去吩咐:外邊伺候休怠慢,本府升堂問民情。」
  張祿答應向外跑,傳與當差應役人。一齊進衙來伺候,各著首尾那消停?全都左右分班站,劉爺裡邊向外行。點響但見屏門閃,衙役喊堂震耳鳴。劉大人,秉正居中歸正座,書辦承差左右分。忠良上面開言叫:「先帶吳信進衙門!」
  差人答應往外跑,不多一時到大門。口中說:「大人裡邊傳出話,句容縣皂役進衙中!」衙役聞聽答應「有」,帶領吳信向裡行。來至了,滴水簷前雙膝跪,劉爺座上看分明。衙役退閃旁邊站,目視觀瞧姓吳人:頭戴一頂新秋帽,毛藍袍子褂皂青。年貌不止五旬外,長了個,惡眉惡眼壞形容。連鬢鬍子生頦下,猶如鐵線一般同。劉爺看罷吳皂吏,座上開言把話云。
  劉爺在座上瞧了瞧皂役吳信的相貌,不是個良善之輩。但見他向上磕頭,自己報名,說:「小的是句容縣知縣的皂役吳信,給大人叩頭。」劉爺上面開言,說:「你是皂役吳信嗎?」「是。」劉爺又問,說:「你就是句容縣的麼?」「是。」「住在什麼莊村?」吳皂役說:「小的家離城才十五里,名叫做白沙屯。」大人說:「你應役幾年了?」吳信說:「小的應役,整整的二十年咧。伺候過七位太爺。」劉爺說:「你也算久慣應役的了,這七位知縣都是你做過付嗎?」吳信說:「小的應役多年,並無做過過付。」劉大人聞聽,把驚堂木一拍,兩邊下役喊堂,劉爺說:「唗!我把你這利嘴奴才!你你無從做過過付,楊家之事是誰與胡知縣說?帶知縣!」「哦。」差人答應,往外而跑,不多時,把句容縣知縣胡有禮帶至當堂。行禮已畢,站在一旁。劉爺上面開言,說:「你的過付皂役不是這個吳信嗎?」知縣說:「是。」大人說:「既然是他,如何不認?」
  劉公座上臉帶怒,叫一聲:「皂役留神要你聽:應役當差二十載,衙門諸事自然明,跟官作弊是常事,打點官司上下通。再遇知縣是刨子手,不用說,全是你等暗吃銀。
  做官的把柄你拿住,所做之事必相應。我問你:楊家之事你必曉,就裡情由快講明!本府台下從實訴,省得身體受官刑!」吳信聞聽將頭叩,口尊「青天老大人:既吃黑飯抱黑筋,衙役向官理上通,既然名義在衙內,誰不肯,本官跟前獻慇懃?大人明見高萬里,小的不敢把謊云。」劉爺聞聽說「掌嘴!」兩邊衙役喊連聲。破步撩衣向上跑,左右綁住姓吳人,膝蓋垫住皂役臉,巴掌掄圓下絕情。打得那,皂役吳信連聲嚷,順著嘴角流鮮血。一邊十個方住手,牙齒活動臉腫青。劉爺帶怒往下叫:「吳信留神要你聽:什麼是,既吃黑飯抱黑筋?向著官府坑害民,只圖買好本官喜,不管良民死共生。這樣奴才真可恨,殺之有餘真恨人!」
  劉爺說:「你只圖在本官的跟前買好獻勤,不管別人的生死,你是句容縣的人,坑害本縣的民人,於心何忍?不但人人唾罵,連你那死去的先人,在坑墓中剩下一把枯骨,也跟著你挨罵。偏遇見這樣的狗官貪贓,聽你之言,陷害良民,再不恩待如子,報答皇恩雨露才是,怪不得說:一輩為官,十輩為娼。
  就是你們當衙役的人,也該思身在公門道在心。又道:公門之內好修行,三班之中,唯有皂役下賤,子孫都不准科考,但遇受刑之人,你必要想錢。有了你們的禮咧,你就輕些;要是沒錢的人呢,你就下無情的打。這就是頭一宗損處。再者呢,你既公門應役,難道不知這個過付的人有多大罪過?你把這件事當作兒戲了。你的本官帶在本府的台下,已經實說,你還仗嘴硬巧辯,不肯招承,焉肯就白撂過手了不成?快快實說,免得三推六問!」
  賢臣爺,座上未語腮帶笑,高叫「吳信快實雲!你的本官已招認,已往從前盡講明。你還勉強仗嘴巧,本府焉肯擅容情!從實招認是正理,免得我,六問三推動大刑!」
  吳信聞聽將頭叩:「大人在上請聽明:楊家弟兄來出首,拿定人頭到縣中。大人上才想一想,千載難逢事一宗。楊家豪傑金銀廣,五里三村盡知聞,人命干連非小可,哪怕楊家不花銀?因此上,小的進縣回官府,訴說舉人家業興。
  俗言說,署事如打槍,須得想他幾千銀。回大人:本府他若不願意,小的怎能勉強行?這才面對舉人講,五千銀,包管完結無事情。只因舉人他不給,故此不放轉家中。也不過,磨他的火性消了氣,自然打點願花銀。要說小人是過付,回大人:楊家交我多少銀?官與小的全無罪,沒使舉人銀半分。望求大人寬恩恕,小的合家盡感情。」說罷不住將頭叩,劉爺聞聽滿面嗔,用手一指吳皂役:「罵一聲,大膽奴才亂胡行!」劉爺說:「我把你這膽大的奴才!滿嘴胡說!你無見銀子,就不算是過付了?你說要五千銀子,楊武舉他若願意呢?這個過付,是你不是?再者,你也不是淨為在本官的跟前獻勤買好,單給他想這宗銀子,這內中還有別的緣故。你在本府的台下,須得細細言來!」皂役吳信向上磕頭,口尊:「大人太老爺在上,公祖明見,萬般諸事,難瞞大人。方才叫小的強做過付,小的總未見經手之銀多少;就算過付,大人這樣恩典,小的只得認作過付。大人又說還有別的緣故,小的實在無的說的咧。」
  劉大人聞聽,微微冷笑,說:「吳信,你久應役,自然就會搪官。但只一件,要搪本府,怎得能夠?」
  清官爺,座上含嗔開言道:「吳信留神仔細聽:你在衙門當差久,慣會搪官仗嘴能。就只是,本府不叫人瞞哄,在我台下要實供。你說無有別緣故,定有情弊在其中。我今朝,若不叫你實招認,以往清名火化冰!」劉爺說著又吩咐:「下役速去莫消停!快帶那,白沙屯內鄉保地,本府當堂問口供!」差人答應往外跑,登時帶進人三個,滴水簷前忙下跪,自己口內報花名。劉爺座上開言道:「你們三人對我云:你等俱在一村住,根本緣由自然明。本府台下從實講,隱瞞一字不能行。他無犯下該死罪,內中還有胡知公。不用懼怕只管講,一字不實我動刑。」三人見問將頭叩,地方開言尊「大人,太老爺,若要提起吳皂役,久慣應役在衙中。太府跟前很得臉,走動官司講人情。常給太爺弄銀子,官府豈有不加恩?三班之中他為首,眼橫四海目無人。他瞧著,一村草木如草芥,常欺合莊老幼民。
  家中常來人一伙,夜聚明散辨不真。大約不是善良輩,多半是,一伙大盜眾綠林。」劉爺聞聽心歡喜,腹中說:「殺楊家定是這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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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8 15:50: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回     羅鍋子計賺贓證銀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皂役吳信生來的不正,在衙門中應役,刑上最狠;拿起銀子來,就紅了眼咧。那怕你是他親爹,不花費,他是往死裡收拾。他家裡也富足點,走跳官司,給縣主作活想錢,官府跟前得臉,因此他眼橫四海,目中無人,誰人不恨?就只是不敢惹他。當面奉承,背地裡挨的罷,也就不少。今日在大人台下犯法,誰不想官報私仇?不用多添,照實話就夠他受的了!再者呢,眾人又知道這一位羅鍋子難纏,也不敢替他撒謊,故此地方才實說:他怎麼把持衙門,怎麼欺壓良善,怎麼家中招無籍之人,夜聚明散。

  劉大人聽到其問,忠良不由得心中歡喜,座上開言,說:「地方,你們白沙屯村內,可有座玉皇廟嗎?」地方說:「有座玉皇廟,可不在村內,在白沙屯東北。離白沙屯有數里之遙,有一片荒郊,去年間,那道河路也算是個碼頭的地方,因為這幾年被沙子掩埋,船也不能那裡走咧,那買賣人也不能做,百姓難以居住,所以全都搬挪到別處而去。到而今,就只剩下那座玉皇大殿咧。」劉爺聽到此處,將頭點了一點,復又開言,說:「吳信。」「有,小的伺候。」劉爺說:「你家中常來的這些人,都是做什麼的?從實說來!」皂役吳信說:「回大人:他說小的家中有這些人來往,大人就信;小的要說楊武舉的合家全是他殺的,不知大人信不信?聖明莫過大人,俗言說:一家飽暖千家怨,小的家中原本有碗飯吃,又搭著本官賞臉,三班的人俱各不忿,背地裡皆有怨言。再者,各村的鄉保,他又與別人不同,有什麼大小事情,俱各少不了他們,稍有不是,自然要回官責打,他等不明,在背地裡抱怨,都說小的不好。

  今日大人因為楊家之事,審問小的,他等趁勢加火,誣言添作,大人就信以為真,這不冤枉小的嗎?」
  劉爺聞聽,微微冷笑,說:「吳信,你說本府聽了地方的話,冤枉了你咧。我還要大冤枉冤枉你呢!俗言說:不打不招,兩邊看夾棍過來!」「哦。」下役答應。
  忠良爺,座上帶笑開言道:「奴才膽大了不成!倚仗嘴巧能巧辯,你把本府當別人!」說著吩咐「看夾棍!」
  只聽下面喊連聲。動刑的,青衣邁步往上跑,「嘩啷」撂在地埃塵,震得堂磚連聲響,犯法之人心內驚。青衣綁住吳皂役,先把布衣扒在塵,然後又把襪拉下,脊背朝上按在塵。兩腿高蹺將刑入,公差攥住攏頭繩,兩邊一分齊用力,只聽「撲通」響連聲。又聽得,吳信「哎喲」一聲喊,再無「哼哈」第二聲。一名青衣往上跑,含了口,涼水照定面門噴。吳信「哎喲」緩過氣,疼得他,滿面盡是汗流痕。劉爺座上高聲叫:「快把以往盡招承:你家中,來往俱是何人等?夜聚明散有何情?」皂役怕死求活命,真情一吐喪殘生,忍刑不招高聲喊:口中連連尊「大人:我小的,家中並無人來往,如何招承認口供?望求大人施恩典,莫將屈棒拷良人。但願老爺增福壽,公侯萬代受皇恩。」
  劉爺聞聽微微笑,連把忍賊罵幾聲:「你就挺刑不招認,我劉某,怎肯輕饒善放鬆?俗言人心如似鐵,官法如爐卻是真!」吳信說:「原來無有這件事,強叫招承主何情?
  夾死小人臭塊地,爺豈不,壞了從前清正名?」吳信是久慣應役,豈有不知刑名?他做的事情,是該死之罪,今日若要一招,性命就難保。無奈何,挺刑,想他做的事不招,要求活命。怎奈劉大人早巳猜透其情,要叫他招承:「吳信,你與楊姓說,要完此案,須得五千兩銀子。武舉人不肯花費許多。他弟兄明知強人夜間必來,才與你們說留一個在衙中聽審,放一個回去保守家口,堵擋強人。你也明知強人要害楊姓的家口,所以在內窩挑贓官,不放一個回去,才傷了二十四條人命。」
  清官爺,公座上面開言叫,「該死奴才」罵幾聲:「分明知道強賊去,不放楊家轉家中。二十四條人性命,葬送在,你與贓官手內坑!情弊顯然不招認,還敢巧辯仗口能!
  本府非是別官府,怎能叫你漏網中?從實招來無話講,若不實說枉受刑!」說著連拍驚堂木,衝冠發乍怒生嗔。吳皂役,叩頭口把「大人」叫:「青天何故不分明?偏心只把楊家護,才說小的盡知情。夾死小人也難認,就死黃泉不閉睛。大人那,輩輩為官傳永遠,子孫萬代受皇恩。小的不過犬羊輩,太老爺,何苦只叫我招承?」說著不住連叩首,二日之中帶淚痕。劉爺座上微微笑,連把「忍賊」
  罵幾聲:「安心挺刑圖活命,也不過,多活一刻保殘生。」
  吩咐兩邊將刑卸:「暫且押下不法人。本官自有方法辦,管叫這賊你招認!」公差答應將刑卸,又把皂役發陣昏。
  攙出衙外先不表,劉爺又問縣官身,說道是:「左右將他押出去,等我完結這事情。」
  劉大人說:「胡有禮,少時聽本府完結此案。」「是。」
  知縣答應,承差將他帶出衙外不表。
  劉爺吩咐點鼓掩門。劉爺離公座往後,下役散出不提。
  再說劉公至書房坐下,大人眼望張祿,開言說:「你出去,到外邊把承差頭目陳大勇叫進來,本府有事立等。」「是。」內廝答應,回身向外而走,不多時,將承差陳大勇帶至書房,見了劉爺打了個千,在一旁站立,說:「大人叫小的何事?」劉爺眼望好漢,開言說:「大勇。」「有,小的伺候。」大人說:「你同舉人楊文炳,帶著白沙屯的地方,騎快馬,速到吳皂役家中,這般如此,如此這般,急去快來,不可遲誤。」「是,小的知道。」陳大勇轉身出房而去。劉大人書房閒坐不表。
  且說承差陳大勇回到自己下處,吃了飯,更衣,諸事齊備,令人把楊文炳叫進房來,說:「大人方才吩咐:你我三人到吳皂役家中,這般如此,還要急快回來。」武舉答應。大勇又叫手下人:「外邊鞴快馬三匹伺候。」「是。」下人答應,傳出話去,二人這才向外面走。
  陳大勇,邁步當先頭前走,武舉他也隨後跟。霎時來至大門外,認鐙扳鞍上能行。地方催馬前引路,承差武舉後邊跟。大勇馬上開言道,叫一聲:「楊爺留神要你聽:想來萬事因天定,蒼穹造定難變更。非是在下言此話,貴昆仲,移禍飛災天上臨。留下客人因重義,皆因又看令表兄。殺退賊人惹下禍,才有那,人頭扔在你院中。自然出首到衙內,偏遇贓官胡縣令,要訛銀子五千兩,皂役窩挑可惱人。將你弟兄拘衙內,賊人得便下無情。家口盡被賊殺死,良眷遭誅真慘情!多虧表兄家人告,幸遇清官劉大人。當堂准了二人狀,設計要完案一宗。」楊文炳,聞聽此話將頭點,馬上開言把話云:「請問尊駕爺貴姓?語音好像此處人。」大勇回答說:「問我?江寧人氏賤姓陳。
  愚下當先也是武舉,得了個,運糧千總一載零。因為皇糧遭失陷,公名革職算福星。無奈投奔江寧府,休見笑,暫為承差把役充。」楊武舉,聞聽此話將頭點:「真是由命不由人!」復又想起自己事,不由一陣好傷心:仗義為把客人救,誰知道,反惹飛災禍臨身!一家被難還可恕,帶累老娘喪殘生。弟兄身背不學名,活在世上枉為人!
  楊文炳提起老母被害之事,不由心中傷感,二目流淚。陳大勇說道:「楊爺不必傷心,就是令堂與合眷被害,俱是前因造定,命該如此,你還要自解呀才是?」說著話催馬前行,野店打尖,歇息一夜。
  第二天,交辰刻,到了白沙屯。進村走到吳信的門口下馬,地方他領著二人到吳信的客座內坐下,地方叫出個做活的人來,說:「你進去告訴你們內當家的,就說我從江寧府來,有要緊的話來說,一定要見。」那人聞聽,連忙進內。
  且說皂役吳信的妻子王氏,為人正道賢良,見丈夫不行正事,常常的解勸,怎奈吳信總也不聽,夫妻反倒不睦。前日聽見丈夫被江寧府釣差人提去,就知道有些不好,在家中提心吊膽。房中正坐,忽聽長工在窗外開言說:「外邊有地方崔大哥,他說打江寧府回來,有要緊話,要見面講。」王氏聞聽,滿心歡喜,正要去打聽丈夫的信息,崔地方又是本村人氏,叔嫂常見,並不躲避。聽見他來,房內講話說:「你就把崔大叔請進來罷,有話好講。」
  長工聞聽向外走,來至客房把話云:口稱「崔爺後邊去,當家奶奶有話云。」崔地方,告辭武舉、陳大勇,邁步翻身向外行。霎時走到進房內,王氏一見欠起身,口稱「崔叔你坐下,有何事情講言明。」地方坐下尊「嫂嫂,留神要你仔細聽:吳哥為人我知道,仗義疏財要知聞。衙門中,官府跟前很得臉,伙計之中奪盡尊。常言道:一家飽暖千家怨,這句俗言卻是真。有人江寧將他告,說他窩藏眾綠林,連著知縣全提去,大人當堂問口供。我哥只說無此事,令人押帶在衙中。府中上下人人好,都與吳哥是賓朋,裡外打點完此事,要結須得二百銀。因此大哥央煩我,到家中,來對嫂嫂回言明,上月分的那銀兩,休要遲挨拿四封。回府完結這件事,大料著,明日早晚轉家中。」
  王氏憐夫那怠慢,箱中忙取銀四封。又托地方「急速去,完了事,叫你大哥另補情。」「他就回來無要緊,小事何須掛在唇?」說著邁步向外走,客房之中見二人。將銀遞與陳大勇,武舉一旁看得真,口中連把「大人」叫:「你瞧來,四封全是愚下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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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8 15:51: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回     設巧計惡皂露原形

  王氏疼夫,不辨真假。頭一宗,崔地方是本村人,又是同他丈夫一同進的府;二則,又要的是上月分的那宗銀子,要無有他丈夫話,崔地方怎麼說知道有上月分的銀子呢?故此拿了四封銀子,遞給了地方,復又托咐了幾句。崔地方說:「還有江寧府的二位頭目,跟了我來,同取銀子。嫂嫂是知道的,我家內房屋窄小,也不像個樣兒。沒的說,你那叫收拾點酒飯,我們吃了好走。再者,這兩個人和我哥是莫逆之交,進來的時節,還叫我問好,只顧和嫂嫂說話,把個『好』我賺起來咧!」

  王氏說:「容易,容易。叔叔只管前邊去,我叫人收拾就是咧。」

  崔地方答應,往外而走,來至客房,見了陳大勇,將銀遞過。

  大勇接在手中觀看,楊舉人在一旁看得明白,說:「陳爺賜一封給我瞧瞧。」大勇遞過一封,武舉看了看,附耳低言,望陳大勇講話。

  楊武舉,附耳低言來講話:「陳爺留神仔細聽:在下方才留神看,原來卻是我家銀!」大勇聞聽將頭點:「楊爺莫要語高聲,銀子既是你家物,那件事情自然真。」不言客房前邊事,再整王氏女釵裙。連忙叫,做飯的婆子將雞宰,退了煮在鐵鍋中,急速和面烙上餅,加火立刻卻現成。雞餅裝在盆子內,小菜酒壺筷與盅。長工端定往外走,來到那,客房擺在上面存。大勇說:「地方你也同坐下,此處不比在衙門。」地方告座歸了位,連忙擎壺把酒斟。
  先敬大勇楊文炳,大家一齊飲杯巡。雞肉就餅不用讓,又搭著,腹內饑餓是真情。酒足飯飽才安筷,又拌草料喂能行。坐騎吃足拉門外,崔地方,眼望長工把話云:「你進去,告訴嫂嫂我們走,再來致謝到家中。」說罷走出大門外,一齊扳鞍上能行。地方引路回裡走,路上開言把話云。
  大勇帶笑開言道:「楊爺留神仔細聽,方才吳家你言講,為何知是你家銀?」舉人聞聽承差話,尊一聲:「陳爺在上請聽明:我家銀子有記號,花押封定筆跡真。銀子既在他家內,一定有,別的緣故在其中。」大勇聞聽腮帶笑,口尊:「楊爺好不明!皆因吳信不招認,劉公故此設牢籠。
  令咱三人將銀取,可辨其中假共真。地方到了他家內,對著皂役妻子云:說他丈夫被人害,知府劉爺問口供。打點官司用銀兩,相煩地方到家中。口說來把銀子取,單要那,上次分的那宗銀。」
  陳大勇說:「楊爺你想:吳皂役他若不與強人相連,地方到他家取銀子,他的妻子自然說哪裡有什麼分的銀子?老爺想著他坐地分贓,想來分的也就不少,故此和他要四封銀子。他既然拿出,想來還有。你既認準是你家的銀子,吳信與盜寇相連不假,賊人下落可得,你的冤仇可報。」舉人說:「但得如此,舉家的冤仇能報,心願足矣。自此以後,也無什麼貪戀,不過削髮為僧,出家而已。」大勇說:「凡事俱要自己開懷,不可喪志。方才言過,舉家被害,皆因前定。還是想後事才是。
  貴昆仲俱是少年英杰,業已進步,何愁不功名顯達,前程有份?
  因此事心生退意,豈不有誤終身?楊爺你想。」舉人說:「陳爺的指教,何曾不是。怎奈小弟此時心緒如麻,只等舉家冤仇得報,那時節再議。」二人馬上閒敘話,絲鞭不住打能行乙舉人開言把「陳爺」叫:「仔細留神要你聽:不共戴天仇當報,舉家冤恨不非輕。這一回到江寧府,面見恩公劉大人。太老爺,定把皂役深究辦,賊人卻在那邊存?但能得他真實信,我弟兄,必把仇家去找尋。全憑渾身糟藝業,一定拿住那些人!
  割賊頭,靈前祭奠生身母,合家幽魂氣也平。那時方遂心頭願,不枉為人市井中。」大勇聞聽腮帶笑,口稱「楊爺在上聽:在下有句拙言講,我要說來你莫嗔:此去見了劉公駕,大人自有主意行。拿人哪用貴昆仲,劉爺手下有能人,他既然,准狀一定要圓案,靜聽結果理才通。大人天生多性傲,上司他還拉硬弓,你說拿賊他必怪,只說藐視把他輕。」楊武舉,聞聽此話將頭點,口中連把「陳爺」
  稱:「見教高明說得是,點悟在下醒愚蒙。」說話之間向前走,地方引路趲能行。野店打尖晚吃飯,趕至天晚進了城。大料難把劉公見,衙門以前下能行。何候之人接去馬,地方武舉進廟中。大勇邁步將衙進,來至自己臥房中。進房歇息不必表,單等著,次日清晨見大人。
  又因天晚,大人歇息難以回話,陳大勇到自己房中歇息夜無詞。
  到了次日,先說劉公起來淨面更衣,家丁獻茶已畢,下人回話說:「承差陳大勇來了,伺候大人的示下。」劉爺聞聽,說:「叫他進來。」陳大勇掀簾櫳進屋,見大人行禮已畢,在一旁侍立。劉爺說:「你回來了?事情怎麼樣?」陳大勇見問,說:「小的昨晚可就回來了,只因是大人虎駕安歇,不敢驚動,今日才來回話。小的奉大人之命,一同武舉楊文炳、白沙屯地方三個人,到了皂役吳信的家中。地方入內,見了吳信之妻,照依大人所諭之言,對他言講。他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正中其言,拿出四封銀子。楊文炳一見,他說是他家的四封銀,皆因上有花押未動,是他自己的筆跡。小的同他回來,見大人交差。」
  劉爺聞聽,不由滿心歡喜。
  清官聞聽承差話,喜壞諸城縣內人,座上開言叫「大勇,仔細留神聽我云:這件事,就只可恨胡知縣,還有皂役姓吳人。只圖貪贓想銀兩,斷送了,許多人命送殘生。
  眼下雖然有題目,只恐難拿這伙人。」大勇一旁開言道:「老爺留神在上所:這件事情容易辦,看當堂,審問吳信有何云,招出賊人在哪廂,再作商量怎樣行。」劉公聞聽將頭點,復又開言叫內丁:「傳出去:外邊伺候休怠慢,本府立刻把堂升。」內廝答應向外跑,照言傳說不必云。
  三班的,青衣書吏齊伺候,單等劉爺把堂升。且說忠良向外走,內廝張祿隨後跟,點響但見屏門閃,青衣喊堂左右分。劉大人,秉正公位升公座,要結此案悅良民。
  堂規已畢,劉公座上吩咐:「帶句容縣的知縣胡有禮、皂役吳信、店家盛公甫、客人王自順、舉人楊文炳、楊文芳、白沙屯楊家莊兩村鄉保、地方俱來聽審!」「是。」下役答應往下跑,不多時,把眾人俱各帶到,跪在堂下。知縣在一旁站立。
  劉公座上一送目,陳大勇把四封銀子從懷中掏將出來,放在公案以上。劉大人拿起一封,叫:「來人!」「有。」「把這銀子拿下去,叫吳信看-看。」「是。」伺候的將銀子拿下,遞與吳信觀看。劉爺上面開言,說:「吳信,你瞧這個銀子,是誰家的?」皂役吳信說:「小的不認得。」大人又說:「再叫楊舉人認一認。」「是。」伺候的人,又把銀子遞與楊舉人看了看,楊文炳說:「這是舉人家的銀子。」大人說:「你家銀子,有何記認?」舉人說:「上有花押,是舉人的筆跡。」大人說:「既是你的銀子,如何到了吳信的家內?」忠良座上腮帶笑,有語開言叫「舉人,既然是,你的銀子有記號,卻為何,到了吳信他家中?」說著復又往下叫:「白沙屯地方上來有話云。」地方聞聽爬半步,盡禮磕頭尊「大人」。劉大人說:「昨日吳信他家內,如何送與這宗銀?對著吳信言就理,他的心中自然明。」地方聞聽一扭項,口叫「吳信你是聽:昨日我到你家內,面見令正後房中。大嫂見了心歡喜,打聽仁兄你信音。我說仁兄犯了事,拿到江寧問口供,若要是,保住大哥你無事,打點須得二百銀。小弟復又使詐話,這可是,大人吩咐如此行。我說你叫我將銀取,上月分的那四封。大嫂敢則最膽小,聽你有事心中驚,又搭著,夫妻恩愛心牽掛,連忙拿出四封銀。臨走再三托咐我,照看仁兄在府中。我勸大哥招了罷,免得皮肉受官刑。贓證俱明何用賴,不招大人豈肯容?我與仁兄卻相厚,皆因咱倆是鄉親。又常上門同應役,我不疼你哪個疼?」地方說罷前後話,嚇壞了,做歹為非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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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借盤纏役匪雙結盟

  崔地方這些話,說得痛快,劉大人與陳大勇等俱各心中歡喜。劉爺腹內說:「這奴才倒懂局知趣。」吳信聞聽崔地方前後的言詞,好似如醉如癡。忽又聽地方說:「吳大哥,你不用猶疑咧,招了好,難道我哄你不成?你若不信,我告訴你:你這個銀子,是放在裡間屋內,靠西山牆的南邊,大櫃之上,第二個皮箱裡邊。我說的是不是?」
  崔地方越說越高興,吳信越聽越不愛聽,又見劉大人把驚堂木一拍,兩邊青衣喊堂,劉爺說:「吳信,我把你這膽大奴才!情弊顯然,贓證俱有,你還不招?左右,看夾棍伺候!」

  「哦!」兩邊的青衣答應。皂役吳信想了想:不好!欲待要不招,也是白叫皮肉受苦,卻無奈何,向上高聲說:「招了,招了。」

  吳皂役,想夠多時主意定,大料不招枉受刑,向上高聲說「招了,大人息怒免動嗔。」動刑之人往後退。劉爺說:「一字不實另加刑!」皂役向上將頭叩:「大人青天貴耳聽:伺候七任知縣任,並無一點過犯行。公門應役二十多載,小的祖居句容縣,白沙屯中幾代民。官府賞臉原不假,皆因小的能辦事,眾人不免生怨心。都給小人添過惡,說是我,倚仗官勢胡亂行。若提楊家這件事,原本也非是本心。那日天晚家中坐,門外來了一伙人,砸門說把小的找,忙叫那,長工開門問分明。忽地進來人一伙,看來就有二十名。硬進房中全歸座,俱有兵器手中擎。內有一人開言道,他對小的把話云。他說『特來把你找,聞聽吳姓好交朋。特意找你有件事,不知尊駕應不應?』小的觀瞧風不順,忙問道:『有何事情請言明。』那人復又開言道:『吳姓留神你是聽:我等俱是綠林客,從此路過到府中,意思借點盤費走,又聽說,尊駕好交綠林朋。故此言明這件事,並不敢,驚動尊駕眾高鄰。』小的聞聽這句話,我一時動了義氣心。小的說:『列位既然瞧我重,吳某心中甚感情。何用攪擾眾鄰舍,在下家中就有銀。要用盤費我奉送,四海之內是賓朋。』回大人:小的不過暫口話,眾賊聞聽信作真。一齊都說『好朋友!市井之中算得人。大家既然逢一處,八拜為交作弟兄。』小的萬般出無奈,只得點頭就依從。」
  「回大人:小的也是萬分無奈,一與他們拜作弟兄。白日間他們上村外漫窪之中,玉皇廟隱藏,打劫行客,夜晚間到小的家內存身,也是暫去。小的心中想著將此事要回明了府,差人擒拿;又恐怕畫虎不成,反連累一家的性命。不瞞大人說,他們劫來的財帛,分給小的一股兒,小的一時貪財不明,顧其利而高其害咧。」劉大人說:「這算是你招認強人的起見,他們那一來的時節,你就不該招惹他們,送他點盤費,很是正理,又拜的是什麼朋友呢?你想著:如若不依,又怕他們翻臉,是不是?」「是,大人的恩典。」劉爺說:「你絕不該坐地分贓,與他們勾手。你既在公門應役,難道不知律條嗎?坐地分贓、知情窩主,該個什麼罪過?再者,楊家一事,要不是盜案、不是強盜打劫他家,動起了干戈,致傷人命,你的罪輕不輕?這都是你在內窩賊、不放武舉回塚生出此事。」清官爺,座上帶怒叫皂役:「一定實招快快雲!」吳信復又將頭叩:「大人青天在上聽:楊家弟兄算多事,自惹飛災橫禍臨。那一天,小的家中擺酒宴,款待眾寇為接風。有名手下來稟報,說是過去一客人,單身獨騎行李重,客住龍潭客店中。他們聞聽不怠慢,立刻跟去一半人。龍潭碼頭得了信,說他投奔楊舉人。眾賊人,隨後找到楊家去,武舉宅內要搜尋。舉人不管是正理,他與客人又無親。
  弟兄倆,咬定牙關不肯給,因此翻臉動手爭。楊家弟兄原本勇,單刀純熟武藝精,殺敗八個傷兩個,回到小的我家中。大家商議生毒計,殺了著傷兩個人。天晚又到楊家去,將頭扔在他院中。不過給他官司打,眾人心中氣才平。誰知本官想上帳,要使楊家幾千銀。我小的,既在公門當青役,應當奉承知縣尊。故此才與舉人講,那知他,弟兄兩個不依從。」
  「回大人:楊家弟兄二人不知此事,知縣才把他們扣起來了。這事與小的無干。」劉爺聞聽,將頭一擺,說:「不是,不是。這內中還有別的緣故。難道你不知眾賊人去殺楊姓的家口?
  你還得實說!」皂役吳信說:「大人問事忒仔細了。殺人者乃是眾盜,拿住他們應當償命,何必盡自追問小的?小的爽利說全了罷,我只因楊舉人的父親乃是個捐納的州同,小的到過他家催差,他不但不給,他反叫家裡人把小的痛打了一頓,隨後他還親身進衙門,與縣官面講,把小的又打了一頓板子,將差使革退。後來換了官府,小的才把衙役挑上咧。這段冤仇,至今有十四五載未報。上月遇著這麼一件事情,小的想起舊恨,所以在內中窩挑本官,扣住他弟兄兩個。本是實情。這是已往之事。」
  清官聞聽皂役話,公位上,氣壞山東諸城縣人,用手一指高聲罵:「奴才膽大了不成?懷仇舊恨將人害,豈不知,明中王法暗中神!報應循環如隨影,昭彰善惡最分明。
  今朝事敗機關泄,怎脫過,市曹挨刀項冒紅!死後還叫人唾罵,萬古千秋落罵名。本府問你賊盜等,他們卻是哪邊人?姓甚名誰何處住?一黨之人共幾名?從實說來休瞞昧,本府差人好去擒。」吳信見問將頭叩,說道是:「大人在上請聽明:為首之人來一次,家住六合小柳村,離此路程八十五,手下之人二十名。還有兩個副頭目,王凱、徐成兩個人。餘者手下不算數,李四張三眾混星。徐成、王凱未來至,鎮江寧,穩坐家中把分擎。劫盜不在此一處,南北西東四下行。若遇著,府縣州官拿得緊,眾人齊奔小柳樹。鎮家藏躲無人找,窩主敢保無事情。賊人本名叫鎮祿,人起外號『鎮江寧』。他們打劫楊家去,殺人又得金共銀。
  一定是,投奔鎮家去藏躲,要找不用別處尋。非是小的說實話,皆因他們小看人。」
  「回大人:這不當著楊家弟兄說,他們家這一份家私,就給我留下了四封銀子,大伙就走咧,真正令人可惱!如今有罪同受,他們想清靜,怎得能夠!」劉爺聞聽,咬牙發狠,說:「好一個萬惡的奴才!無情無義,狠似過蠍蛇,令人可惱!胡知縣,你可全聽見了?」胡有禮著忙,奴膝跪倒,不住地磕頭,只叫:「大人開恩!」劉爺說:「不用你害怕,事情還在未結。
  等著圓案之時,那時再講。」知縣磕頭,站起來,退閃一旁。
  劉爺又叫:「來人。」「有。」「你們把知縣、青役嚴加押帶,不許徇私。」「是。」劉公又說:「兩村的地方、王自順、盛公甫,你們暫且也下去,等著拿住賊人的時節,再來聽審圓案。」「是。」答應磕頭,站起出衙而去。承差把知縣、皂役押帶出衙不表。且說劉爺往下叫:「楊文炳、楊文芳。」「有。」「有,舉人伺候。」
  清官爺,座上開言往下叫:「舉人留神你是聽:因為仗義生此事;這也是,龍天造定不非輕。老母舉家遭陷害,世上聞知真可憐。你倆暫且回家去,發送老母入了墳塋。
  妻子之屍也入土,暫且先完事一宗。勸你倆,不可生心往後退,丈夫奮志爭功名,光宗耀祖更門戶,才是男兒好漢行。我劉某,保養人才愛惜你,正在年輕當令中。武舉正好跟隨我,何不效力爭功名?本府之言是不是,你弟兄,仔細忖度在心中。」弟兄聞聽將頭叩,口內連連尊「大人,舉人弟兄遭奇禍,龍天造定豈能更?幸虧大人如明鏡,撥雲見日一般樣同。舉家的,血海冤仇有日報,死鬼黃泉盡感情。多蒙提拔弟兄倆,再造之恩很不輕。願大人,公侯萬代身康健,官居千載受皇恩。葬埋合家事完畢,回來侍奉老恩公。」弟兄說罷將頭點,站起身形向外行。回家葬母先不表,再整劉爺把話云。吩咐退堂將身欠,點鼓開門往外行。吏役散出官衙外,劉公進了內宅門。賢臣進房歸座位,大勇張祿左右分。公帶笑開言道,與大勇,重商計議拿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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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陳大勇私訪小柳村

  劉大人發放眾人,出衙退堂,回後進書房歸座。下面陳大勇、張祿在兩旁站立。劉公眼望承差陳大勇,開言說:「楊家之事,雖然審問明白,得拿住眾賊方能圓案。如今賊人雖有影響,奈因道路遙遠,隔府隔縣,要拿眾寇,必須大費周折,方能事妥。」大勇聞聽之言,口尊「大人,這件事若依小的愚見,也無有什麼難處,不過費些辛苦,可以成功。」

  好漢大勇開言道:口尊「恩官老大人,事情不論大與小,只要功到自然成。少不得,我等出去暗私訪,我到六合小柳村,若能得了真實信,商量計策把賊擒。全仗聖祖洪福大,仗爺的,虎威處處可成功。」劉公聞聽將頭點,說道是:「又叫爾等費辛勤。」大勇一旁說「不敢,大人言詞怎樣禁。小的蒙爺高抬舉,赴湯投火亦甘心。」劉爺聞聽腮帶笑:「你的言詞理上通。暫且歇息去用飯,明日再去把賊擒。」大勇答應往外走,回到自己住房中。用飯歇息不必表,一夜無詞到天明。吩咐那,速喚朱、王人兩個,不多時,朱文、王明進房中。看見頭目陳大勇,一齊開言把話云。

  朱文、王明眼望大勇,開言說:「陳爺令人將我們哥倆傳來,不知有什麼差遣?」大勇見問,說:「二位,此事非是陳某一己之能。昨晚上大人吩咐,叫咱們去拿殺楊武舉的兇手,好定此案。再者還有一說:目今雖得兇手之底,他等卻在六合縣界內小柳村鎮家藏躲。窩主的名字叫『鎮江寧』外號,本名叫鎮祿。手使雙刀,還能飛簷走壁。還有兩個副頭目:一個叫王凱,一個叫徐成,渾身也有些武藝。除此三人,還有餘黨十七八個,聽起來倒有些扎手。咱們哥仨,奉大人之命,前去拿賊,須得商議商議,看是怎麼個辦法。所以令人將你們哥倆請了來,大家議論議論。怎麼樣?」朱文、王明聞聽大勇之言,王明先就講話。

  大勇說罷前後話,王明開言把話云:「陳爺何必鬧客套,不用為難我二人。既是本府親差派,我敢不應不依從?
  陳爺瞧著怎麼好,總要此事事成功。我們不過聽調遣,盡心竭力把賊擒。」大勇聞聽說「如此,咱們速走莫消停。各自兵器全帶去,以防不測與賊爭。另外再帶人幾個,即刻就到小柳樹。」二人答應說「知道」,齊轉身形走出門。走不多時來得快,各把兵刃帶在身。另外叫,府衙差役十幾個,全是精壯在中輕。大勇一見忙吩咐:「你們留神仔細聽:出衙散開各自走,兵刃藏好別露形。六合縣內咱聚會,打探虛實再找人。」眾人答應說「知道,陳爺之言敢不行?」說罷一齊向外走,出了衙,全都散開不同行。混出南京江寧府,逕奔六合小柳村。按下差役人幾個,再把那,殺人群賊明一明。
  按下劉大人承差等逕奔六合縣而來,暫且不表。
  且說的是,殺楊武舉那一伙眾賊,自從得了楊家那一宗買賣,不敢在別處藏身,一齊逕奔六合縣小柳村窩主鎮江寧家中藏躲。
  再說窩主鎮江寧,他就是本小柳樹的人,自幼不受父母的教不干正事,吃喝嫖賭,無所不為,把他的一雙父母活活地氣死。就有王凱、徐成投了他來,終日裡操演刀槍棍棒,招聚無賴賊匪。家中廣窩盜賊,水旱兩路全有。到後來,越鬧越大,大家起蓋地窨子暗室,窩藏強人,坐地分贓,稱為頭目。今日乃是窩主鎮祿的生日,五里三村的鄉紳都來與他出分子,名帖就不少,並非是真心愛與他相交,又搭著些無賴棍徒,真真的不少。但只一件,這賊自從殺場武舉的舉家,又劫了財帛物品,估量著事情是大,遲早不同,必有人來搜捕。這幾天眾賊人爽利無作買賣,淨在窩主鎮江寧家中,白晝間暗室藏身,黑夜裡廳房聚會。每日裡差人在村外路口,不住地探看,如有人來,好作準備。這一天偏偏又是窩主鎮江寧的生日,群賊全都在此。
  眾賊寇,鎮家飲酒大聚會,敬奉窩主慶生辰。還有那,五里三村鄉民等,也來上壽敬惡人。並非真心將他敬,怕好就好是真情。還有許多無二鬼,張三李四眾混星。大廳之上安座位,家丁上菜來往行。按下前廳安了座,再把那,眾多賊人明一明。他們另有一座在,清幽暗室飲劉伶。還有那,兩名妓女來陪酒,耍笑謳歌亂胡行。一個叫作「一汪水」,一個叫作「賽小紅」。二人不過二旬外,長得那,小模樣子可人疼。妓女來往將酒敬,挨次而斟手不停。玉腕拿起烏木筷,夾菜一直入嘴唇。大家歡喜又說笑,那宗意思最惱人。妓女正然來敬酒,忽聽那,鎮祿開言把話云。
  妓女正然敬酒,忽聽窩主鎮江寧眼望副頭目王凱、徐成,說:「王第二的,徐第三的,你們哥兒倆聽:今年算是我的一個大好日子。多蒙五里三村許多鄉親們賜光,全到我家,給愚兄上壽,實在的叫我感激不盡,也不枉愚兄創立一場。想來,我鎮某在六合縣的地方,也出算是個人物。眾鄉親全自己前來咱這裡,實在叫哥哥夠使的,我真樂咧。依我瞧,咱們空酒喝的無趣。」說罷一扭項,望妓女一汪水,講話說:「水多的姑娘過來我合你打個相談。」一汪水聞聽窩主鎮江寧之言,慌忙過去,帶笑開言,說:「老爺子,但不知有何吩咐?」
  鎮江寧,帶笑開言叫妓女:『水多的姑娘要你聽:我今點你一個曲,單要聽,《姐兒南園栽大蔥》。不用絲弦打瓦碴,委屈還要《哭五更》。」妓女聞聽忙答應,登時間,瓦碴拿來手中擎。「咭嗒呱嗒」倒有點,外帶「嘟嚕」卻受聽。先唱姐兒將蔥看,忽然跳過愣頭青,倒把姐兒嚇一跳,說道是:「莫非來偷我家蔥」姐兒言詞還未盡,愣頭青開言把話云:「姑娘這話不在理,隔牆邊,並非來意偷大蔥。自從那日瞧見你,想得我,夜夢遺精馬跑空。望求姑娘行方便,勝造浮屠七卷經。」姐兒聞聽紅粉面,說道是:「你的言詞不受聽。你要吃蔥刨地起,你要調情萬不能!」鎮江寧,聽到此處一聲嚷:「這曲作的理不通!
  誰家的姐兒在那塊,可可都在南園中?北國不許走一走?
  豈有此理沒有事情!但不知,什麼人留下這宗曲,拿住他,扒了褲子硬上弓,先玩一下不算帳,後將那,腦袋挖空作個夜行。」眾人聞聽鎮祿話,王凱開言把話云。說道是:「難怪大哥你挑理,算來這曲理不通。」眾賊正然飲酒樂,忽聽那,跑進一人報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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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     回全義氣設計救吳信

  眾賊人正在暢飲之際,忽見有一個家丁從外邊跑將進來,稟報說:「有句容縣白沙屯的皂役吳大爺那裡來的人,要見呢!」

  鎮江寧聞聽,先就講話,說:「快些叫他進來,我正要問問他那件事情怎麼樣了。」家丁答應,往外跑去。不多時,來至外面,將那人領進。

  不多一時那人進,酒席筵前立住身。眾賊舉目留神看,認得是:皂役吳家做活人,到那全是他伺候,故此相見便相親。鎮祿性急先問話:「你來到此有何因?」長工見問開言道:「眾位留神在上聽:當家婆,差我到此來送信,告訴眾位請知聞:我們當家的身有了難,江寧府,拿到當官問口供。夾棍板子全受到,牙關咬定不招承。後來劉公施巧計;家中誆去四封銀,無奈之何實招認,江寧當堂畫口供。當家婆差我來到此,懇求眾位念朋情:務必要,定計鋪謀施巧智,救我們當家的脫難星。」鎮祿聞聽將頭點:叫聲「列位請聽明:吳哥現今身有難,你我旁觀理不通。

  怎麼樣,思想一條良謀計,搭救吳哥出火坑?」徐成一旁開言道,他說是:「不用商量依我行:大家齊上江寧府,黑夜之間殺進城。殺官斬吏將他救,打劫庫餉搶金銀。大鬧一場是正理,該死該活憑蒼穹!」王凱回答說:「胡鬧!這件事,關係重大不非輕。殺官劫庫非兒戲,必須商量然後行。」

  鎮江寧的主意是要全義氣,設計鋪謀搭救吳信。徐成他是混蛋,他要殺官劫庫,真要造反。王凱再相攔,說:「這件事如何使得?你把江守府當作別的小縣份咧!那裡兵多將廣,人煙稠密。殺官劫庫,情如造反,畫虎不成,反惹滅門之禍。這件事情,橫是做不得。」大窩主鎮江寧說:「依你怎麼樣呢?」

  王凱說:「要依我的主意,吳大哥雖說現今遭難,你我往那去,豈不是飛蛾投火?倒不如咱們躲開,拿不住咱們,料他也難定吳大哥之罪,也不過受些磨難,性命可保。」鎮江寧說:「你我往哪裡去躲?難道說攜著家眷走不成?只顧你我。再者,撂下家眷,一定被人拿去,拘禁監牢。你我的朽名,就傳於後世。
  使不得,另尋別法才好。」王凱說:「若要貪戀家口,心無決斷,必然要受其害,那時節,悔之晚矣。」鎮江寧說:「吳家來人,你去吃點心,我好打發你回去。」言罷,令人將吳家的長工領去吃飯不表。
  且說眾賊人正要商議萬全之計,方保無事,說話之間,天色將晚,前邊上壽來的親友均都散去。
  暫且不表眾賊在窩主鎮江寧的家中計議,且說劉大人的承差陳大勇等二十餘人,各帶兵器,逕奔六合縣而來。
  陳大勇,帶領眾人不怠慢,逕奔六合小縣城。全都散開不一處,為的是,怕人看破事難成。出府一直西南走,天將晚,六合縣在面前存。東門外邊有座店,「三合」字號大有名。大勇、朱、王人三個,住在三合老店中。原來門外有暗號,全都找至此店中。眾人雖都會了面,俱各散住不露形。各人要水洗了臉,小二各屋獻茶羹。茶罷全都要用飯,吃完了,各人單回各人房。不多一時天色晚,眼望落下太陽星。陳大勇,信步閒遊出店外,當街站立看分明:來往不斷人行走,要比江寧大不同。好漢正然當街站,忽見個,老者從東向西行,年紀約有六旬外,一條拐杖手中擎。剛然走到大門外,店中人,向外開言把話云。
  那老者,剛然走至三合店的門口,店小二向外開言,說:「李大太爺,你上哪裡去來?一定有什麼事情?」
  明公:店小二一見那個老者,為什麼先問這兩句話呢?內中有個緣故。你到了外邊,小縣府鄉村之中,與此地京都不同。
  你要穿上兩件新衣裳,人見了必問:「那出份子嗎?」這是外頭的風俗。店小二問那個個老者,皆因他也是見他穿著兩件新衣裳,故此才問。書裡言明。
  且說那老者見店小二相問,他慌忙站住,帶笑講話。
  老者帶笑開言道:「老三留神仔細聽:我今鎮家去上壽,他的名字叫鎮祿,人送外號鎮江寧。今朝他把生日作,老漢只得去行情。這不過,哄奉叫他心歡喜,才保居家得太平。今日上的人不少,大概足有四百名。還有他,許多伙計也來到,一個個,身體強壯在年輕。天色將晚眾人散,剩下他們飲劉伶,光景全都帶了酒,今夜晚,又不知誰家遭禍星!」老者說罷揚長去,大勇在後盡聽明。好漢不由心大悅,慌忙回到旅店中。見了朱、王人兩個,就把那,老者之言細說明。二人聞聽心歡喜,說是那:「天意該當咱立功!內中還有一件事,陳爺留神仔細聽:雖然眾賊全帶酒,並非一名並二名。咱們不可不防備,看貓似虎一般同。」大勇聞聽說「有理,你的言詞果高明!依我說,柳林離此不甚遠,十里之遙談笑中。乘此夜晚咱就去,賊人帶酒難戰爭。」王明聞聽說「有理,事不宜遲就登程。」
  王明聞聽陳大勇之言,說:「陳爺主意不錯,就是如此辦事,必有成手。」說罷,眾人全都收拾所用物件。店家這一會,也瞧出破綻來咧:「定是公門的爺們踩差使來咧!」也不敢多言。且說陳大勇、朱、王等,連頭目帶戶整整二十個人,陸續全都出店,一直徑奔賊首鎮江寧的村莊小柳村大道而走。
  陳大勇,帶領眾人出了店,一直徑奔小柳村。按下公差人幾個,再整做惡眾賊人。打發親友全散淨,天色將晚秉上燈,群賊復又重整酒,大家歸座飲劉伶。兩個妓者來飲酒,鎮祿開言把話云:「依我想來這件事,大有隱情在內中。江寧府,聞聽這位劉知府,不愛民財素有名。上司總督全不怕,州縣見他腦袋疼。乾隆爺,御筆親點來到此,他的家住在山東,青州府管諸城縣,他本是,太后義子叫劉墉。既然提去吳皂役,他還豈肯善放鬆?保不住,吳信當堂不實講,供出你我眾弟兄。劉公必定差人訪,捉拿咱們進江寧。聞聽他,手下有個陳大勇,武藝精通大有名。
  出身本是一武舉,宜興那,運糧千總有前程。因為糧船遭失陷,千總革職轉家中。一氣才把公門入,伺候江寧劉大人。他也曾,十里堡中拿徐五,江二險在他手內坑。聖水廟中拿過和尚,其名叫作苑圍僧」賊人言詞還未了,從外邊,跑進一人說「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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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圍賊窩王明巡道路

  話說眾賊正在議論之間,忽見從外面走進一人,來至席前站住,說:「回稟眾位爺們知道:句容縣白沙屯吳爺那裡,又打發一人來,務必求爺們拿個主意,將吳爺救出來才好。」窩主鎮江寧聞聽手下之言,先就講話,說:「知道咧,你出去告訴他,一同頭裡來那個人,暫且先去告訴家裡大奶奶放心,不必害怕,我自有道理。」

「是。」下人答應,往外去告訴吳家的來人回去不提。

  且說江寧縣的承差陳大勇、朱文、王明等,連頭目帶戶整整二十個人,出離了三合店,一直徑奔小柳村窩主鎮江寧家的大道而來。

  陳大勇,走著道兒來說話:「朱、王二位請聽明:此去須要齊奮勇,捨命擒賊好立功。耳聞鎮祿多扎手,人送外號『鎮江寧』。武藝精通會槍棒,有個緣故在其中:眼下不過四旬齡,非是陳某說知道,這個人,那時我未將舉中,就知此人姓與名。打家劫舍尋常事,但則是,不像如今鬧得凶。咱們奉命來到此,他豈肯,束手遭擒上綁繩?
  拿他必有一番鬧,況且還有眾賊人。」大勇言詞還未了,王明開言把話云:「聞聽賊人帶了酒,大料難逃上綁繩。

      到那一直就進去,齊心並力把賊擒。」朱文一旁說「有理,王哥言詞理上通。」大勇復又開言道:「你們留神仔細聽:依我說,此去擒賊休莽撞,小心而辦事有成。王老弟,你說到那一直去,怕他們知道越牆行。到那時反倒費手,賊人跑脫了不成。要依陳某愚拙見,倒不如,暗圍賊宅撒下人,然後咱再越牆過,打探眾賊哪屋存,冷不防,堵門擒拿無處跑,如此而辦事有成。也不知,陳某說的是不是,大家商議然後行。」朱、王二人聞此話,滿臉添歡長笑容:「陳爺高見真不錯,就是如此這般行!」說話之間來得快,賊莊不遠目中存。

  且說陳大勇等,說話之間,來至小柳村外。瞧了瞧天,有一更的光景。眾人煞注腳步,大勇低聲向著眾人開言,說:「咱們雖然找至此處,但不知哪是賊人的宅舍?須得一個妥當人進莊村,去打聽打聽,認著賊人的門戶,方好辦事。」王明聞聽,先就答言,說:「我去走一趟!」大勇說:「總要小心!」王明說:「陳爺放心。」說罷,平身獨自,暗藏著廣把鐵尺,一直向小柳村中而走。王明走著,他一邊心想,腹內他暗講話。
  王明走著心犯想,腹中暗暗自沉吟:句容縣皂役名吳信,坐地分贓有強人。他既然,招名鎮祿,豈有來往不相親?如今我把賊宅進,有人問,我說吳家差來的人。一時難辨真和假,何不如此這般行。問准賊人他住處,通知陳爺進村中。王明想罷留神看,偏五月色不分明:路北邊,倒有一所大宅舍,大門懸掛一燈籠。門旁放著兩條凳,上邊坐著一個人。自語自搗鬼,嘟嘟喃喃把話云。瞧他光景像帶酒,他說是:「整跑一天到黃昏。什麼是他把生日作,好像弔喪一般同。天氣很熱交二鼓,還不睡覺飲劉伶,直直鬧到多半夜,不管別人死共生!白日間,你們地窖去睡覺,我們跑腿探事情。從今懶吃這碗飯,不如還乾舊營生。
  我還要,書場之中抓瓜子,就是撈毛我也能。吃虧眼下歲數大,兒孫行中賣不成。」醉鬼今日說胡話,王明一旁聽的明。承差不由心歡喜,說道是:「活該賊人大數臨!」
  王明在一旁聞聽大門下坐的這個醉漢之言,不由滿心歡喜。
  說:「有音兒,我這正要訪問賊人住處訪不著,細聽方才這些話,不用問咧,此處定是賊人住處。真乃湊巧!」王明說罷不怠慢,轉身邁步一直向小柳村外而走。不多時,來至村頭外邊站住,皆因天黑五月,觀瞧不遠。王明無奈,只得蹲在地下,留神往四下裡一瞧:見村子西北上有幾個人,原來也是蹲著呢。
  王明看罷,站起身形,湊至一處,低聲講話,說:「那邊可是陳爺麼?」王明言詞未盡,只聽有人答應。
  王明言詞還未盡,對面開言把話云:「來者可是王老二?你打聽,賊人住在那邊存?」王明見問尊「長兄,快些傳齊手下人,賊人住處我知道,小弟當先引路行。」大勇聞聽不怠慢,查點著,跟定承差要進村。一直全都奔村口,硬搶賊村小柳村。王明頭前走得快,眾人豈有不隨行?
  拐彎抹角來得快,不多時,賊宅就在面前存。原來都是左右鄰,真可惱,強賊也住廣梁門。細看賊宅真不少,相連倒有六七層。四面圍牆高一丈,卻原來,地窖暗屋在內中。
  大勇看罷時多會,眼望朱文與王明,說道是:「賊宅甚大房屋廣,不曉他們在哪層?少不得,你們外邊來接應,陳某暗進賊穴中。探准賊人哪屋住,見機而作事有成。如此而行方為妥;若不然,賊人知覺越牆行。」王明聞聽說「有理,陳爺說的話語通。我們在外圍宅舍,他們想跑不能行。
  齊心努力拿賊寇,劉大人,完結此案咱也目明。」大勇聞聽說「有理,事不宜遲咱就行!」
  陳大勇聞聽王明之言,說:「天氣大概有二鼓的光景,也依我進去咧。你們在外面要小心防備了,不可大意。」大勇說罷,並不怠慢,繞至大門東邊,順著牆岔,往北走到了北頭,向西一拐,走了幾步,慌忙站住一瞧:原來此處就是賊宅後邊。
  好漢瞧畢,站住身形,則見他將腳一跺,「嗖」一聲,縱上牆頭。
  有人說:「你這個書不用說明。你怎麼乾隆老佛爺年間,竟有這樣的人,平地將腳一跺,丈數高的牆,就上去呢?你這不是按《施公案》上的黃天霸那應下來了麼?他會飛簷走壁,跳牆上房。你說這書上的陳大勇,怎麼也會飛簷走壁?」眾明公有所不知。要看起來,康熙年間《施公案》上的黃天霸,他的本事就算數一數二,頭等藝業。到如今乾隆年間出的人,要瞧起來:比那黃天霸的本事,還強著幾個碼呢!有罷?眾位就問是誰?明公細聽:有一個禿子,黑夜進宮,主子在宮歇息的地方,都是什麼去處?他會知道,越城而過,如走平地。要講黃天霸的本事咧,還得輸給他!在下說明,這個禿子,六十羅漢錢,可以過海。這是一個。還有一個人,他是天津人氏,姓劉排行在四,外號叫燕尾子。這個人的本事,又難說咧!他要是撒開腿一走,任你六百里的馬,也趕不上。小燕尾打眼前一飛,他能將身縱起,抓住它的尾巴。有這麼大的本事!他還能水裡頭住個三五天。明公想理:在下提的這兩個人,比黃天霸怎麼著?焉知在下說的江寧劉大人的承差大勇,越牆就要扒房呢!書裡講明。
  再說大勇跳上牆頭,站在上面留神觀看。
  大勇牆上留神看,皆因天黑看不明。方圓大概有十畝,房屋一層又一層。好漢瞧罷了不怠慢,輕輕跳在地流平。
  躡足潛蹤向前走,耳內留神仔細聽。順著牆根向前走,繞彎夾道又南行。可巧並無人來往,皆因是,賊宅何用人打更?門戶時常不關閉,賊人大意是真情。走壞承差陳大勇,一直又往南邊行。穿過那,耳房夾道抬頭看,大房西邊點著燈。又聽裡面人說笑,細聽還有婦女聲。好漢聞聽將頭點,腹內說:「賊人定在這屋中。」大勇想罷不怠慢,躡足潛蹤向西行。好漢來至窗根下,站住了,側耳留神仔細聽。正可巧,窗上安著玻璃鏡,好漢看罷長笑容。湊至前,隔著玻璃向裡看,瞧見賊徒人幾名。眾明公:可知玻璃那宗物,夜晚外看不分明。白日難望裡邊看,陳大勇,知道才敢這樣行。書裡言明不多敘,再表公門應役人。大勇看罷時多會,卻原來,三個賊徒在房中。還有花街倆妓女,一共算是五個人。三個賊人都帶酒,只吃得,前仰後合晃身形。鎮祿拉著妓女手,他們倆,一對一口鬧皮杯。賊妓正然來胡鬧,大勇一見動無名。好漢看罷心好惱?手拔腰刀要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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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8 15:55: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回     鎮江寧巧施緩兵計

  承差陳大勇,隔著窗瞧見了三個賊人、兩個妓女鬧得實在難聽,好漢大怒。剛要進門動手,復又說:「且住,眼下他們的人多。再者,素聞武藝扎手。如今我要是一個人堵門擒拿,拿罷了,倘或走脫一個,那時反落朱文、王明等褒貶,饒省了他們的勁,還叫他二人挑眼:既知賊多,為什麼不知招呼我們一聲咧!等我出去,將他二人叫進來。」好漢想罷,順著舊路而走,暫且不表。

  且說朱文、王明他們,素日與陳大勇有個小俚戲。王明眼望朱文,講話說:「朱二哥,陳頭兒聽那聲兒呢罷?」朱文說:「未必,陳頭兒素行不是那宗人。」王明說:「二哥,如今年成兒,正直丈夫有幾個?我也得進去瞧瞧,我才放心呢。」朱文、王明忒透咧。王明說:「朱二哥,你聽過『夏迎春私探昭陽院』--齊宣王蹲在牆下,夏迎春腳登著宣王的肩膀子上去,可要登好了--《私探》這回書?」朱文說:「我倒聽過這意思。你今要學夏迎春,可要登好了,別掉下來,摔一地黃子。」

  王明說:「罷呀,孽障。我今要學定了夏迎春咧。快蹲下,我把你這個屎蛋的!」朱文說:「好姪兒,竟敢強嘴了!」朱文剛然蹲下,王明才要登肩上牆,忽聽牆上「嗖」一聲,王明只當是賊人越牆,嚇得往後一仰,幾乎摔在牆下。

  只聽牆下一聲響,王明害怕栽在塵。慌忙爬起咧著嘴,抬頭看,原來大勇牆上存。低言巧語來弔坎:「月丁合子闖了我的春。窖口裡邊叭哈到,戎孫全在腰內存。還是月丁是除果,窯兒搬山飲劉伶。你我快把撥眼人,亮出青子好拿人。」朱文、王明聞此話,大勇復又把活云:「我還順著舊路走,你們二位進大門。餘者之人在外等,眾賊插翅也難騰。囚徒倚仗賊名大,裡外全沒插上門。二位速去休怠慢,不可大意與粗心。」朱、王二人齊答應,各把兵刃手中擎。拐過牆彎,二人一直向南走,逕奔賊宅那大門。
  按下朱文、王明前去,再表承差姓陳人。輕輕復又將牆下,順舊路,逕奔賊人飲酒門。拐彎抹角到前面,還在賊人窗外存。不言大勇門外等,再表朱、王兩個人。
  按下陳大勇又至賊人飲酒的房門以外,黑影之中,手擎順刀,隱住身形,單等朱、王二人到來,好一齊動手。且說朱文、王明聞聽陳大勇之言,不肯怠慢,王明手擎鐵尺,朱文是一把解手攮子刀,有尺半多長。兩個人慌忙跑進大門,一直向裡而走,並無一人攔擋。
  在下方才已經交代明白,鎮江寧倚仗賊名遠近皆知;再者,他們這一行的有本事做大活的,無有不認得他的,焉能偷他?
  再者,那些貓子狗子,連影兒也不敢傍。所以賊人勢傲自大,裡外門全都不插。書裡言明。
  且說朱文、王明他們倆跑進大門,手擎兵刃,一直的向後面走,又進了二門,穿過大廳,下台階,二人舉目觀看。
  他兩個,穿過大廳留神看:西廂房內點著燈。仔細聽,男女聲音全都有,大約賊人在房中。朱文、王明正觀看,忽聽人言喊一聲:「囚賊出來快受死,不必裝啞與推聾!
  劫殺楊家那一案,有人告狀上江寧。劉公准狀差我等,堵窩擒拿眾賊人!」大勇言詞還未盡,朱、王聞聽也出聲。聽出語音是大勇,故意兒,知會先來姓陳的人。好漢聞聽他倆到,滿心歡喜抖精神。按下他倆外邊罵,再整賊妓五個人。鎮江寧,一同徐、王正飲酒,忽聽窗外語高聲,又聽說為楊家事,要拿他們:進江寧。王凱、徐成也聽見,不由心中吃一驚。鎮祿到底膽子大,他與王、徐大不同。屋中開言向外叫:「外邊留神仔細聽:你等前來知會我,什麼話,請進屋中講分明。何必如此直聲喊,四海之內廣交賓朋。敢做敢當男子漢,鎮某也算是人物。既到此,快些進來言就裡,事犯公庭那一宗?天大官司我去打,要了腦袋也稀鬆。何必院中發急躁,快請進,說明不用動手爭。」
  大勇、朱、王聞此話,他們仨,暗自著量怎麼行。
  陳大勇等三人,聞聽鎮江寧之言,叫他們進去:「有什麼話當面言講,我鎮某並不是不講理的。男子漢敢做敢當,總要言明的是那一案,也不用你們哥兒們動手,官司我打定咧!」
  眾公:窩主鎮江寧說的這些個話,有軟有硬,又露著朋友義氣:「但不知你們敢來不敢來?」大勇聞聽,眼望未文、王明講話陳大勇,眼望朱文開言道:「二位留神仔細聽,既然他說朋友話,想來行事定不鬆。不枉坐地擎銀兩,犯事出頭理上通。怪不得,眾多好漢將他奔,仗義恰似宋公明。」
  陳大勇,方才說的這席話,也有深意在其中,淨給賊人高帽戴,然後看風把船行。又和朱、王低聲講:「著意防備鎮江寧。咱們若是不進去,鎮江寧,反把你我看得輕。不入虎穴焉得子,成功全仗老蒼穹。」大勇說罷頭裡走,後跟朱文與王明。再說窩主名鎮祿,還有王凱與徐成。三人屋中無出路,敬此才將大話云。怎奈手下無兵刃,難擋公門應役人。心中想:大話鎮住公門役,挨遲時候等救兵。誰知大勇更不怕,就敢闖進那屋中。朱文、王明跟在後,各把兵刃手中擎。陳大勇,一個箭步躥進去,怕的是,賊人暗地下無情。朱、王一見不怠慢,一齊也進那房中。鎮江寧,一見三人將屋進,站起身形把話云。
  窩主鎮江寧一見陳大勇等三人,齊進屋中站住,並無懼色,副頭目王凱、徐成就要動手。鎮祿一見,說:「王二、徐三休要動手,聽我一言。」二人聞聽,這才站住身形,兩隻眼睛瞅著鎮祿。鎮祿眼望大勇等三人講話,說:「你們三位就是江寧府知府,那位羅鍋子劉爺打發來的?」大勇說:「不錯呀!」
  鎮祿說:「尊駕貴姓?」大勇說:「賤姓陳。」又用手往左右一指,說:「這一位姓王,這位姓朱,都是我的伙計。」鎮祿聞聽,復又講話,說:「莫非是那位大勇陳爺麼?」大勇說:「不敢,在下草號大勇。」鎮祿說:「久仰,久仰。」大勇說:「豈敢,豈敢。」鎮祿說:「在下有句拙言,不怕三位惱。這內中卻有個緣故。官司我可是打定咧,並非瞧見眾位的虎威,不敢動手,我們才束手受綁。三位要這麼想,可就錯了。別說是尊駕三位,就讓來三百人,也稀鬆。也並非是怕什麼羅鍋子劉爺又要賣藥呀;算命,賣什麼硬面餑餑呀,放我等過去,這全都算不了事。內中卻有一段情節,皆因句容縣白沙屯住的皂役吳爺,我們是生死之弟兄,當初說下有罪同受,有福同享。
  而今他被劉大人拿去,現在監中受罪。我們要袖手旁觀,豈是大丈夫行事?」
  鎮祿復又開言道:「三位留神仔細聽:皆因吳信拿進府,劉公當堂問口供。原說下,不願同生願同死,患難相扶拜弟兄。而今他遭殺人禍,鎮某旁觀理不通。再者是,三位也露朋友氣,竟敢闖進我屋中。你們過來快動手,將我們三人上綁繩。」大勇聞聽說「不必,朋友行事豈能更?我瞧鎮爺多重義,視死如歸要分明。既是鎮爺為朋友,並不動手想逃生。怪不得,成名傳遍南京省,人送貴號『鎮江寧』。陳某何敢做朋友,那算鎮爺把我輕!既如此,咱們慢慢去進府,再提上刑理不通。當堂去把劉公見,照應有我們小弟兄。」鎮祿聞聽說「多謝,多蒙仰仗我感情。」
  鎮祿說:「話已說完咱就走,趁早快快進江寧。」說罷才要向外走,忽聽那,一人喊叫把話云:「這件事情我不允,要進江寧萬不能!」
  鎮江寧與陳大勇二人,話已說明,剛要向門外面走,忽聽背後一人一聲大叫,說:「這件事要這麼行,我不允!要叫咱們進府也容易,他們三位必得抖點武藝,也與我們瞧一瞧,我們也開一開眼!」鎮祿扭項觀看--原來是徐成。鎮江寧說:「賢弟,你休要無理,聽我講訴與你。」
  鎮祿扭項開言叫:「老弟留神要你聽:你我並非別人等,患難相扶好弟兄。吳哥目今身有難,現遭官司受官刑。
  他被劉爺拿進府,死生只在眼然中。咱這行,全憑『義氣』兩個字,有罪同受理正通。只顧你今來胡鬧,江湖上,朋友聞知落污名,說明有更神前義,不念當初結拜情。人活百歲終須死,賢弟呀,只怕死後不留名。」一席話,說得徐成無言語,垂頸低頭不作聲。眾人這才向外走,一心逕奔府江寧。這一來要知完案殺兇犯,明日前來講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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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李財主貪色生淫欲

  且說的是江寧府句容縣有個公義村,這村中有個財主姓李名叫正宗,妻子趙氏。夫妻二人廣行善事,周濟貧窮,眾人都叫他李善人。膝下無女,只有一子,年方二十五歲,名叫李文華,與他的父親就不相同,專好眠花臥柳。他父親李正宗,常常的苦勸,怎奈他總也不聽。無法子,也就只得由他而去。不上一二年光景,老兩口兒相繼而亡。李文華把他的父母殯葬,家業就是他支撐,暫且不提。

  且說李文華的場院中,有兩間草房,住著一家姓孫名叫孫興,年長二十三四歲,甚是忠厚,他就與李文華做苦工活。他的妻子何氏,年二十二歲,雖無閉月羞花之貌,論容顏,也算數一數二,還通文墨,奶名叫月素。李文華瞧見何氏貌美,久有圖謀之心,怎奈何氏性烈不從。到了這一天,李文華忽然生心起意,設計將何氏的男人打發上別處去討帳,他家中就只剩下何氏一人。到了晚上,欲待親去,又恐怕何氏不從。他又左思右想,心中甚是為難。忽然心生一計,說:「必得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常言道得好:婦人是水性揚花,眼皮子又淺,何愁此事不成?」想罷,開言說:「秋桂。」丫頭答應:「奴家伺候。」李文華說:「你去把宗住他娘叫了來,我有話講。」
  秋桂答應,翻身而去。

  不多時,宗住的娘宗婆子叫了來咧,站在面前,說:「大爺有何吩咐?」李文華聞聽,帶笑開言。

  李文華,帶笑開言來講話:「宗媽留神要你聽,眼下有句要緊話,必得你去走一程。」說到此處忙站起,低言巧語把話云:「場院住的那何氏,幾次求奸不肯從。你今晚,拿上白銀二十兩,前去順說女俊英。但能與他成好事,一世不忘你恩情。」宗婆聞聽,回答說「交與我,皮條穴中數咱能。那怕他節烈冰霜女,管保我去他就應承。」李文華聽見心歡喜,取出了,二十兩白銀手中擎。遞與宗媽接過去,邁步翻身往外行,一心要把牽頭做,未知蒼天容不容?宗婆子,轉彎抹角來得快,何氏的房門眼下橫。宗婆子上前將門叫,「何二嫂」連連尊又稱:「特意前來將你找,快些開門莫消停。」何氏正然做針黹,忽聽門外有人聲。放下活計開言問:「是誰叫門?有什麼事情?」宗婆子聞聽說「是我,何二嫂。快開開,有件事情對你明。」
  何氏聞聽不怠慢,慌忙下地把針停;用手開放門兩扇,把宗婆子讓進在房中。何氏一見忙陪笑:「宗婆子留神要你聽:夤夜到此有何事?望乞從頭要講明。」宗婆子聞聽腮帶笑:「二嫂留神在上聽:老身到此無別事,大相公求我事一宗。那一天,瞧見你在門前站,愛上二嫂你的芳容。
  這幾天,茶飯懶餐精神短,胡夢顛倒不安寧。小命殘生在早晚,望乞娘子把好行。大相公得病得你去探,二嫂你,如同修塔去造經。現有白銀二十兩,娘子收下略表情。」
  何氏聞聽前後話,粉面不由的赤通紅,說「媽媽此話不在理,信口開河了不成!豈不知,授受不親分男女,大相公歲數又在年輕。奴與他,非親又非故,不過是,奴家夫主去傭工。快把銀子拿回去,再要胡言我不容!」宗婆子聞聽微微笑,說:「二嫂你直淨是假聰明!雖說是,授受不親分男女,也要見景和生情。若論大爺待你厚,緣何不知重與輕?你記得,夫妻當初無投奔,相公收下做長工。到而今,家主身染風流病,二嫂心中豈不明?相思害病十分重,性命只在眼然中。你倒推聾與裝啞,恩將仇報假撇清。
  二十兩銀子送給你,只當行好積陰功。」說罷將銀炕上放,何氏一見臉通紅,叫聲「媽媽休取笑,似這等,混鬧歪纏理不通。」
  何月素著急害臊,粉面通紅,說:「媽媽這些混話,從何而起?大相公害病,與我何干?這銀子,奴家斷乎不受!你把銀子拿去,見了你家主母子,多多替我拜上安人。你就說這無義之財,奴家不受。作娘兒們一場,好離好散。我先拜辭,明日就要回家而去。」宗婆子聞聽,微微冷笑,說:「何二嫂,你吃了燈草灰咧,說的這麼輕巧!來也由你們,去也由你們?這也罷了,你們這二十兩身價銀,還有八個月的嚼裹,你拿算盤磕一磕,該著多少銀子?你們不說一個清白,大相公就放你們去咧?他不是流鼻涕的傻小子!俗言說得好:典當如小買。這如今咱們大開著門子說亮話罷:我家的大相公,實在的愛上你咧。你要是拿糖作勢的不允,他要是羞惱成怒,立刻給你一個歪帽子,送到你們句容縣去,只說是奴僕欺主,你們兩口子就難討公道。二嫂子,你少不得掐監。你想想,那時節姨夫反倒丟人。這件事依我說,既在矮簷下,暫且把頭低,你就與大相公暗來暗去,也不能知道。」
  何月素聞聽宗婆子這一片言詞,暗說:「不好。他這些言詞,說的甚是厲害。宗婆子是計,好獻勤,軟求硬派,打就的活局子。我夫妻並不是典身,他怎麼說有文契呢?是了,李文華一心愛我,只想成親作雙,那裡還有天理良心?或者假寫一張典身的文約。我要不依他,好變臉將我夫妻送到縣裡,追比身價銀,必然是掐在牢內。婦女要下監內,難脫乾淨,豈不叫我出丑,他們好稱願。細想此事陰毒,無法可救。欲待夫主回來再說實話,又恐他性子不好,一時的愚拙,發作吵鬧,弄出饑荒,那時怎了?講打官司,沒他的人多,沒他的勢力,倒只怕官罷私休,總是我夫妻吃虧。若要忍而不言,又恐遭毒手。
  事在兩難,如何是好?」月素心內著急,竟自沒了主意咧。「也罷,事從款來,不可性急。我如此假意應允,竟收下這二十兩銀子,只說等大相公病好,約他成親,暫哄一時,且擋將過去。
  但只願天從人意,李文華病重而死,這一場冤孽,暗自開消。」
  何氏想罷,帶笑開言,說:「媽媽,你老教導我的,都是好話。也罷,既是大相公見愛,老媽媽為好,兩下裡張羅辛苦,再要是推托,那我就算奴家不懂事體。將這銀子留下,奴領高情。」
  何月素,含羞假應允,叫聲「媽媽聽我言:雖然不是閒花草,怎奈遊蜂浪蝶纏。大相公留情將我愛,這就是,結下的風流露水緣。有心不依媽媽勸,顯見奴家事不端。
  欲待順從怕出丑,叫我那,夫主聞知別當玩。事到臨頭舍著乾,重擔千斤奴要擔,失身一場丟臉面,遮羞錢百兩要明言。先收二十兩為定禮,好事臨頭再找完。媽媽說合為正保,不許改悔兩相甜。人多眼眾須瞞蔽,怕只怕,好事不出醜事傳。媽媽告訴奴應允,大爺病好巧團圓。回稟主母將心放,大相公,喜氣一衝病又安。」烈婦假意親口許,宗婆子聞聽怪喜歡,說「二嫂既然你應許,不可改口叫我為難。百十兩銀子可值多少?這宗事兒交與咱。老身還有一件事,二嫂跟前要明言:大爺的,二十兩銀子為定禮,你有那,什麼表記把他還?」何月素聞聽這句話,不由心中為上難。女子的,性巧心靈急又快,叫聲「媽媽你叫言:大相公差你將銀送,你就苦苦把我纏。推辭不過才應允,親口收下把親連。你倒疑心要憑據,咱倆當面要明言:皆因我,夫妻窮苦無能耐,低頭下氣在人前。大爺有病賴著我,把個魚頭抖給咱。我本是良家鄉下的婦,比不得,半開門子那一般。那曉留情送表記;點頭是帳無謊言。媽媽囉嗦要憑據,竟把這,銀子拿去兩無干!」烈婦不怕結巴病,宗婆子聞聽倒帶上笑顏。
  宗婆子見何氏的話緊,有些個抻心,恐怕事黃了,他把話就抽回來了,說:「二嫂,咱們娘兒們,都是自家。我老天巴地的,竟有些個背晦了。口應是帳,又要什麼憑據?銀子只管留下,好回去見大相公回話。等大相病好些,我再來見你罷。」
  欠身而起,邁步出房而去。何氏月素暗惱,嘴裡冷笑,搭訕著說:「媽媽,你那去嗎,我竟失送咧!」宗婆子拾不起來,只當是好話,說:「二嫂,咱娘兒們熟,不講禮。」說罷,出門如飛而去。
  何月素拿起銀子,收在箱內,就在炕上坐下,斜靠著桌子,手托香腮,心中暗想:可恨老淫婆,獻勤討好,把我這美玉黃金,只當作閒花野草!這二十兩銀子,刀把在我手內,我的把柄,怎能給他?何月素心中暗恨,又惟恐夫主的性濁,不肯告訴孫興。何氏發狠,暫且不提。
  且說宗婆子出了場院,來到前院逕進書房。李文華一見,將手下人全都支開。婆子向前開言,他低聲回話,就把那威嚇應允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李文華聞聽,滿心歡喜,登時間長精神,相思全好。
  到了第二日,李文華打點了些簪環手飾,綢緞衫裙,用包袱包好,打發宗婆子送與何氏。復又收拾一對金釵,送到他房中。宗婆子就將李文華他今日夜間要成雙的話,說了一遍。何月素聞聽,嚇得驚疑不止,不敢明言。心中暗想:我只說李文華病危,大約必死。那知道蒼天不從人願,惡浪子病好,就在今夜晚要來再歪纏。預先把我兒夫支開,奴家就沒了膀臂。我如今要說不依,說以強壓弱;奴總是點頭應允,又恐怕貞節難保。
  何月素,無言心納悶:奴今竟在兩難中!李家有錢勢力大,可歎我夫主苦又窮!已經落在天羅網,想要逃身萬不能!實指病死李家子,奴家才逃過這災星。那想冤家病勢倒好,約定今夜要相逢。有心明說奴不肯,怕他翻臉下無情,賴我夫妻有典契,退還身價情通。當堂有口難分訴,明是披麻跳火炕!自古紅顏多薄命,不但奴家事一宗。想當初,張敏坑害周維翰,因圖郭氏女芳容。年七殺害高仲舉,謀占佳人於月英。古時多少貞節婦,只為姣姿惹禍星。
  想起他人思自己,將今比古一樣同。奴今遇見文華李,這就是,歡喜冤家狹路逢!欲待推辭怕有禍,不如假意竟依從。待等小李今夜到,苦勸一番好了情。我就是,坐懷不亂柳下惠,魯男子,閉戶無干落美名。勸他回心轉了意,何月素,轉禍為福我的老天,狂徒必定歪纏我,那就是,對頭冤家二虎爭。拿把鋼刀只一抹,我叫他,人命姦情事兩宗!這場官司儘夠他打,擇出我兒夫叫孫興。烈婦發狠生毒念,登時體內附殺星。按下何氏節烈婦,再把那宗婆子明一明。瞧見何氏把頭低下,默默無言不作聲。開言先把「二嫂」叫:「明日我再來與你道喜。快些打扮休怠慢,等侯多時大相公。諸事須當記心內。」何氏含忽應一聲。
  宗婆子把「二嫂」叫:「不必面上帶羞容。到晚上,房門別關竟虛掩,省得有敲門打戶聲。鄰舍聞知反不美,你們倆,暗中好把好事成。」何氏聞聽微微笑,說「媽媽,你是個行家走得道通。」宗婆子聞聽他也笑,說「好嫂子,會撒嬌咧,把我罵了個苦情!」說罷出門揚長去,剩下了,何氏烈婦在房中。獨坐沉吟心犯想,神魂散亂不安寧。佳人想罷時多會:「何不如此這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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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8 15:57: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回     狗肉王乘醉發獸性

  何氏想罷,何不將我以往之事,盡情寫在書札之上?等我兒夫回來,見了這書字,就知道何氏誤遭其害。佳人想罷,並不怠慢,登時拿過筆硯,研墨揮毫,提筆就寫。不多時,連真帶草,將書字寫完,手封好,裝在梳頭匣內。頭也不梳,臉也不洗,衣領包頭,烏雲罩緊,拿一把風快的切菜刀,擱在炕上。

  天氣呢,也黑咧,房內也點燈,佳人和衣而臥,等著狂徒李文華。這且不表。且說宗婆子告訴了李文華,約定今夜成雙。說罷回房,各去安寢。李文華滿心歡喜,連忙打扮。

  李文華說罷不怠慢,站起身來把衣更。剪絨的秋帽頭上戴,龍抱柱的纓子通點紅。內穿一件鬆綾襖,外罩著,寶藍的緞兒袍子,紐子是鑿銅。三鑲的錦襪腳上套,青緞子皂靴足下登。好像那,去做新郎一般樣,單等著晚上把親成。心急只恨天黑得晚,猶如那,熱地螞蟻一般同。恨不能,伸手摘去金烏鳥,一口吹落太陽紅。恨不能,雙掌托出海島月,兩把撒上滿天星。只急得,心如亂麻神難定,意似貓抓體不寧,自言自語如癡醉,渾身熱糖似蒸籠。走出走進來回地轉,乾急乾躁在心中。無精打采長出氣,好容易,盼到黃昏點上燈。吩咐家僮都散去,獨坐書房側耳聽。「噹噹」一聲鑼聲響,公義村中起了更。此時就去還太早,夜靜人稀方可行。忽然想起一件事,不覺心中吃一驚:曾記得我父臨危日,遺言囑咐細叮嚀:誇吾為人諸事好,只有風流事一宗。將今比古將我勸,句句戳心透徹明。
  我父的遺言猶在耳,仔細思量理欠通。馮商還妾生貴子,皆因德行有陰功。偷花的浪子西門慶,惡報難逃與武鬆。
  我今心邪把何氏愛,有損陰德罪不輕。既談詩書學禮義,想進黌門名教中。君子須學柳下惠,坐懷不亂有賢名。出房胡行鑽狗洞,豈不玷辱與文風?吾今知過必要改,李文華,心中後悔恨難平。一口咬住右手指,銀牙磕破血流紅,疼痛難挨眉緊皺,不由口中只是哼。惟恐人知怕恥笑,不敢高聲暗忍疼。和衣睡倒牙牀上,一牀錦被把頭蒙。十指連心疼難忍,他把那,好色的心腸冷如冰。按下文華在書房內,再把那,性烈的佳人明一明。
  且說那何氏月素,獨對孤燈,不由心中歎氣,心內驚疑,杏眼朦朧。俗言說得好:人逢喜事精神長,悶來愁腸盹睡多。
  列公:這也是神鬼的撥支,造定有大禍臨身。皆因他一團的性烈,怨氣攻心,等到二更身體困倦,一合眼,迷糊睡著,作夢也不知有個追命鬼前來!
  且說這公義村西梢頭有一個歹人,姓王,排行第八,皆因他賣狗肉為生,故此有個混號,叫「狗肉王」。妻子毛氏,並無兒女。兩口子住著一間草房,在村的西邊,連個院牆也無有。
  像這殺生害命的買賣,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屠行裡的生意,好過的能有幾個?狗肉王好喝、好吃、又愛花閒錢,兩口子是肥吃肥穿。這一天,狗肉王近裡去賣肉,天晚出城,正撞著個酒友。好喝之人,見面無空過之理。關廂裡有一座山東館子,二人進去,揀了個座坐下。狗肉王現成的狗肉,切了點子,就生蒜瓣子,乾花兩對的燒酒,二人就喝起來了。你一盅,我一盅,兩個鬧了個二斤四兩,都有酒意,這才湊錢會帳,趔裡趔趄,指手分別。
  且說狗肉王大醉而歸,走錯路,竟走到公義村的後面去了。
  晃裡晃蕩地信步斜行,一抬頭,到李文華的場院跟前,慌忙站住,瞧了瞧孫興的房中,點著燈。狗肉王自言自語,說:「孫興不在家,孫二嫂就該早睡。天有二更咧,點著燈有何事幹?」
  側耳聞聽,並無動靜。咂嘴搖頭說:「這也奇怪,要是做活,有些影響,為什麼寂寞無聲,只有燈光明亮啊?是咧,孫二嫂生得齊整,俊俏風流;李大爺又邪辟,好鑽個狗洞。莫不是他們倆有些黑大忽,也未可定。我何不跳過牆去,踹他個狗尾巴,要是叫我堵住,先使一個訛盆,後借幾弔錢,末了燥一個乾脾。
  事逢湊巧,落得去乾。
  狗肉王,要使訛盆堵狗洞,惡人淨是狠毒蟲!耳聽鑼聲打兩棒,天鬥雲迷天黢黑。放下肉桶手攀樹,兩腳一縱快如風。扒住牆頭躥過去,躡足潛蹤越土堆。逕奔草房門外站,舔破窗櫺用目觀:只見佳人炕上睡,杏眼雙合柳葉眉,香腮粉面櫻桃口,猶如春睡的醉楊妃。頭枕玉腕和衣臥,狗肉王看罷越發著了迷,暗暗只叫「孫二嫂,果然齊整似花魁,但能與此婦睡一夜,眼看做鬼也不虧。細看桌上有盒酒,點著燈兒卻等誰?趁著孫興他不在,我竟大膽將門推。上前抱住不撒手,講軟講硬要相陪。若要牛心相喊叫,定把花奴的小命追!」狗肉王想罷不怠慢,走上門前用力推。只聽「吱嘍」一聲響,這不就,驚醒佳人烈女魁。
  狗肉王原是惡人,心毒膽大,看見何月素的美貌花容,躺在炕上,竟似春睡的楊妃。狗肉王一見,邪心一動,不由惹火燒身。明欺軟弱,家中又無男子,放心大膽,竟來推門。
  對墉傳奇何月素雖然睡著,心中驚恐,睡夢之間,忽聽門響亮,忙睜杏眼,一翻身爬將起來,愣裡愣怔坐在炕上,只當是李文華前來,他的怒氣上攻,厲聲低問,說:「大相公來了麼?」狗肉王顫著口氣,也是低聲答應,說:「正是,我來了。」何月素聽見差異,用手掩住了燈光,留神觀看。
  何月素,聞聽說話聲音岔,杏眼留神驗假真。只聽「吱嘍」一聲響,有一個,大漢側身進了門。頭戴小帽穿短襖,藍布褡包係一根。月布單褲白布襪,撒鞋油透帶灰塵。黑肉橫生麻子臉,惡眼凶眉翻嘴唇。鼠耳鷹腮心最歹,狗蠅鬍子像鐵針。膀乍腰粗頭似鬥,青筋疊暴魯又村。
  趔裡趔趄進房內,晃裡晃蕩醉醺醺。口內低聲叫「二嫂,大相公是我要成親。」何月素,認得姓王賣狗肉,佳人瞧罷冒了魂。著急無奈高聲罵:「老八撒野少胡雲!奴的丈夫和你厚,時常喝酒講交情。他今有事將城進,你竟胡行把我辱!因吃酒你佯推醉,混雜嚼毛信口云。什麼是『成親』我不懂,快些出去把臉面存!要再多說我就嚷,叫起李家的家下人,把你當作賊拿住,打一個半死小發昏!」
  烈婦言詞還未盡,狗肉王,擠鼻弄眼把話雲,冷笑開言叫「二嫂,不必發昏你動嗔。我問你,孫二哥有事將城進;你就該,吹燈睡覺養精神。又不做活又不紡線,為什麼,點著燈兒又不插門?桌子上擱著酒和菜,明明現露你有私心。方才你問的就異樣,專等著,大相公前來好成親。那知我,王姓的老八來得更早,趁早拜墳我好出城。」何氏聞聽心好惱,緊皺雙眉滿面嗔,悄語低言破口罵:「王八膽大你太欺心!我在房中將夫等,忘記了吹燈去插門。你竟狂為調戲我,混話胡言氣死人。賴我偷做風流事,要踹狗,尾使訛盆。打起眉毛認一認,賊眼睜開看看人:何氏可比無瑕玉,烈性猶如火煉金。別說使訛吾不怕,縱然就死也不失身!趁早歇心收歹意,快些出去免禍根。再要多說我就嚷,當賊拿住送衙門。那時想走不能夠,橫禍皆因自己尋。」何氏著急拿話嚇,狗肉王,冷笑開言把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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