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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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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假面的盛宴]毒婦不從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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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3 16:57:51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見大囡有所回應,蕭玉心里猛然一鬆,露出一抹笑容來。

    “看來咱們所想是一樣的。”

    語畢,她又道︰“既然如此,肯定是有那個‘做鬼’之人。何大娘雖嘴里安撫眾人說無事,實則她自己暗里也在查,可是一直未查出那人是誰。可以想見,既然這人沒有浮出水面,勢必還有後手,這個後手是什麼,咱們都不知道。”

    大囡靜靜的聽著對方緩緩敘述,突然有一種恍惚的熟悉感。

    蕭玉會是這樣的一副表現,她並不感到稀奇。上輩子她和蕭玉雖是老對手,斗起來彼此下手都狠,但也是有在一起合作過。對于她們這樣的人而言,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礙了自己事的人,目標是一致的,合作又有何不可?

    這一番陌生而又熟悉的情形突然上演,讓大囡心里產生了一種微妙感。

    “尤其這人手段太毒,且防不勝防,這靜園里必然有她安插的人手,這是最令人忌諱的,因為咱們除了自己的婢女,可是無他人可用,這是其一。另外,不知道你有沒有觀察過,這連著被送離的四人分別都是誰。”

    蕭玉並未等大囡回答,又道︰“好吧,先不提對方身份,我進這靜園之前便暗里留意過蕭家各房較為出類拔萃的小娘子,所以對這次能進園的人都算有一些了解。撇開其他人不提,拔尖兒的也不過只有七八人,當然你和你那同胞妹妹並沒有算在內。而除過蕭涵,先前離開的那三個恰恰在這拔尖兒中之列。”

    蕭玉後面的這句話,讓大囡眼神不禁一凝。

    “你想要說什麼,最好一次說完。”

    蕭玉但笑不語。

    大囡眼神一暗,她不得不承認此時的自己雖有上輩子的積累,但在此刻仍有不足。別的不提,首先對消息的掌握便不夠。

    上輩子她是十四歲才橫空出世,也從未曾來過這靜園,更沒有像這輩子經歷這麼一遭,自然許多東西都不清楚。尤其她剛出伶院,可謂是一點積累也無。

    而蕭玉不一樣,經過之前她所說的那些話,已經透露出許多訊息了。大囡不得不感嘆,怪不得上輩子蕭玉能作為自己的勁敵,甚至一起初自己完全被她壓著頭打,她確實有這個資本,僅憑這般年紀便如此深謀遠慮,不管是背後有人教還是怎麼,都不得不讓人忌諱。

    不過大囡也不是善茬,上輩子的蕭九娘可是眾人皆知的心狠手辣兼潑皮。所謂的潑皮就是滾刀肉,會吃蕭玉這一壺?

    “不想說那你便離開吧,我得歇息了。”

    大囡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並不很關心這件事,又或是成竹在胸。蕭玉眼楮緊緊地盯著她的表情,卻是在上面一點端倪都未看出,這讓她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屋里很靜謐,蓮枝站在一旁,屏息靜氣。

    她心里有一種緊張感,即想知曉蕭玉是什麼意思,又怕自家娘子被人鉗制失了先機。

    這是一場對決,就看誰沉得住氣了。

    其實結果不言而喻,在蕭玉主動找上門來,她便失了主動權。

    蕭玉不禁又是一番苦笑,這種情緒已經在短短的一段時間里,出現在她心中兩次了。每次與這個大囡打交道,她都有一種無力感,也讓她很清楚的感覺到這人不是個簡單的。與此同時還有一種莫名的鎮定,似乎來之前那種焦慮感突然消失了,也許她所想並沒有錯,這人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下了決定,蕭玉也沒再耽誤,開口道︰“我把這一群人分為了兩類,一類是先天便具有優勢的,一類是來湊數型。可能你不知道吧,這一次甑選,其實名額只有五個。”

    說完這句話,蕭玉停了下來。看似只是一個停頓,實則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大囡的臉。

    可惜令她失望的是,她並沒有在大囡臉上看到驚訝。

    大囡確實不驚訝,因為在上輩子時她便知曉了,雖不知內里情形如何,但所挑選出來的少女確實只有五人。同時她還有一絲失笑感,蕭玉不愧是蕭玉,時時刻刻都在試探。既然如此,她自是不好讓她失望。

    大囡點了點頭,淡然道︰“這我知曉。”

    蕭玉壓住心底的那抹失望,又道︰“那麼咱們的話題便回到之前,在這一眾人中拔尖的只有那麼七八個,想必這些許多有心人都能知曉。當然你姐妹二人是個意外,想必你心中也有數,你們會被人盯上是理所當然。撇除之前那三人不提,如今具有優勢的大概有以下幾個人,首先是大房的蕭茵……”

    經過蕭玉一番講訴,大囡大抵也對如今的情勢有一個了解,與之前她根據蓮枝帶回來消息所分析的所差不遠。不過因為她和蓮枝因身份所限,所知所想還是有些片面,就好像蒙了一層紗,大抵方向是沒錯的,但還是有些差別,而經過蕭玉這一番訴說卻是豁然開朗。

    按蕭玉所說,如今優勢比較明顯的,大抵是有蕭茵、蕭蓉、蕭倩幾人,還有一兩人因行事低調,暫時不能確定,但可以作為觀望。然後便是蕭玉自己與大囡小囡三人了。之所以大囡和小囡會列在內,皆因其身上種種的特殊之處,惹得眾人遐想不已。

    想必有這種想法的,不光是蕭玉,還有其他人。

    先撇除讓蕭玉觀望那兩個行事低調之人,再去除之前因意外被送出靜園三人,也就是說現如今靜園中有極大可能會得到名額的,有以下幾人——蕭茵、蕭蓉、蕭倩、蕭玉、大囡和小囡。

    而背地里的暗手,且不說有幾只暗手,大抵也是明白這些的,所以才有之前被針對離開的三人,至于蕭涵為何在內,也可能那人以為蕭涵也是個勁敵。暗手未除,那麼之前蕭玉所說‘接下來的後手’不言而喻,非常有可能會沖著她們幾人而來。

    這也是為何小囡和蕭玉紛紛前來找大囡最主要的原因,因為大家都意識到危機。

    經過這一番,大囡已經做到心如明鏡了,只是還有一事——

    “那你為何會如此放心我,難道就不認為我也是暗手之一?”

    小囡為何會找上自己,大囡心知肚明,至于蕭玉的行為就有些不能理解了。按理兩人是勁敵,蕭玉不去找令自己放心之人,反而找到自己這個日後可能是對手的她身上?

    “你不可能。”蕭玉灑然一笑。

    “為何?”

    “你剛從伶院離開,可能有自己的底碼,但絕對沒有這個能力暗中做出如此多的事來。”

    這話似乎有打擊之意,但不得不否認蕭玉說的是實話。

    話都說到這份上,大囡自然沒有拒絕蕭玉合作的理由。之後蕭玉提出明日會搬過來與大囡同住,大囡也沒有提出意義。

    商定罷,蕭玉便如之前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小娘子,你為何要答應她?”

    蓮枝這一會兒也明白了許多,且不說如今形勢,光憑之前蕭玉所說,且這幾人彼此之間都是勁敵,在沒有得到最後的勝利,誰都有可能背後□□一刀,大囡同意蕭玉的同住似乎是在與虎謀皮,將一個莫大的威脅放在了自己身邊。

    蓮枝很不理解大囡為何會如此做。

    “你難道沒看出她的意思?提防他人是一,提防我也是一,有什麼能比放在眼皮子底下更為放心的呢?”所以說蕭玉真是看得起她。

    同樣,合則兩利的事,大囡也是不排斥的。

    說完這句話,大囡便步入臥房。

    蓮枝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其中的意思。佩服小娘子的同時,她也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監視蕭玉,免得她暗中害了娘子。

    *

    次日,蕭玉果然如期而至。

    她帶來的東西並不多,除了被褥衣物,便是一些日常所用之物了。本來偌大一房間,因為多了兩人頓時顯得有些局促起來。不過如今情勢危急,倒也沒有人抱怨什麼。

    蕭玉的婢女叫做如意,年紀與蓮枝相仿,都是十四左右。只是如意與蓮枝不同,蓮枝是大囡住進靜園後,因之前沒有貼身婢女,被安排過來侍候大囡的。而如意則是從小侍候蕭玉,算是心腹之一,忠心自然不容辯駁。

    房間里只有一張床,自然是蕭玉與大囡兩人同睡,幸好床比較大,且兩人年紀都還小,鋪上兩床被褥,倒也互不相干。

    而如意和蓮枝自然是打地鋪了,這兩個婢女非常好笑,日里是牢牢盯住對方,舉凡對方要干個什麼,另一人都要找著借口隨同一起。這暗里的機鋒大囡和蕭玉都看出來了,只是兩人從不插言,就當做不知。

    兩日相處下來,之間倒也和平,就是顯得有些無聊。自蕭玉住進來,大囡便不練舞了,蕭玉也是如此。

    期間為了打發時間,蕭玉找來棋盤與大囡下棋,大囡倒也沒拒絕。這件事自然讓蕭玉又驚訝了一番,只是大囡才不會告訴她,她上輩子為了充數也是學過棋的,只是不精,下著打發時間卻是沒問題。

    不過蕭玉也不精,兩人倒是戰得旗鼓相當。

    同時,這邊的動靜自然落入隔壁小囡的眼里。

    她沒有想到大囡居然會做的如此絕,前面拒絕了她同住的請求,後面便與人同住到了一起。尤其經過蕭雪的一番科普蕭玉的身份,更是讓小囡怨從心起。

    蕭雪也借著此事提了大囡姐妹二人怎麼突然便離開伶院之事,小囡答不上來,她心里也明白肯定是大囡暗里做了什麼,尤其大囡和蕭玉聯合到一起更是讓她聯想甚多。只是當著蕭雪的面,她也不好露怯,只能敷衍過去。

    可是蕭雪是誰,自是將她的表現納入眼底。且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蕭雪也算摸清楚小囡是個不中用的,什麼都不中,除了一張臉。再加上這種種,也讓她明白隔壁那張同樣的臉才是勁敵。

    又是一個靜謐的深夜,一個刺耳的尖叫聲再度響起。

    “快來人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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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6-6-13 16:58:06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自蕭玉住進大囡的房里,蓮枝就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白日和夜里都不放松警惕,頭幾日更是一整夜都不睡乾熬著。沒堅持幾日,大囡就看不下去了,主動和蓮枝提出夜里兩人分班之事,一個人睡上半夜,一人睡下半夜,蓮枝因此才鬆散了一些。

    夜已經很深了,靜謐的內室里眾人早已熟睡,只有一盞暈黃色的燈在牆角綻放出微微的光芒來。

    大囡半闔著眼,任思緒放空。她知曉其實並不光她一人未睡,還有一人。與她和蓮枝相同,蕭玉主僕二人其實也防著她們。

    按大囡估計,大概這幾日便會有動靜,卻沒想到對方那麼沉得住氣,一直未動。

    難不成對方放棄了?不過大囡知曉這是不可能的,一下子除掉兩個的機會放在人眼前,恐怕是個人都不會放棄,這也是她為何會答應蕭玉合作的另外一個原因。

    想要釣大魚,自然要下令人抗拒不了的誘餌。

    窗扇那處突然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一種木頭互相摩擦發出的聲音。聲音極小,若不是大囡醒著,估計是聽不見的。

    她感覺到身旁一動,看樣子蕭玉也聽見了,大囡坐了起來,然後動作輕巧的爬下榻,蕭玉也同她一樣下了榻。

    蓮枝和如意仍在熟睡中,大囡輕輕的踢了蓮枝一下,蓮枝猛地一下睜開眼楮,本想出聲詢問,見大囡的手勢,趕忙噤了聲,如意同樣也被蕭玉叫醒。

    幾人都有些緊張,雖都知曉這是來了,也都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做好心理準備,與面臨事發是兩碼事。尤其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幹甚,是像之前那樣扮鬼嚇人,還是換了方法,這些大家都不知道。

    就在大家緊繃著頭皮注視那微微顫動的窗閂時,窗外突然發出一陣異樣的聲響,還有來人一聲壓抑的驚呼聲。

    見此,大囡一個箭步上前,打開了窗扇。

    就看見一個白色人影在月下分明,似乎跌倒了模樣,大囡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見到一陣聲後,一道身影竄至假山後隱沒而去。

    來的居然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估計對方見同伴被困,想要將她救出,卻不防屋里人反應會如今機敏,只能先隱沒了自己的行跡再說。

    “蓮枝,叫人。”

    言語之間,大囡已經踩了窗下的矮墩一躍翻了出去,動作相當敏捷,還順手抄起了靠在窗下的一根木棍。

    摔倒在窗外花叢中的白衣人樣子頗為可怖,一身白衫,滿頭黑發罩在臉上看不清其臉部。但若是細看就能看出此人行跡非常怪,使勁拽著腳上的什麼東西。

    “別拽了,若是讓你能拽下來,我何必費那麼大的功夫。”大囡笑道。

    那人身子一僵,抬起頭來,只見覆在她面上的黑發突然從中分了開來,露出一張極為恐怖的臉。面白如紙,白得滲人,可是其眼楮的部位卻是兩團漆黑,且不說這個,在那兩團漆黑之下,是兩道極為刺目的血跡,不光眼下有,鼻下與嘴角也有。在月光下,這張臉顯得極為的可怖與駭人。

    “啊——”

    身後的窗內發出一聲驚駭的低呼,估計也是看到此人的面孔。大囡仿若未睹,也不給其反應的機會,抄著木棒就照其頭打了兩下,這人應聲倒地。

    “在我面前裝鬼,不知道我見鬼見多了嗎?”

    這句近似嚀喃的聲音極為低,若是這‘鬼’是清醒狀態,大抵也只有她能聽見。

    ……

    不多時,何大娘便帶著人趕到了,與之一同的還有不少聽見動靜趕來的其他人。

    當時情況緊急,蓮枝怕大囡吃虧,當場便大聲叫喊起來,也因此許多人都被驚醒了。

    事情經過已由蕭玉蓮枝並如意幾人一一敘述,大囡倒也沒有費唇舌。

    何大娘聽完講訴,又見那作祟之人已經被打暈,倒是對大囡的鎮定與勇敢頗為側目。

    一眾人都聚集在大囡的房間中,那昏厥的白衣人也被幾名僕婦抬了進來,丟在屋中的地上。何大娘正好有想安撫眾人的心態,此時見是人作祟,而不是真有什麼鬼魅,倒也沒有遮掩,當著眾人的面便處理起這事來。

    覆在那人臉上的黑發被撩了開,露出的那張臉將眾人都嚇了一跳。

    何大娘銀牙暗咬,厲聲道︰“拿水來,給她洗乾淨,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哪路的野鬼!”

    一盆冷水潑了下去,那人臉上便流淌下來各種顏色的水跡,紅的白的黑的混為一團,極為惡心。那些僕婦的動作非常粗魯,拿著一塊粗布帕子便在她臉上胡亂擦著。

    經過這麼一番動作,此人已經幽幽醒來,發出聲聲低吟。剛反應過來想掙扎,就被僕婦往地上一按,並有人粗魯的拽起她額前披散的黑發。

    此時那人的真容已經完全顯露于眾人眼前,卻是極為陌生與平凡,只有僕婦中的其中一人發出訝然聲︰“大翠,怎麼是你?!”

    何大娘目光如炬,面色沉肅,大抵也是認清楚此人了。

    大翠是靜園的一名灑掃僕婦,日里少言寡語,為人老實本分。若不是此番被逮了個正著,估計何大娘將園子里所有人都懷疑個遍,也不會懷疑到她頭上去。

    “說說吧,你到底是誰指使的?”何大娘沉著臉質問道。

    大翠半垂著頭,不言也不語。

    揪著大翠頭發的一名僕婦,望了何大娘一眼,何大娘點了點頭,那僕婦倒也不含糊,伸手就是兩巴掌上去了。下手極重,兩巴掌打完大翠的臉不光腫了起來,嘴角也沁出一道血跡來。

    “大翠你也別倔強,如今人贓並獲,你也只有老實說了才會少受苦處。”

    此時正值深意,雖是夏日,夜里也是有些涼意的。大翠被一盆冷水澆了個濕透,又被仍在地上,早已是凍得臉色發白。凌亂的濕法披散在她肩上臉上,映著那凍得發青的嘴唇,看起來極為可憐。可她的神態卻是漠然的,眼簾半垂,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見此,這段時間著實被嚇得夠嗆的小娘子們都紛紛譴責起來,俱是要求何大娘給她點苦頭吃,若不然這種人定不會說實話。

    人群中,蕭倩面色顯得有些怪異,似乎有一絲焦急,蕭蓉暗暗的捏了下她的手,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蕭倩才穩了下來。

    就在這之際,蕭雪站了出來,她滿臉的憤慨,恨道︰“你這僕婦,我勸你還是老實說了吧,犯了這樣的事,不管你說還是不說,下場都不會太好,但是可別連累了家里人。”

    此言一出,本是一臉漠然的大翠臉色頓時更白了,眼中閃過一抹掙扎。

    見此,何大娘趁熱打鐵道︰“大翠,此時鬧成這樣,上面必然會過問,你可別連累你那可憐的娘和兒。”大翠和其母都命苦,皆是寡婦,僅是母女二人拉扯大了大翠的兒子,三人相依為命。

    大翠的臉色更白了,有些慌張的抬起頭來,看了人群一眼。她以為自己做的隱晦,實則有落入不少人眼底,何大娘使了個眼色,一旁與大翠相熟那名僕婦也出聲勸了她幾句,大翠這才啞著嗓子出聲︰“只要我說了,就會放過我家人嗎?”

    何大娘抿了抿嘴,道︰“我會盡力給你求情。”

    大翠蒼涼一笑,滿臉苦澀,緩緩道︰“若不是為了我那可憐的兒,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只希望何大娘是時能為我求情一二,大翠已經不奢望自己能好了,只求能放過我那可憐的孩子和娘。”

    大翠祖上幾代都是蕭家的世僕,到了大翠這一輩,親爹早死,只剩了一個娘。之後到了年紀,被許配給趕車的王二,誰曾想就在大翠挺著大肚子即將臨產之時,王二趕車時出了意外喪了命,丟下大翠和肚子里的遺腹子。大翠受了刺激,早產誕下孩子,卻未曾想孩子從小體弱,日日藥不離口幾乎掏空了家里所有的家底。

    何大娘也是知曉大翠家里情況的,所以不用想就知曉大翠為何會做下此事。說白了就是被人收買,都是苦命人,有辦法誰也不會主動為惡。

    她嘆了一口氣,問道︰“是誰指使你做出這樣的事來?”

    大翠抬頭望向人群里,眼神先是四處游移,最後緩緩定格在小囡身上。

    “是她。”大翠慘白著臉對著小囡道︰“小娘子,你也不要怨奴婢將你供出來,大翠實在是沒法子了。”

    說完,大翠便俯首爬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眾人嘩然。

    小囡半響都反應不過來,見眾人的眼神都望向自己,她慌忙的看了看身邊的蕭雪,又去看其他人。

    “我並不是認識你啊……”

    蕭雪頓時離小囡遠遠的,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她,“小囡,居然是你做的?虧我怕你夜里害怕,主動與你為伴!”她漲紅著臉,面上表情又是憤怒又是後怕。

    蕭蓉走了出來,瞪了小囡一眼︰“我早就與你說了,少跟她接觸,那種地方出來的人,跟咱們不是一路,你非不聽。”

    “我哪里知曉會是這個樣子。”

    事情發展著實出人意料,即使是蕭玉也有些目不暇接起來。見事情牽扯到小囡身上,她不由的望了大囡一眼,心想她會不會出手幫小囡一把。

    其實這一會兒蕭玉已經看出來小囡定是被人栽贓陷害了,可別人為什麼不去栽贓她人,而是選了她,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哪知大囡卻是站在原地,面上連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似乎與她一點關系也沒有的樣子。蕭玉想起這姐妹二人似有矛盾,倒也沒有多言。

    小囡滿心滿肺的恐慌,眾人那種避如蛇蠍以及厭惡的眼神,差點沒擊垮她脆弱的神經。

    事情為什麼會成這樣呢?

    小囡到現在都想象不出來為何會牽扯上自己,可她也知曉若是此事落實自己就完了,趕忙哭著出聲為自己辯駁︰“我不認識這個人,我沒有做過這些……”她腦子里一團漿糊,又語無倫次,除了說自己沒做過,也不知道說些其他的,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眾人望著她的眼神也越來越憤怒與厭惡。

    慌亂中,小囡望到站在一角處的大囡,就像是看到了唯一救命的稻草繩。

    “阿姐——”她哭著撲過去拽住大囡的衣袖,並扭頭對眾人解釋道︰“她是我親姐姐,你們看我倆長得一樣。我怎麼可能指使人去害她,我是被人污蔑的,是這個人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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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偌大的一個房間里,被人們擠得滿滿當當。

    因為此事鬧得太大,估計整個靜園的人都聚過來了。

    小囡緊緊的拽著大囡的衣袖,邊哭邊解釋︰“她是我親姐姐,你們看我倆長得一樣。我怎麼可能指使人去害她,我是被人污蔑的,是這個人陷害我!”

    聽小囡這麼一說,似乎確實有道理,一母同胞的雙胎姐妹怎麼可能會下黑手去害對方,難道真是這大翠故意栽贓陷害?

    “阿姐,你快幫小囡解釋,真不是我害你,這些都不是我做的……”小囡似乎真的被嚇著了,淚眼朦朧的哭著求大囡為其解釋。

    小囡此時幾乎是身處萬夫所指的境況,大囡緊緊的抿著唇,袖下的手緊捏成拳。

    明明深處告訴自己不要心軟,卻總有一種莫名的情緒鼓動著自己。

    小囡什麼時候如此狼狽可憐過了?

    有風有雨都是被她擋著,護了那麼多年,見眼前這個淚水斑駁的臉,明明是硬如鐵石的心卻突然動搖了……

    這輩子,她畢竟什麼都還沒有做過……

    就在大囡準備開口之時,一個聲音乍然響起。

    只見蕭雪漲紅著臉,瞪著小囡,一副控訴的模樣。

    “你就別騙人了,現在看你這張可憐兮兮的臉,真讓我惡心!你可不是一次當著我面說你有多麼多麼痛恨你這個親姐姐了,說她不護著你,說她寧願跟別人一起住,也不願和你一起住。要不是你哭訴的那麼可憐,我怎麼會心軟與你住到一起去。你都恨死她了,下暗手害她又有什麼不可能?”

    蕭雪此言又引起一片嘩然,本來因為小囡哭訴的眾人,俱是眼神復雜了起來。而大囡剛半啟的嘴,又恢復了閉上的狀態,並將自己的衣袖從小囡手里拽了出來。

    小囡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她滿是祈求的望著大囡,面對的卻是大囡冷漠的側臉。

    “行了行了,也不用繼續再爭這個,人家姐妹倆關系如何也與你沒關系。不是說還跑了一人嗎?將那個人找出來,不就真相大白了。”

    蕭蓉這話看似公允,內里到底是不是如此,就不知曉了。不過這話也讓整件事偏離的情況又回歸原位,何大娘繼續審問大翠,既然口子已經開了,大翠似乎也不再想隱瞞什麼的模樣,供出今日與她一起的那人是喜鵲。

    喜鵲乃是小囡的貼身婢女,矛頭再度指向小囡。

    小囡此時已經站立不穩,哭倒在了地上。

    這一會兒時間她也發現是有人故意要栽贓于她,既然供出了是喜鵲,那麼必有後手,喜鵲到底是不是對方的人?現在她也只能寄望此事與喜鵲沒有什麼關系,一切都是大翠的污蔑。

    可是現實再度狠狠地打了小囡一巴掌。

    喜鵲被帶過來後,幾乎只是被何大娘厲聲問了幾句,便嚇得全招了出來。她招的比大翠更為詳細,包括小囡何時起的念頭,怎麼收買的大翠,怎麼安排大翠扮鬼嚇人,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小囡目眥欲裂,恨得下嘴唇都咬出了血︰“你污蔑我,你污蔑我,喜鵲到底是誰收買了你,居然讓你如此害我……”

    小囡此時的樣子極為可怖,小臉扭曲的不像話,她長這麼大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冤屈,更何況她明知道若是這罪名落實自己會是個什麼下場。

    她從地上爬起來向喜鵲沖去,卻是被一名僕婦抱住了,喜鵲被嚇得捂著腦袋就蹲在了地上,嗚嗚咽咽的哭道︰“小娘子你饒了我吧,奴和你不一樣,這事攤在身子就是一個死的下場,你就當可憐可憐奴。更何況奴也沒有說假話,那些扮鬼之用的物件還擱在你房里……”

    聽了喜鵲此言,何大娘又命人去搜小囡的房間,果然搜出了一些劣質的朱砂。小囡並不擅畫,所以朱砂此類用來作畫的顏料之物對她並沒有什麼作用,倒是與之前大翠鬼臉上的那血跡對的上。

    且大翠也交代了,因她攜帶不便,所以此物是放在小囡那處的,包括之前那兩次,她扮鬼嚇了人,便是直接藏匿在小囡房里。倘若不然,那兩次她也不會‘消失’的那麼順利,以至于連何大娘都沒抓住手腳。

    事已至此,已經是辯無可辯了。

    小囡也知曉是毫無回旋的餘地了,對方太狠了,不光買通了大翠,還買通了她貼身婢女喜鵲。

    人贓俱獲,證據確鑿,她百口莫辯!

    “是不是你?”小囡突然對大囡嘶吼道,此時的她面容扭曲,仿若是一只受傷的野獸,絕望而又充滿了怨恨。

    “是不是你害我?只能是你,倘若不然誰跟我如此大的仇,你是不是不把我害死你不甘心?”

    大囡面無表情,卻是心涼一片。

    今時今日,此時此地,她蕭九娘對著天發誓,此後再也不會對此人心軟一分!

    默默的想完這一句話,大囡睜開眼楮,望向面容扭曲的小囡。她的眼中有一道光,似是冰涼的湖水,又仿若天上的寒月,她淡淡的看了小囡一眼,開口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明白是誰坑了你,你會是如此下場,我並不覺得驚訝。”

    語畢,她眼神似無意的望了站在不遠處的蕭雪一眼。蕭雪只覺得渾身一冷,不著痕跡的移開自己的視線避讓開來。

    事已至此,多做糾纏也無益,是個人都知曉小囡只是遷怒之語。

    要知道大翠是大囡幾人抓到的,即是抓鬼之人,又怎麼可能是扮鬼之人呢?沒看到一旁還有個明晃晃的證人蕭玉在那里嗎。

    何大娘命人將小囡等人帶了下去,一眾人俱都散了,房間里頓時空曠了下來。

    看到滿地的狼藉,蓮枝頭都大了,幸好何大娘離開沒多久,便命了兩名僕婦前來,幫著蓮枝兩人打掃被弄得髒亂的屋子。

    一番弄罷,已經是四更天,四人才又再度歇下。

    *

    次日,小囡便從靜園里消失了。

    這幾人的下場會是如何,估計沒有人會關心。久懸眾人心中已久的事情解決,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幾乎只是一日的時間,大家便都再度恢復以往,早先因著恐懼而住在一起的人們也都分了開。

    次日下午,蕭玉便搬離了。

    臨走時笑意融融的,但誰都知曉此番一過,以後便是路人,真有個什麼利益相關,估計彼此下手都不會手軟。

    距離甑選時間越來越近了,靜園里又彌漫起一股緊張的氣氛。

    經過之前的種種,大家也知曉能留下來實屬不易,自然是提高警惕以防臨門就差一腳被人害了。平日里是能少出門就少出門,互相彼此之間的交際也都慢慢斷了。

    這其中也包括蕭茵蕭蓉等人,雖彼此見面都是笑盈盈的,但彼此眼里的防備也是清晰可見。尤其是蕭倩姐妹二人對蕭雪,自那日事後便極少見蕭雪,即使蕭雪主動上門,也是三句兩句便將其打發了。

    這一日,蕭雪又找上門來。

    “你以為在靜園里安插人手很容易?那是我娘謀劃了許久才安插進來的兩個人,都被你個蠢貨給浪費了,幸好你還知道提前找個替死鬼,倘若不然這次咱們全部玩完!你所說的事以後不要再提,我也沒有人手可借你,尤其在這個節骨眼上,咱們還是少生些事端。”

    “可是——”蕭雪咬了咬下唇,急道︰“那大囡和蕭玉二人……”

    蕭蓉一揮手打斷蕭雪接下來的話,“那兩人不是善茬,僅是兩人聯手便破了咱們的局,先不提膽色,大翠是怎麼被抓住的,你也是知道,能有那種手段的會是常人,換你你能成?反正我是不成的!你還是趕緊離開吧,雖那事已過,但只要有點腦子的都知曉你與那事脫不了關系,你總是來找我,可是會把我推到風頭浪尖之上。”

    蕭雪半垂著頭,袖下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被尖利的指甲扎疼了手心也不自覺。

    此事明明是你主使的,這會兒倒是知曉避嫌了,還一副怕我連累了你,想將事情全往我身上的推的樣子!蕭雪內心憤怒咆哮,其實道理都是懂的,換成她是蕭蓉,她也會這麼做。可事情換著了自己身上,終究是難以平復。

    只是面上蕭雪自然不能和蕭蓉撕破臉,所以她也只是一副飽含委屈的模樣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靜坐在一旁許久未出聲的蕭倩突然嘆了一口氣,打破了室內的靜謐。

    “這般也好,咱們最近可不要與她牽扯上。不知怎麼,我總有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蕭蓉不在意的笑道︰“行了阿姐,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我當然不會再和她牽扯上,當別人都是傻子嗎?還想利用我們去鏟除對手。”她呵呵的譏諷笑了兩聲,又道︰“雖然沒有弄掉那兩人,但減掉一個小的,也算是意外之喜。如今這剩下的人中,能稱之為對手的也就那麼寥寥幾人,可是名額卻有五個,沒有意外的話,必然會有我們的。”

    “希望如此。”

    *

    蕭雪離開蕭蓉的房間後,心中仍是怒氣騰騰的,又一種焦慮感夾雜在其中。

    她不若蕭蓉蕭倩,自然也明白比她人相比,自己差了不少,對能拿到一個名額是一點把握也沒有。若不然,也不會接二連三舔著臉來找蕭蓉了。

    只可惜蕭蓉過河拆橋,如今不願幫她不說,還一副怕她連累自己的模樣。這一切簡直宛如烈火灼心,讓蕭雪無法平復心中的那股怨懟。

    在這種心情影響下,蕭雪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走出寒雨軒,並且越走越偏,漸漸走進了花園的一條小道。

    花園中小路崎嶇,蕭雪又是腳步急促,一個不小心往前跌去,整個人都摔了出去。

    此時的蕭雪感覺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又氣又怒還滿心沮喪。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身前響起。

    “你沒事吧?”

    同時,一只玉手出現在她眼前。

    蕭雪並沒有防備,下意識便拉住那只手站了起來。起來後才發現,玉手的主人居然是大囡。

    眼前的這名少女身著一系淡青色的襦裙,皮膚白皙且晶瑩剔透,一雙墨染似的眼眸極為深邃。她的眼平靜無波,就仿若是一池靜幽幽的湖水。

    蕭雪的眼瞳忍不住地瑟縮一下,小聲道︰“謝謝。”

    大囡點點頭,便邁步離開了,其身後跟了一名婢女,估計主僕二人是來花園里來散心的。

    蕭雪回首望了那兩道背影一眼,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可對方什麼也沒做,似乎一切都是她的多想。

    很快,蕭雪便注意到自己身處的地方有些偏僻,趕忙拍了拍裙子往回走去。

    行走的路上,她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微癢,用手一拂發現是一縷頭發掉了下來,她將頭發往耳後抿了抿,倒也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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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6-6-13 16:58:32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蕭雪回去後,讓貼身婢女打水服侍她清洗,又重新換了一身衣裳。

    一下午無事,蕭雪一直呆在自己屋里,就是總會感覺臉頰有些癢,偶爾會搔一搔。

    起先還沒有注意,到了快傍晚的時候,蕭雪搔臉的頻率越來越頻繁,才意識到有些不對。趕忙叫來婢女拿了鏡子照來看,發現有一塊紅紅的印子。因為就是有些紅,也沒腫什麼的,她就只讓婢女拿了水來清洗了一下,然後擦了一點滋潤皮膚的香脂。

    當時確實不癢了,可是沒過好久又開始癢了起來。她強忍著讓自己不去搔,可是越來越癢,越癢心里就越煩躁,連晚飯都沒有用,便去歇下了,寄望著睡著了就不覺得癢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蕭雪感覺有些口乾,叫來婢女倒水與她喝。

    婢女小雲去倒了水,端來給蕭雪,卻在看清楚蕭雪臉的一剎那,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茶盞。

    “小娘子,你的臉!”

    蕭雪還有些迷糊,見小雲大驚失色,便不由自主伸手去觸摸自己的臉,觸到一處凸凹不平處,頓時讓她臉都白了。

    “快拿鏡子來!”蕭雪厲聲道。

    小雲跌跌撞撞去捧來銅鏡,蕭雪見到鏡中那張臉,不由的發出一聲尖叫。

    ……

    大半夜的,何大娘又被吵醒了。

    本以為又發生了什麼駭人之事,哪知聽了小雲的稟報,卻是讓她大半夜去找個大夫來。

    何大娘還以為蕭雪有些不舒服,心里想就不能忍一忍,這大半夜里去哪兒找大夫啊。到了之後,才發現婢女小雲為何會是那樣一副表情,因為見了蕭雪臉後她也被驚得不輕。

    如花似玉的一張小臉兒,其他處都是光滑如玉,卻在右臉頰上有一塊紅腫,腫得非常厲害,且隱隱有潰爛之色,上面淌著黃水,看起來極為惡心。

    蕭雪躺在榻上又哭又鬧,何大娘無法只能對她稍做安撫,便想法子去請大夫了。

    這一番動靜將許多人都驚醒了,幸好何大娘早有準備,命人對眾人做了安撫,道是有人生了病,倒也沒有人前來一探究竟。

    蓮枝打發走前來稟報的僕婦,便回轉內室對大囡訴說的原委。

    大囡也沒多言問,便又躺下了。

    蓮枝也回到自己的鋪上躺下,卻是久久不能平復。

    雖她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總覺得與自家小娘子有關,因著之前小娘子便命她盯著蕭雪的動靜。白日那會兒她稟報後,小娘子便帶著她出門,當時她們什麼都沒有做,她還心生疑竇,卻沒想到就在半夜的時候突然出事了。

    次日一大早,蓮枝便知曉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雪臉上生了毒瘡,臉都爛了。

    昨日夜里,何大娘並沒能請來大夫。大半夜里的,蕭府四處都落了鎖,又不是事關性命之事,所以一大早何大娘便匆忙請來大夫。

    此時眾人都已起來了,便去了蕭雪房里一探究竟。

    經過一夜的折騰,蕭雪此時已經沒力氣了,臉色慘白的躺在榻上,任大夫看著自己的傷口。

    她的臉極為駭人,本來只是銅錢大小的一塊兒,經過一夜已經擴散了兩倍有余。又紅又腫且有小小的水泡,間或流著黃水,許多人一眼觸過去俱是撇開臉去,強咽下心中的作嘔感。

    老大夫緊皺著眉頭,撫著胡子問道︰“你這傷口出現之前,是不是去過花園這種草木繁多的地處?”

    何大娘一愣,也沒說話。

    蕭雪煞白著臉,點了點頭。

    “那就是了。”老大夫點了點頭,又道︰“如今正值夏季,蟻蟲繁多,據老夫所知,有一種極小的蟲子生于在草木繁多以及潮濕之地,被那種小蟲在肌膚上爬過便會留下這種痕跡。當然你這種創口絕不是爬過這麼簡單,定然是小蟲爬過,被你無意之間拂到,致使其體內毒液爆出才會如此。”

    站在床榻不遠處人群中的大囡,眼光一閃。

    這大夫醫術倒是不錯,居然能看出來是什麼所致,尋常大夫來看這種傷口,頂多會以為接觸到什麼不該踫觸的東西。這老大夫解釋的如此清楚,倒是給大囡省了不少事。

    沒錯,蕭雪的傷確實是大囡所致。

    不為其他,僅為蕭雪當著她的面拿小囡當替死鬼。當時那種情形,大囡不用想就知曉小囡是被人陷害了,之所以會不管不問,不過是對小囡心冷了,再加上對方手段確實狠辣,幾乎沒給回轉的余地。

    大囡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小囡被人陷害,但並不代表她什麼想法都沒有。上輩子的蕭九娘陰狠毒辣且霸道,在她眼皮子底下敢做鬼,且傷害的是明面上與她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親妹妹,這對她而言是一種侮辱。

    這是報復,算是她為小囡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一種警告。

    至于警告的是誰,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那這種傷能治好嗎?”何大娘急急問道。

    “應該沒問題,老夫給這位小娘子配些藥,外敷加內用,月餘便可痊愈,當然事後肯定多少會留下些痕跡,不過小娘子年幼,多擦抹一些去疤痕之用的藥膏,應該以後不會落下太明顯的痕跡。”

    蕭雪眼中升起的希冀光芒,因大夫的話又晦暗了下來。這一起一伏間,讓她不能自控的痛哭起來。

    大夫以為是此傷太過駭人,讓她受不了這個打擊,還出言保證一定會將她醫治好。殊不知蕭雪傷心的根本不是這個,傷好得月余,可是甑選日子沒幾日便要到了,也就意味著蕭雪失去了參與的資格。

    大夫不懂,並不代表其他人都不懂,眾人皆是唏噓不已。

    人人都以為這只是意外,甚至因蕭雪的傷口太嚇人,暗下決心以後少去花園那處。只是寥寥幾人意識到沒這麼簡單,這其中有蕭蓉蕭倩,還有蕭玉。

    幾人俱是不著痕跡的望了大囡一眼,心下震驚。

    如此狠辣且讓人抓不住把柄的手段,若說有人會對蕭雪下手,那麼除了大囡沒有其他人。要知道前幾日她的親妹妹可是剛讓蕭雪給害了,所以這是報復來了?

    當然沒有抓到手腳,且大夫又是那樣解釋,讓這幾人心中的想法也沒有那麼十拿九穩,不過心中忌憚倒是有的。

    所以說這警告也是起了作用,至少在甑選來臨的這幾日里,大概不會再有什麼么蛾子沖大囡而來。

    探了究竟,大囡就沒有再留下來看戲的必要了,領著蓮枝回了自己房間。

    這期間蓮枝一直欲言又止,估計是好奇大囡到底是做了什麼致使蕭雪如此慘的境況。

    大囡心知肚明,卻並有對她解釋。

    對于御下之道,大囡還是懂的。很多時候上位者,還是在下人面前保持點神秘感比較好。

    這些俱是她與那人學來的,想起了那人,大囡墨色的眼瞳久久翻滾不歇……

    *

    天剛放曉,外面空氣中還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靜園里便開始忙碌起來。

    婢女僕婦們進進出出,甚是忙碌,皆是為了今日甄選一事。

    大囡和蓮枝很早便起來了,外面天剛麻麻亮,蓮枝便去領了早飯。用完早飯,又服侍大囡洗漱了一番,才拿出早已備好的衣衫服侍她穿上,並為她上妝梳發。

    待一切收拾妥當,時候也差不多了,兩人便前往正廳。此時所有人都到了,一共九名少女,個個都是如花似玉,盛裝打扮。

    何大娘也在,見人到齊後,滿意的環視了大家一眼,然後便領著一行人往外走去。

    出了靜園,一路往前行去,到了一處富麗寬廣的院落才稍停了下來。進門後走過前院穿過中堂,迎面是一處五間九架的堂舍,門前廊下站了幾名打扮鮮亮的婢女與僕婦,其中一名僕婦見了何大娘一行人,忙掛著笑臉迎了上來。

    何大娘與對方互相施禮後,那名僕婦對眾人道︰“諸位請稍候,待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這一通報,便是過去良久不見動靜。

    *

    內堂之中,安國公夫人正襟危坐在首位的牙床之上,下首兩側設有綢背錦邊的牙席與檀木案幾,其上坐了數十人。

    靠安國公夫人左手處偏上方的坐榻上坐了兩名老者,年紀大約在花甲之年,兩人都蓄著長須,須發花白。其中一名體格干瘦、面目頗為冷肅的老者,乃是安國公的親大哥蕭珩,如今是蕭氏一族的族長。而另一名體態微胖,掂著個大肚子的老者則是安國公的親弟弟蕭孟,這兩人平日里久居蘭陵祖宅,此番前來長安便是為了甑選一事。

    下首兩側的牙席上則分別坐著蕭家大郎君蕭楗、二郎君蕭棟、五郎君蕭杭、三郎君蕭棉與四郎君蕭棋,以及這五人的正妻。倒是蕭杭身邊缺了一人,朝霞郡主今日並沒有到。

    聽完僕婦的稟報,安國公夫人點了點頭,眼神移到蕭杭身邊的空位上。

    “朝霞還沒有到?”

    不待蕭杭回答,她半擰著眉又道︰“讓人去催一催,這麼多人等她一個,還像不像話!”

    蕭杭面皮一緊,眼中似有惱怒與狼狽,但因著兩位長輩以及兄嫂母親都在,也是不好當著眾人發怒的,只是看向劉四的眼神中充滿了壓抑的怒火。

    劉四微一垂頭,便躬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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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6-6-13 16:58:59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堂中再度回到了之前的靜謐。

    這一代就只一次的甑選對于蕭家來說,其實是挺重要的。這里頭的端倪幾個當家人都心知肚明,若不然那兩位叔伯輩兒的也不會大老遠來到長安。

    在靜園之中的少女們來看,這一月中她們無人問津,殊不知從入住靜園的那一刻開始,甑選便開始了。包括之前的被送離的那幾個,看似是人為被害,實則何嘗不是一種淘汰呢。

    能剩下來的,必然有其獨到之處,蕭家的女兒不需要天真爛漫之輩,尤其是通過甑選方式挑選出來的這些女兒,她們的未來可能面臨許多許多的關卡,而這只不過是剛開始罷了。如果連開始都過不去,不要也罷。

    當然這一切眾人俱是不知,只有那麼幾數人才明白其內里究竟。

    劉四很快便又重回到蕭杭的身後。

    不多時,朝霞郡主便到了。

    她面相極為年輕,看起來也不過是雙十年華的模樣。瓜子臉,粉面櫻唇,杏眼俏鼻,也算是一貌美佳人,就是略高的顴骨讓她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不過與她滿身的富貴氣勢倒也相配得當,渾身充斥著一股盛氣凌人的氣質。

    朝霞郡主走進來後,也沒對眾人行禮問好,只是昂著下巴倨傲一點頭,便去了蕭杭身邊坐下。看其面色分外不情願,但是看其妝扮便能知曉她原本打算也是要來的,只是故意來遲,表達出了心中的不滿。

    蕭杭的臉唰的一下就黑了,想說什麼卻被安國公夫人用眼神制住。

    其實在場眾人對這朝霞郡主或多或少都有些意見,不提其他,光憑在座有不少人都是長者,朝霞郡主遲到且連禮都不行,似乎就有些過了。不過這朝霞郡主背後有昌平公主撐腰,眾人也是心知肚明,自然只能將不滿埋藏于心。

    坐在各自夫君身旁的崔氏和鄭氏對了一個眼神,不著痕跡將各自眼中的譏笑掩下。里子都沒了,還想要面子,且看你高高在上的朝霞郡主這番如何下台!

    其實朝霞郡主會如此也是有原因,源頭還在大囡小囡兩姐妹身上。

    對于府中要挑選合適少女入各房,朝霞郡主也是有所耳聞,只是她從來沒有放在心上。且不說府中當家人是安國公夫人,即使真有蕭家的女兒被入了五房來,她也就是個名義上的嫡母,平日里是不需要管教的。還是前幾日她手下之人探得消息,朝霞郡主聽聞大囡姐妹二人也在此列中,才勃然大怒。

    朝霞郡主素來脾氣暴烈,尤其此事又戳中了她的心肺葉子,自然發作起來是不管不顧的,當場便找了蕭杭去理論。蕭杭倒也強硬,就是一個態度,女兒是他的骨肉,也確實是他向安國公夫人提的,怎麼著?

    朝霞郡主自是不依,可蕭杭一個大男人,打是打不過,罵是充耳不聽。蕭杭如今也學會了對付朝霞郡主這種潑婦的辦法,那就是事說完扭頭就走,省事省心省力。之後兩人不歡而散,朝霞郡主在崇月閣發作了一個晚上,次日一大早便去來找安國公夫人做主。

    可以想象的到的,安國公夫人的態度自然是和稀泥,嘴上雖斥著蕭杭的不對,可對朝霞郡主提出的取消大囡小囡兩姐妹的名額,卻是拿著族中規矩說事兒。朝霞郡主連番受氣,這才有今日故意遲來的舉動。

    安撫下兒子,安國公夫人沒有再去看朝霞郡主,對身旁的婢女點了點頭。

    *

    隨著時間的過去,氣溫也越來越高了,似乎之前清晨的涼爽只是鏡花水月。

    這一眾少女站在庭院中,頭頂上無遮無擋,夏日的烈陽高照,個個的鼻尖都沁出了點點汗珠。

    只是身處在這地方,自然沒有人敢出聲抱怨的。那門前束手屏息站著的幾名僕婦,看似半垂著眼簾,誰能知曉是不是盯著眾人的表現。

    一陣腳步聲傳來,期間還夾雜著清脆的環佩之聲,眾人好奇的抬眼望去,就見一名貴婦被一眾婢女僕婦擁簇朝這處而來。

    她身著嫣紅色繡牡丹花開的高腰襦裙,肩披淡金色的披帛,滿身雍容華貴的氣質晃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一見其做派與氣勢,便知道不是常人,知曉其身份的俱是垂頭斂目,不知曉其身份的,見這副陣勢也知曉是這府上正主兒之一,自然也是恭敬垂顏。

    香氣繚繞,沁人心腑,一雙金紅色相間的翹頭履出現在眾人低垂的眼瞼之間。這雙翹頭履做工精致,配色及所繡花紋美輪美奐,尤其頂端瓖嵌的那顆明珠,有拇指那麼大,光潤而奪目,更是吸引人眼球。

    翹頭履在眾人眼前停了下來,大家俱是垂首屏息而立。

    那雙美目在眾人頭頂上來回掃著,良久,一聲夾雜著不屑的輕哼聲鑽入眾人耳里,那雙綴著明珠的翹頭履才往前行去,其後是一眾各色鞋履隨後而去。

    眾人這才直起脖子,望著那個亮眼奪目的高貴背影進了內堂。

    這朝霞郡主還是如此不知收斂,不過也好,她越是跋扈,她越是有機可乘。大囡默默地想著,如蝶翼般的睫羽垂了下來,掩住眼中的波光。

    又過去大概兩盞茶的功夫,方才的那名圓臉僕婦才出了來,吩咐眾人聽叫名而入。少女們俱是開始緊張了起來,她們知曉這是開始了。

    無人知曉這甑選是如何進行的,不過來之前何大娘已經與眾人說過,只需表演自己擅長的技藝便可,之後自見分曉。

    第一個被叫名的便是蕭茵。

    她只是愣了一下,便抬頭挺胸的往台階那邊走去。見其架勢,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蕭茵確實有這個自傲的資本,因為許多人都知曉那名額中必然有她一個。之所以會去靜園,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有時候人的命運真的很奇怪,明明大家身份都差不多,都是見不得光的婢生女,卻有那人高高在上,有那人低入塵埃。而蕭茵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對于旁人而言,需要絞盡腦汁費盡手段的東西,對她來說卻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也因此在靜園中,蕭茵一直是孤特獨立的存在,眾人皆知她的特殊,但那些陰私手段卻從來不敢往她身上使,不得不說這樣的人值得羨慕的,甚至是妒忌。只是這種妒忌是隱晦的,甚至不敢表露出來,甚至在面對她之時,還要露出些許獻媚仰望之色。

    上輩子的蕭九娘和蕭茵從未有過交集,一來兩人分屬不同房,二來蕭茵此人看似高傲,實則頗懂處世之道,每每獨善其身。

    大囡還記得自己上輩子的時候,自己也曾羨慕過蕭茵,就像此時其他人羨慕一樣。只是那種記憶太過遙遠,早已埋藏在不起眼的角落,因為大囡從小便知曉,想要什麼就得自己拼命去掙,羨慕這種情緒即奢侈又浪費。

    此時此景見了眾人的表情,大囡才回憶起來。

    感覺蕭茵並沒有進去多久,便出來了,當她出來之時,手上多了一枚玉如意。

    那枚如意只有巴掌大小,玉質卻極為好,潔白瑩潤且沒有雜質,在陽光下散發著一種淡淡的金光,將眾人的眼球一下子便吸引了過去……

    蕭茵嘴角噙著笑,又是手持如意,一看便是得償所願。

    羨慕的眼光紛紛而來,蕭蓉笑著迎前一步,“恭喜茵姐姐了。”

    蕭茵笑著點了一下頭,看得出心情極好,所以格外和顏悅色。她附在蕭蓉耳邊說了幾句什麼,蕭蓉又道了一聲謝,才站回隊列之中。

    第二個被叫名的是內五房的一名小娘子,也是除了蕭茵蕭蓉蕭倩大囡蕭玉幾人,僅剩的一名內五房之人,剩下的另外三個則是外八房的小娘子。

    她似乎非常緊張的模樣,在台階下停頓了幾息時間,才抬步而上。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那扇精致的雕花大門從內開啟,里面走出一人。只見其臉色極為蒼白,腳步似有踉蹌,手中空無一物……

    ……

    甄選還在繼續著。

    這期間已經被陸續叫進去了三名小娘子,其中有蕭蓉蕭玉兩人,還有一個是外八房的小娘子。

    除了蕭玉得到了一枚玉如意,那個外八房的小娘子並沒有得到。這會兒蕭蓉已經進去了,也不知是否能得償所願。

    被淘汰下來的那兩名小娘子俱是傷心的低聲哽咽著,聲音細小卻充滿了壓抑,尤其配著這般炎熱的天氣,更是讓眾人心中多了一股煩躁感。

    已經得到如意的蕭茵和蕭玉已經去廊下的陰涼處站著了,神態格外輕松。對應著站在下處的眾人,憑空多了一分高高在上感。

    終究是不一樣了,此番兩人一躍飛上了枝頭,和其他人已是雲泥之別。

    突然,自蕭蓉進去後便禁閉的大門從里面被打了開,眾人的眼神俱都凝聚到那處。

    只見蕭蓉臉上掛著得意的笑走了出來,手里拿了一枚光耀奪目的玉如意。

    “真好。”

    蕭倩上前幾步,緊緊的捏住蕭蓉的手,臉上寫滿了激動,蕭蓉能得到如意,作為一母同胞的蕭倩是由衷為其高興的。

    “阿姐,你也一定能行!”

    話雖如此說,形勢卻越來越緊張,五個名額已去三,還剩兩個。

    此時除了得到如意的蕭茵蕭蓉蕭玉三人,以及被淘汰掉的那兩人,還剩下四人。分別是大囡、蕭倩,以及另外兩名外八房的小娘子。

    也就是說是剩下的四人要爭奪最後兩個名額,每人只有一半勝利的機會,且還是要看誰先被叫名。要知道早一分被叫名,便多了一分的優勢。若不然,前面人都把如意得了,剩下的人不用比過便要被淘汰。

    事情發展到此時這個地步,即使鎮定如蕭九娘也不免將心提了起來。

    ……

    大囡將眼神投注在那兩個外八房的小娘子身上。

    這兩人一個叫蕭瑩,一個叫蕭甜。兩人俱是十歲左右,一個文靜而內秀,擅書。一個外貌嬌俏可人,擅舞。而這兩人也恰恰是蕭玉之前所提防,卻一直看不出深淺的兩人。

    這期間,蕭甜被叫名了。

    她面露一絲喜色,腳步輕快的步上台階。

    只是大囡卻並沒有去看她一眼,因為她知道此人不會得償所願。果不其然,不多時,堂中的絲竹聲歇,過了一會兒,蕭甜從大門內走出來,雖臉上還是掛著甜美的笑,卻是隱現蒼白。

    她手里並沒有如意。

    “蕭瑩——”

    台階上又有人叫名了。

    大囡一直平靜無波的眼,直到此時才現了一絲波瀾。

    蕭瑩,蕭十二娘,上輩子蕭家有名的才女,一手書法讓人嘆為觀止,自創一種新穎的字體,名為瑩體,連許多書法大家都對其頗為贊賞,上輩子沒少為蕭家掙得光彩。

    其實大囡還知曉,不光是蕭瑩一定會得到一個名額,還有一個是蕭倩的。這些來自于上輩子的記憶,蕭茵、蕭玉、蕭蓉、蕭瑩,如今盡皆回歸本位,那麼剩下一個名額會是蕭倩的嗎?

    她若想得到剩下那個名額,便只能和蕭倩搶了……

    重活一世,命運會得到改變嗎?還是不管如何仍舊會回歸本位?

    不!

    她不信命,她向來篤信人定勝天,人的命運也許神奇莫測,但一定會因為外力而得到改變。就好像上輩子此時她還在伶院掙扎,而此番已經來到了這里……

    對,一定是。

    *

    果然不出大囡所料,蕭瑩得到了一枚如意。

    即使是如此應該高興之時,蕭瑩依舊是一派沉靜,不卑不亢的走到廊下陰涼處。蕭茵等人對她道喜,她也是淺笑著微微頷首,神情淡然。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聚集在剩下兩人的身上。

    大囡和蕭倩。

    叫著大囡名字的聲音,在台階之上響起。

    蕭蓉慌張的望了台階上一眼,又轉回頭來,面現一絲厲色,瞪著大囡道︰“就你這副樣子,一定不會勝過我阿姐。”

    她身邊的蕭倩一臉蒼白,卻搖頭制止妹妹如此說。

    大囡掀唇欲反譏,卻心中突然升起一絲奇異的羨慕。蕭蓉雖已得到如意,卻未去蕭茵等人那處,而是一直站在蕭倩身邊,握著她的手,默默的鼓勵著她。

    她淡淡的瞟了蕭蓉一眼,越過對方邁上台階。

    雕刻著精美紋路的大門在她面前緩緩開啟,從大囡的角度暫且還看不清內里的情形。

    她深吸一口氣,邁過門襤,步了進去。

    ……

    這處堂舍極為寬大,即使是大白日里堂中兩側也燃了無數連枝燈,照的整個廳堂如若白晝。朱紅的柱子,鴉青色的簾幔低垂,自有一番富貴而又肅穆的氣息。

    大囡被婢女引著往里走著,左拐之後,在一處廳堂停了下來。迎面正前方的位置被一掛珠簾擋住,可以看到珠簾之後似乎坐了不少人,卻看不清內里究竟。

    大囡半垂著頭顱,屏息靜氣上前兩步,以肅拜為禮,方才直立起身來。起身後,束手垂首站在原地。

    “不錯。”

    珠簾後,一個蒼老的男聲響起,卻是蕭氏一族的族長蕭珩撫著胡子贊道。

    這蕭珩為人僵硬古板,最重禮儀。此番挑選族中女兒,他從頭看到尾,這些小輩樣貌技藝都不錯,卻是沒有一個讓他看得上眼的。

    不為其他,皆因禮儀太差。

    蕭家素來自詡名門世家,什麼是名門世家?可不光是其家族地位及財富,也是其底蘊。所謂道德傳家,十代以上,耕讀傳家次之,詩書傳家又次之,富貴傳家,不過三代。

    這些名門世家最瞧不起的便是那些乍然而貴的家族了,皆因其底蘊不足。而所謂的底蘊,分為很多種,不光是家族累積的財富人脈地位等等,也是族人的教養禮儀以及學識涵養。

    而一名女子之所以能讓人為之贊道,不光是其外貌,以及所具備的技藝,還有其品格、德行與教養。而體現德行與教養的最好方式,便是各種禮儀了。

    毋庸置疑,大囡從進入眾人眼底之始的行為舉止,與方才那一番肅拜大禮,俱是合乎禮儀的,且行禮之時動作極為流暢,動作合乎規範,令人賞心悅目,一看便不是一朝一夕可得。也因此才會讓一直沉著臉的蕭珩,稍露展顏之色。

    方才之前蕭珩便與弟妹安國公夫人抱怨過,這些小輩的禮儀太差了。

    其實也是可以想得到的,這些少女們出身俱不高,年紀又小,從小未被正經教養過。懂得些禮儀的被這麼多長輩看著,難免會慌張失當,要麼就是足夠鎮定的,卻礙于出身不夠,雖照葫蘆畫瓢學了一些儀禮,但行舉僵硬,一看就讓人搖頭不已。還有的則是進來後就只會傻站在,一直到身旁婢女提醒才知曉要幹什麼。自然不能與上輩子苦練許久,即使走出蕭家,在禮儀方面也從未被旁人挑過刺的蕭九娘相比了。

    這些大囡心知肚明,且她還知曉蕭珩今日一定會到場,這也是她為自己所謀算的另一項勝算加分。至于能不能得償所願,這一點還不夠,不過大囡胸有成竹。

    見蕭珩如此說,安國公夫人自然湊趣道︰“這孩子是不錯。”

    兩位長輩都這麼說了,旁人自然也是點頭表示贊同,只有朝霞郡主不屑的輕哼了一聲,眼楮仿佛淬了毒似的緊緊地盯著珠簾外的那名少女。

    聽了這聲冷哼,蕭珩皺起花白的眉頭,不滿的看向朝霞郡主。這已經是今日朝霞郡主第二次在長輩跟前失儀了,也因此蕭珩對她極為不滿。可是想著昌平公主,以及昌平公主身後的承元帝,蕭珩還是壓下了滿腔的怒火,只是緊繃的老臉才能顯示出其內心的情緒。

    這一切自然落入安國公夫人眼底,她的眉頭也是緊緊皺著的,剛準備開口說什麼,一旁的崔氏開口了。

    “時候也不早了,阿家和伯父、叔叔也坐了這麼久,定是早就疲乏。既然大伯父和阿家都說這孩子不錯,不如就她了?”崔氏笑盈盈的,似無意的說道︰“兒覺得這孩子也不錯,小小年紀儀態如此之好,實屬難得。”

    此言一出,眾人反應不同。

    有那些眼中閃過一抹深意的,也有滿面喜色的,自然也有怒氣騰騰的。

    鄭氏掩嘴笑了下,插言道︰“小叔的女兒自然不錯,也難怪阿家和大伯父都出口誇贊。”

    這個小叔自然指的是蕭杭了,也是點明了大囡的身份。對于大囡的身份,在座的人俱都知曉,但蕭珩和蕭孟平日里並不久留長安,此番也是因事前來,自然不知。

    面露急色的朝霞郡主正想出言,哪知蕭珩已率先點了點頭,拍板道︰“就她,我看這小丫頭不錯,不提其他,光這一身儀範便足夠擔當我蕭家的女兒。弟妹,你覺得呢?”

    “能讓大兄看中,自然是好的。”安國公夫人笑著道。

    蕭珩撫著胡子,呵呵的笑了兩聲,“原來是五郎的女兒,怪不得不同尋常。五郎啊,你也該操心操心子嗣問題了,也是近而立之年,連個兒子都沒有,說出去會讓人笑話的。就算沒有嫡子——”說到這里,他不著痕跡的掃了朝霞郡主一眼,“生一兩個庶子也是可行的。據說你現在連個正經妾室都沒有?這怎麼能行!大丈夫三妻四妾乃屬人倫,我即是你大伯父,又是蕭氏的族長,這事我可得管管,你可別怨我這個做伯父的多管閑事。”

    蕭杭垂頭,連連拱手執禮,“兒怎敢埋怨伯父多管閑事。”

    “如此甚好。”蕭珩點了點頭,對安國公夫人道︰“弟妹,也算是我這個做大兄的厚著臉皮多管閑事,綿延子嗣乃是族中大事,五郎又是嫡出。這事我就交給你了,若是明年此時五郎的子嗣還不見動靜,我可就要問你的錯了。”

    安國公夫人連連稱是,道都是自己的疏忽,一定抓緊時間將此事辦了。

    ……

    這一番高潮迭起讓人目不暇接,即使聰慧如蕭九娘,也未曾想到是如今這副狀況。

    就這麼成了?

    大囡有些愣愣的,心中卻壓抑不住滿腔的欣喜。

    這時,一名婢女步了上來,其手中所持的托盤中放的便是那最後一枚的玉如意。大囡將那枚如意持起,借著半垂的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那珠簾之後,便跟著另一名婢女下去了。

    大門緩緩打開,大囡越過門襤邁了出去,其手中所持的如意在太陽下耀眼生輝。

    蕭倩的臉在一瞬間白了,蕭蓉也是。

    “怎麼是你?怎麼能是你!”

    蕭蓉壓抑不住咆哮起來,白著臉的蕭倩將她緊緊抱住,又伸手去掩她的嘴。經過這一番,蕭蓉也意識到此地不是其他處,恢復了鎮定,只是望著大囡的眼充滿了狠戾與怨毒。

    “我就是知道,恭喜你了。”

    蕭玉走了過來,滿臉笑盈盈的恭喜著。

    “僥幸而已。”

    珠簾後的動靜自然沒瞞過站在外面的大囡,她原本想著朝霞郡主在場,必然會橫生事端。卻未曾想連鎖效應,竟然讓眾人當場便擠兌起那朝霞郡主起來,連她所準備的殺手 都沒用上。

    也不知道那朝霞郡主會不會氣得半死?

    其實大囡並不意外是這種結果,包括上輩子,她之所以能脫穎而出,可不光是因著樣貌及舞藝都出眾,還有朝霞郡主的原因在內。朝霞郡主太跋扈了,蕭家看她不順眼的人太多,明明知道‘大囡’是朝霞郡主心中的一根刺,自然不遺余力的給其添堵。

    所以,真是僥幸,不過大囡並沒有漏算人心。

    *

    朝霞郡主怒氣騰騰的往回走著,身邊一眾婢女俱是屏息靜氣。

    待回到崇月閣,剛入房舍大門,朝霞郡主便拿起東西砸了起來。一路走過,滿目瘡痍,被瓷器碎片迸濺到的眾婢女們連躲都不敢躲,跟隨在其後,等到了內室,有好幾個粉面上都被濺得斑斑血跡。

    “都給我滾下去!”

    聽了此言,眾人才紛紛垂首後退而出,心中俱是松了一口氣。松過氣後,又是苦笑,郡主如今越來越難侍候了,可眾人皆是奴婢,即使是苦也得受著。

    還有一名年邁的僕婦並未退去,此人正是朝霞郡主的奶娘,李氏。

    李氏身著一身醬紅色襦裙,圓盤大臉,皮膚白淨,眼角都是密密麻麻的細紋,看上去極為和善親切。可熟悉她秉性的人卻知曉不是如此,這李氏乃是朝霞郡主身邊一等一的心腹,歷來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且極有謀略,深得朝霞郡主信賴。

    剛才便是李氏攔住了朝霞郡主,若不然她當場便會發作起來。

    “奶娘,你為何剛才攔我!”

    李氏嘆了一口氣,走上前來,“唉,我的郡主,方才那樣一副情形,您若是出聲便是不敬,便是目無尊長,你終歸是蕭家的媳婦兒,哪能在長輩跟前忤逆。”

    “難道你看不出這一群人是合著伙擠兌我嗎?”

    李氏自然看出來了,可是看出來又怎樣,長者為大,且不說那蕭氏的族長,光是安國公夫人那婆母的身份,便足夠壓死朝霞郡主了。

    李氏從小照顧朝霞郡主,待其長成後,又隨同一起出嫁。這些年朝霞郡主的經歷,李氏也是看在眼里的。自然是心疼、焦急、無奈,辦法也想了許多,勸也勸過了,可這些俱沒有用,因為朝霞郡主素來獨斷獨行,根本聽不進人勸。不光是朝霞郡主,其實昌平郡主何嘗不也是如此。高高在上慣了,就覺得自己可以永遠俯視他人。

    可是風水輪流轉,今非昔比啊。

    以前蕭家人之所以忍著朝霞郡主不發作,不過是看在昌平公主的面上,如今皇後的位置越坐越穩,三皇子封了成王,五皇子也封了楚王。蕭家的根基越來越深,自然不同以往,昌平公主就算想翻臉也得掂量掂量。

    最近這兩年,朝霞郡主在蕭家的地位明顯不同以往,暗里針對她的機鋒也越來越多,就好比今日,李氏並不意外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之前朝霞郡主去找蕭杭鬧騰,李氏便勸過她了,只是朝霞郡主不聽。還有今日,李氏也勸過朝霞郡主要忍著,忍過這一遭後,再圖謀其他,可朝霞郡主還是不聽,以至于落了一個自己下不了台。

    李氏耐著性子,將之間的厲害關系給朝霞郡主講了一遍,可還沒說到兩句,便被她打斷了。

    “行了行了,你光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讓人備車,我要回公主府!”

    李氏嘆了一口氣,滿心疲累,默默的下去安排了。

    *

    “呵,你瞧她氣得那副樣子,她也有今天!還是大嫂你厲害,一下子便戳中其死穴了。”

    聽了鄭氏的話,崔氏抿嘴笑了笑道︰“人心所向,我不過是多了句嘴罷了。”

    確實如此,這崔氏做了多年的蕭家長媳,自然是有其獨到之處。且不說安國公夫人種種舉動背後的含義,光是朝霞郡主今日敢當著幾位長輩的面,如此罔顧長幼尊卑,崔氏就知曉其下場不會好,遞把梯子過去也是可以想象的。

    郡主又如何,有個公主娘又如何?可別忘了自己是冠了夫姓的,身為蕭家的兒媳,日里張揚跋扈,不將人放在眼里,婆母嫂子弟妹夫君一家子都得罪光了,人心所背,會被人落井下石並不讓人意外。

    當然也有蕭杭一直沒有男嗣的原因在里頭,這朝霞郡主素來跋扈,攔著不讓蕭杭納妾,估計安國公夫人也是忍到了極限。

    這個下馬威只是開始,以後的事還多著呢。

    “行了,你日里也別惹她,咱們且行且看。”

    “這我自然知道。”

    *

    那日之後大囡還是回到了靜園。

    與她不同的是,其他人都離開靜園各歸本位了。拿到名額的,自是喜氣連連,沒有拿到的,垂頭喪氣傷心不止自是不必說。

    大囡以前住在伶院,沒有其他住處,只能暫住靜園等待接下來的安排。

    安置下來的很快,大囡被安排到了翠雲閣,與蕭玉等人毗鄰而居。蕭家的小娘子們的住處都在一處,各房嫡出的小娘子們住處自是要靠前靠中間一些,且其佔地面積乃至精致度以及內里的布置都是要高上一等。但大囡等人的也不差,只不過要比正兒八經的嫡出要差上一等,且偏遠一點。

    安置下來後,大囡便帶著蓮枝搬到了翠雲閣。

    到了地處,大囡頓時便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翠雲閣臨著一個小湖,湖畔景色別致,楊柳依依。入了院門便是曲折游廊,有一方不大不小的庭院,院中種了杏花兩棵。樹下有一方石桌,並兩方石凳。上得三階台階,迎面便是房舍三間,一明兩暗,甚是高大寬闊。

    正門上懸著一副竹簾,掀起邁入,屋內是一水的木質地面,平整而光潔。堂中簾幔高卷,珠簾低垂,並設有坐榻與案幾,乃是待客之處。靠右手邊有一架六扇山水屏風,繞過屏風是書房。書房極為敞亮,臨著牆有書架,牆上掛有幾幅裝飾用的字畫,並有一張極大的高足案幾,上面擺放這筆墨紙硯等物。臨著大窗的位置,則有一張軟榻,此時窗扇大敞,迎面便是杏花樹下。

    從正堂往左走乃是臥房,臥房擺設極為簡單,檀木所制的箱式大床,床柱子上懸著淡綠色的紗簾,並設有妝台,妝台前擺放著一個矮矮的無足圈椅,臨著牆則擺放著幾個箱櫃與一個四足刻了獸首的三彩櫃。再靠里端一些的位置則用簾幔隔開,大抵是用來沐浴更衣之地。

    這翠雲閣看似不大,實則五髒俱全,從庭院回廊可以通往後院,後院還有一排三間較矮的屋舍,乃是婢女所居之地。並有灶房一間,不過這間灶房平日里只是燒熱水之用。

    在大囡和蓮枝到來之時,便有三名婢女等候在此處。此乃府上所安排侍候大囡的婢女,年紀都不大,也不過十二三歲之年。

    大囡住下後,次日便有府上的僕婦上門了,給大囡送來一應用度以及月餉。大囡的月餉是一月三貫錢,這是這輩子的大囡第一次拿到這麼多的錢,感覺有些微妙。

    頭三日用以安頓,所以翠雲閣極為安靜,也無人來打擾。

    大囡的日子過得極為悠閑,上面沒有發話,她便閉門不出。她私底下性子有些孤僻,並不愛與人打交道,那三名婢女除了頭一日見了一面,其他時候她是不用的,只讓蓮枝貼身服侍,院中的瑣事也交予了蓮枝打理。

    又過了一日,有府中僕婦前來通知,讓大囡次日前去安榮院拜見老夫人及各房主母。

    *

    次日一大早,大囡便起身了。

    洗漱後,些許吃了些東西,便由著蓮枝與她梳妝打扮。

    蓮枝給大囡梳了反綰髻,並在雙髻上一邊別了一個帶流甦的珠花,然後服侍她穿上杏黃色的高腰綾裙和淺緋色的薄衫半臂。

    因為是夏日,半臂的紗極薄,隱約可以見到少女特有的白皙肌膚與濃縴合度的筋骨,平添了一股嬌怯感,嫩生生的,就好像是初春剛綻放的柳芽。

    發下的分例中是有一應胭脂水粉的,蓮枝本想拿了香粉與大囡著妝,卻被她制住。無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大囡額上貼了一朵緋色杏花狀的花細。對著妝台上的銅鏡照了一下,又多了一分屬于少女的嬌美神態。

    待兩人出了翠雲閣的大門,天色已經大亮了。

    大囡非常熟悉去安榮院的這段路程,上輩子她雖不是住的翠雲閣,但也是住在附近,所以知曉從此地到安國公夫人的院子,大抵是需要一刻鐘時間的。按著此時這個時間點,只會早不會晚。

    一路上僕從來來去去,見到大囡後都是屏息靜氣退至一旁,待其走過後,方才各自離開。這種待遇大囡以往是沒有經歷過的,但蕭九娘非常熟稔,所以神情很是淡定。

    路途中,遇見蕭茵和蕭蓉兩人結伴而行,這兩人態度親密,一看就知曉兩人交情極好。

    蕭茵見到大囡淺笑頷首,蕭蓉就沒有如此鎮定了,看到眼前煥然一新的大囡,想到被落下的親姐姐蕭倩,蕭蓉心中恨意沸騰。

    如今蕭倩是徹底沒有翻身的余地了,依舊還是跟著其親娘住在一塊,而蕭蓉卻是獨門獨戶自己一個院子。蕭家規矩嚴謹,等級分明,幾乎只是一夕之間,姐妹之間便隔了一道逾越不過去的溝壑。日後蕭蓉可以出入貴女圈子,接受屬于嫡女的教養,日後親事自然也不差。可蕭倩卻是什麼都沒有,待其成年後,能嫁給世家庶子是好的,差點的很可能也就是個媵妾。也因此蕭蓉看到眼前如此得意的大囡,尤其紅眼。

    她正想啟唇譏兩句,後方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怎麼幾位姐姐都是站在此處?再耽擱下去,恐怕時間會遲了。”

    卻是蕭玉往這邊走了過去,今日蕭玉打扮的也極為亮眼,一身粉色的高腰襦裙,月白色的薄衫半臂,看起來嬌美可人。

    聽聞此言,幾人也顧不得之間彼此的矛盾,趕忙往安榮院行去。

    其實今日不光大囡蕭玉打扮的光鮮靚麗,蕭蓉和蕭雪兩人也是。蕭茵身穿月白色高腰襦裙和淺綠色薄衫半臂,細條身材,顯得格外的柔美嫻靜。蕭蓉一身嫣紅色的襦裙,多了一分與幾人不同的艷色。

    一路到了安榮院,蕭瑩已經在那處等著了,幾人便與她站在一處,等待里面的通傳。

    這期間,有不少蕭家各房的女眷紛紛而至,她們並不像大囡幾人,久候在外面無人理會,經過通報後接二連三進入堂內。堂中的歡聲笑語一片,在廊下隱隱可以聽見,蕭茵等人不禁露出幾分欽羨的神色。

    終究還是不一樣的,雖幾人也能從人後走到人前,但終究不如這些個正經的嫡出。

    此時的太陽已經冉冉升起,照的庭院中一片淡金色。又過去了一頓飯的功夫,才有婢女出來通傳幾人進去。

    偌大的廳堂,擺設布置皆是上等,堂中的坐榻上已經坐了不少人,主位的牙床上坐著一身華服的安國公夫人,幾名婢女僕婦圍繞其後。

    蕭茵等人行禮後,便束手站在下處,安國公夫人環視了幾人一眼,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之後她正顏肅色,對幾人進行了一番例行訓誡與教誨,然後便是為幾人賜排行分房。

    排行是根據年紀而來,這五人中蕭茵最大,年十一,為蕭七娘。蕭蓉比蕭茵小月份,排行為八。剩下三人年紀都差不多,皆是十歲左右,相差也就是月份,大囡還是如同上輩子一樣,為蕭九娘,蕭玉為十娘,蕭瑩乃是十一娘。

    其中大囡因無名無姓,安國公夫人沉吟片刻,與她賜了名,取名為妧,蕭妧€。

    這輩子發生的許多事都與上輩子不同,但又有許多東西是相同的。例如蕭九娘兩輩子排行都是為九,名為妧,姓名俱是安國公夫人所賜。還例如上輩子的蕭十娘,這輩子被蕭玉所替,蕭十二娘如今成了蕭十一娘,本來該是蕭十娘的小囡被淘汰出局。

    一時之間,蕭九娘不禁有些怔忪了。

    “好了,如今也都不是外人,去拜見你們各自的嫡母吧。以後記得姐妹之間要相處和睦,要好好孝順嫡母和你們的阿爹。”

    “是。”

    蕭七娘蕭茵是大房的人,自然是去向崔氏行大禮,蕭八娘是三房的人,自然是對馬氏行禮。而蕭九娘和十娘蕭玉自是應該向朝霞郡主行禮,蕭瑩是外八房之人,因著四房沒有女兒,便歸去了四房。

    朝霞郡主今日臉色依舊不好看,但也沒有露出惱怒之色。見蕭九娘和蕭十娘對自己行了大禮,便冷著臉讓身邊婢女與兩人給了見面禮。

    這見面禮頗具朝霞郡主的風格,簡單且粗暴,乃是一枚兩指寬的赤金鐲子,上面花紋全無,光禿禿的,極為丑陋,但分量不輕。

    從禮物便可看出朝霞郡主對兩人的不待見,但卻讓人無刺可挑,人家的禮並不輕,但蕭家是個人都知曉朝霞郡主私產頗豐,不乏聽見有哪個下人得了她眼了,讓其賞個分量不輕的金鐲子。

    這一切眾人皆是心知肚明,包括蕭十娘和蕭九娘。只是如今這種情形,朝霞郡主能不當面發作砸場就是給面子,所以兩人神態恭敬的將那鐲子收下,並又行了禮。

    就在這時,門外急急步進來一名婢女。

    進來後,先是曲膝行禮,然後脆生道︰“稟老夫人的話,成王殿下與楚王殿下來府里了,正向安榮院行來,準備向老夫人請安問好。”

    “成王來了?”牙床上的安國公夫人露出驚喜之色,被身旁婢女扶了起來︰“快去準備,準備迎接成王殿下。”

    這一聲令下,堂中的僕婦與婢女們俱是動了起來。

    屋中一眾坐著的人,在安國公夫人站起來時,便都起身了。崔氏上前走到安國公夫人身邊,道︰“阿娘,既然成王殿下來了,這里這麼多人,兒讓她們退了?”

    “這麼多人確實不合時宜,這樣吧,你和二郎媳婦留下,其他人都退了。”安國公夫人停頓了一下,眼楮望了望堂中的這些女眷和少女們,沉吟道︰“從三娘起,幾個小輩兒的也留下,成王殿下也算是自家親戚,七娘幾個還沒見過自己表哥,也留下來見見吧。”

    “是。”

    沒有被留下的俱是紛紛行禮退下了。馬氏和劉氏也罷,她們雖是內五房,卻並不是老夫人親生的,可府中最得寵的五郎君的正妻朝霞郡主也沒被留下,就不由的讓人側目了。

    朝霞郡主可沒感覺出這其中的差別,她反而覺得不留下挺好。當她不知道這老虔婆打得什麼主意?就與她阿娘所說的那般,這蕭家上下盡喜歡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說起來是個世家門閥,實則就是靠婦人裙擺吃飯的,朝霞郡主很不屑這一切。

    可她忘記的是,她每次與自己的女兒蕭六娘卻不是如此說的。成王妃?這可是個很好的名頭。

    按下不提。

    以安國公夫人為首的一眾女眷,俱是去了安榮院的院門處,翹首以盼準備迎接成王的到來。

    站在人群中的大囡眼神閃爍不定,從安國公夫人到崔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成王身上,只有她聽到一個人名——

    楚王殿下。

    就在她思緒紛雜混亂之時,安榮院大門前的青石道上迎面走來幾人。

    為首的一人身形健碩,頭束金冠,身著靛藍色圓領袍,腰配美玉,滿臉的英氣,看得出年紀不大,但已現卓爾不凡之態。

    靠其右邊偏後一些的位置,有一名與他打扮相仿的清俊少年,長眉若柳,目若朗星,直垂挺直的鼻梁下是潤澤呈淡粉色的薄唇。一身玄色的長袍顯得他面色極為蒼白,甚至帶了點病態的羸弱感。他的年紀並不大,大約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卻難掩絕塵之色。想必若干年後,定是一名風靡整個長安城的俊美公子。

    可這名少年卻是坐在輪椅上的。

    青石道的左側,樹木蔥郁,點點金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射下來,折射出一種斑斕的美感。

    只見那名病弱少年斜斜的靠在一把木質輪椅上,雙膝之上蓋了一層薄綢毯,點點金光灑射在他俊美絕倫的臉上,更顯出了一分夢幻,讓人除了心生感嘆,其他無法再想。

    他神態淡漠的靠在輪椅上,由身後僕人推行著緊跟成王的步伐,緩緩向眾人行來。

    蕭九娘的眼眶在一瞬間濕潤了,她的眼中有激動,有不敢置信,也有百感交集。

    主子,是你嗎?

    這輩子真早,早了近五年。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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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3 16:59:12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番外:惡犬和惡犬主人上輩子的那點事

    上輩子蕭九娘天不怕地不怕,若說唯一怕的人,那麼大概就只有楚王了。

    這些無關于其他,而是來自于刻在骨子里的深刻記憶。

    上輩子的蕭九娘處心積慮從大囡變成了蕭九娘,其間自是費了許多心力。這是一種博弈,也是搏命,反正不搏日後下場也不會好,拖著一個柔弱的妹妹,哪怕是為了妹妹,大囡也要博一把。

    感激上蒼,她搏贏了。

    從此以後,有名有姓有了身份,也似乎有了未來。妹妹也因為她的嶄露頭角,再加上兩人有著同樣一張臉,獲得了嶄新的命運。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似乎之前那不堪回首的一切都可以丟棄了,即使別人看自己的眼光里總有一分異樣,即使明明是姐妹的眾人,似乎很瞧不起很鄙夷她。可是她是誰?賤奴之女大囡,是從小在伶院里苟且偷生的,名聲是什麼?面子又是什麼?她真的不知道哎。

    蕭九娘並沒有做著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生活的美夢,她很清楚自己為何被人立起來。說白了,不過是個工具,是日後被拿去增強家族勢力的工具,是被人豎起來的與那個人相斗的靶子。

    她很聽話的便照著別人的想法開始了,生為嫡母的朝霞郡主恨她入骨,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而她也如人所願的讓對方日日難受著。一起初因為身份上的差距以及長幼尊卑的凌駕,蕭九娘吃了很多虧受了很多苦。可是每當在她瀕臨絕境之時,總能化險為夷。

    自己的運氣似乎很好,可蕭九娘心中卻醞釀了一股憤怒。

    她不能退,只能前進,她就像是一個木偶,舉動僵硬的照著提線人的思想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

    她需要好好的孝敬阿婆,她需要努力的親近大房二房的主母,只有這樣對方才會給她一點好顏色,然後她便可以繼續去和嫡母朝霞郡主斗了……

    ……

    蕭九娘從小便知曉,這個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想要什麼都必須自己去爭。

    人人都笑她沒有臉皮,卑賤的讓人唾棄,可她卻努力在為自己掙得生存空間,甚至努力的去討好那個對她而言極為陌生,卻也似乎是這家里唯一對她沒有利用之心的阿爹。她在為自己一點點增加存活的砝碼,然後盡可能努力的活下去。

    一朝被卷進是非漩渦,似乎便永生難以掙脫出去。

    她又給自己增加了一個敵人,蕭玉。

    旁人將她立起來和朝霞郡主斗的同時,朝霞郡主又何嘗不是把自己立在了蕭玉的對面。

    每個人都有著不會後退的理由,她是,她也是……

    ……

    那一年,對蕭九娘來說是不堪回首的一年,那一年她很忙碌,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

    終究年紀不大,出身不夠,見識不夠,心機不夠,再加上有個很明顯的弱點,蕭九娘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就在她瀕臨絕望之際,一個人從天而降落到了她的面前,對她伸出了手……

    那個人就是楚王。

    當今聖上的第五子,其母乃是蝶妃,系蕭族的女兒。若是按親戚來算,楚王算是蕭九娘的表哥,雖然這個表哥是一表三千里那種。

    楚王很得承元帝的喜愛,即使是蕭皇后所出的成王也差了那麼一些。不過楚王卻是忠于成王的,這讓成王乃至蕭家如虎添翼。

    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貴人,卻對蕭九娘露出了幾分另眼相看的意味,這就足以讓蕭九娘從此在蕭家的地位不同尋常了。

    彼時楚王年近十九,從小秉性淡漠寡言,一直未娶正妃,甚至其府上連名側妃與姬妾都沒有。楚王親娘雖和成王的親娘乃是同族姐妹,但兩人都是皇子,雖目前楚王一直表現的很安分,但誰知曉以後會不會安分呢,所以能將蕭家的女兒嫁一個去楚王府,似乎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一切都是心照不宣的,雖楚王表現的一直很寡淡,但那偶爾露出的那點不一樣卻是讓有心人側目。

    有了可能,便有機會,而機會背後則代表著無限可能……

    蕭九娘自是明白其中道理,早說了她從小沒皮沒臉,不是不想要,而是要不了。

    利用又如何?反正從她出了伶院之始,便一直被人利用著。

    她盡一切可能的去巴著楚王靠近楚王,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似乎真的對楚王有些不同尋常……

    狐假虎威?

    確實如此。

    可楚王竟然默默地接受了?

    ……

    “殿下,天冷了,要多穿衣。”

    “……”

    “殿下,你能不能對小九兒笑一笑?”

    “……”

    “殿下你總是這麼冷著臉,看起來很不舒服哎。”

    “……”

    早說了,蕭九娘從來是個沒皮沒臉之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可以撒潑、撒嬌,她可以裝哭、裝笑、裝痴、裝傻。這是還在她幼年之時,為了在伶院里生存下去不被欺辱,所學會的技能。

    她一直運用的很好,她覺得自己的做戲可以騙過全天下所有的人。卻不曾想在某個人眼里是破綻百出,頗為不忍目睹。

    人只要他是人,便會有情緒,即使你看不出來他有什麼情緒。

    突然有一日,楚王說了這樣一句話——

    “你不要後悔……”

    當時的九娘並不懂,卻在很久很久的以後,突然明白了。那一刻,她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腦海里閃過這樣一句話——

    自作孽,不可活。

    可即使讓她再選一次,她依舊會這麼選擇。

    ……

    楚王開始趁閑暇之際,教導蕭九娘各項事務。

    那個時候蕭九娘並不懂,卻是在幾次吃了虧上了當之後,才發現楚王的‘良苦用心’。

    他確實是用心良苦,她差點沒被他玩死。

    也是到了至今,蕭九娘才發現楚王除了淡漠之外,還是有另外一張面孔的,這張面孔不亞于羅剎鬼那般可怕。

    他手段狠辣心機深不可測,一舉一動都有其深意,很可能當時你根本想不透,卻在後來的某個日子里恍然大悟。且極其擅于利用,不光利用別人,不光利用她,甚至連利用起自己來也毫不手軟。

    另外性子反復無常,讓人根本摸不著套路。

    那一段日子對蕭九娘來說是極為痛苦的,楚王所謂的用心教導是摸不著痕跡的,甚至根本不會去通知你一聲,直到你身處水深火熱之中,才明白其本意。待事情結束,他也不會點撥你,懂了就是懂了,不懂下次境況更慘。

    懼怕就是從那個時候埋下的。

    ……

    蕭九娘曾經想過要撤身離開,卻發現不知何時她竟然和楚王歸于同一個陣地。

    彼時,她借著楚王的勢,斗倒了蕭家內部的不少敵人,勝利的同時,也結下了不少仇怨。她已經騎虎難下,退無可退。而緊抱著這僅有的一條粗大腿,是她唯一可走的路。

    不過蕭九娘也有一種狠勁兒,她非常清楚自己在飽受折磨的同時,也在快速成長著。且楚王是個很合格的主子,他非常大方,只要你能讓他滿意,他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所以當他手里的那把刀,似乎並不是件讓人特別為難的事情,他深諳人性的根本。

    蕭九娘就像是在做一個游戲,每完成一個關卡,便會有著豐厚的獎勵,越到後面關卡越難,但獎勵也越豐厚。

    直至有次楚王將她丟給那個人,在經歷了近半年痛不欲生的試毒生涯,且她如他所想的那樣學了那人一半的本事後,他給了她一個承諾,無限期的,只要他能辦到,便一定會答應。

    可最後她卻拿著那個承諾,換回了退出這一切紛擾,出嫁去過所謂的平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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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6-6-13 16:59:24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布置奢華大氣又不失低調的堂舍中,此時是一派溫馨的場面。

    待成王對安國公夫人行過禮,便被安國公夫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殷殷切切的敘著話。崔氏和鄭氏也圍在一旁,笑意盈盈的三五不時插上一句,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

    主位牙床旁邊,楚王坐在輪椅上靜靜的聽著眾人說話。看其所處位置,似乎頗為讓安國公夫人重視,可若是認真觀察便能發現,從始至終幾人的話題都在成王和蕭皇後身上,卻是只字未提同樣身為外孫的楚王一個字。

    成王和楚王同為安國公夫人的外孫,但這其間也是有些不同的。成王的生母乃是當今的蕭皇后,蕭皇后是安國公夫人唯一的嫡女,所以說安國公夫人是成王的嫡親外祖母。同樣她也是楚王的外祖母,但兩者之間卻沒有血緣關系,只是名分上的。

    楚王的生母蝶妃乃是蕭家外八房之女,當年也是通過甄選進入內房,記名在當時還不是安國公夫人的王氏名下,之後王氏嫡女嫁于魏王為側妃,楚王的生母作為媵妾隨同族姐姐一起嫁了過去。

    “好了,阿家。您看您一見到成王殿下,便將我們這些不討人喜歡的撇到了一邊,那邊七娘幾個還未給成王殿下和楚王殿下見禮呢。”鄭氏一臉笑意,似是嬌嗔的插言道。

    看似提的是七娘幾個,實則是在提醒安國公夫人楚王還坐在一旁。安國公夫人反應過來,笑嘆著拍了拍額頭︰“看來我這真是年紀大了,竟然忘了這茬。不過也是許久沒見到成王和楚王,實在惦記得慌。你們幾個,快過來見見兩位表哥。”

    安國公夫人笑著招了招手,一眾小娘子俱都上了前來。

    “三娘四娘五娘六娘,成王和楚王都見過。這是七娘八娘九娘十娘和十一娘,都是咱們蕭家的女兒,因為以前年紀太小,便從不領出來與人見面,這是第一次。”

    幾人一一上前對成王和楚王行禮,成王笑著頷首還禮,楚王卻是冷著一張臉仿若沒看見。

    這是七娘幾人第一次見到成王和楚王,內心早已是忐忑不已,見成王殿下還算平易近人,楚王卻是一張冷臉,讓幾人不禁內心忐忑是不是不招人待見。

    “你瞧你,都出了宮,還是一張冷臉,小心嚇到幾位妹妹。”成王笑著說了一句楚王,又轉頭對幾位小娘子解釋道︰“你們別害怕,他就是這副樣子,習慣了便好,卻是沒有惡意。”

    楚王這才移過眼神來,對幾人點了點頭。雖還是沒有說話,但多少表現了親近之意。

    幾人退到一旁,安國公夫人一臉和藹的看著楚王,問道︰“最近身子怎麼樣,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阿婆只要想到你的身子,便是夜不能寐。成王你也是,明知曉你弟弟身子不好,怎地今日還帶他出宮。”

    成王愣了一瞬,而後淺笑道︰“太醫說了,五弟要多出來曬曬太陽透透氣,您也知曉他從小的脾氣,呆在宮里整日里就是不出門,我便想著帶他出來走走,剛好也想念阿翁和阿婆了,便一同前來。”

    安國公夫人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一番楚王多注意身子,楚王雖還是冷淡面孔,但到底也是有所回應。

    崔氏笑著插言︰“既然楚王殿下為了身子要多曬曬太陽,今日外面天氣正好,不冷也不熱,不如讓幾個小的陪著楚王去園子里散散心,園子里荷花開得正好,賞個景兒也是好的。”

    “這個想法不錯,也免得陪著我這個老婦人悶得慌。三娘,你便帶著幾個妹妹陪著楚王在園子里逛逛,多帶幾個下人,楚王身子不好,別讓他招了風。”

    “是,阿婆。”

    待一眾小輩兒都離開了,崔氏和鄭氏也借著安排午間飯食退下了,堂中的婢女僕婦退了個七七八八,只留下了兩個心腹之人,安國公夫人才開口說道︰“怎麼將他也帶了出來,他的腿真的不中用了?”

    看得出來,剛才所有的說辭俱是為了將楚王支開,給這祖孫二人騰個可以說話的地兒。

    成王點點頭,“我也不想帶他出來,可最近父皇對他很是上心。自從上次出了那事,父皇看誰都是冷顏肅色的,也就對他還有幾分好顏色,母后便借著由頭讓我帶他出來走動走動,也好彰顯一番兄弟情義。”

    安國公夫人緊皺著眉頭,滿臉的嫌惡,“這個蠢的,養了這麼多年,還沒派上用場,就自己將自己折騰成這副樣子,我和你阿娘本是想給你培養個最衷心的幫手,如今看來也不成了。”

    成王的面色極為復雜,“其實這次也多虧了他,事後母后私底下查探,竟然所有苗頭都指著我們,若不是他替太子擋了那一箭,咱們這次黑鍋就背定了。”

    安國公夫人面色凝重,也意識到中間的厲害,“那可有查到背後的主使者?陛下那里可有知曉這其間的事?”

    成王陰著臉,搖了搖頭︰“左不過就是趙王齊王那幾個,他們如今巴不得我們和太子斗起來。若是太子死了,我是最得利的,這是一箭雙雕的毒計,想一招將兩邊人都給害死。”說到最後,成王咬牙切齒起來,可見是恨毒了那主使者。

    “如今宮里風聲鶴唳,父皇看誰都不順眼,除了那個病秧子太子,也就是他能得好顏色。本來在宮里是個沒什麼勢力的,如今倒是個個都巴結上了,連母后都囑咐我借著他多在父皇跟前討幾分好。”

    成王的眼中滿是嫉妒之色,似乎很難以接受高高在上的自己,竟然要去借著一個以往靠著他們母子倆的殘廢,才能在承元帝跟前得幾分眼緣。

    承元帝皇子眾多,除過還在襁褓以及牙牙學語的皇子以外,年紀稍微大些的皇子有六人。分別是太子、趙王、成王、齊王、楚王與梁王,但要說真正得承元帝寵愛的皇子,那麼也只有原魏王妃先皇后所出的中宮太子了。

    太子穆元章是個病秧子,這是整個大齊都知曉的事,按理說這樣的身體是不適宜當一國儲君的,承元帝卻排除眾阻力讓穆元章在太子之位坐了近二十年。

    先皇后和承元帝伉儷情深,恩愛非常,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也因此承元帝尤其看重這個由先皇后所出的唯一的嫡子。

    太子在其他皇子眼里,一直就是一個高高在上觸不可及的存在,從小他們便知曉這個太子兄長與他們是不一樣的。承元帝無時不刻都在給太子營造一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不光是從吃穿用住儀仗之類等物,日常行舉無不透露出這種意思,下面所有進貢上來的貢品,先送到的永遠不是承元帝的紫宸殿,而是太子的東宮。

    這是一種宣告,也是告知了眾人太子在其心目中的地位,卻控制不了隨著太子身體越來越羸弱,而下面的皇子慢慢長大所滋生的野心。

    隨著蕭皇后被立為繼后,成王也算是正兒八經的中宮嫡子了,可他這個中宮嫡子與太子那個中宮嫡子,卻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尤其因為成王也是中宮嫡子的身份,承元帝總是壓著他,讓他還不如其他皇子在承元帝跟前得臉。

    安國公夫人也是明白這一切的,遂安撫道︰“也算他還有些用處,咱們家養了他養了他那下賤的娘,本就是要讓他們對你和你母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既然你阿娘如此說,自是有她的酌量,你就聽她的。”

    成王點了點頭。

    *

    這一番對話,身處在花園的眾人自是不知曉。

    本來是來園子里散心的,卻因為楚王冷著臉說想獨自呆著,眾人只好與他分開,聚到了離荷池不遠處的一處小亭中。

    花園里景色是極美的,盛夏之季正是草木繁茂之時,只見佳木蔥郁,各式奇花異草掩映著幾處小小的亭台,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于石隙之下,匯聚為池,池中荷花朵朵。一陣清風吹來,滿面撲香,橫生一種生在月台瑤池之感。

    “七姐姐,你說長輩們讓我們陪著楚王殿下四處逛逛,這般將他一人置于那處,會不會有些不好?”

    望了望不遠處那處涼亭中的身影,蕭八娘小聲問道。

    七娘蕭茵眼神閃了閃,望向了三娘蕭妍。

    這眾人中要屬蕭三娘最長,年方十四,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瓜子臉,細長條身處,一派的溫婉嫻靜,雖後進幾人與她並未相處過,但一看其面相就知曉不是那刁鑽之人。

    八娘幾人與這幾名嫡出的姐姐並不相熟,三娘等人以往在她們眼里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也因此即使如今成了姐妹,也不敢妄然開口詢問。幸好八娘蕭蓉知曉蕭七娘與蕭三娘關系不錯,也因此才有這一問。

    蕭三娘沉吟片刻,柔聲道︰“楚王殿下從小便寡言,雖甚少來家里,但幾個姐妹都是知曉他秉性的。既然他說想獨處,便由著他吧。”

    坐在一旁的蕭六娘挑了挑眉頭,譏諷道︰“怎麼,想靠過去獻殷勤?那就趕緊去啊,何必在這里拐彎抹角的問。”

    “六妹妹,你這說話也太直接了。那樣人的心思與咱們可是不一樣的,看不慣就離遠些,何必髒了自己的口舌。”

    插言的是四娘蕭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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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6-6-13 16:59:36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這蕭四娘乃是三房的嫡女,自己阿娘成日里和那些狐媚子姬妾相斗,她早就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且不說蕭蓉姐妹及她那個狐媚子娘給她們母女二人添了多少堵,光這番馬氏不得不忍氣吞聲將蕭蓉記在名下,就足以成為馬氏母女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蕭四娘和蕭六娘自來關系不錯,也因此兩人竟合伙擠兌起蕭八娘來。蕭四娘說完這話,便拉著蕭六娘往旁邊坐了坐,一副要離蕭蓉遠點的樣子,似乎她身上有什麼瘟疫,滿臉都是嫌棄。

    這兩人說話太直接太損了,讓蕭蓉頓時漲紅了臉,淚珠子在眼中打轉,卻又不敢落下來,看起來極為狼狽。

    蕭三娘嘆了一口氣,簡直想扶額。她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果不其然。只是這里她最大,自然不好頭一日便讓下面幾個妹妹爭執起來,這個和事老只能她來做。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姐妹,何必斗嘴惹得人笑話。八娘,她們兩個年級小,口沒遮攔的,我代她倆向你道歉。”語罷,蕭三娘又一臉惱了的模樣,面向蕭四娘兩人,“你倆也少說兩句,頭一日便頑皮的欺負新妹妹,小心阿婆知曉惱了你們。”

    話都說成這個樣子,蕭八娘自然不好再生氣,抹了抹眼淚,露出一個不介意的笑容。

    蕭六娘撅了撅嘴,想說什麼,被蕭四娘暗中拉了一把。

    這時,有婢女們送上茶點與果子,蕭五娘笑著站起身招呼各位妹妹來用,又說了幾句俏皮話,才將此事揭了過去。

    蕭五娘蕭娥,與蕭茵同屬大房的庶女,不過她的身份卻是要比蕭茵高了一等不止,身份直追大房二房五房的幾個嫡女。她的親娘是大房主母崔氏族妹,當初隨同族姐姐一同嫁過來的媵妾,是大郎君蕭楗正兒八經的貴妾。

    這里若是論身份,除過蕭三娘和蕭六娘,也就是她最高了,即使是蕭四娘都比不上。蕭四娘雖是嫡出,但她所在的三房卻是庶出。

    “咦,九姐姐人呢?”

    蕭十一娘見桌上的茶盞多了一個,環顧一下發現蕭九娘不見了,這才發出質疑之聲。

    *

    楚王的出現就仿佛打開了記憶中的閘門,讓上輩子的記憶噴涌也似的,在蕭九娘的腦海里一一閃現。

    她久久無法平靜,這種心情很復雜,有激動,有忐忑,有迷茫,還有許多許多百感交集。

    可是骨子里的記憶卻是那麼的刻骨銘心,也因此當她發現隨侍在楚王身邊的僕從離開了,楚王孤身一人呆在那處,見他滾動著輪椅往案幾那邊而去,她便下意識的趁人不注意直奔那處了。

    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端著茶盞遞到了他的手邊處。且是讓他極為順手的位置,在他輪椅右側靠前的位置,她半垂著首,雙手執茶盞,半懸在空中。

    楚王劍眉半攏,波光瀲灩的黑瞳中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他接過了茶盞,停頓了一下,又遞了回去。

    此時的蕭九娘渾身僵硬,她竟然如此唐突,可她也發現了楚王並沒有飲那茶。她下意識的用指尖觸了觸茶盞的杯壁,發現並沒有溫度。

    “殿下,茶已經涼了,小九兒這便讓人換去。”

    話一出口,蕭九娘身子又是一僵,緊接著便以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態,迅速離開了此處。

    這果斷是當狗腿子當久了嗎?

    明明都重來了一遍兒,她怎麼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蕭九娘腳步很急,心中有一種想淚流滿面的沖動,恍惚看見前面有一名婢女路過,便趕忙上前吩咐她給楚王那處換茶。

    這一番作罷,蕭九娘自從楚王出現一直滾燙的腦袋,此時才冷靜了下來,想著自己離開肯定已經引起別人的注意,便理了理衣裙回去了。

    入了亭中,蕭三娘問她上哪兒去了,她狀似羞澀的抿了抿嘴,小聲說了一句方才去更衣了。

    一聲嗤笑聲響起,卻是蕭六娘發出的。九娘抬眼瞥了她一眼,仿若並未聽見。

    *

    那個形跡可疑的小丫頭離去後,便有婢女過來與楚王換了茶。

    不多時,楚王的貼身內侍王群便回來了。

    “萬望殿下贖罪,實在是奴婢肚子不爭氣,耽誤了許久才回來。”王群干笑著哈著腰解釋道。

    楚王面色淡淡的,平靜無波,也未說話。

    王群了解楚王的秉性,也未再多言,便去了一旁立著。

    亭中氣氛靜謐,仿若時間都凝固住了。

    過了差不多一頓飯的時間,一名僕從匆匆到來,稟報說是安榮院那邊午飯已經備好,請楚王殿下過去用飯。

    在安榮院用了一頓極為豐盛的飯食,之後楚王便被人推著去客房中小憩。到了半下午之時,成王身邊的人來通知該回宮了。

    上了馬車,一路往皇宮行去,待回到皇宮已經是臨近黃昏時分。在榮喜殿之前的宮道上,成王和楚王分了道,成王行事匆匆不知道往哪兒去了,楚王則是回了榮喜殿。

    榮喜殿就如同它主人一般,是安靜沉默的,在落日的余暉下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質。楚王剛移到殿中的軟塌上坐下,承元帝身邊的內侍阮榮海來了。

    “陛下賞了幾道菜給楚王殿下,奴婢奉命給您送來,順便探望一下楚王殿下,出宮一趟身體可有不適,若有不適,奴婢給您宣太醫來看看。”

    “替孤王叩謝父皇,兒臣很好,謝父皇關心。”

    說話的同時,上來了幾名提著食盒的內侍,他們躬著身小心翼翼的將食盒放下,然後將食盒中的菜食放在一旁的檀木案幾之上。

    皇宮的膳食自然不是外面可比,光看外形便不同尋常。可這幾道菜卻尤其特殊,這是陛下特意賞給楚王殿下的,要知道承元帝待眾皇子們素來嚴厲,能讓承元帝賞食的除了東宮那位主兒外,大抵楚王就是頭一份了。

    這些日子以來,楚王在宮中的待遇直線上升,下面這些宮人內侍們都看在眼里,也都知道這位主兒以後不可小瞧。

    別的不提,只憑楚王殿下替太子擋了一箭,救下了太子的命,卻讓自己不良于行。只要太子還在一日,只要承元帝還重視太子,這楚王大抵在這宮里幾乎可以橫著走了。

    阮榮海又關切了幾句,才出言告退。

    楚王望了王群一眼,“你替孤王送送阮內侍。”

    “是。”

    王群笑眯眯的哈著腰將阮榮海送了出去,阮榮海可是承元帝身邊的內侍,又是管著內侍省的內侍監,這麼好的機會,王群自然要好好巴結一番。

    兩人離開後,楚王僅留了一名內侍侍膳,便將其他人都揮退了。

    楚王執起銀箸,緩緩的夾食著膳食。

    那名面容普通的內侍,一面幫他布膳,一面小聲道︰“王群上午消失那會兒是去見了成王,那個小娘子名叫蕭九娘,剛通過蕭家內部挑選被賜了名和排行,其父是蕭家五郎君,乃是一名伶人所生……”

    *

    靜謐的深夜中,正在熟睡的人突然自夢中驚醒。

    她半睜著眼,呆滯了良久,才伸手摸了摸自己汗濕的額頭。

    夢里的一切都是雜亂無章的,卻依稀記得自己是夢里主角,只是發生的事情很混雜,有的是曾經發生過的,有的卻不是,光怪陸離,亂七八糟……

    可有些情形卻是讓蕭九娘記憶深刻……

    例如那一句——

    “小九兒,你不聽話……”

    ……

    還例如那句——

    “你確定如此?”

    ……

    蕭九娘坐了起來,披上一件薄衫下了榻。

    夜里很安靜,自從搬到翠雲閣來,她便沒有讓蓮枝與她守夜了,她並不習慣與人同處一室。蓮枝並不答應,最後折中,蓮枝在外屋歇著,有時候事情九娘叫喊一聲,便能聽見。

    她就著月光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扇。外面的月色很美,綻放著朦朧的光芒,讓窗外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一片淡銀色。

    重活回來,蕭九娘不是沒有規劃好自己未來的路。其實她未來的路很簡單,緊緊的抱住楚王的大腿,再也不丟了。至于日後,找機會離開蕭家,從此自在逍遙過一輩子。

    至于嫁人,還是不用了,就如同楚王之前說的那般——

    “……你的性子並不適合嫁人……”

    當初她小心眼的認為,楚王定是舍不得培養出來的一把刀,還想讓她繼續為他做事,才會有此一說,後來卻發現確實如此。

    她看似沒有底限,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放棄一切不合時宜的情緒,卻也發現自己的眼里是最揉不得沙子。尤其自己的良人,本應該是忠于自己的,又哪能容許他鶯鶯燕燕朝三暮四……

    她的性子太烈,就算再來一次還是會如同上輩子一樣。也許從上輩子來看,似乎是因為王家內部復雜的情況與蕭十娘的插足,才會造成之後種種的一切,可到底是不是真的因為這些,九娘其實心里很清楚。

    太多太多的事情等待蕭九娘去面對了,她並沒有因為這輩子走了捷徑便放鬆警惕。

    說白了,這輩子與上輩子一樣,她之所以被人提了出來,不過是有人見不得囂張的朝霞郡主,想打壓她的氣焰罷了。

    唯一比上輩子好一點就是,這輩子的形勢並沒有上輩子那般緊迫,且她之前造成的假象,將關于自己的‘出現’推到了某些人的頭上,而不是像上輩子的那樣顯得別有心機,可以暫時將朝霞郡主的目光轉移到別處去。

    當然身為眼中刺還是要有一種覺悟的,那就是這會兒不對付你,不過是因為別人的目光暫時不在此處,該來的還是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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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發表於 2016-6-13 16:59:48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確實如蕭九娘所想,朝霞郡主之所以那日強忍著怒火沒有發作,是有原因的。

    事情還要從她那日氣怒之下回公主府說起。

    那日朝霞郡主憋著一肚子怒氣回到公主府,見到昌平公主便嚎嚎大哭起來。

    這朝霞郡主素來張揚跋扈,這種脆弱的面孔大抵也只會在其親娘面前顯露出來,昌平公主自然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些惹了她女兒不開心的人,全部都給生吞活剝了。

    昌平公主這一輩子就生了兩個女兒,尤其寵愛這個小女兒朝霞郡主,不光因為朝霞郡主外貌肖似她,且脾氣性格也肖似,也因此她對小女兒格外上心一些。當然也有其他原因,大女兒出嫁後,日子過得還算順遂,而小女兒卻是挺不如意的。

    可當初夫婿是女兒自己挑的,也是她強要嫁進那種家里,昌平郡主能說甚,只能跟在後面日日操碎了心。

    聽完女兒講述完事情經過,昌平公主也是同仇敵愾將蕭家人咒了遍。

    不過她到底比朝霞郡主要清明一些,反而冷靜了下來。

    昌平公主確實張揚跋扈,可她也是懂得其中的分寸的。要知道作為一個公主,能從宮里混出來,且囂張跋扈了這麼多年,可不是一個承元帝胞妹可以說通的。至少有一點昌平公主比女兒強,那就是審時度勢。

    “霞兒你先不要哭,你等著,待阿娘想個法子,讓蕭家那群人繼續求著你過日子。你不是不想蕭杭納妾嗎?阿娘就不讓他不敢納妾,你不是想生個嫡子嗎?阿娘讓他求著你生。”

    沉吟片刻,昌平公主如此說道,翻滾騰騰的眼中綻放出狠戾的光芒。

    朝霞郡主抹了抹眼淚,疑問道︰“阿娘是要去求舅舅嗎?”

    昌平公主苦笑的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傻丫頭,阿娘怎好總拿著這種小事去求你舅舅,阿娘自有主張。你且回去,不要和他們鬧騰,過幾日阿娘保準他們換了態度。”

    朝霞郡主點了點頭。

    *

    圍場太子遇襲一事仍舊沒查出個所以然,所以近大半月宮中的氣氛很是有些低沉。

    這兩日昌平公主頻頻進宮,去拜見了承元帝,也去東宮探望了太子,也沒忘去和鸞殿走一遭。

    這日,昌平公主離開和鸞殿,蕭皇后的臉色陰沉的嚇人。

    蕭皇后的心腹錢內侍低聲道︰“娘娘,難道這昌平公主還與劉貴妃那里有所聯系?”

    “這又不是什麼稀奇事,這昌平公主向來會左右逢源,若不然她鬧騰出來那麼多事,會至今依舊安穩?”蕭皇后冷笑一聲,眼神暗沉。

    “那可如何是好,難道——”

    “行了。”蕭皇後皺著柳眉,揮手打斷錢內侍的話,“你吩咐下去,召安國公夫人進宮一趟。”

    “是。”

    *

    安國公夫人進宮一趟回來以後,憂心忡忡的望著安國公蕭鵠。

    “二郎,你說這可如何是好,怎麼會漏了把柄捏在了昌平公主手里。”

    蕭鵠抖了抖花白的眉頭,沉著臉道︰“這有什麼可稀奇的,別人本就留下了暗手,想要構陷皇后和成王,有把柄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可、可事情都發生了這麼久,陛下一直沒追究,咱們是不是不用去理會。”

    蕭鵠將手里的茶盞,砰的一下擱在了案幾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音調也高昂起來,可以見到他也是滿腹怒氣。

    “愚昧,無知的婦人!陛下沒追究,那是因為楚王替太子擋了一箭,楚王的母族是咱們蕭家,所以陛下心里是願意信任咱們蕭家是什麼都沒做的。但是在外人來看卻並不是如此,因為整件事至今沒有下文,倘若一旦被張揚出去,證據確鑿,皇后和成王乃至我們蕭家就百口莫辯了。且不提楚王,犧牲一個,換另一個得登大寶的機會,這個決定並不難做。為什麼事情會沒有查出來,以陛下的權利想查什麼,怎麼可能查不到?那是因為他在等,大家都在等!”

    “等什麼?”

    “等看誰跳出來。”蕭鵠的聲音低沉下來,“你以為陛下就真的全然相信皇后和成王什麼都沒做?錯!他只是半信半疑罷了,因為楚王替太子擋的那一箭,讓他暫且願意相信皇后和成王,但他要看接下來皇后和成王如何做,若不然你以為大娘為何和成王對楚王那麼屈就?還有為何那些人也一直默不出聲,不過是在等,等那個主動跳出來的局外人。如今昌平公主橫插一刀跳了出來,恰恰就如了別人的意,所以這事你就不要猶豫了,朝霞那里你暫且要安撫好,還有五郎那邊……”

    說到這里,蕭鵠頓了頓,嘆了一口氣,“你給那孩子解釋清楚,就當是為了家里再忍忍。”

    安國公夫人的老淚嘩的一下就出來了,哽咽道︰“我的五郎,他可憐。為了家里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退步,你說得倒是輕巧,你讓我這個做娘的于心何忍!”

    蕭鵠須發怒張,站了起來,“忍不了也得忍,他身為我們蕭家的兒郎,就得為整個家族妥協。人已經娶進門了,事情已經如此,都是你從小縱的他,那朝霞郡主長得也不是丑如無鹽,就值得讓他如此厭惡?一大把年紀的人,由著性子來,至今連個嫡子不生,說出去都要惹人笑話。”

    安國公夫人抹抹眼淚,心里也是又憋屈又惱怒,“我縱的,我那兒有何不好?那朝霞是個什麼樣子你不清楚?這番大兄和三叔來了,不也是惹得兩位生了氣?兒媳婦是你挑了,當初也是你準許進的門,讓我說我五郎什麼樣的女子不配,就非得娶個胭脂虎回來?”

    “當初是個什麼樣的情形,你不清楚?還不是一切都為了家里!大娘不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生的?她在宮里有多難你不知道?你可別忘了,當初娶那朝霞郡主進門的時候,你可是沒有一句不同意的話!”

    說完這句話,蕭鵠便拂袖離開了,留下安國公夫人呆愣著坐在那里良久,默默地流下不少眼淚。

    *

    朝霞郡主自那日從安榮院離開,就一直抱病,連著幾日都未來安榮院請安。

    安國公夫人一直是處于無視的狀態,今兒倒是稀奇,竟然當著眾人的面,便詢問起六娘來。且這還不算,聽聞六娘說朝霞郡主一直不見好,不光主動說給其換個大夫,還當場就吩咐胡大娘送一批珍貴的藥材去崇月閣,簡直跌掉了眾人的眼楮。

    這一切無不透露出一個訊號,風向變了。

    崔氏和鄭氏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眼中都是不解,看來也只能事後下去查查看到底怎麼了。

    蕭九娘也看出了這一點,她想著安靜日子可能要結束了。

    果不其然,隨著朝霞郡主一直不好,次日再去安榮院請安之時,安國公夫人提了侍疾一事。

    確實也該如此,嫡母臥病,庶女前去侍疾,這是理所應當之事。

    所以從安榮院出來以後,蕭九娘便和蕭十娘一同改道去了崇月閣。

    到了崇月閣,婢女進去通報,卻一直未有人傳喚她們進去。

    炎炎夏日,日頭正盛,蕭九娘和蕭十娘站在庭院中,頭頂之上無遮無擋,只是一會兒,兩人便被曬得滿臉通紅起來。

    不過這種情形對蕭九娘來說,卻並不是沒有經歷過。上輩子她在朝霞郡主手里可是吃了不少苦頭,暴曬算什麼,她多的是方法折騰人。據聞這一切都是和昌平公主學的,宮里變著法折騰人的手段歷來不少,昌平公主從小生長在宮廷,自然所知甚多。

    屋中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聲響,然後是若有似無的低喝聲。不多時,大門那處竹簾顫動,一個瘦弱的人影從屋里跌跌撞撞出來,摔倒在地上。

    緊跟著出來是一個婢子,只見她豎著眉頭喝斥道︰“讓你侍碗湯藥,你也能弄出亂子,郡主說了,罰你跪在門前一個時辰。”

    竹簾掀起又放下,只留下那身形瘦弱的一個人影跪在那里,看起來甚是可憐。見其穿著打扮,似不是尋常婢女,蕭九娘望了身邊蕭十娘一眼,果然見她面色蒼白,似有悲涼之意。

    那人正是蕭十娘的親娘,韓雲娘。

    這韓雲娘曾經是安國公夫人身邊得臉的婢女,之後被安國公夫人給了蕭杭,才誕下的蕭玉。也是整個五房中,五郎君蕭杭身邊唯一有實的姬妾。蕭杭年輕之時素來風流,可自從娶了朝霞郡主後,他便再也不沾染府中的女人,情願眠花宿柳,因為他知道那是在害人。

    而韓雲娘能存在至今,除了蕭杭的庇護外,還因為是安國公夫人的人。所以即使朝霞郡主從沒給她好果子吃,倒也沒將她弄出個什麼事。

    蕭九娘上輩子並未見過韓雲娘,只是聽聞過有此人,上輩子待她出現之時,韓雲娘據聞沉痾難治,成日里臥病在床閉門不出。之後不久,便逝世了。

    到底人是怎麼死的,蕭九娘並不清楚,但估計是與朝霞郡主脫不了關系。

    她依稀記得,那時候就算與蕭玉相斗,蕭玉也從來都是一副從容面孔。卻在傳出韓雲娘逝世消息之後,再次見到她之時,眼中透露出一股狠勁兒,手段也越見狠辣。那個時候蕭九娘根本顧不得這個現象,都有不能後退的緣由,既然是敵人,那麼便斗吧。

    此時看到那個瘦弱身影,看到她倉皇且悲淒的望了蕭十娘一眼,消瘦的臉上強掛起來安撫的笑。蕭九娘突然憶起月姬,那個同樣瘦弱的女人,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境遇卻是如同一轍,她的心中突然升出了一種難過,還有一股莫名的沖動。

    “咱們合作吧。”

    蕭十娘猛地抬頭看向她。

    “就算是為了她。”

    蕭九娘嘴角噙起一抹貌似回憶,卻又有些感嘆的笑。蕭十娘猛然想起,她似乎也有阿娘,但她的阿娘卻死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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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3 17:00:01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待蕭九娘回到翠雲閣已經是近黃昏時刻。

    一進翠雲閣大門,蓮枝便攙著她去了軟榻那處躺下,又吩咐其他婢女去準備熱水和吃食。

    這一日的時間,九娘也不過是早上吃了些東西,然後便去安榮院請安了,之後轉道去崇月閣,站在外面暴曬直至過了午時,才被人叫進去,之後朝霞並未露面,讓她和蕭玉兩人站在堂間,一直站到方才才放兩人回去。

    蕭九娘很久沒受到這樣的苛責了,也是頭昏腦脹的,臉上刺痛得厲害,不用想定是曬傷了。

    蓮枝服侍蕭九娘去沐浴,沐完浴,九娘僅穿了寢衣回到軟榻上躺下,蓮枝想讓九娘先吃些東西,無奈蕭九娘這會兒沒胃口,蓮枝只好先端了一碗冰鎮過的牛乳,過來給九娘敷臉。

    細白的棉布浸在冰鎮過的牛乳里,待棉布完全浸濕,稍微輕擰一下,便敷在了躺在軟榻上的九娘臉上。蓮枝極為聰明,那細棉布是照著九娘臉型剪的,上面還剪了兩處孔洞用來透氣。

    蕭九娘輕吁了一口氣,靜靜的享受著,臉上冰冰潤潤的,仿若刺痛一下子都沒影兒了。

    蕭家女兒待遇一直不錯,平日里一應用度盡皆供應,夏日有冰,冬日有炭,像這在外面稀罕的牛乳每日也是有一小桶的。因為安國公夫人說了,牛乳養人,也養膚,拿來喝或者拿來敷臉沐浴都是不錯的。

    這時有人在院子里說話,蓮枝淨了手,趕忙迎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回來對九娘說道︰“娘子,安榮院派人送來了碧玉膏,說是用來擦臉極好的。”

    細棉布下的蕭九娘顫了顫眼皮,輕輕的嗯了一聲。

    看來安國公夫人也知道朝霞郡主今日的行舉,卻是一點想阻攔的意思都沒有,結合了上午安榮院那番表現來看,這是外面又出了什麼事,所以態度才會變了?

    蕭九娘並不意外會是這樣一個局面,因為上輩子她踫到類似這種情形一次不止。當小仇小怨踫到‘大是大非’,所有人都得讓步,倘若不然上輩子她也不會機關算盡,那麼多人暗里鼓動,還幾番被朝霞郡主按著頭打壓。

    明白歸明白,想著之後會面臨的境況,九娘心中還是有些煩悶。

    敷完臉,蓮枝端來水服侍九娘清洗,之後拿來方才送來的那盒碧玉膏。

    安國公夫人送出的東西,自然沒有差的,這碧玉膏整個膏體呈透明狀,裝在一個白玉雕成的小盒子里,看起來極為精致可愛。九娘放在鼻尖嗅了一嗅,一股清香縈繞在鼻間,其中又夾雜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藥草味。

    確實是好東西,蕭九娘將盒子遞給蓮枝,讓她幫自己在面上薄薄的涂了一層。

    清涼滋潤,想必經過一夜,次日臉便會大好了。

    蓮枝滿臉歡喜,經過了牛乳冰敷,再加上這碧玉膏,她已經可以明顯看見娘子干紅的臉恢復了之前白皙如玉的狀態。她不禁嘴角又多出了幾分笑意,女兒家的臉自來是重要的,一個不好落了差池,以後可怎麼走出去見人。

    “老夫人還是看重娘子的,要不然這樣的好物也不會送來,聽方才那位姐姐說,這碧玉膏老夫人手里可沒幾盒,僅有的三盒還均出了兩盒來,給靜心齋那里也送了一盒子。可見老夫人定是知曉了郡主的所作所為,有老夫人做主,想必明日定不敢再為難娘子了。”

    “是嗎?”

    丟下這句話,九娘便去了一旁案幾處坐下來用飯。

    蓮枝疑惑的喃喃︰“難道不是嗎?”

    九娘笑而不語。

    *

    次日的情形並未如蓮枝所想那般進行。

    一眾人聚在安榮院請安,老夫人只字未提昨日發生之事,似乎並不記得自己昨日差人送了碧玉膏,也似乎並不知曉蕭九娘和蕭十娘兩人的遭遇,甚至當著眾人的面,又關心詢問了朝霞郡主的身子一番。

    崔氏和鄭氏兩人的眼神晦暗莫名,臉上卻是笑盈盈的,仿若昨日暗里查探之舉,並未發生過。

    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和睦與自然,蕭九娘半垂的眼中卻是多了一絲譏誚。

    之後從安榮院離開,蕭九娘和蕭十娘自然又去崇月閣了,再度重復了一次昨日所發生的事情。

    朝霞郡主一直未露面,很是沉得住氣。

    到了傍晚之時,回到翠雲閣。蓮枝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幫九娘敷臉時,滿臉的凝重之色。

    晚上安寢之前,翠雲閣的院門被敲響了,卻是蓮枝早先一個相熟的婢女。她是替蓮枝家里人帶信而來,將蓮枝叫去外面說了一通話。待蓮枝回來卻是跟蕭九娘說,來人並不是替她帶信,而是給靜心齋蕭十娘那里帶的話。

    原話說得蓮枝一同霧水聽不明白,不過她倒也一字一句復述給蕭九娘了。

    可以,明日。

    只有四個字,簡直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蕭九娘卻是聽懂了。

    ‘可以‘是回答她之前所說合作之言,明日大抵指的是,明日可能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看來蕭十娘準備出手了。

    ……

    次日,如同前兩日一般。

    看來朝霞郡主是不將兩人曬脫一層皮,是不會罷休的。

    這種法子看似簡單粗暴,卻極為好使。要知道女兒家的容貌最是重要不過,再好的傷藥也經不起這般烈日折騰。頭一次牛乳冰敷加上碧玉膏還算好使,可連著這麼來就不行了。

    沒看見今日蕭九娘和蕭十娘氣色差了一截?

    其實也不算是氣色差,而是被曬黑了,且被曬傷的皮膚沒有緩過來,原本白皙溫潤的皮膚已經沒有那種嫩生生的感覺,而是變得干燥,甚至隱隱有皮屑感,想必再照著之前來一日,兩人被曬脫一層皮是必然的。

    頭頂上的烈陽宛如火爐一般,散發著高溫。

    炎熱、悶躁,蟬在樹梢上知了知了的叫著,讓人心中無端升起一股煩躁感。

    蕭九娘渾身汗濕了個透,身旁的蕭十娘也差不多跟她是一樣的狀態。

    幸好里面只是說讓她們等著傳喚,並未說是懲治,倒也沒拘著不讓兩人喝水。前日蓮枝厚著臉皮找崇月閣下人討水,那些婢女倒也給她了,有了水的緩解,蕭九娘和蕭十娘才沒有中暑過去。

    頭一日蓮枝和蕭十娘的婢女如花陪著兩人曬了一日,次日九娘便沒有讓蓮枝來了,十娘也是如此。能做貼身婢女的自然是心腹,自己是一定跑不掉了,何必拖著人一同受罪。

    與外面完全相反,崇月閣內很是涼爽。

    布置華麗的內室一派靜謐,在靠牆角的位置,放了兩只偌大的鎏金獸首冰釜,絲絲寒氣從中繚繞而出,給整個屋內增添了幾分清涼之意。

    朝霞郡主斜靠在軟榻上,半闔著目,腿上搭了層薄綢褥子,一名婢女跪在軟榻一旁替她輕輕的捶著腿。而牆角鎏金冰釜那處,韓雲娘跪著一旁,被凍得臉色發青,卻又不敢牙齒打顫,生怕驚擾了睡夢中的人。

    忽然,內室的門砰的一下被撞了開來。

    蕭杭從外面走了進來,滿臉都是惱怒之色。他劍眉怒豎,俊目怒瞪,本來怒不可遏之色,在見到跪在冰釜旁邊被凍得瑟瑟發抖的韓雲娘,更是添了三分厲色。

    “你這個毒婦!”

    他一腳踢翻了旁邊的憑幾,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嚇得一眾婢女們俱是跪了下來,朝霞郡主也從睡夢中睜開眼。

    待看到怒不可遏的蕭杭,她先是柳眉豎起,緊跟著舒緩眉梢,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怎麼了?鼎鼎大名的清安居士,是什麼事情讓你發如此大的怒火?”

    若是不聽那話中的譏諷之意,只看字面的話,這確實是一句安撫之言,可惜……

    “李朝霞!”

    蕭杭咬牙切齒地念著朝霞郡主的全名。

    朝霞郡主自榻上坐了起來,一旁的跪著婢女趕忙立起,扶著她站了起來。她撢了撢身上的六幅石榴裙,輕挑眉梢,“要發你清安居士的脾氣就去別處發,我這崇月閣里可經不起你如此大張旗鼓。”

    “你——”

    朝霞郡主諷笑了一聲,目光移到冰釜那處看起來極為可憐的韓雲娘身上。

    “讓你侍候碗湯藥你也能弄灑,要知道那可是阿家送與我的藥材,那麼珍貴的藥材,賣了你都不夠賠的。行了,也懲治了幾日,我大人有大量且饒了你,下次警醒些。”

    “是。”韓雲娘伏在地上叩了一個頭,“謝郡主恩賞。”

    “滾吧。”

    朝霞郡主一揮手,韓雲娘立馬踉踉蹌蹌退了下去。

    待韓雲娘退去,朝霞郡主轉首面向蕭杭,目光暗沉,“你若是因為這賤婢而來,就可以走了,她打翻了我的藥,我懲治她也是對阿家那里有所交代。”

    朝霞郡主這理由確實也說得通,安國公夫人送來的珍貴藥材,若是換一個奴婢糟蹋了,大抵也只有打死或者發賣的下場,韓雲娘這待遇還算是輕的了。

    “那九娘和十娘兩個孩子,被你晾在外面暴曬了幾日,你做何解釋?”蕭杭咬牙切齒道。

    “哦,你說她們?你也知道我最近身子不太舒坦,服了藥總是昏昏沉沉的,嗜睡得厲害。她們來了,我正在休息,下人不敢通報也是正常啊。”

    “好好好,你有理!”蕭杭本想發怒,不知想到什麼,竟然壓抑住了怒火,俊臉上一片扭曲。

    “我不跟你這毒婦糾纏!”

    說完,他一揮廣袖,轉身便大步往門那處去了。門扇發出砰地一聲巨響,又彈撞了回來,吱呀吱呀響得極為可憐。

    室中很靜,靜得有些壓抑。

    良久,朝霞郡主冷笑一聲,“蕭清安,你總會來求我的!”

    *

    蕭杭丟下一句‘你們快各自回院子里歇著吧’,便怒氣騰騰的離開了崇月閣。

    蕭九娘看了那背影一眼,低聲道︰“這就是你的法子?”

    蕭十娘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瞼,“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九娘望了廊下那些婢女一眼,道︰“咱們先離開這里吧。”

    出了崇月閣,便是一條綠樹成蔭的青石道,兩人緩緩往前走著。

    “估計你也能看出來,這‘家里’的人礙于某種原因,對她做出讓步了。”九娘突然這麼說了一句。

    十娘愣了一下,點點頭。

    “他們可以退讓,可咱們退不了,見這情形她是想趁著機會把咱們往死里折騰。想必今日你應該看出來了,連阿爹都不能與她抗衡,可見是蕭家肯定出了什麼大事,需要對朝霞郡主容忍,又或者需要對她及她背後的勢力妥協。所以——”

    蕭九娘停下了步伐,望向蕭十娘的眼楮,“咱們這次境況堪憂。”

    蕭十娘緊了緊拳頭,嘴唇也抿得很緊,良久她才說道︰“你既然能分析如此清楚,應該是想到了解決的法子。”

    蕭九娘也沒遮掩,點了點頭,“伯祖父和叔祖父兩位老人家還未回蘭陵,據說馬上就要啟程了。據聞,伯祖曾說過咱們禮儀規矩都不是太好,需要好好教教。”

    “你的意思是——”

    “能不能說動阿爹,讓他去和伯祖父說帶咱們去蘭陵。打著學習禮儀和規矩的名頭,蘭陵祖宅那里歷來注重儀禮,堪稱典範。當然,不光我倆去,而是五人都去。你素來和阿爹親近些,這一番還得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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