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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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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本]半面江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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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00:15: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樹下美人

  奚玉棠對他們這位武林盟主的感覺挺複雜的。

  作為一個試圖奪取盟主之位的野心家,她從不吝嗇用最苛刻惡毒的心思去揣測歐陽玄。他上位的過程頗具戲劇性,撇開卓正陽之後那幾個短命炮灰盟主不提,當年奚玉棠輸給越清風後,歐陽玄不戰而勝上位,威懾力本就不足。然而在位十年,歐陽玄風評好,俠氣重,江湖倒真是比之從前平靜了許多。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放任了她和越清風這等對盟主之位有威脅的人存在。

  說他看重盟主之位吧,他挺看重的。如今的年輕人大多只知武林盟歐陽玄,而不知斷岳門歐陽玄。但若說他不看重……他倒是每屆武林大會都歡迎各方人士前來挑戰他。

  不過大多數人都死在了奚玉棠那一關就是了。

  整個武林都知道歐陽盟主專業背鍋多年,有什麼事甩給他,他頂多苦笑兩聲就接下了,好說話的很。但與此同時眾人也知他們這位盟主,野心有,實力有,手段有,但就是沒有與之相匹配的狠勁。

  換她是歐陽玄,玄天教絕不可能有發展壯大的機會,【奚玉棠】和【越清風】這倆名字早就隨著人化成一抔黃土了,哪還有參加武林大會這種好事?不說別的,就拿最近的刺客之事來說,若她是歐陽玄,別說什麼秋遠,就是越清風親至,該闖觀瀾院也就闖了——大不了事後說看見刺客蹤跡,此舉是為了保護玄天教主唄?

  誰還能拿武林盟盟主,堂堂正道領袖如何?

  想成大事,必須心狠,該捨得舍,該棄便棄。

  既想有所圖謀,又想當一個真正心懷寬廣敦厚豪邁的俠士,那不是在開玩笑麼?

  雖然奚玉棠心裡已將下毒之事按在了盟主頭上,然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中間出了什麼變故,這次單獨會面,歐陽玄居然談話間流露出了一絲拉攏之意,不僅對她噓寒問暖多加關心,還做主當面送了許多療傷聖藥,就連奚玉棠告辭下山都被他極力挽留,希望她能不缺席武林大會。

  除此之外,他居然還主動解釋了刺客之事,當他拿出從刺客身上打下來的半塊沾血的「聽雨閣」令牌時,奚玉棠已經被他的態度搞蒙了。

  難道要改懷柔?

  溫水煮青蛙?

  奚玉棠想不明白他的意圖,當然也不敢應承什麼,勉強在華清院留飯後,婉拒了歐陽玄邀她下棋,懷著滿腹心思走了。

  一頓飯吃得倒是賓主盡歡。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滿桌子的菜,歐陽玄都是先動了筷子以後才熱情地招呼她,彷彿要親身證明自己並沒有下毒,也不會下毒。

  橄欖枝都快戳到她臉上了啊……

  帶著一肚子疑問回了觀瀾院,奚玉棠入眼便見到沈七坐在庭院中央的樹下,懶洋洋地指點著司離分藥材,一旁呂正則埋頭石桌前處理公事。

  ……寧靜祥和得不像話。

  「教主回來啦?」司離首先發現她,俊俏的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奚玉棠在呂正對面坐下,對司離勾了勾手指,「來,有件事交給你去辦。」

  司離丟下藥材湊了過去。

  從呂正臂下抽出一張空白信紙,奚玉棠走馬游龍地寫下幾行字,吹乾後遞過去,「回趟雪山,把這個交給迎秋。」

  話一出,沈七和呂正也都停了動作。

  司離接過信快速掃了幾眼,驚訝道,「教主,有人要對我們下手?」

  呂正與沈七也湊了過來,看到上面醜得跟龜爬一樣的字跡,不禁抽了抽嘴角。

  「這一看就是教主真跡……」呂正忍不住吐槽。

  奚玉棠立馬瞪了他一眼。

  「千萬不要學她,聽見沒。」沈七敲了司離一腦殼。

  司離:「哦。」

  奚玉棠:「……」

  清了清嗓,她若無其事道,「我不在,你們要好․好․招待客人,知道嗎?」

  歐陽玄態度有變,令她不得不小心防備,力求萬無一失。她還要在洛陽待一段日子,未免這段時日有人想去雪山上『看看風景』,那就一定要讓他們有去無回,此生後悔上雪山!

  司離秒懂,「是不是歐陽盟主不讓您下山?」

  奚玉棠警告地看他一眼,後者吐了吐舌頭,拉著呂正安排行程去了。

  兩人依次離開,只剩沈七和奚玉棠,後者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剛放下手,便見一杯熱氣嫋嫋的藥茶擺在她面前。

  奚玉棠看了沈七一眼,默默端起喝了。

  「還記得那日你中毒甦醒後說的話麼?」沈七問。

  「記得。」奚玉棠笑道,「我到哪兒都帶著你。」

  「很好。」

  說罷,他重新回到樹下,接手了司離先前未做完的活計。

  「那個……」奚玉棠視線跟隨,「離火草的事,我覺得……暫時沒戲了。」

  沈七手中分揀著藥材,頭也不抬道,「猜著了。」

  昨日他到越清風院子,見到那脖子上的傷,就猜這倆人不僅沒有談攏,也許還談崩了。

  「對不起。」奚玉棠小聲道。

  沈七動作不停,「何出此言?」

  奚玉棠揉揉鼻子,沒有回答。

  他們二人相識於微末。彼時奚玉棠僥倖從雪山一戰活下來,假死昏迷數月不醒。當年的藥王谷谷主被鄒青強行提來幫她看病,沈七便是跟著谷主的小尾巴。

  後來奚玉棠保住了命,谷主便留下沈七獨自返回,卻在路上遭遇賊人身亡,同行護送的教眾也全部死在當場。等沈七得知消息時,他已被藥王谷除名,原因是投靠魔教。

  於是沈七脾氣一倔,便真的在玄天教住下了。

  當時奚玉棠雖性命無憂但身體極弱,每天不吃不喝不說話,是沈七硬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不說,還努力幫她將身子調養好。

  後來,為報救命之恩,奚玉棠將《素九針訣》這本醫經無償送了沈七。兩年後他下山,說要錘煉醫術,將所學融會貫通,一走便是三年。奚玉棠幾乎以為他不會回來了,然而某一天卻又在山門前見到了他。

  他不提《素九》之情,就一副『我學了你給我的東西,就給你做事,你養我』的態度,讓奚玉棠在笑他莫名其妙的自尊之餘,也有些感動。

  可以說,她這條命,是沈七的。

  「總之我覺得,除了離火草,應該還有別的方法啦。」奚玉棠諂媚地湊到青年旁邊,挨著他坐下,拿起藥材幫忙分揀,「我這毒又死不了人,就是難受點,耐不得寒而已。」

  啪地一下,沈七打掉了奚玉棠的手,「別添亂。」

  「哦。」

  結果沈七也分不下去了,丟下藥材,從懷裡掏出一紙字據遞了過去,「離火草我賒了,拿越清風的診費抵,此間事了就去蘇州取。」

  奚玉棠接過掃了一眼,感動得一塌糊塗,「小美QAQ」

  「滾。」沈七一腳踹了過去。

  ————

  當日,送走司離,奚玉棠便繼續閉關了,一連悶在房裡數日,直到把先前的消耗都補回來才出了房門。

  剛一出門,就見到了一個絕不可能在她院裡見到的人——

  只見熹微晨光下,懸鈴木前,一道窈窕的身影背對著她站在那裡,聘聘嫋嫋,黑色瀑布般的長髮輕垂在身後,一襲鵝黃色煙羅衫在晨風吹拂中隨著青絲輕輕搖曳,若隱若現的側臉猶如剛剝了殼的雞蛋,只看一眼,都好似整個心神要被吸過去一般。

  絕美的景致,絕美的人。

  奚玉棠默默讚歎。

  而等女子轉過身時,即便是見慣了美人的奚玉棠,都忍不住贊其一聲好樣貌。那煙波一般含情帶怯的眼睛看過來時,教主大人的半邊身子都是軟的。

  ……世人皆言江千彤為天下少見之美人,比其師柳曼雲當年風采更盛,如今一見,果真盛名之下無虛士。

  作為一個女人,奚玉棠無法否認,江千彤真的是……太他媽的美了。

  自覺在長相上輸了個底兒掉的教主大人,默默嫉妒了。

  奚玉棠維持著高手風範,平靜地望著眼前人,打定了主意要等對方先開口。她實在想不出江千彤找她幹什麼,總不可能是迷路吧?

  「……咦?」江千彤見到奚玉棠,微微一怔,「奚教主?」

  奚玉棠:「……」

  為什麼是這樣的開場白!

  只見對面女子表情逐漸從驚訝變到了驚恐,一雙彷彿被秋水洗刷過的眼眸裡盛滿了不可思議,像是不小心撞破了誰好事一樣。

  「您怎會從越少主房裡出來?!」

  ………………還真是迷路啊!!!

  妹子你還能不能行了啊!你知道你一開口幻滅了我對美女的多少期望嗎!

  奚玉棠內心飛沙走石,表面卻鎮定道,「你走錯了。」

  江千彤:??

  「這不是越清風的院子。」

  話音落,對面女子怔愣一下,一張小臉瞬間充血爆紅,手足無措,站立不安,整個一個大寫的懵逼。

  「我,我……」

  奚玉棠哭笑不得。這麼一個呆萌妹子,柳曼雲是怎麼放心放出來行走江湖的?

  她也不是第一次見江千彤了。當初的秦淮河邊,若不是見她與蕭雲晗畫舫同遊,也不會有之後的事。但那時她離得遠,也未與這位武林第一美人有過半句交談,實在不知她居然是這樣的人設……

  歎了口氣,奚玉棠道,「江姑娘,本座不會拿你怎樣。」

  放鬆,好嗎?不要像個蝦子一樣啊!

  江千彤無比尷尬,天生含情的雙眼羞憤地瞪著鞋面,聽到奚玉棠開口,忍不住抬頭,見她雖淡漠,卻並無嘲諷,心稍稍放了下來,「對不起,我,我想找越少主,但好像走錯了。」

  「沒關係。」奚玉棠乾巴巴回答。

  彼時呂正已起身,端著早飯進了庭院,乍然見到江千彤,整個人一愣。奚玉棠回頭對上他的目光,只見自家堂主表情驚悚,滿臉都寫著『教主你做了什麼!』,看得奚玉棠後牙槽一陣疼。

  沒去理會犯病的呂堂主,奚玉棠看向眼前的小動物,目光從她沾著青泥的鞋面上掃過,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餓嗎?」

  江千彤驚訝地抬頭,見眼前人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小臉擠出笑容,「不……」

  話音未落,只聽一陣咕嚕嚕聲音響起,江美人反應極快地捂上肚子,原本已經逐漸褪了紅的小臉再次爆紅。

  奚玉棠被逗笑,回身,對還在發呆的呂正道,「前廳擺飯,本座與江姑娘一同用早膳。」

  呂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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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00:15: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美人如凶獸

  有江千彤這個外人在,呂正這個堂主安排好早飯就走了。司離一走,沈七又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早起的呂堂主,很寂寞。

  食不言寢不語,奚玉棠和江千彤安靜地解決了早飯。不得不說,雖然屬性略坑,但江千彤禮儀上還是很過得去的,單從吃飯來看,便知她被柳曼雲教的很好,不像一般的江湖女子,倒是有些大家閨秀的影子。

  放下筷子,自有教眾給兩人上了茶。奚玉棠勉強喝了一口便放下,望著對面的少女,開口,「江姑娘怎麼進到院子來的?」

  一上來便是開門見山,江千彤被水嗆了一下,掩嘴咳了兩聲,「……翻牆。」

  奚玉棠:……懂了。

  「我不是有意的!」江千彤有些慌張,「不是,我是說我雖有意翻牆但是……」

  奚玉棠目光淡然。

  江千彤:「……對不起我翻牆了QAQ」

  只憑輕功和隱匿氣息就能繞過她院子裡的守衛,這位第一女俠也不是一無是處。忍不住輕笑一聲,奚玉棠道,「好輕功。」

  江千彤低頭,小臉再次染上紅霞。

  頓了頓,她抬眸,「奚教主,能否請您告知我越公子的住處怎麼走?我是真有要緊事……」

  奚玉棠明白,「稍後本座差人送你。」

  「真的?」江千彤眼眸一亮,「奚教主,您人真好。」

  好人奚玉棠:「……」

  安排人送走江千彤,奚玉棠在呂正飄忽的視線中淡定自如地去了議事書房。然而沒過多久,便見方才送江千彤的小五慌慌張張地跑回來,一進院子便半跪於地。

  「教主,江姑娘遇到麻煩了。」

  奚玉棠放下手中公務,和一旁的呂正對視一眼,開口,「說。」

  對方立刻回稟,「是歐陽教主的二弟子韓文彥攔下了江姑娘,兩人發生了口角,屬下見勢不對,本想幫忙,卻被江姑娘打發回來,說是不想讓屬下難做。屬下左思右想覺得不對,就想著回來報信了。」

  奚玉棠無奈:「通知離雪宮那邊了嗎?」

  小五默默搖頭。

  「韓文彥與其師兄比起來,可算不得君子。」呂正在一旁道,「功夫不差,但據說風評不太好……」

  想到那個呆萌的妹子,奚玉棠起身,「算了,送佛送到西,本座去看看,小五帶路。」

  小五頓時喜笑顏開,兔子般飛奔出門。

  在小五帶領下,奚玉棠很快便趕到了現場,不看不知,一看,頓時大囧。

  只見江千彤一改淑女風範,卷袖撩衫,淡黃色綾羅為繩,將韓文彥綁了個結結實實,而後整個人騎在他身上,拳拳到肉,打得那叫一個鼻血橫飛,慘不忍睹。

  奚玉棠默默看了一眼身邊的小五,後者狂抽嘴角,不忍直視。

  「江姑娘,」小五忍不住開口,「江姑娘!我們教主來了!」

  聽到聲音,廝打成一團的兩人同時停下動作看過來。

  江千彤身子一僵,連忙手腳並用地起身,飛快地整了整衣衫,通紅著雙眼望著奚玉棠,滿臉都寫著『你怎麼來得這麼遲』,眼淚都險些落下。

  奚玉棠:……

  「過來。」她朝江千彤勾勾手,後者低著頭磨蹭著走過來,在她身側站定,委屈地低頭不語。兩人身高相差半頭,江千彤這麼一站,更顯柔弱了。

  「去給韓公子鬆綁。」奚玉棠吩咐。

  韓文彥在小五的幫助下手忙腳亂地起身,吃痛地捂著流血的嘴角,怒瞪江千彤,「你給本公子等著!總有一日要你答應!」

  「等什麼!」奚玉棠冷聲道,「一個大男人,被個小女子打得無法還手,還有臉了?」

  韓文彥被戳中痛處,頓時跳腳,「是她先下了陰招!若不是……」

  「不是我!」江千彤突然開口,「是你這個登徒子先來拉我!」

  奚玉棠驚訝地看了身邊人一眼,接著再看向韓文彥,後者氣結,想說什麼,但見奚玉棠在場,只好認下這個虧,狠狠瞪著江千彤。

  「此事到此為止。」奚玉棠開口,「小五。」

  小五立正站好,「屬下在。」

  「送韓公子回去收拾一下。」

  「是。」

  韓文彥冷哼一聲,勉強對奚玉棠拱了拱手,陰毒地瞪了一眼江千彤,轉身離去。奚玉棠目送他離開,轉頭,身邊的妹子還低著頭,委委屈屈地左手拽右手,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樣。

  「江姑娘身手不錯。」奚玉棠淡淡開口。

  ……何止不錯啊,簡直出乎她意料好嗎?

  反差太大她有點吃不消啊妹子!

  「是那個登徒子先動手的……」江千彤諾諾道,「奚教主,千萬不要告訴我師父!」

  奚玉棠無語,「本座不是多言之人。」

  見她應下,江千彤長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抬頭,猶豫道,「那,奚教主……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到越公子那裡?我……我不知道怎麼走……」

  奚玉棠:「……」

  她為什麼要來管閒事?為什麼!

  默默盯著眼前妹子的髮髻,奚玉棠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抬步走了。身後,江千彤開心一笑,連忙撿起地上的綾羅,快步跟了上去。

  沒跑兩步,她便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奚玉棠倏然回頭,見妹子尷尬萬分地打算從地上爬起來,結果腳一軟,險些又倒下。

  「……腳傷著了。」江千彤諾諾解釋。

  奚玉棠無奈地望著她。

  「不,不用在意。」江千彤慌忙擺手。

  幾步走回來在她身前蹲下來,奚玉棠伸出修長的手指摸了摸她的筋骨,接著二話不說一扯一推,只聽頭頂一聲忍痛的悶哼,放開了手。

  「試試。」她道。

  江千彤試著動了動腳,果然已經好上許多,頓時笑了,「好多了,謝謝。」

  「回去還是要包紮,注意不要多走動。」

  奚玉棠說罷,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突然伸手一把抱住江千彤的纖腰,道一聲『得罪了』,接著腳下輕功一起,攜著人直接飛向驚鴻院。

  她也沒多想,反正都是女孩子,也沒輕浮之意,只想趕路。而江千彤除了開始一聲驚呼外,一路也沒開口,小手緊緊攥著奚玉棠的衣襟一角,直到兩人到達目的地,才略紅著臉道了聲謝。

  奚玉棠轉身欲走。

  「……不一起進去嗎?」江千彤開口,「我,我這次不敢翻牆了……」

  奚玉棠:「……」

  不要對她使用美人計!她不會上當的!!

  「……好。」

  「多謝奚教主!」江千彤瞬間破涕為笑,「您真好!」

  二次被發好人卡的奚玉棠一路黑著臉進了驚鴻院大門,這次,她身後屁顛屁顛地跟了一個小尾巴。

  ###

  等越清風見到兩人時,奚玉棠已經陪著妹子說了好一會話了,雖然都是對方在說她在聽。

  見他到來,奚玉棠立刻起身欲走,誰知還沒來得及邁腿,便聽某人在越過她身邊時輕描淡寫一句低語,「跑什麼。」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打算跑的?!

  奚玉棠咬牙收腳。

  「越公子。」江千彤起身施禮,「冒昧來訪,請見諒。」

  越清風回禮,蠶絲錦帕掩嘴咳了幾聲,秋遠在他身後捶背幫他順氣。

  奚玉棠掃了一眼江千彤。這妹子會變臉嗎?畫風太正常了吧!

  「兩位慢談,本座先告辭了。」她開口。

  她是真不願見越清風。

  江千彤看了一眼奚玉棠,又看向越清風,臉上隱顯請求之色,「越公子,讓奚教主留下可好?小女子接下來想說之事,也想讓奚教主聽上一聽。」

  越清風咳嗽著點頭,「無妨,江姑娘請坐。秋遠,上茶。」

  頓了頓,又加上一句,「給奚教主白水。」

  走不了的奚玉棠:「……」

  「咦?」江千彤不明所以,「奚教主不喝茶嗎?可是方才……」

  奚玉棠咳了一聲,打斷她的話,「本座近日……胃寒。」

  「可是白水那麼難喝……」江千彤小臉閃過同情,「那我也陪奚教主喝白水吧。」

  越清風:「……」

  奚玉棠:「……」

  乾脆全部將茶換成白開水,秋遠頂著自家公子不爽的臉一臉無辜地站到了角落。

  江千彤見奚玉棠留下,心下大定,猶豫片刻,開口,「越公子,我聽說蕭閣主中毒之事,是您在打理?」

  越清風微微頷首,「是在下。」

  江千彤袖下的手指糾結地扯在一起,「小女子有話想說……我與蕭少閣主並無私情,唐、唐姐姐真的誤會了。」

  越清風眉尖一挑,看向奚玉棠。後者八風不動地端著杯子喝水,聞言毫無反應。

  江千彤深吸了一口氣,「我與蕭少閣主當日在秦淮河偶遇,當時畫舫上除了我,還有小女子的幾位同門師姐妹,她們都知道的,蕭少閣主當時同行的還有一女子。那女子與我們並不相識,蕭閣主喚她念妹妹。但我不小心見了她的隨身玉佩,而且聽見了她與別人說話……」

  江千彤躊躇了一下,似是下定決心般,「她是紫薇樓的弟子。」

  咣當一聲,白玉茶盞滾到了地上。

  屋內三人齊刷刷望過來,奚玉棠慢吞吞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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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00:15: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紫薇樓

  手滑……

  這種毫無誠意的解釋你覺得我們會信?

  越清風目光深幽地看了奚玉棠一眼,轉而對江千彤道,「江姑娘,紫薇樓已多年未出江湖了,咳咳咳……你確定?」

  江千彤憂心忡忡地點頭,「我確定,我聽到了。而且我還聽那女子說,淩霄閣閣主蠢不可及又頑固不化,只有蕭雲晗接下閣主之位才好行事……可我當時沒多想。」

  紫薇樓……

  奚玉棠低垂著眼眸,廣袖之下的手微微蜷起。

  上一任樓主卓正陽身死後,當年如日中天的紫薇樓便逐漸式微,之後很快便宣佈解散。江湖人皆知紫薇樓不再,卻不知這個門派並未解體。但她奚玉棠知道,因為紫薇樓曾送過她一個『大禮』。

  只可惜那些人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像蝗蟲過境,等奚玉棠回過神,接手教主之位時,這個門派早就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不僅老巢人去樓空,江湖上也不再見一個弟子出沒。

  越清風和江千彤還在就紫薇樓的事確認著細節,而奚玉棠的思緒卻早就飛到了十幾年前的某個雪夜。她躲在雪堆裡,小小一團,凍得渾身僵硬眼前發黑,唐家小姐姐離她不遠,被追上山的人發現,拎小雞一般提起來,說了些什麼她聽不清,接著便見小表姐被一刀割喉,鮮血濺了一地,染紅了那人的衣擺,也染紅了他腰間的玉佩。

  越清風沉思著,許久才問道,「此事,江姑娘可同他人講過?」

  江千彤搖頭,「紫薇樓多年不出江湖,我也以為是自己看錯……但蕭閣主身死之事,讓我又想起了那天聽到的話。小女子覺得,此事可能會對越公子有用,左思右想不得安寢,這才冒昧來訪的。」

  「柳曼雲知道麼?」奚玉棠突兀開口。

  江千彤怔了怔,搖頭,「我沒同師父講過,師父不准我提起蕭雲晗……奚教主,你向唐姐姐解釋一下可好?」

  望著眼前少女通紅的雙眼,奚玉棠輕輕點頭。

  若是她不應下,恐怕將來當她宣佈唐惜惜身死時,這件事將成為江千彤一輩子的陰影……本就是她加以利用了對方,這些小事,既然能寬她的心,答應了也無妨。

  「此事干係重大,江姑娘今日這番話,出了這個院子便不要再說與他人了。」越清風開口。

  江千彤點頭,「小女子懂的。我功夫不濟,惹上了麻煩恐自身難保。」

  見她如此識時務,越清風甚是欣慰,「江姑娘果真秀外慧中。」

  能被名震天下的越少主誇一句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江千彤微微一怔,眨了眨眼,小臉羞紅,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奚玉棠。

  奚玉棠:「……」

  越清風:「……」

  秋遠:「……」

  等等,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

  一番友好的交流情報早茶會結束,又一次在妹子軟綿綿的乞求目光中敗下陣來的奚小教主主動承擔了送妹子的任務。

  頂著越清風和秋遠詭異的目光成功地將江千彤送回離雪宮駐地附近後,奚小教主幾乎是狼狽地輕功跑路了,不過並沒有回觀瀾院,而是折回了越清風那裡。

  妹子所言之事對她至關重要,加上牽扯到蕭承之死,作為同盟,她有必要和越清風說道說道。

  似乎早料到她會去而復返,越清風只淡定地打發了秋遠去準備茶點,隨即便引著奚玉棠移步內室。剛坐下,便聽他涼涼道,「不跟我冷戰了?」

  奚玉棠身子一僵,一本正經回答,「什麼冷戰,我怎麼不知道?」

  越清風又好氣又好笑,意有所指地抬抬下巴,「剛才那個怎麼回事?」

  奚玉棠:「……」

  她也不知道,好嗎?

  一早上心好累,求別問。

  想想不對,奚玉棠狐疑地看著越清風,「你這語氣怎麼回事?」

  越清風:「……吃醋?」

  ……你贏了。

  尷尬地咳了一聲,奚小教主一臉天真道,「江姑娘確實很好。」

  雖然今日,這位武林第一美人有誘她作筏的嫌疑,但人美聲甜性格呆萌,還附帶路癡屬性,十足的女主角配置有木有。

  越清風:……好煩人,不想跟她說下去了。

  「姑娘家的名譽豈能玩笑,慎言。」越公子板著臉開口,「不如奚教主說說紫薇樓與你的淵源?」

  奚玉棠頓時板起了臉,「越清風,我真討厭跟你聊天。」

  越清風扶額,他也吃不消,謝謝。

  總是沒說兩句就開嗆,要不然就動手,就不能好好坐下來談個風花雪月聊個人生苦短……

  心好累。

  紫薇樓時隔多年重出江湖,這事說小不小,說大,暫時也看不出什麼緊要之處。但既然值得奚玉棠去而復返,越清風便直覺需要慎重對待。

  作為當年的第一大派,紫薇樓可謂是其名一出,天下一震,非是今日歐陽玄的斷嶽門可比。紫薇樓主卓正陽是個天下少有的武功奇才,是他師父寒崖老人最得意的弟子,在當年那個年代,奚之邈這個魔頭都只能在他面前稱一聲後輩,放眼天下更是鮮有對手。

  卓正陽在武林盟主位子上一坐數十年,紫薇閣的根基已然龐大到動一動都能讓江湖天翻地覆的地步,可就是這樣一個門派,當掌門一朝身死,居然就這麼樹倒猢猻散了。

  這事直到現在想起來都處處透著一股詭異,而越清風不明白的是,紫薇樓能和奚玉棠扯上什麼聯繫。

  十幾年前玄天劇變時,正是他病得最厲害的時候。能從當年那種險而又險的境地中活下來,他已是用盡了力氣,根本無法關注外界發生了什麼,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能分出多餘精力來關注天下大事。

  等他終於想起遙遠雪山上那個門派,想起奚玉嵐和奚玉棠時,距離玄天劇變已過去很久,當年參事之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別說他越清風不知,就是江湖上許多人都不知雪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唯獨玄天教的沉寂和名存實亡,是真實存在的。

  若說奚玉棠此人,越清風自認是瞭解的,唯有在這件事上,他始終無法確定她在打算什麼。父母雙亡,兄長失蹤,玄天劇變,這些均是她親身經歷過的,但怪就怪在,她在接手了教主之位後到現在近十年裡,一點都沒有流露出追查昔日之事的意思。

  但她也確實在這十年裡做了許許多多的事,無論是經她的手,還是她親自動手,死在玄天教手下的人不計其數。可神奇的是,他們每次都師出有名,毫無把柄落下,反倒是一次次刷新他的猜測,也刷新著整個江湖對玄天教的認知。

  想來,這大概也是奚玉棠能執掌玄天多年的高明之處了。

  越清風靜如止水地望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心裡逐漸有了答案——如果硬要將奚玉棠和紫薇樓聯繫在一起,那麼他能想到的,除了當年的玄天劇變外,沒有別的。

  有時候,答案就是這麼的匪夷所思。

  兩人在內室密談了許久,初步達成共識,決定將紫薇樓重出江湖一事暫時秘而不宣,同時,各自派人探查消息,搞明白對方在做什麼,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奚玉棠咬死不說她和紫薇樓的淵源,越清風也默契地不問,有些話點到為止,多說多錯,反而傷感情。兩人如今能坐下來和平商談已是奇跡,更多的,不能苛求了。

  至於武山之上隱隱籠罩的陰影,奚玉棠表示她並不急。幾天前和歐陽玄的會面讓她隱約意識到對方似乎是想拉攏她。橄欖枝都伸到了眼前,她若是不接,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唯一的分歧在於蕭雲晗。

  據探子回報,這位少閣主已經快到洛陽境了,也就是說,不出十天便能在武山上見到他。他來,一是給父收屍,二是找麻煩。

  當初奚玉棠還想著冤有頭債有主,只收拾蕭承而放過淩霄閣和蕭雲晗,誰知計劃跟不上變化,蕭承猝死,兒子立刻便以弱者身份跳出來攪混水……別說奚玉棠心裡煩,恐怕就連歐陽玄都不想應付。

  下毒之人沒找到,仇家卻活得好好的,蕭雲晗真若是找奚玉棠麻煩,情理之上倒還說得通。所以奚玉棠堅持將蕭雲晗交給她收拾。只可惜越清風不同意。

  「怎麼,還怕我斷了淩霄閣傳承不成?」奚玉棠涼涼望他。

  越清風搖頭,「怕你下不了手。」

  奚玉棠:「……」

  聽聽,這種殺伐決斷的話竟出自名震江湖的越少主之口,誰會信!

  「你到底還是不是武林正道人士了……」奚玉棠哭笑不得。

  越清風掃她一眼。

  他從來就不是好嗎?

  能和魔教少主成為相親相愛師兄弟,還對現任魔教教主有企圖的人,你能相信他有多正道?

  他沒變成旁門左道就不錯了。

  「無論你是否想殺他,我都會建議你別沾手,越沾麻煩越多。」越少主淡淡道。

  奚玉棠皺眉,「他打我左臉我還不能卸他胳膊了是吧?」

  一般不都是接【右臉送過去讓人打】麼……

  越清風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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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00:15: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武林大會召開

  最終奚玉棠還是沒能在這件事上和越清風達成共識,而幾天後,蕭雲晗也到了。

  當初因為蕭承之死而推遲的武林大會,也到了再次召開之日。

  自從確定了武林大會召開日期,洛陽城就開始源源不斷地湧進各種武林人士。

  行走江湖諸多不易,誰不想闖出一片名聲來?英雄不論出處,武林大會給眾人提供了一個成名的捷徑,只要能在擂臺上一戰成名,隨之而來的便是各方拉攏、金錢財帛、美女環繞、鮮衣怒馬。

  這是一次出人頭地的機會,也是各方勢力檢驗弟子學武成果和招攏人才的途徑。哪個大俠不是曾在武林大會力戰群雄的?哪個門派勢力不是以此吸收新鮮血液的?

  人有欲,便有利,武林大會永遠都不愁無人參加。

  不說從幾天前,武山之下方圓十里就開始駐紮各種江湖豪傑,官道旁的小茶肆、破客棧、爛驛館和更爛的破廟更是爆滿,就連武山之上也一夕之間多了許多提刀挎劍背長槍的武林同道,可謂群魔亂舞熱鬧非凡。

  蕭雲晗就是在這樣一種盛況下,艱難地上了武山。

  ……據傳光是在山門口就堵了將近兩個多時辰。

  奚玉棠聽到手下回報時,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沒想到時隔多年,她竟然還能側面感受一把古代的堵車盛況。

  不過這也證實了蕭雲晗的武功並未恢復,本就有傷在身,又遭逢父親身亡,披星戴月而來,能好才怪了。若他狀態良好,又怎麼可能將區區堵車放在眼裡?

  恐怕早就殺到觀瀾院門口了。

  武林大會基本算是江湖人士的大聚會,不光有無數俠士們要一睹風采,朝堂那邊也會派人參與其中,與其說是共襄盛舉,不如說是側面監視。俠以武犯禁,雖說江湖草野與廟堂之上相距甚遠,但沒有哪個當權者願意這群不服管教的江湖人士鬧出事來,如今司氏王朝雖對江湖之事頗為放縱,卻也沒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多年來,這已經成為了兩方默認的潛規則。所以當奚玉棠來到特意搭起的觀禮台時,見到神都使下轄錦衣司之人坐在歐陽盟主身邊,也只是眼皮微抬,並無驚訝。

  這次,錦衣司那邊領頭的是兩個人,一老一少,老的奚玉棠認識,名宋季同,錦衣司僉事,從四品,晚年發福之象,笑眯眯的像個彌勒佛,武功出神入化,近幾屆武林大會,大晉司氏皇室那邊均是派他出席。

  與宋季同一道的年輕人,看起來不過二十上下,氣息內斂,沉默寡言,刀刻般的英俊容貌,渾身氣息冰冷拒人千里之外。奚玉棠從未見過此人,見他呼吸綿長,想來也是內家高手。

  彷彿察覺到她的打量,年輕人抬起頭,鷹鷙般的目光電光火石間落在奚玉棠身上。

  兩人目光於半空中交匯,撲面而來的殺氣直沖奚玉棠,後者絲毫不受影響,淡然自若地收回眼神,向宋季同見禮。

  宋季同笑眯眯地回應,「三年不見,奚教主武功又有進益,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成就,前途無量啊。」

  奚玉棠扯了扯嘴角,「宋大人龍精虎猛,氣勢非凡,晚輩佩服,只望廿載春秋後,能有您一分風采足矣。」

  花花轎子人抬人,好話誰不會說?宋季同爽朗大笑,手指虛點著奚玉棠,回頭對歐陽玄道,「看看,看看,這奚小教主年紀不大,不僅嘴皮子會耍花樣,臉皮也是越來越皮實了!當年那個傻小子不見咯。」

  他大半輩子都在和江湖打交道,雖然身在官門,然脾性做派江湖氣十足,武林中人都樂於買帳,聲望自然也水漲船高。

  歐陽玄很給面子地跟著笑起來,「奚教主,你可來遲了,要罰啊!」

  奚玉棠笑著應了。

  氣氛一片和樂融融。

  「奚教主恐怕還沒見過衛千戶吧?」歐陽玄指著宋季同身後的年輕人道,「衛寒,衛千戶,宋大人的得意門生。」

  噗——

  不遠處,越清風一不小心被水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

  奚玉棠眼角餘光掃了他一眼,強繃著臉對衛寒點點頭,神情自若地帶著兩個屬下入席,剛坐下,她便將頭埋進了沈七肩窩,也跟著咳嗽起來。

  站在柳曼雲身後的江千彤見兩人都咳成這副模樣,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那天驚鴻院的情形,小臉憋得通紅,嗔怪地瞪了兩人一眼,又忍不住悄悄打量衛寒。

  真是個好名字啊,衛千戶……

  宋季同來之前便聽說了奚越大戰之事,見兩人均是一副快把肺咳出來的模樣,好生安慰了幾句,將此事揭過了。

  倒是他身後的衛寒,目光如刀地盯著奚玉棠的背影看了好一會。

  見人到得差不多,歐陽玄大手一揮,宣佈武林大會正式開始。

  武林大會設比武項,各大門派均派出本派精英弟子參加,其他江湖人士也可上臺挑戰,前三甲可獲得獎勵,勝出者若有一爭盟主之位想法的,可與歐陽玄決一高下。

  奚玉棠前幾次很熱衷於挑戰盟主的,只可惜遇見了賤人。

  她好不容易停住笑,看向對面的越清風,後者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看得人牙癢癢。

  比賽很快開始,另外兩個擂臺上的人,奚玉棠聽都沒聽過,自然不會多關注,倒是歐陽玄二弟子韓文彥對戰血殺殿弟子的比武她多看了兩眼。

  韓文彥這人雖人品不怎麼樣,武功還是過得去的,就是心思不純,出手不夠磊落,比不得他的師兄林淵。不過他倒是有個風流皮相,身穿天青色長衫,衣擺處繡著青竹,舉手投足間挺能唬人,看得台下許多少女臉頰發紅。

  對手血殺殿弟子顯然不是嫡傳,武功招式雖有一絲血殺殿八部血魂掌的影子,但顯然還沒入門,實力不濟,很快便敗下場。

  第一戰韓文彥開門紅,台下一片歡呼。

  他驕傲地揚了揚下巴,目光環視一圈,也不知是不是奚玉棠錯覺,他好像特意往江千彤所在的方向看了幾眼。

  他志得意滿下場,換上另外兩人繼續對戰。

  宋季同贊許了幾句,隨口將話題一轉,「奚教主,不知玄天教此次派了哪個弟子參加大比?」

  奚玉棠正和沈七咬耳朵,突然聽到宋季同發話,隨手將剝好的橘子放到空盤內,道,「玄天教比不得在座各派傳承多年,弟子也學藝不精,晚輩沒打算讓他們出來丟臉,免得貽笑大方。」

  「武林大會切磋為主,主要還是交流學習,奚教主太謙虛了。」宋季同搖頭,顯然是覺得她太過謹小慎微。

  奚玉棠無所謂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依單某所看,弟子們之間切磋較量恐怕入不得奚教主的眼,」十八寨的大當家,被奚玉棠和越清風聯手一招扔出去的單行天順口接話。

  話一出,周圍頓時靜了少許,眾人悄悄打量過去,只見歐陽玄和越清風、奚玉棠三人均是一派鎮定,然氣氛卻不受控地尷尬起來。

  前有血玉後有單行天,總有人與朕過不去……

  奚玉棠默默咬牙,只見刀光一閃,一把匕首落入手中。眾人均是一驚,單行天更是直接將手摁在了身邊的刀柄上。

  ……然後便見她慢條斯理地拿過一個蘋果,輕輕巧巧地削起了皮。

  眾人:……

  「宋大人所言極是,倒是晚輩想岔了。」

  她彷彿沒聽到單行天的話,只應了宋季同方才的交流學習之言,手上動作飛快,眨眼間一個蘋果削完,刀光刷刷幾下閃過,蘋果被削掉內核,按平均大小分成小塊,落入空盤之中。

  隨手拿過一根竹簽插在其上,奚玉棠體貼地將一盤蘋果同剛才的橘子一起放到了沈七面前。

  沈七面不改色地叉起一塊塞進嘴裡。

  她看向宋季同,「下次定當帶他們見見世面才好。」

  宋季同點頭,「是這個理。」

  被這麼明顯地忽視打臉,單行天頓時臉紅脖子粗,怒氣橫生。

  彼時第二場戰鬥結束,擂臺附近掌聲雷動呼聲震天,熱鬧景象與觀禮台氣氛形成了鮮明對比。

  奚玉棠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微笑著看向單行天,「單大當家倒是瞭解本座性子,那不如借著東風,你我二人切磋切磋?」

  單行天:「好!」

  說著,便要持刀而起。

  「打什麼打,他要不受傷,你打得過麼你!」坐於奚玉棠下首的烈․直脾氣․傲天幫主不耐煩地拍桌子,「來來來,老單,咱倆打!奚小子都咳成越少主那模樣了,打著有什麼意思。」

  奚玉棠:「……」

  什麼叫咳成越清風的模樣!

  「烈傲天,你何意?」單行天冷哼,「不過是奚玉棠手下敗將,如此維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他爹呢。」

  「嘿我這暴脾氣……」烈傲天瞬間炸毛,抄起雙手鐧就衝了過去。兩人默契地飛下觀禮台,占了個擂臺就打了起來。

  事情變化太快,本是始作俑者的奚玉棠也愣了愣,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歐陽玄和宋季同,兩人都是一副頭疼模樣,擺擺手任他們鬧去了。

  就在這時,侍女前來送酒,一個折疊的紙團悄無聲息地塞進了奚玉棠懷裡。她不動聲色地和沈七說話,借著機會打開紙團,上面僅寥寥幾個字,卻是筆精墨妙,落紙煙雲,讓人忍不住贊一聲風骨。

  「蕭至,靈堂。」

  奚玉棠若無其事地用內力震碎紙條,挑眸看向越清風,後者正與宋季同聊著什麼,笑容如沐春風。

  側身同呂正交代了兩句,打發他去辦事,奚玉棠收起心思,將目光投向了比武台,想著方才宋季同的話,心裡不太是滋味。

  他們玄天,真的面臨著巨大的青黃不接問題。

  如果當初奚之邈能再活上……不說十年,就是五年,玄天教就不至如此。他活得瀟灑肆意,死得寂靜無聲,留下身後令人頭疼的攤子,還有只寫了一小半、說是要收收心,在陪伴兒女成長過程中逐漸完善的自創功法。

  奚玉棠的主修功法甚至不是來自她爹,也與蜀中唐門沒干係——這也是她馬甲一直沒被拆穿的主要原因之一。

  人死燈滅,仇恨卻沒清空,玄天遭遇大劫後,本就不多的底蘊十不存一,而一幫老教眾們都是和奚之邈一個路子,別說收徒了,自己架都打不夠,哪有多餘心思?在這方面他們倒是如出一轍地懶成狗。

  在內憂外患的情勢下,奚玉棠只能走精英路線。而這也帶來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時間不夠。

  崇敬實力的社會,人人都可習武,但習武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走不得一絲捷徑,經驗、眼光、實力一個都少不了,這也是為什麼武林高手多是習武多年之人。奚越之流終究是少數,就是她自己,不也是付出了非常人所能忍受的苦難艱辛,才有今天的麼?

  她已經儘量在解決問題了,但是……沒錢啊!沒錢啊!!!

  真恨不得全員轉職去做江洋大盜!

  好一會,呂正悄悄回來,在奚玉棠耳邊傳音入密道,「人被拖在靈堂,據說要開棺驗屍,裡面應該有『那邊』的人。」

  那邊,就是指越清風了。

  奚玉棠輕輕頷首。

  她讓呂正去查蕭雲晗在做什麼,果不其然越清風出手將人拖在了後山,想來事情沒查清楚之前,她能過上兩天悠閒日子了。

  ……等會,既然呂正能傳音入密,越清風為什麼還給她傳個字條?有病啊!

  「為什麼不直接傳音?」她忍不住傳音越某人。

  「懶。」越清風速答,「內傷深重,用不起。」

  我看你用的很溜好嗎!

  傳音入密是高階武學小技巧之一,向來功力深厚之人可用,然實用性不強,主要還是因為真氣消耗問題。

  奚玉棠暗自翻了個白眼,沒再理他。

  結果對方倒是上癮了,「字寫得如何?」

  「……閉嘴。」

  ————

  既然無人下場,一連幾天,玄天三人都以看客姿態參與其中。沈七雖然不會武功,看過的秘籍不知凡幾,理論知識倒是很足。再加上奚玉棠和呂正兩個老江湖,不出三天就整理出了一套適合年輕弟子訓練的方案,借鑒各家所長,打算回去就推廣。

  沒有傳承的窮逼門派就是如此賤苦賤苦。

  擂臺大比主要是考校各家年輕一輩的實力,像斷嶽門林淵、烈傲天之子烈英、血殺殿文玉山、十八寨楊朝、離雪宮陸靖柔和少林如字輩僧人如見等等如今英雄榜榜上有名的少俠們都有著不俗的表現,若是往年,可能還要再加上蕭雲晗。

  令奚玉棠感到好笑的是,柳曼雲沒派江千彤下場,想想這妹子的風格,恐怕不下場才是正確選擇

  奚玉棠看得興致勃勃,心裡不免有著一絲羨慕。少年青衫,仗劍江湖,縱情風流,快意恩仇,這才是年輕人該走的路。她本應像這些人一樣有著一方自己的天地,有著同輩的夥伴和悉心教導的師長,而不是一入江湖就和老狐狸們笑裡藏刀,每一天活著都像偷來的光陰。

  悄無聲息喝完了一壺酒,等再去執盞時,手背上忽然覆蓋了一個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手。她微微一怔,便聽到身邊沈七輕聲警告,「適可而止。」

  她嘴邊還掛著若有似無的淺笑,渾不在意地拍了拍沈七的手背,聽話地放下酒盞,剛想開口討好幾句自家青梅竹馬,便忽聞遠處一陣騷動。

  抬眸望去,擂臺之上,韓文彥和血殺殿文玉山對上了。

  兩人均是江湖聞名的少俠,看年紀和奚玉棠差不多大,素來沒聽他們有什麼仇怨,今日卻是一番針鋒相對。

  「……文兄今日若是輸了,就自動退出,怎麼樣?」韓文彥道。

  「若是韓師弟輸了呢?」文玉山一身白衫,手持摺扇,端是一番風流倜儻。

  「我怎麼可能會輸!」韓文彥驕傲地仰頭,「文師兄,死心吧,江師妹是不會喜歡你的!」

  被人當眾叫破了心思,文玉山臉色難看,「說得就像韓師弟贏了,江師妹便會答應你一般,別忘了,倘不是蕭師弟不在,還輪不到韓師弟你對上我!」

  「你!」

  ……兩人在臺上吵,眾人在台下看,一時間,所有人都揶揄地望向了離雪宮方向。柳曼雲臉色難看,江千彤更是羞惱不已,反觀血殺殿殿主血殺也面帶尷尬,乾脆充耳不聞低頭喝酒。

  烈傲天前幾天切磋贏了十八寨大當家,還順帶從對方手裡摳出了點好處,心情極好,看熱鬧不嫌事大,拉著自家兒子暗搓搓地問,「你呢?你小子喜歡哪家姑娘?不會也是那江小妞吧?」

  旁邊的奚玉棠險些笑出聲。

  烈英大囧,好好一個耿直少年硬是被自己親爹坑得紅了臉,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一扭頭,就口不擇言地對旁邊的奚玉棠道,「不知奚教主有空否?在下討教一二?」

  奚玉棠頓時一愣,見烈英一副『求你了趕緊答應』的模樣,哭笑不得地拿手點了點烈傲天,搖頭起身,「走著,本座也正好活動活動。」

  烈英頓時如釋重負。

  「你既使劍,本座也用劍如何?」奚玉棠笑看烈英。這小子是這一代年輕人裡最得她青眼的一個,比他爹靠譜多了,都不知烈傲天這個大老粗到底是怎麼生出這麼個文質彬彬又懂禮的兒子的。

  「好!」烈英眼睛一亮。

  「喂喂,奚玉棠你偏心偏過了吧!」烈傲天不滿拍桌,「老子找你打架你怎麼不應?」

  奚玉棠白他一眼,「我跟我侄子切磋你也管。」

  年方18的烈英侄子:「……」

  奚玉棠隨身哪會帶劍,環顧一圈就打算借個兵器。掃到越清風時,後者眉間一挑,奚玉棠暗暗一個白眼,直接略過他,目光落在了江千彤身上。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臺上衛寒突然一抬手,一把佩劍破風而來。

  「用這把。」他冷聲道。

  奚玉棠抬手接劍,看他一眼,道了聲謝,腳尖一點便隨著烈英上了擂臺。

  兩人面對而立,衛寒的佩劍略重,拿到手裡沉甸甸的,奚玉棠掂了幾下熟悉了手感,便對烈英招招手,後者不客氣地拔劍衝來。

  刺,挑,翻,斬,擋。

  五招不過,奚玉棠的劍鞘便抵在了烈英肩上。她收勢,笑道,「再來。」

  烈英原本還氣餒著,一聽,立刻打起精神。然而又是不出十招,劍鞘便再次停在了他的眉心。

  「再來!」烈英喝。

  奚玉棠也不收手,劍鞘一晃直指烈英下盤,「小心腳下。」

  ……

  「劍都未出?」臺上江千彤驚訝地出聲,「奚教主不是不用劍的嗎?」

  柳曼雲掃了自家徒弟一眼,旁邊大師姐陸靖柔耐心解釋,「大巧不工,奚教主的劍招毫無花樣,招招沖的都是烈師弟的要害。師妹仔細看,這一招,烈英橫斬雖威力足夠,卻空門大開。」

  話音剛落,奚玉棠的劍鞘便直破烈英胸前空門,刀鞘成功地抵在了他胸口。

  「果然……」江千彤恍然大悟,「換成是我,雖也知其破綻,出手卻是不及的,奚教主果真眼力十足,功底扎實。」

  陸靖柔點頭,恨鐵不成鋼地點著師妹腦袋,「基本功極重要,不信你可以問奚教主,對方是不是也曾不眠不休站過樁?都像你一樣取巧可怎麼辦。」

  江千彤吃痛捂頭,「師姐別訓我啊……不過奚教主這打法師姐你不覺得眼熟嗎?慢悠悠的,又每劍直指破綻,就是在偷懶嘛。」

  陸靖柔怔了怔,認真看了一會,道:「……像越少主?」

  江千彤:「對對,像越少主!」

  觀禮台眾人:……

  越清風:……

  彼時奚玉棠和烈英三次交手結束,烈英雖輸得慘,但奚玉棠指出了他幾點問題,受益匪淺,實不敢再厚臉皮比下去,拱手致謝後便下了擂臺。

  奚玉棠本也打算回觀禮台,誰知剛轉身,便聽到有人喊著,「奚教主留步!」

  一回頭,居然是一路輕功而來的陸靖柔。

  奚玉棠站住。

  「在下離雪宮陸靖柔,還請奚教主不吝賜教。」陸靖柔落落大方地行了江湖禮,英姿颯爽,「我也用劍,奚教主無需換武器。」

  奚玉棠無語,掃了一眼臺上,發現江千彤一臉期待,恨不得自己下去。倒是這一眼下來,她發現其他人看她的目光有些怪異,尤其是越清風,笑得跟偷吃了雞的狐狸一樣,看得她心裡毛毛的。

  「衛兄,看來在下要多借用你的武器一會了。」她看向衛寒,朗聲道。

  「無妨。」衛寒依然冷冰冰的,「記住人情便可。」

  奚玉棠:「……」

  無奈轉向陸靖柔,奚小教主對她點點頭,陸靖柔大喜,心神一斂,氣勢頓時淩厲起來。

  她比烈英強些,劍法學得極好,和奚玉棠走了四五十招才險險落敗,單論劍招要比奚玉棠揮劍好看多了,但經驗不足,終是差了些。

  陸靖柔心滿意足,收劍向奚玉棠行了半師禮,後者淡笑著受了。另一端,韓文彥和文玉山也形勢逐漸明朗,文玉山終是不敵對手,被韓文彥一劍挑下了擂臺。

  「哈!」韓文彥氣息不穩,顯然也受了傷,「文兄,認賭服輸,江師妹是我的了!」

  大言不慚。

  江千彤氣急敗壞,陸靖柔顯然也怒了,正準備拔劍而上,便聽奚玉棠對臺上的江千彤道,「還不下來,等著本座請你?」

  江千彤頓時一怔,接著小臉露出笑容,提劍而下,落在陸靖柔旁邊,黃鶯般脆生生道,「請奚教主賜教!」

  不遠處的韓文彥剛要向江千彤邀功,見她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便略過自己,站到了奚玉棠對面,眼神瞬間陰鷙起來。

  一旁陸靖柔看看自家師妹,又看看奚玉棠和韓文彥,不明白師妹什麼時候和奚教主有交情了,見奚玉棠對她點頭示意不用擔心,這才懷著心思下臺。

  不遠處韓文彥臉色持續發黑,奚玉棠倒是毫不在意道,「比拳頭還是比劍?」

  江千彤頓時紅了臉,氣急敗壞道,「當,當然是劍!誰、誰會拳法啊!」

  你不會拳法誰會啊!

  奚玉棠默默望著眼前這個假正經的妹子,實在忍不住想提醒一下她之前是怎麼揍人的。

  見江千彤抽劍而來,奚小教主只好歎息著和她過起了招。

  畢竟打過交道,因為蕭雲晗和唐惜惜之事,奚玉棠對眼前這個妹子有那麼一絲小小的愧疚,於是想當然就多了份耐心,不僅沒有像對烈英那樣幾招結束,也沒有向陸靖柔那樣應付,倒是態度認真地和她來了一場切磋比鬥。

  妹子功夫不差,輕功尤其好,腳下步伐靈活多變,就是力量不足,下盤不夠穩,好在佩劍輕巧纖薄,多少彌補了不足,雖沒有陸靖柔功底扎實,但年輕一輩裡也算不錯了,可以看出柳曼雲著實對她下了番功夫。

  直到江千彤將劍招套數全部使完,只防守不進攻的奚小教主終於一個斜挑,將劍鞘架在了她脖子上。

  「呼,呼……」江千彤小臉泛著紅,額上有著晶晶汗水,眼睛亮如繁星,「果然還是輸了啊。」

  奚玉棠收劍,「滿意了?」

  「嗯!」

  兩人齊齊往觀禮台方向走去。

  「奚教主,沒想到你劍也使得這麼好。」江女俠完全忘記了先前兩個為了她兩敗俱傷的苦逼,小兔子一樣興趣盎然地圍著身邊人轉悠。

  「還好,略有涉獵。」奚玉棠一派淡然,「比不上用劍大家。」

  「已經很不錯啦!」江千彤眨著一雙大眼睛,「多謝指教!」

  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不遠處板著臉的柳曼雲,奚玉棠壓低聲音道,「跟我走得近,不怕你師父生氣?」

  江千彤怔了怔,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家尊師,小臉瞬間苦下來,同樣小聲道,「奚教主不是喊師父姑姑麼?」

  這你也信……

  「算了。」奚小教主聰明地換了話題,「韓文彥……」

  「別說他。」江千彤難得氣急敗壞地打斷,「我,我跟那個登徒子沒什麼的!」

  奚玉棠瞄她一眼,「不像。」

  「……」

  頓了頓,江千彤洩氣地開口,「……師父和盟主在商量我的婚事,年齡上我與他相仿,不知怎麼他知道了這事,就……」

  原來如此。奚玉棠恍然大悟,怪不得韓文彥敢如此篤定,原來是有背書的。

  江千彤苦著臉,「好歹朋友一場,奚教主你有什麼法子沒?我不想嫁韓文彥QAQ」

  「有啊。」奚玉棠踏上了觀禮台側邊的臺階,見江千彤驚訝地停住腳步,轉身低聲道,「韓文彥再找你,你就說你心悅越少主。」

  江千彤懵,「啊?可是我不……那個越少主啊?」

  奚玉棠無語。

  「哦哦我懂了,」江千彤突然興奮起來,湊到奚玉棠近前道,「這就是甩鍋,對吧?可是這不是會得罪越少主嗎?」

  奚玉棠險些笑出來,「放心,不會得罪他。」

  「……」

  怔怔地望著眼前帶著半面銀色面具之人,江千彤突然感慨道,「奚教主你和越少主……其實關係很好吧?你看,你連劍法都跟他那麼像……」

  奚玉棠正準備上臺階,聞言,差點一腳踩脫。

  什麼?

  ————

  黑著臉回到觀禮台,奚玉棠先將劍還給了衛寒,接著一屁股坐回了沈七旁邊。見她一副生悶氣的模樣,沈七打量了她幾眼,沒有說話。

  倒是奚玉棠先憋不住了。

  「我劍法像越清風?」她問自己兩個屬下。

  沈七充耳不聞,呂正猶豫了一下,回道,「有那麼一點點……」

  「怎麼可能!」她怒。

  「怎麼不可能……」呂堂主忍不住吐槽,「您和越少主交手最多,對方又是個劍術大家,武學之道,取長補短……」

  奚玉棠:「……」

  以後都不想用劍了!!

  「像越清風才更說的過去,不然怎麼解釋你會使劍?」沈七涼涼道,「還有,寧得罪君子不招惹小人,你沒事撩什麼韓文彥,怎麼對上江千彤就不嫌麻煩了?」

  奚玉棠怔愣片刻,尷尬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啊……」

  「我想什麼了?」沈七挑眉。

  「……我畢竟利用了那妹子嘛。」奚玉棠這句話用了傳音入密。

  沈七白她一眼,算是揭過了。

  「不過還是要小心點。」他暗指人群中神色陰冷的韓文彥,奚玉棠抬了抬眼皮,和對方四目相對後,韓文彥眯著眼,轉身朝後山而去。

  接下來奚玉棠得了閑,酒也不能喝,比武也懶得看,好不容易快到一天結束時,正想著要不要帶著沈七呂正提前退場,又一個字條出現在了她手中。

  「後山來人,不善,你走我善後。」

  悄悄捏碎字條,奚玉棠半眯起眼,和沈七耳語幾句,後者點點頭。奚玉棠起身,準備向歐陽玄宋季同見禮後提前退場。

  誰知,話才說到一半,擂臺方向便起了騷動。

  她抬眸望去,只見擂臺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削瘦卻面容英俊的青年,臉色蒼白,暗藏殺氣,身著白色喪服,手握著一把鋒利至極的長劍,端的是一副剡利冰寒。

  青年朗聲開口,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武山練武場——

  「淩霄閣蕭雲晗,今日挑戰玄天教教主奚玉棠!」

  「替父履約,生死不論!」

  觀禮臺上頓時爆出了一陣竊竊私語。

  「是蕭少閣主?」

  「他終於還是來了……」

  「這是豁出去了啊,居然第一天就下生死戰帖!」

  「何苦呢,奚玉棠是隨隨便便能挑戰的?」

  「……」

  宋季同來之前便瞭解了近日武山上發生的大事,此時見蕭雲晗出現在擂臺上,並不詫異,旁邊少林高僧淨心宣了聲佛號,道了句癡兒。其餘有的看好戲,有的面露同情,有的在替蕭雲晗不值,也有人在說奚教主是遭了無妄之災。

  對方下了生死帖,打著替父履約的旗號,上來就將奚玉棠架在了火上。她接了,是以大欺小,不接,便是心虛,無論如何都會在武林同道面前下不來台。

  「蕭師兄這是幹什麼,關奚教主何事?」一個稍顯氣弱的聲音響起,奚玉棠掀了掀眼皮,聽出了江千彤的聲音——這丫頭搞什麼,當眾為她打抱不平可是要犯錯的。

  果不其然,柳曼雲低聲厲喝了句放肆,江千彤頓時委屈得眼圈發紅。

  遞了個眼神給江千彤示意她別插手,奚玉棠無視了越清風暗含阻意的目光,請示般望向歐陽玄,後者皺了皺眉,想說什麼,旁邊宋季同動了動嘴皮子,又搖搖頭,歐陽玄只好歎了一聲,回敬奚玉棠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老狐狸……

  奚玉棠暗罵一聲,聽到臺上蕭雲晗開始喊第二遍,整整衣袖,阻止了沈七的欲言又止,轉身望向擂臺。

  武林大會有不成文的規定,對方主動挑戰而不應戰視為懦,奚玉棠作為玄天教門面,自然不能授人以柄。而她出面,便代表了應下。

  腳尖輕點,奚玉棠如秋葉般不緊不慢飄至擂臺,身法之乾脆淩利,令無數人眼前一亮,心中暗贊。

  兩人分至擂臺一端遙遙對峙,蕭雲晗眼中仇恨翻騰,握劍之手骨節青白,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而奚玉棠則面色如常,周身氣息收斂於內,雙手束於身後,氣定神閑。

  「替父履約?」她開口,聲色黯啞,卻傳入了在場每個人耳中。

  蕭雲晗冷聲道,「是。」

  「你有傷。」奚玉棠淡淡道。

  「無妨!」蕭雲晗深吸一口氣,「新仇舊恨,你死我活。」

  「蕭閣主非本座所害,本座亦是受害者。」她必須把話說在前頭,擺正立場。

  蕭雲晗緊了緊手指,「廢話少說,來戰!」

  奚玉棠暗歎一聲,內力一震,袖間銀針紅線撲簌簌盡數掉落,袖風一掃,全部落於擂臺下方。接著,她悠悠伸出一隻手,修長如玉,薄繭暗藏,與女子柔荑截然不同,看起來有力分明,紋路簡單清晰,指尖空無一物。

  「你有傷在身,本座亦然,你替父履約,某贊你一聲好男兒。然不欺後輩乃原則,本座今日……單手足矣。」

  話一出,周圍一片譁然。

  觀禮臺上,沈七倏然站了起來,呂正下意識握住腰間刀柄,江千彤震驚地瞪大眼睛,衛寒微微眯起了眼,就連越清風都微微一怔,握拳抵嘴,爆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所有人都驚了。

  好狂妄的語氣!

  單手?

  要知道,蕭雲晗好歹也是英雄榜上有名的人物,雖排名不及少林如見、斷嶽門林淵,也至少是和十八寨楊朝、血殺殿文玉山、烈焰幫烈英齊名之輩,淩霄閣沖雲劍法更是威名遠播,傳承百年……

  玄天教主這是托大,還是真的實力超群?

  可換位一想,對方又何嘗不是在放水?這可是生死戰!光一條不欺後輩,就足以讓人贊一聲俠者也。

  即便蕭雲晗今日真殺了奚玉棠,玄天教也會因此而不墮名聲。反之若奚玉棠贏了,他先是有傷在身,再者摒除武器單手應戰,已是足夠,武林大會各派見證,淩霄閣也不能因此生事。

  一派掌教,理當如此!

  短短瞬息間,在場眾人心中已是萬般念頭閃過,最後全部選擇了噤聲。這是兩派之間的仇怨,尊重武者,才是觀戰之人應當做的。

  放在平日,蕭雲晗定不會接受,然今非昔比,箭在弦上,既然對方選擇單手應戰,他求之不得!

  望著眼前嶽峙淵渟的奚玉棠,蕭雲晗呼吸間已定了心神,眼中堅定之色顯現,手中利劍一抬,起手式已然擺出。

  奚玉棠勾了勾手,劍光閃爍,戰鬥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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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暴雨梨花針

  世人皆知,玄天教教主出入江湖以來戰績卓著,十二歲車輪戰百場全勝,瞿塘峽半招勝烈傲天,淩霄閣蕭承輕易敗於她手下,舉手投足間拿下血殺殿二殿主,雖曾敗於越清風手下三次,但日前兩人武山一戰不分彼此。

  在天下武林人士眼中,這位弱冠之年的玄天教主已然進身高手行列,差一步便是宗師,英雄榜少俠榜單還沒來得及給他排序,她便已經不知何時躍入了能和各大掌門掌教平起平坐的水平。

  而如今淩霄閣少閣主蕭雲晗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挑戰他,此戰還未開始,眾人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兩人雖都帶傷,但玄天教主單手迎敵,此戰還是有看頭的。

  擂臺之上,蕭雲晗一劍刺來,正是沖雲劍法殺招之一劍破九天。上來就是如此淩厲的殺招,讓眾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奚玉棠束手而待,心沉如水,直至劍尖已距眉心不足寸於,才輕描淡寫一個偏頭,劍鋒擦耳而過,凜冽之風帶起一縷黑髮輕飄而起。接著劍鋒一揚便是一招劍轉流雲,奚玉棠猛然後仰,身體如折斷的樹葉,雙腳彷彿釘在地面上,上半身橫蕩一周,任憑長劍貼面而過,周身罡氣護體,不損分毫。

  與此同時,她腳下踏起淩亂而毫無規律的步伐,轉身間便繞至蕭雲晗身後,拇指中指兩根手指併攏伸出,輕輕渺渺點向後心,出手之平靜,彷彿置身空明,無欲無求。

  蕭雲晗一招落空,便知不對,瞬間使出燕子翻身,腳尖一點整個人沖天而上,恰好躲過奚玉棠一擊,待整個人升至最高處後,驟然俯衝,挾著一往無前之勢直指對手天靈蓋。

  奚玉棠腳下一點,身法輕飄如紙片般直退數尺,於擂臺邊緣穩住身形,蕭雲晗一劍走空,劍尖挑起擂臺青磚,層層疊疊直沖而來。奚玉棠面不改色,淩雲步起,忽然消失在原地。

  「晗哥哥小心身後!」

  一個悅耳的聲音驟然自擂臺側方響起,下一秒,奚玉棠無聲地出現在蕭雲晗身側,又是輕飄飄兩指點出,而蕭雲晗聞聲立刻轉身,那兩根無欲無求的手指恰點在了他橫擋而來的長劍劍身之上。

  時間彷彿停滯了一秒。

  只聽轟然一聲,兩人真氣激蕩下,空氣層層起伏如漣漪,直接將圍聚於擂臺周圍的觀戰者齊齊震退三尺,蕭雲晗直退數步,奚玉棠則紋絲不動,只將所有力道卸入腳下,在青磚擂臺上踏出了寸深腳印。

  觀禮臺上,宋季同搖頭歎息,「雲晗師侄的沖雲劍練得不錯,然奚教主怕未出全力。」

  他聲音不小,一時間整個觀禮台寂靜無聲。衛寒立於宋季同身後,望向奚玉棠的目光變得熱烈,握著劍鞘的手緊了又緊,恨不得自己立刻下臺代替蕭雲晗。

  歐陽玄疑惑皺眉,「此式似是同少林禪指略有相似……」

  「阿彌陀佛,只相似罷了。」少林高僧淨心合掌而答。少林功法不外傳,眾人皆知,倒無人反駁淨心的解釋。

  聽到淨心的話,越清風微微蹙了下眉,望向擂臺的眼神晦暗不明,不做聲地放下酒盞,雙手攏於袖下悄然捏緊。

  從他多年前認識奚玉棠開始,他便知她武器是針線,攻擊淩厲身法縹緲真氣充沛,符合一個高手的所有特徵,然而自從這次洛陽相遇,她似乎一直都在刷新著自己的認知——不僅是針線,還善刀,是左撇子,玩的一手好匕首,會用劍……如今還加上一個似像非像的少林禪指,所學之龐雜,已超出他對她的所有瞭解。

  別的暫且不論,只這少林禪指,淨心方才只言相似,卻未說為何會相似,話有不盡,反而倒像是在幫奚玉棠遮掩,便讓人忍不住聯想少林和玄天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武學之道,各人追求不同,但通常都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多技,很容易成為大隱患。大多數高手都會選擇精於一至兩道,像奚玉棠這樣百花齊放的情況極少,即便是功法所需,也應當有與之相匹配的強大的意志力,否則越往後越容易出問題,甚至於走火入魔。

  上次兩人攤牌後,奚玉棠心境出現問題,這種情形換成旁人至少需要閉關多則一年半載,少則月餘,可她卻只用了兩天三夜便壓了下來,且武功更臻一境……這只能證明,她所習功法絕非一般。

  然天地造化公平守恆,既然功法逆天,那麼一旦她有一天走火入魔,必更加棘手。

  學這麼多,未必是好事。

  見臺上奚玉棠應對有餘,沈七悄然鬆了口氣,拉過呂正低聲道,「蕭雲晗敢單挑棠棠定是有所依仗,你小心行事,見勢不對立刻出手,不要顧忌。」

  呂正凝重地點了點頭。

  臺上,奚玉棠飛快地掃了一眼方才出聲提醒蕭雲晗的女子方向,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對方,倒是蕭雲晗長呼了一口氣,望向女子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溫柔。

  接著,蕭雲晗攻勢再次猛烈起來,奚玉棠不卑不亢,態度認真從容。相比對方的步步緊逼,她輕易不出手,即便如此兩人也鬥了個旗鼓相當,局面膠著。

  對手越鎮定,自身越焦急。攻心之策奚玉棠玩得溜的很,很快便逼出了蕭雲晗的左手劍。

  沖雲劍是雙手劍法,蕭承便是雙手使劍的行家,然雙手劍乃高階劍法,以蕭雲晗的功力還不足以將此法發揮自如,融會貫通,達到雙劍合一的境界。因此儘管用出了左手劍,招式一板一眼看來還是左是左右是右,只不過攻擊更為犀利,給對手留下的閃避空間更小。

  對方雙手武器,換成旁人自然會有些捉襟見肘,但奚玉棠……她有淩雲步啊!專業逃命二十年,奚小教主的淩雲步早已大成,在蕭雲晗的雙劍下躲得不要太成功好嗎?

  對她這等高手來說,用了雙手劍的蕭雲晗還不如先前,既然不能左手畫圓右手畫方,那在她看來便是漏洞百出。高手對決講求心靜如水,專心致志,對手功利心太強,已是失了先機,此一戰在奚玉棠看來,必勝無疑。

  不過雖然對方叫囂生死戰,奚玉棠卻並沒打算殺他,至多打到他昏迷數月,或乾脆廢掉武功。兩人段數相差不少,她若當眾下殺手,恐會坐實害死蕭承之事,蕭雲晗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擂臺上,事後,她有大把方式弄死他。

  再次抓住空隙,奚玉棠一改閃避風格,腳踩淩雲步欺身而上,左手背於身後,右手兩指左右一擋便成功震開雙劍,接著還是那輕飄飄一指,攜著不可阻擋的勢,直沖蕭雲晗眉心!

  觀戰眾人下意識挺直了腰,有人衝動地站了起來,周圍安靜如死,彷彿天地間只剩奚玉棠這一指。

  「不!」蕭雲晗面容扭曲,大吼出聲,秘法瞬間激發,舌尖一痛,一口精血噴出,縮地成寸,整個人違背常理地猛然向後飛去,重重摔在擂臺邊緣,於千鈞一髮之際躲開了這一擊。

  「晗哥哥!」還是那個女子,驚呼一聲,擠過人群跑向蕭雲晗倒地的方向。

  然而奚玉棠並沒有收勢,那一指之威彷彿如影隨形,剎那間便跟至蕭雲晗身前,眼看便要點下,蕭雲晗怒吼一聲,棄劍抬腕,一個黑色方盒忽然暴露於空氣之中!

  觀禮臺上,越清風倏然站了起來,不僅是他,就連歐陽玄、宋季同和柳曼雲也在剎那間失態而起——

  「暴雨梨花針!」

  話音未落,越清風已經不在原地,整個人利劍般衝向擂臺,與他一起動的,還有呂正和江千彤,然而觀禮台距離擂臺的距離,遠不足以救下奚玉棠,所有人都在這一刻閃過了同一個念頭——奚玉棠必死!

  暴雨梨花針乃武林暗器絕學,一招暴雨梨花有成百上千根針,針針淬毒,昔日唐家正是憑此一技傲立武林頂尖世家百年。然而隨著唐家沒落,此技已消失數年,沒想到今日竟落在蕭雲晗手裡。

  他果然是有備而來!

  「去死!」蕭雲晗扣動了機關。

  「棠棠!!」沈七瞬間失態。

  「躲!」越清風劍已出手。

  隨著機關開啟,無數黑色毒針直沖奚玉棠面門,而自奚玉棠看到那黑色盒子後,臉色劇變,然攻勢已出,她半身前傾,斷無收手的可能,只能眼睜睜望著鋪天蓋地的銀針襲來,避無可避!

  電光火石間,她猛咬舌尖,真氣轟然爆發,於半途中強行側身,借著出指的契機,單手劃出八卦半圓,將大半毒針全部捲入袖風之中,其餘躲閃不及的,只能背身硬抗。

  一時間,只聽利器入體的鈍響聲層出不窮,剎那便將奚玉棠的後背紮成了刺蝟!

  噗——

  一口鮮血吐出,奚玉棠被暗器的衝勁帶的往前趔趄幾步,險些倒下。

  越清風先於呂正、江千彤一步落在擂臺之上,手中劍花挽起,打落數枚暗器後,剛好接住奚玉棠前傾欲倒的身體。他腳尖一旋,卻是停都未停地抱著人連續旋身,將最後十幾根銀針悉數躲開。

  暴雨梨花針僅此一波,攻勢已絕,斷無再續可能。兩人站定,越清風顫抖著伸手於她鼻尖一探,心中大石瞬間落地。

  下一秒,一股大力將他推開,越少主後退三步,不可置信地望向了眼前人。

  「滾!別礙事!」她喝道。

  彼時呂正和江千彤剛剛落地,聽此一語均是一怔,卻見奚玉棠一身玄袍浴血,整個後背密密麻麻全是毒針,然而她踉蹌兩下便強迫自己站穩,嘶啞著嗓音開口,「呂正,帶他們倆滾下去!」

  呂正目瞪口呆,驟然迎上奚玉棠面具後那雙已是震怒的眸子,身心一滯,下意識看向了江千彤與越清風。

  而奚玉棠卻是沒等三人動身,便忽然仰頭長天一嘯,周身真氣迸發,只聽噗噗噗連續爆響,入體毒針被全數逼出,四面八方無差別攻擊!

  越清風眼瞳一縮,整個人如風般飛速後退,呂正也在第一時間一把抓住江千彤連滾下臺,無數慘叫聲響起,卻是一些躲閃不及之人被連累中針。

  所有人在這一刻全部震驚了,就連半倒在地上的蕭雲晗都彷彿見鬼一般。而奚玉棠卻在此時忽然望向蕭雲晗,那雙眼,僅是對上一息便讓人膽寒至極。

  蕭雲晗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再次舉劍而來,然令人心悸的是,奚玉棠居然不躲不閃,任憑雙劍分別刺入自己兩肩,忽然出手,分指為爪,雷霆萬鈞地一把扣住了他的喉嚨,力道之大,手指幾乎陷入了對方皮肉之中。

  嘩地一下,奚玉棠單手將人整個淩空提了起來。

  下一秒,只聽轟地一聲,蕭雲晗被狠狠摁進了擂臺青磚之中,鮮血瞬間噴出——

  「說!是誰給你的暴雨梨花針!」奚玉棠聲音冰冷刺骨,如同九幽深處傳來,直刺蕭雲晗心神。

  蕭雲晗一摔之下雙眼泛黑,想說話,卻被奚玉棠死死扣住喉嚨,一張慘白的臉發紫,下一秒便要窒息而亡。

  「誰!!」奚玉棠怒極自威,隨著壓力鋪天蓋地襲來,地面青磚寸寸龜裂。

  蕭雲晗痛苦至極,「你……為什麼……沒死……」

  老子玩暴雨梨花針的時候,你他媽還在吃奶呢!

  奚玉棠暴喝,「說!唐家哪個人給你的!」

  唐家明明在幾年前外公去世後就已經被她一把端了,為什麼還會有暴雨梨花針重出江湖?

  餘孽到底是誰!

  蕭雲晗雙眼泛白,痛苦地掙扎兩下,一口血出,頭一歪,暈死過去。

  整個武山練功場剎那間,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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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桑念

  一招!

  玄天教教主在暴雨梨花針的攻勢下奇跡般地活下來不說,面對狀態更好的蕭雲晗,竟然只用了一招便將其擊昏!

  最關鍵的是……他竟然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只用了一手!

  簡直太出乎意料!

  蕭雲晗被抬下擂臺安置,奚玉棠也被趕來的呂正和沈七圍住。宋季同與歐陽玄對視一眼,宣佈此戰奚玉棠險勝。

  理由是生死之戰上出現任何狀況都屬於正常範圍,又不是切磋比武點到為止,一方有備下殺招也無可厚非。暴雨梨花針出現時,奚玉棠雖擋下大半,但越家少主也插手幫了一把,所以儘管之後奚玉棠帶傷一招制敵,但也只能算她險勝。

  奚玉棠無所謂誰輸誰贏,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暴雨梨花針所吸引,下了擂臺,昏迷前她隱約看見那個之前對蕭雲晗緊張兮兮的紫衣女子並沒有圍上去,而是站在外圍遠遠望著蕭雲晗被人抬走,還朝自己這裡掃了一眼。兩人四目相對,紫衣女子神色平靜,既無怨恨也無幸災樂禍,好似突然間變成了一個局外之人。

  奚玉棠來不及思考便眼前一黑,再睜開時就沒了那女子的身影,自己又實在撐不下去,見越清風趕來,抓住他交代了幾句後,就暈了過去。

  當夜,觀瀾院緊閉大門,防衛極嚴。

  暴雨梨花針毒性強烈,奚玉棠又不顧中毒動用真氣,此時毒深入經脈,加之她體內真氣亂竄,沈七無處下手,只好親自請少林高僧淨心出手壓制,後者頌了一聲好生之德,當著盟主和宋大人的面答應了幫忙。

  等淨心穩下奚玉棠,沈七才接手,不吃不喝在房裡待了三天,才總算將毒控制住。

  與此同時,呂正跳過奚玉棠,以教主之名下了召集令,召集最近的幾個分堂堂主相聚武山,卻沒告訴司離鄒青,怕他們沉不住氣,只秘密地給迎秋遞了封信說明情況,讓他們加大力度守住雪山。

  而這三天裡,觀瀾院總共來了五批人手暗殺奚玉棠,若不是越清風親自帶人坐鎮觀瀾院,奚玉棠、沈七和呂正均難逃一死。

  這五批人裡,三批來自聽雨閣,其餘兩撥無人可知,好在每個刺殺之人都被留在了觀瀾院,無一人成功出逃。

  得知觀瀾院遭遇暗殺,歐陽玄和宋季同也同樣作出了反應,整個武山戒備再次加強,並加派人手相助越清風。原本江千彤也要鬧著前來,被柳曼雲直接軟禁,只能托人送了信前來問安。

  三天後,奚玉棠甦醒,餘毒仍在,低燒纏身,但性命得保。

  沈七就守在床邊,見她醒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她啞著嗓子開口,「……蕭雲晗呢?」

  沈七靜了靜,先餵了水給她,接著灌下一碗藥,這才回答,「在瓊花苑,秦堂主、冷堂主和淩霄閣的人打了一場,強勢接管了地盤,人在我們控制之下,放心。」

  奚玉棠稍稍放心,「秦軒和冷一來了?」

  沈七應了一聲,「呂正越過你發了召集令,我同意的。姚九也來了,就在外面。」

  奚玉棠點點頭,作勢起身,「……我去一趟。」

  沈七一把將人摁下,「你不要命了?」

  奚玉棠喘了兩口,不容置疑地望向眼前人,「我說,去瓊花苑。」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你去休息。」

  「……」

  見他堅持,奚玉棠終是不願對他發火,態度軟下來,「我既能醒來,自是無礙,我的身體我愛惜,放心。我讓姚九陪著,呂正留下護著你,你幾天未合眼,垮了身體我心疼誰去?」

  沈七仍然不語。

  奚玉棠卻是已經慢慢起身下床,雙腳沾地的瞬間只覺渾身無力。然而暴雨梨花針之事事關重大,她已經拖了幾天,不能再拖了。

  勉強閉眼調息片刻,見體內真氣依舊空空,她沉默了一下,剛準備開口,眼角餘光卻瞥到了房間另一頭的人影。

  「……你怎麼在這?」奚玉棠驚訝地看著越清風。

  後者沒有說話,只是沉著臉上前扶了她一把,淡淡道,「讓呂堂主和姚堂主都留下。如今三更,無人知你會剛醒便出門,見目標不在便會撤退,沈大夫可安。」

  說著,越清風頓了頓,「你去哪兒,我陪你。」

  陡然見他說這麼長一句話,奚玉棠一時有些無法回神。怔了怔,她忽然看向沈七,「有人行刺?」

  後者無聲點頭。

  奚玉棠頓時一口氣提不上來,好一會才定了心神,斬釘截鐵道,「小美,照他說的做。」

  沈七頓時炸了,「你說過走哪都帶著我!你剛醒,我不在身邊毒發怎麼辦!想死不要撇開我!」

  難得見美人發火,奚玉棠怔了怔,不著痕跡地用手碰了碰越清風的手腕。後者會意,於廣袖遮蓋下輕輕拉住她溫度略高的手指,一縷縷真氣送進奚玉棠體內。

  「小美,形勢不留人。」奚玉棠露出一絲強笑,「你知道這事對我來說很重要,我雖有傷,自保無礙,不信你把脈。」

  說著,空著的手便遞到了沈七面前。

  沈七半信半疑地搭了脈,見她確實有餘力,不甘地放手。

  奚玉棠頓時笑,「不騙你,對吧?但我雖能自保,卻不能保你,萬一出紕漏怎麼辦?我去去就來,真的。」

  見沈七不甘不願地點了頭,奚玉棠面不改色地帶著越清風出了門,腳步穩妥扎實,看不出一絲劫後餘生之象。

  見過呂正和姚九後,交代他們一番,強留下兩人,奚玉棠在越清風不著痕跡的支撐下輕功飛向瓊花苑方向。

  結果剛出觀瀾院範圍,她便體力不支,險些摔下去。

  越清風眼疾手快攬住她,兩人平穩落地。奚玉棠難受地緩了一會,借著他的支撐站直,見他還要給自己輸真氣,連忙放開手,「不用了。」

  見她堅持,越清風只好放棄,轉而一把將人橫抱起,輕功一點,繼續趕路。

  身體驟然懸空,讓奚玉棠驚呼了一聲,想說放手,又轉而想到自己的狀況,只得任由他抱著,不自在地窩在人懷裡悶聲道,「抱不動別怨人。」

  越清風沒理她,而是平靜地將她昏迷後的情況簡單講述了一番。聽到自己竟然遭遇了五撥暗殺,奚玉棠冷笑,「就是有人看不得我活著。」

  「你跟淨心有交情?」越清風隨口問道。

  「沒有。」

  「……」

  「跟少林寺有一點。」

  「……」

  奚玉棠在他懷裡調整了個讓自己更舒服的姿勢,不緊不慢給他解釋,「我把《太初心經》上卷賣給了少林。」

  越清風:「……」

  一口真氣沒提上來,越清風險些將懷裡人摔出去,慌忙落地緩了幾息後,饒是他向來八風不動,如今面上也帶出了不可思議,「你說什麼?賣了?!」

  奚小教主面不改色,默認了。

  「賣了多少?」

  「不到五萬兩。」

  「……」

  越少主內心千萬匹馬呼嘯而過,心疼地連咳了好幾聲。

  好一會,他才悶聲開口,「……暴雨梨花針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提到這個,奚玉棠的心情越發不爽,「和蕭雲晗一起來洛陽的人查了麼?」

  越清風道,「正要告訴你。和蕭雲晗一起的那個女子,江姑娘事後悄悄告訴我,正是那個[念妹妹]。我查了背景,對方雖然做了掩飾,但仍有蛛絲馬跡指向蜀中。」

  ……紫薇樓,蜀中唐門。

  奚玉棠深吸一口氣,沒再開口。

  來到瓊花苑,秦軒和冷一見奚玉棠醒來,心中大石總算放下。秦軒與呂正同年,冷一只比奚玉棠大幾歲,兩人現在均是玄天對外堂口的一把手,當年都參與了奚玉棠覆滅唐家的行動,聽說了暴雨梨花針重出江湖後便知要出事,長途奔波而來後還沒休息便先跟淩霄閣幹了一架,此時臉色都有些鐵青。

  「人呢?」奚玉棠問。

  「水裡關著。」冷一的性子正如他的名字,冷冰直接,見到越清風還扶著奚玉棠,不禁皺眉,「主子交給我,越少主請止步。」

  越清風挑眉。

  奚玉棠擺擺手,「無妨,帶路。」

  冷一板著臉瞪了越清風一眼,轉身往裡走。秦軒脾氣好,歉意地對他笑笑,稍稍落後奚玉棠半步,將大致情況說了一遍。

  奚玉棠聽完,也沒向越清風介紹自己的兩個屬下,徑直道,「其他人呢?」

  「淩霄閣弟子都在一起,有人看守,越少主交代的那名紫衣女子單獨關著。」秦軒淡淡道。

  瓊花苑靠山而建,有瀑布懸於其中,是武山上極少有天然水潭的院落,本是風景獨好之處,此時卻成了蕭雲晗的牢獄。冷一將人點了穴,蒙住雙眼半浸在水裡,此時隨著奚玉棠到來,已經提了出來,扔在了奚玉棠腳邊。

  蕭雲晗早已醒來,雖時值初夏,但受傷之人哪經得住泡水三天,如今雙唇泛白,全身濕透,狼狽不堪,望向奚玉棠的目光怨恨不已。

  奚玉棠並未理會他怨毒的神色,坐下後,平靜地開始審問他。

  或許是三天未進食也未見光,又在水裡泡了這麼久,蕭雲晗整個人已經到了崩潰邊緣,沒等奚玉棠用手段,便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他確實背叛了未婚妻,對方卻不是江千彤而是他口中的念妹妹。據他所說,念妹妹本名桑念,山東陽承桑家堡二小姐,兩人遊歷時相識,之後私定終身,桑念隨著蕭雲晗去了淩霄閣,暴雨梨花針也是桑念聽說他打算報仇,費了大力氣幫他尋來的。

  至於其他,紫薇樓、唐家,蕭雲晗全然不知。

  「……本少爺如今虎落平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隨你處置絕不二話。」他惡狠狠地瞪向奚玉棠,「但是念妹妹與此事無關,不准你對她下手!」

  奚玉棠平靜地望著他,彷彿在看一個白癡。

  蕭雲晗……說你是草包都對不起草包,你的親親念妹妹在耍你,知道嗎?

  什麼桑家堡二小姐,她在聽到山東陽承的時候就已經確定這個桑念是唐家餘孽了!要是她沒記錯,她親愛的二舅媽可不就是山東陽承人麼?

  那麼桑念……當初唐家覆滅時她在哪兒?又是什麼時候加入的紫薇樓?

  當初唐家旁支聯合玄天教的叛徒裡應外合引來紫薇樓,若不是奚玉棠看在母親唐芷嫣和外祖父唐曜的面子上,硬生生熬到唐曜去世才對唐家動手,否則哪能留他們多活幾年?

  蜀中唐門嫡系旁系,凡是和雪山一戰有關的,全部被她一鍋端了。唐家祖宅當夜血流成河,多少人跪下求她,說他們對《太初》和《素九》絲毫沒有想法……沒有想法,那是怎麼知道這兩本秘籍在雪山的?唐家旁支又是怎麼知道雪山後山的上山途徑的?沒有她那幾個親舅舅指點,他們甚至摸不到山頂!

  閉了閉眼,奚玉棠心中陡然升起不耐之情,起身走人,越清風和秦軒一左一右跟了上去。冷一則再次點了蕭雲晗的啞穴,直接把人扔回了水裡。

  「……除了桑念,唐家沒人了?」出了門,越清風看向眼前臉色蒼白的女子。

  「老弱婦孺、無關人士,被我全部廢了武功,送出了關外。」奚玉棠閉著眼輕聲答道。

  她睜開雙眼,黑如極夜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殺氣。

  由秦軒帶路,幾人來到關著桑念的房間門口,推開門,燭燈猶在,卻詭異地安靜。

  房內空無一人。

  秦堂主驚訝地瞪大眼睛,奚玉棠推開他走了進去,環顧四周,果真不見了桑念的蹤影。

  「這裡。」越清風拿起了桌上的空白信封。

  奚玉棠接過,裡面只有一張紙,上面白字黑字寫著——

  【再會,奚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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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00:16: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多了一個人

  桑念逃脫,秦軒和冷一戴罪追蹤,然而一夜過去,仍沒有消息。奚玉棠回去後再次發熱,被沈七下了死命令休養,只好先將桑念的事放在了一邊。

  不管怎樣,知道有唐家餘孽,總算還是有收穫的。

  由於受傷,奚玉棠的武林大會之旅提前宣告結束。今年武林大會發生了太多事,以至於奚玉棠全然沒有了想要挑戰歐陽玄的條件,三年又三年,盟主之位再次和她擦肩而過。

  說不遺憾是假的,不過出了暴雨梨花針事件,奚玉棠也沒有多餘精力去和歐陽玄爭這個位置了。

  吩咐呂正找一個可信的生面孔去山東陽承打探桑家堡二小姐的消息後,經過慎重考慮,奚玉棠決定暫放蕭雲晗一馬……畢竟,留著他也許還能釣到桑念也不一定。

  天氣漸熱,蕭承的棺柩不能久放,於是三天後,蕭雲晗扶靈出武山,一路護著自己父親的屍體回淩霄閣。與此同時,奚玉棠也決定離開武山,回玄天養傷。

  消息放出去以後,歐陽玄第一個作出了反應,親自來到觀瀾院,和奚玉棠進行了一場只有他們兩人參與的密談。

  「奚老弟此去雪山,一路多加小心,聽雨閣那邊沒有得手,必然還會再次加派人馬。」觀瀾院書房內,歐陽玄的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奚玉棠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顯然還是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盟主放心,我心裡有數。」

  歐陽玄面露不解,「奚老弟身在武山卻受了重傷……老夫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沒想到雲晗他竟然勾結外人孤注一擲,大庭廣眾之下暗器傷人,而老弟你竟還寬宏大量放他回去,這實在是……」

  「為人子,情有可原。」奚玉棠淡淡敷衍,「盟主無需過意不去,是我大意了。」

  見她一副完全不予追究的模樣,歐陽玄無奈地點頭。兩人又說了一會話,終於,歐陽玄將他此次談話的最終目的說了出來。

  「昔日你我二人受江湖傳言誤解甚多,此次武山之行,數天相處下來,老夫發現奚老弟實在與我投緣……」歐陽玄大氣一笑,「依老夫看,你我二人不如趁此機會義結金蘭,從此互相扶持,共襄武林。」

  奚玉棠:「……」

  啥?

  這個提議太過驚悚,奚小教主半天沒反應過來。

  見眼前人震驚地望著自己,歐陽玄摸著長鬚,有些得意。近來他一直想拉攏奚玉棠和玄天教,然而總被各種事情所牽絆,雖已表露出來,然對方並無反應,只好出此大招。他相信,如此直白的示好,對方定會答應下來。

  奚玉棠被歐陽玄突然來這一下擾亂了思路,第一反應當然是拒絕,但轉念一想,對方為何如此迫切地想拉攏她?難道也是為了《太初心法》和《素九針訣》?可若是因為這兩本秘籍,那先前的幽冥之毒又如何解釋?

  歐陽玄態度變化得太過令人不解,定是有什麼事是她所不知,但卻又和自己息息相關的。

  早知道當初賣給少林的時候就大張旗鼓宣傳一把了……

  奚玉棠默默想著,久久沒有出聲。

  好一會,她才儘量讓自己面露喜色,而後又轉為擔憂,「盟主的提議,在下受寵若驚……但玄天與我均是根基淺薄,且在江湖名聲尷尬,奚某又年紀尚輕……結拜一事,恐會對盟主有所影響。」

  ……這是在婉拒?

  歐陽玄的臉色微微一變,剛想說什麼,便見奚玉棠再次開口。

  「不過在下也欽慕盟主豪情仗義多時,江湖中人不拘小節,那些繁瑣之禮並非重點……奚某斗膽,願與盟主做個忘年之交如何?」

  「……」

  忘年之交……

  這不還是不打算結拜嘛!

  歐陽玄氣悶片刻,朗聲大笑,「好,就忘年之交!奚老弟豁達明理,老夫得此小友,實在心悅,哈哈哈哈!」

  奚玉棠也很給面子地淺淺一笑,語氣誠懇而喜悅,「往後盟主有事,小弟必竭盡全力。」

  「好好好!」歐陽玄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肩,「那便不打擾奚小友休息,本座先行告辭了。」

  奚玉棠拱手恭送。

  歐陽玄大笑著走出觀瀾院,笑聲遠遠傳來。

  然而剛一回到華清院,他的臉色便沉了下來,眼中厲色一現。

  敬酒不吃吃罰酒……

  什麼狗屁忘年之交,不過敷衍之詞罷!

  「來人。」他沉聲道,「喚文彥來我書房一敘。」

  跟隨他身後的屬下領命,悄然退了下去。

  與此同時,觀瀾院內,奚玉棠將呂正、姚九和沈七聚在了一起。

  「收拾東西,今日就走。」她冷然道,「姚九叔回襄陽,呂正跟我和小美回雪山,歐陽玄被我打了臉,必不會善罷甘休,路上恐不太平。」

  姚九是當年玄天殘留的高手之一,因外出辦事而僥倖沒在雪山之戰中喪命,昔日與鄒青、前任四大護法等都是奚之邈的心腹,年紀四十上下,三道刀疤橫貫全臉,猙獰異常,相貌醜陋可止小兒夜啼。

  見奚玉棠沒打算讓他回雪山,姚九頓欲反駁,還沒開口,便被奚玉棠按下,「姚九叔,我有別的事需要你去做。」

  姚九話到嘴邊憋了回去,沒好氣道,「教主請吩咐。」

  「你替我去一趟蜀中,調查一下當年二舅舅一房的情況。」奚玉棠淡淡道,「順便查一查是否還有別的唐門餘孽,此行須密之,我會在十月之前去蜀中與你會合。」

  想到唐家之事,姚九頓時嚴肅起來。不過他仍是不放心奚玉棠,「教主身邊也要加派人手保護才是,不如讓秦軒和冷一回來……」

  「我心裡有數,九叔放心。」奚玉棠擺手。

  一道道指令下達後,整個觀瀾院悄無聲息地忙了起來。兩個時辰後,奚玉棠走出書房,沈七和呂正已經等在旁邊。

  雖說要儘快下山,但仍要走得正大光明。奚玉棠派小五送了封信給驚鴻院,同時派人轉告歐陽玄,自己則親自去和宋季同告別。宋季同並未攔阻,而是安慰了幾聲便送客了,倒是衛寒,奚玉棠並未見到他。

  午時三刻,玄天教眾人到達武山腳下。

  姚九領命離開,奚玉棠則帶著呂正、沈七坐上馬車,由小五趕車,沒有再回洛陽城,而是大搖大擺地往雪山方向行進。

  隨著隊伍走出武山地界,呂正突兀喝道,「出來!」

  沈七和奚玉棠嚇了一跳,只見馬車底部一塊木板忽然鬆動,接著被輕輕挪開,一張極美的小臉委委屈屈地露了出來。

  沈七:「……」

  奚玉棠:「……」

  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憑空出現的江千彤,馬車上三人整個都不好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奚玉棠瞪大了眼睛。她重傷未癒,真氣空空,五感驟降,竟是這麼久沒發現馬車裡藏著一個人!

  「江姑娘?!怎麼是你!」呂正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江千彤,他一上車就感覺不對,但在武山地界不想生事才忍到現在,一直戒備著,誰知竟然出現了一張熟面孔!

  江千彤默默地從暗箱裡爬出來,委屈地盤腿而坐,雙手舉起,示意自己無害,一雙秋瞳水汪汪地望著奚玉棠,「我……」

  「……你偷跑了。」奚玉棠歎。

  「嗯……」江千彤羞愧點頭,「我被師父軟禁,好不容易偷跑出來,正好發現你們要離開,就鑽馬車底下了……奚教主QAQ,不要趕我走,不然我真得嫁給韓文彥了!你放心,我有給師父留信,說去遊歷……」

  奚玉棠無語。

  沈七見勢不對,皺眉,「棠……教主,江姑娘不能跟我們回雪山,你瘋了?」

  江千彤眨了眨眼,討好地對沈七笑笑,「沈大夫……」

  「別,」沈七立刻扭頭,「我不吃這一套。」

  見沈七一臉不贊同,奚玉棠頭疼地揉太陽穴,她其實也不想帶著一個離雪宮弟子。

  「江姑娘……」

  「叫我千彤就行,或者小彤也行。」江千彤脆生生道。

  「咳……千彤啊,」奚小教主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你知道跟著我們會很危險吧?」

  江千彤猶疑著點點頭,但很快又堅定起來,「闖蕩江湖當然不會風平浪靜了,不然怎麼歷練?我不怕的,也不拖你們後退,奚教主你放心,我跑得很快的!」

  「……」

  跑得快有個屁用!!你路癡好嗎!——呂正&沈七齊聲吶喊。

  「唔,倒也算是個優點……」奚玉棠摸起下巴。

  呂正&沈七:「教主!!」

  「哎呀,別吼我啊,我頭疼著呢。」奚玉棠委屈地瞥了兩個屬下一眼,看向江美人,「你難道沒告訴韓文彥和你師父你心悅那誰麼?」

  江千彤怔了怔,小臉微紅,「我……說了啊,師父不信的……」

  奚玉棠仰天長歎。

  見車上三人都是一副譴責模樣,江千彤頓時著急,紅著眼眶舉起手,「我發誓,我絕不搗亂的!我真的不能回去,奚教主……」

  「……」

  奚玉棠略含責備地望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奚教主……」江千彤眼淚汪汪。

  別這樣喊我!喊我也沒用!美人計老子不會再上當了!

  「……唉。」

  「咦?你答應啦!奚教主你真好!」

  ————

  於是,玄天教回雪山的馬車上又多了一枚美少女。

  雖然多出了江千彤,但奚玉棠的計劃並沒有改變,天黑後,玄天隊伍進入客棧之內休整,接著,一刻鐘後,四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從後門離開,很快,一輛簡易的馬車朝著與雪山全然相反方向駛了出去。

  經過一夜奔馳,臨近黎明時,馬車在洛陽以南的一座破廟停了下來。

  破廟內空無一人,呂正找來木柴生起火,四人圍坐一團,邊休整邊討論下一步計劃。

  按照原定計劃,奚玉棠本就沒打算回雪山,而是一路南下,先去姑蘇越家拿離火草,接著轉道去蜀中,除了要打探唐家餘孽之事,也要順便查一查紫薇樓。

  根據派出去的探子回報,江南一帶似乎有紫薇樓弟子行動的痕跡,奚玉棠明察暗訪這麼多年,總算隨著桑念的出現而引出紫薇樓,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所以我們其實要南下?不是回雪山啊……」江千彤驚訝感慨,「我還以為能見到惜惜姐姐呢。」

  ……能讓你見到唐惜惜才怪。奚玉棠一邊吃下沈七給她的藥丸子,一邊道,「你現在回武山還來得及。」

  「不要。」江千彤撇嘴,「我都已經留信給師父說要闖蕩江湖了……你嫌棄我TAT」

  「我沒有……」奚玉棠無奈,「此次南下我是去辦正事的,跟著我很危險。」

  「我不怕的!」

  「……」

  見她如此堅決,奚玉棠不再勸說,只疲憊地靠著沈七休息。江千彤留下也有好處,她的傷至少需要十天才能恢復,在此之前,若是遇到危險打不過,呂正可以帶著她,江千彤也能護一護沈七。

  實在不行,有這個妹子在,也能幫他們轉移一把視線。

  「江姑娘,你跟著我們走,就必定會參與到玄天教事務裡,如此,也不怕柳曼雲生氣嗎?」沈七淡淡開口。

  江千彤怔了怔,思索了好一會,道,「我知道你們在擔憂什麼……我發誓我對你們絕無惡意,無論我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會說出去,否則,否則就罰我從此武功再無進益,練功走火入魔,天、天打五雷轟。」

  跳躍的火焰映照下,江千彤一張美若天仙的臉上盡是堅定之意,沈七和呂正再無話說,算是認下了她這個小尾巴。

  奚玉棠被她奇奇怪怪的誓言逗樂,低沉地笑了兩聲,「放心,臨時搭夥,焉有讓你為難之說?若是你覺得膩了,隨時可以離開。」

  江千彤定定地望著奚玉棠,「我知道。」

  眾人再無話,等天邊出現第一道光芒,休息結束,呂正將火堆撲滅後,四人繼續趕路。

  出了洛陽城界,來到興龍鎮,奚玉棠一覺睡醒,窩在馬車裡懶洋洋問道,「幾時了?」

  「巳時三刻。」沈七輕聲答道。

  「我們到興龍鎮了。」江千彤也小聲開口。

  見兩人都是一副生怕吵到她的模樣,奚玉棠笑了笑,起身,撩開車簾對呂正道,「去驛站,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

  呂正應下,馬鞭一甩便朝驛站方向駛去。

  「我們還約了人?」江千彤眨著大眼睛看過來。

  「嗯。」奚玉棠伸了個懶腰,「換大馬車,吃大戶。」

  江美人一臉懵懂。

  沈七怔了怔,立刻明白過來,望向奚玉棠,「你……要點臉。」

  後者痞氣十足地笑了一聲,沒有答話。

  驛站前,送別亭,兩輛寬大的馬車前後而立,四周數十訓練有素之人束手而待,似是等候許久。呂正將馬車趕了過去,與第一輛馬車並列,對方撩起車簾,越清風一張俊逸削瘦的臉出現在四人面前。

  「上車。」他望向奚玉棠。

  奚玉棠點點頭,首先跳下自家馬車,接著伸手扶了沈七,待沈七落地後,又伸手過去,江千彤露出身形,嘻嘻一笑,握住奚玉棠的手便輕盈盈跳了下來。

  越清風:「……」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比說好的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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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7 00:53: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你買不起

  越少主準備的馬車寬闊舒適,外表低調內裡奢侈,不僅樣樣俱全,三四個人共坐也不覺得憋屈,甩出先前奚玉棠等人的馬車一百倍,看得江千彤眼睛都在發光。

  「好舒服!」江千彤一上馬車就開心地滾在了軟榻裡,「越少主真大方呢,這種馬車在我們離雪宮都少見呢,哇,還有白玉棋子……紫檀木棋盤!嗚嗚嗚居然還有這麼多吃的,太貼心了TAT」

  望著突然變身小孩子的江姑娘,沈七默默抽了抽嘴角,從書龕裡抽出了一本古籍拓本默默翻看,還沒看兩頁便聽江美人再次大呼起來,「哇!沈大夫沈大夫,你看我發現了什麼?琴耶!咦,好像還是名家之作……天啦,是謝彥之的琴!!」

  目瞪口呆地看著江千彤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琴來,沈七突然有一種自己在面對一個好奇心極重又喜歡探險的小孩子的感覺,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錚』地一聲清鳴,琴音曠遠而清冷入仙,只一聲便讓人覺得全身舒坦。

  「謝彥之?」沈七終於被勾起了好奇心,「前朝謝家那位名士?」

  「嗯!」江千彤眼睛亮得嚇人,「真名士!謝彥之一生只做了一把琴,用這把琴名揚天下,但隨著謝家沒落、司氏……總之,這把無名琴已經多年沒出現過了,原以為是在皇宮裡,沒想到竟在越少主這裡,簡直太……太……」

  「有錢?」另一邊的呂正試探開口。

  「對!」江千彤握拳,「越家真是太有錢了!」

  沈七從小到大心思都花在醫術上,完全不懂這些,此時聽了八卦,心情極好,「江姑娘會撫琴麼?」

  江千彤:「……不會。」

  ……還以為你會啊!!

  「沈大夫呢?」

  「我也不會……」

  「……」

  三人沒一個會彈琴的,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江千彤不捨地將琴放了回去……

  「那來下棋吧!」江千彤不忍寂寞地再次提議。

  沈七舉起拓本擋臉,他只會下五子棋。

  呂正:「咳,在下更擅長打架。」

  江千彤:「……」

  於是,沈七教起了江千彤如何下五子棋。

  呂堂主默默看著那紫檀棋盤和白玉棋子,不知為何陡升一種暴殄天物之感……

  另一輛馬車上,奚玉棠也在和越清風下棋。

  「淩霄閣那邊,俞飛可用?」奚小教主懶洋洋地靠坐在軟榻上,左手是熱氣嫋嫋的藥茶,右手執著玉質棋子,眼睛望著錯綜的棋盤,說話間帶出淡淡的疲憊感。

  俞飛是蕭承來洛陽時帶來的大弟子,嚴格來說算是蕭雲晗的師兄,在蕭承死後、兒子還未到之前,是俞飛披麻戴孝在武山靈堂給蕭承守的靈。奚玉棠去過一次,全部人都對她嚴陣以待,只有俞飛大大方方地給她行禮問安。武林大會時也是俞飛出手拖住了蕭雲晗,據呂正回報,淩霄閣裡有越清風的人,應該便是指的他。

  「可。」越清風慢條斯理地放下一顆棋子,「我對他有恩。」

  越清風出手向來不打無把握之仗,既然俞飛可用,那留他盯著蕭雲晗再好不過,淩霄閣內部之人用起來要比安插外人方便得多。

  「桑念的事,他怎麼說?」奚玉棠考慮片刻,也放下一顆子。

  「和你我所知差不多……咳,桑念進入淩霄閣是在蕭雲晗上雪山之前的事,據說武林大會後便要訂婚,誰知出了差錯。」越清風咳了兩聲,接著說道,「如今桑念失蹤,對蕭雲晗打擊極大,但據聞,這位少閣主倒是對她深信不疑,也從未考慮過她的其他身份。」

  奚玉棠嗤笑一聲,「他倒是深情。」

  她抬頭,挑眉望著眼前的青年,「你如今倒是全然不避與我同行了,歐陽玄知道麼?」

  下山之前,她托小五送了封信給越清風,約定今日興龍鎮見,她要借越家的隊伍去江南,反正要去取離火草,也算順路。越清風能答應下來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至於原因……奚玉棠本能地不想多做考慮。

  越清風咳了兩下,輕描淡寫道,「結盟合作一事並非說笑……再說,都表明心跡了還避什麼。」

  奚玉棠:「……」

  她嘴怎麼這麼賤呢。

  「咳……」她一本正經道,「總之,在我哥跟你取得聯繫之前,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越清風頓時笑成一朵花,「好。」

  實在看不得他這幅模樣,奚玉棠迅速低頭,專注地看起棋盤,誰知……不看不知道,原來不知何時,他已經贏了。

  ……五子棋對這個心窟窿比馬蜂窩還多的人來說果然太簡單了麼TAT

  「你下山時,武山上有什麼事麼?」她問。

  越清風見她丟了棋,也不強求,下棋畢竟是耗心力的事,於是默默收拾起了棋盤,頭也不抬地回道,「你想問的是離雪宮的消息?」

  奚玉棠怔了怔,尷尬道,「就說有沒有吧。」

  「沒有。」越清風面無表情,「風平浪靜,下山之前我見過一次柳曼雲,看不出問題。」

  奚玉棠聞言蹙眉,許久,無奈道,「算了。」

  收拾好棋盤,越清風掩嘴咳了幾聲,淡淡道,「我們從如山港轉水路,乘船南下,從這裡到如山港至多需五日,你最好能恢復三成。」

  奚玉棠挑眉,「……我還以為跟你同行會更安全一些,越家這個擋箭牌不好使?」

  「好使。」越清風慵懶道,「未雨綢繆罷,突發狀況防不勝防。離火草對你很重要?」

  奚玉棠微微一怔。

  對方措不及防轉了話題,讓她有一時不適,「唔,阿七一直想要……那日我去驚鴻院也是想問問你離火草願不願轉手賣給我,可惜沒找到機會。」

  「是沈七想要,還是你想要?」越清風抬眼。

  「阿七。」她語氣肯定。

  定定地看她一眼,越少主移開目光,「既如此,那便按市價吧。」

  奚玉棠點點頭。好一會,她突然坐直,「等會,你剛才那是什麼意思?如果是我要的話,價錢幾何?」

  越清風掃她一眼,動作優雅地拿出一本書來。

  「喂。」奚小教主一把抽掉了他手中書。

  越清風歎了口氣,伸手將書從她懷裡拿了回來,「乖,別問,你買不起。」

  連秘籍都能賣的人,你能指望她多有錢?

  奚玉棠:「……」

  靠!

  接下來的行程風平浪靜,竟真沒有出現什麼突發狀況。只是越清風原以為玄天那邊只有三人,便只備了一輛馬車,誰知多出一個江千彤後,馬車便有些不夠分了。時間緊迫,他們也來不及再去準備,於是原本打算和沈七呂正一起的奚玉棠,接下來的時間大部分都待在越清風那裡。

  四日後,隊伍來到如山港,船已準備妥當,就等著他們了。

  上船之前,奚玉棠和呂正私下密談了一次,決定讓呂正從如山港原路返回洛陽。洛陽分堂在武林盟地界,呂正這個堂主不能扔下攤子不管,同時奚玉棠也需要他就近查看歐陽玄等人的動向。洛陽地處中原,消息四通八達,正需要人坐鎮,堂主不能走。

  然而日前,他們接到消息,當初大搖大擺回雪山的隊伍,在他們離開的當夜,客棧就遭到了襲擊。對方來勢洶洶,不知何路,整個客棧被屠殺殆盡,小五趁亂出逃,但仍受了傷,此時躲在一個隱秘的地方養傷。

  這讓呂正對奚玉棠的人身安全重視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說什麼都不能允許自己此時離開教主半步。畢竟他若是回了洛陽,奚玉棠身邊的自己人便只剩下沈七,一個重傷一個不會武功,怎麼看都不能讓人放心。

  兩人據理力爭了半天,最後奚玉棠妥協,決定讓秦軒回雪山總壇,司離直接南下,到江南同她匯合。

  原本呂正還想讓冷一也跟著教主,但奚玉棠還需要冷一追蹤桑念的下落,堅決不撤人,最後呂堂主妥協,但爭取來了給教主身邊再派人的權利。奚玉棠被對方說服,同意了此事。

  只是玄天教高層不多,想派人就必然需要一番人員調動。這事奚玉棠交給了呂正,讓他和迎秋裡應外合,爭取在她到達蜀中之前解決。

  不過好在,雖然呂堂主擔心自家教主的安危,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還是很放心越少主的。有越清風和奚玉棠一起南下,至少在司離到來之前,教主和沈七的安全問題當是無憂。

  「我們教主,就拜託越少主了!」上船之前,呂堂主老淚縱橫地託付越家少主。

  越清風笑著點頭,「放心,我在她在。」

  呂堂主心塞地目送他們走了。

  原本從興龍鎮到如山港這幾天,奚玉棠已經恢復了兩成功力,足以應付大多數突發情況了,誰知,千算萬算,居然沒算到她因為受傷身體虛弱,暈船了!!

  整個大船之上,越家一行從小生在江南長在江邊,自不會暈船,沈七當年遊歷了幾年,在江南待過,也不暈船,江千彤興奮得每天都活力十足,也顧不上暈船,只有可憐的奚玉棠……快吐昏過去了。

  「……小美TAT,救我……」才不過三天,奚小教主整個人都瘦了兩圈,看起來越發虛弱,連越家秋遠看著都感覺瘮人,更不用說不離身照顧她的沈小美。

  什麼藥都用了什麼方子都使了,偏方土方試了個遍,居然都沒讓奚玉棠好受一點,沈大夫的自尊心受到了強烈挑戰,連帶著脾氣也變得極為暴躁,整整三天,越家所有人包括越清風都被他罵了個遍,如今誰都不敢過來觸黴頭。只有奚玉棠,還在孜孜不倦地用渴望的眼神望著自家家庭醫生,心疼得沈七頭都要炸了。

  「我這就去跟越清風說,我們不走水路了!」沈七咬牙,「我們走陸路,遠一點無所謂,危險也不打緊,你不能再吐下去了。」

  「不行,不行……」奚玉棠虛弱地擺手,「我們現在走陸路,必然會引來追兵……」

  若非他們那晚走得俐落,恐怕在客棧就會迎來一場惡戰。如今呂正走了,她又被清空了戰力,距離客棧刺殺已經過去好幾天,對方早就緩過神,走陸路痕跡太多,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追上他們。

  再者,越清風和她一樣是容易被追殺的對象,兩個人加起來,不出問題還好,出問題才更難解決。

  「那你這麼吐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沈七著急。

  奚玉棠抓過香囊聞了一口,裡面是越清風幫她準備的能壓制暈船的香料,稍稍緩了一下,她道,「讓千彤過來打暈我……」

  沈七猶豫不決。

  「不行,算了……」奚玉棠擺手,「讓越清風來……小美,去喊他。」

  望著眼前面如菜色、形銷骨立的自家教主,沈七歎了一聲,扶她躺好,出門找越清風去了。

  很快,越少主隨著沈七進了奚玉棠房間,見到床上已經脫型的奚玉棠,眼底閃過一絲不忍。

  「我來了。」他坐於床邊,輕輕將奚玉棠額前的髮撥開,「需要我做什麼?」

  奚玉棠半昏半醒,見到越清風,鬆了口氣,「……點昏穴,快點。」

  越清風猶豫了一下,出手。

  下一秒,奚玉棠成功昏迷了過去,眾人頓時大鬆一口氣。

  ……結果她居然只昏過去一個時辰!!

  完全清醒過來的奚玉棠默默望了一眼旁邊的沙漏……痛苦地一個翻身,將自己埋進了被褥裡,「——怎麼會這樣!」

  在外間看書順便守著的越清風陡然聽見她醒來,臉色閃過驚訝之色,疑惑地看了一眼沈七,後者挫敗地捂臉,「我家教主……被人打暈頂多昏迷一刻鐘,原以為點穴能堅持時間長一些……現在看來,恐怕是體內真氣自動沖穴了。」

  越清風:「……」

  江千彤頓時淚眼汪汪:「奚教主好可憐QAQ」

  「嗚嗚嗚……越清風我恨你……」房間內,奚玉棠大哭,「都是你,非要讓我恢復功力!不然我至少能睡到明天啊!!你賠我嗷嗷嗷!」

  ------------------------------------

  身體好……也有身體好的不好之處……(喂。

  ————

  跟基友們討論越清風及冠了應當有字。

  我:到底要字什麼啊好煩想不出來!!!

  呆呆:字野怎麼樣!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越野哈哈哈哈哈……

  呆呆:教主看到字【野】,估計對越清風一點脾氣都沒有了,原來想報的仇早就從名字上報了2333

  我:不行我要笑死了。

  咪子:或者叫越前龍馬。

  我:哈哈哈哈你們別這樣放過我……

  咪子:還不行?那就字龍雅,以後兒子叫龍馬!

  我:(已笑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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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至江南

  可憐的奚玉棠到最後也沒能找到方法讓自己不暈船。

  鑒於她這樣的狀況實在不適合急行趕路,越清風只好令船見港就停,遇鎮就下,能讓她時不時雙腳踩地接接地氣,緩解一下暈船程度。奚玉棠雖然因為收到了紫薇樓的消息而恨不得立刻趕到江南,但為了能讓自己到達目的地時還活著,只好承了他的情,每次停船都下地走一走。

  這真的有用,至少她不再像前三天那樣半生不死了。

  至於上船後,要麼靠喝藥,要麼靠點穴,她總算能多少睡個囫圇覺,這樣一來精神也不會太過萎靡。與此同時她和越清風謹慎商量後,決定忍著難受也要繼續練功,爭取儘快將狀態找回來,有了實力,暈船才不會變成掣肘。

  但畢竟杯水車薪,在到達杭州之前她實在沒有多少精力。

  好在船上幾個小夥伴靠譜。沈七不必說,江美人每天都在用各種方法轉移她的注意力,不是講笑話就是拉她下棋玩遊戲,實在看她難受,就舞劍給她看。這時候越清風就在一旁彈琴,彈的便是謝彥之那把。不得不說,這一招還挺管用的,兩個美人,一個撫琴一個舞劍,太過賞心悅目,以至於讓奚玉棠有一種自己身在仙境,左擁右抱坐擁後宮的美好錯覺……

  時間長了,她的暈船症狀還真減輕了不少。

  在越清風的科普下,奚玉棠和沈七都知道了不少有關謝彥之和他的琴的故事,在得知這把琴如今有價無市時,兩個玄天教出身的窮逼眼睛都紅了,每天越少主一把琴搬出來,兩人便目光熱切地盯著看,彷彿對方撫的不是琴,而是萬兩黃金。

  錢在眼前,卻不是自己的,奚教主和沈大夫表示非常心塞。

  ……本來越清風以為奚玉棠喜歡這把琴,想送給她,但在得知整艘船上除了他沒一個人會撫琴時,這個念頭瞬間就打消了——開什麼玩笑,他敢送,奚玉棠就敢賣好嗎?

  於是原定半個多月的行程,硬生生被奚玉棠拖成了一個半月,等他們到達江南時,已是七月上旬。

  多水的江南,熱得彷彿身在蒸籠,梅雨的尾巴剛離開,又趕上高溫,江千彤也好沈七也好,下船時都已換上了輕薄的夏裝,倒是奚玉棠和越清風,一個身有寒毒,怕冷不怕熱,一個久病在身,體虛氣弱,穿著上反而沒那兩人誇張,甚至連汗都沒見多少,清清爽爽,羨煞旁人。

  奚玉棠的暈船症狀在臨近到達杭州的前兩天大幅好轉,雖然經此一事,她整個人瘦脫了型,好在精神還算不錯,一雙深潭般風波不動的眼睛也多了幾分亮色,往日長穿的玄袍在江千彤的建議下換成了天青色,長髮攏了起來,高高一個馬尾髻綁髮,看起來挺拔而俊美。

  除了越清風,沈七、奚玉棠和江千彤都打算易裝。江千彤帶上了紗質帷帽,換掉了常穿的嫩黃色羅衫,改為桃紅色,沈七動了眉眼,背起藥箱,將豔色稍掩,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行腳大夫。奚玉棠則取下了面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眼下的傷疤,稍稍更改了眼神氣質,看起來不那麼淩厲,腰間掛上佩劍,看起來與玄天教主判若兩人,只要不用針線武器,任是誰都無法看出她的身份。

  她長得不醜,甚至可以說是極俊俏,但性格環境決定氣質、裝扮決定樣貌,雖然取下了面具,但她看起來英氣十足,一身裝扮下來,活脫脫一個風流少俠。

  江千彤是第一次見到奚玉棠的真面目,在她取下面具時怔愣了好一會,這才匆匆別開眼,耳尖微微發紅,糯糯地說了聲『原來長這樣啊』,看得奚玉棠哭笑不得。

  畢竟出身大宗門,作為離雪宮重點培養的弟子,江千彤的人情世故不差,適應了這張臉以後就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會嚴格保密。此話一出,沈七和越清風臉上才見了笑,對她的懂事和心思細膩深感欣慰。

  到達杭州,下了船,奚玉棠便提議和越清風暫時分開行動。越家少主太過引人注目,而她需低調入城,便約定了各自安定後再碰面。越清風雖不捨,卻還是答應了下來。作為東道主,他盡職盡責地將江南一帶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並告知了奚玉棠越家在杭州的一些勢力範圍,以及到哪裡去尋他。

  他並不打算回越家本宅,杭州有越家別院,不出遠門的話,一年裡他有大半年都在那裡。

  奚玉棠一一記下,提前一天星夜帶著沈七和江千彤先走一步,進入杭州城內,找了間客棧,要了三個上房,開始著手自己的事。

  因為暈船,她憋了一肚子火,想到若非自己重傷無法選擇陸路,也不用受這份罪,對聽雨閣、武林盟和唐家的怨氣直接提升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不出一口惡氣,實在意難平。

  從人身安全方面考慮,聽雨閣是她此行最大的威脅,武山上的幽冥之毒被歐陽玄將鍋甩給了聽雨閣,接連的刺殺之事也同樣如此,然而一個殺手組織無冤無仇不會追殺她,想要一次性解決,必須首先知道付錢的金主是誰,以此釜底抽薪。

  她本來並沒有什麼頭緒,但就在十日前,她在船靠岸補給的港口驛站發現了玄天教人給她留下的暗號。暗號有二,一是玄天江南堂之人留下的,二是當初客棧分別前和小五約定下的緊急信號。

  小五有傷,不可能趕來江南,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便是他傳信給了江南堂,事關的自然是客棧的暗殺之事。

  所以奚玉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見江南堂的堂主。

  江南堂堂主薛陽是在她接手玄天後選出的第一批心腹之一,不是奚之邈的手下,而是只忠於她的人,同迎秋一樣出身教主暗衛,後來被她放在明處,薛陽是化名,本名早已拋棄。

  薛陽見到奚玉棠後,首先便彙報了小五傳來的密信。據小五說,那一夜攻擊客棧的人,並非出自聽雨閣。

  他遇到了一個江湖中人,陌生面孔,重傷垂死。小五認出了他乃參與刺殺的其中一人,從他口中逼問出了歐陽玄弟子韓文彥帶隊追殺玄天教主之事。那一行人裡,除了韓文彥,沒有一個斷嶽門弟子,儘管刺殺並未得逞,事後卻仍毫不留情地將所有人滅口,那個人是唯一的漏網之魚。

  小五不敢盡信,帶傷摸回了洛陽,而後多方打探,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韓文彥身上。韓文彥的身後是歐陽玄,事情到了這裡,已經算水落石出了。

  他不能來江南,卻知江南堂,於是通過洛陽分堂將信傳了過來。

  奚玉棠聽薛陽說完後,坐在原處靜默了整整一刻鐘,理清思緒後,慢條斯理地將一條一條命令頒下,薛陽每聽一條,眼中厲色便深一分,到最後,整個人都彷彿化身成一把見血封喉的利刃,恨不得當場手刃敵人。

  接著,兩人又商量了好一會,簡單敲定各處需要注意的環節後,薛陽才悄悄告辭離去。

  匆匆而來又匆匆離開,薛陽見過奚玉棠的事,連沈七都不知情,但玄天教針對武林盟以及歐陽玄身後斷嶽門的報復,已然悄無聲息地展開。

  她身在江南,不能親自動手,但這並不妨礙她對歐陽玄進行打擊。她只恨自己離開得早,否則當親自找她那位『忘年之交』聊聊。

  見過薛陽後,奚玉棠便將自己關在房內。她的實力已經恢復了四五成,配合沈七的幫助,短時間內至少能達到八成,已是夠用,若非時間不夠,她也不願用速成的法子。

  在這三天裡,江千彤自然也沒閑著。奚玉棠拜託她去打聽一下杭州近來值得關注的消息,江妹子欣然同意,休息一晚後便興致勃勃地出門去了。

  那廂,越清風在別院安定下來,一天後收到了來自奚玉棠的信,送信的是薛陽。

  ……看到紙上那端端正正毫無特色、甚至可以說是教科書式的字體,越少主本能地拒絕相信這是奚玉棠親筆寫出的字。薛陽也不藏掖,待他問起,直接承認了是自己代筆。

  越清風默默看了一眼眼前長相毫無特色、性格木納又寡言少語的薛陽,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就是玄天江南堂的堂主。

  太年輕了些。

  「咳咳咳……翰墨軒的掌櫃?」他知此人,在杭州還算小有名氣。

  倒不是此人有名氣,而是翰墨軒這家店,在杭州城遍地開花的商鋪中,實在是一朵大大的奇葩。

  從名字上便能看出這家店主營的是筆墨生意,之所以說它奇葩,實在是因為此店簡直幸運值爆棚,也不知拜了哪路文曲星,凡是在這家店買過文房四寶之人,多多少少都能得個功名。

  原本這事並未引起注意,唯獨有一年,一個窮書生中了鄉試後,在這家店前熱淚盈眶長跪不起。原來當年他趕考時家逢巨變一貧如洗,連筆墨都買不起,是翰墨軒的掌櫃看他可憐,免費為他提供了近一個月的筆墨紙張,同時照顧到他的情況,每天只需他在店內做工三個時辰便算抵了工錢。雖然都是最廉價的檔次,卻對窮書生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於是他鄉試提榜後便第一時間想到了翰墨軒。

  杭州城一天裡不知有多少熱鬧,但奇聞異事卻少,一時間翰墨軒之名就響了起來。

  接著,那些考上了功名的人忽然發現,咦,他們好像也在這家店買過東西……於是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誇張,好好一件事被神化,翰墨軒徹底火了。

  從此後,凡是想考取功名之人,無論如何都要到翰墨軒買一次紙筆,有些人甚至從外地趕來瞻仰並心甘情願掏錢,哪怕買一張紙也行,真真是活久見的『杭州紙貴』。

  有關翰墨軒之事,讓杭州本地人說上一天都說不完,而如今,越清風見到了翰墨軒掌事的真人。

  ……翰墨軒掌事竟然是玄天教江南堂堂主。

  想到奚玉棠一不會撫琴二不會下棋三嫌於看書的模樣,越清風久久不能言語。

  ……他絕對相信,翰墨軒一事,純粹是巧合。所謂巧合,是指買了翰墨軒店裡東西的人考上功名的幾率之大,是巧合,至於當年造勢宣傳一事,恐怕玄天教多少推了一把。

  至於目的……

  越清風稍稍多想幾環,便被自己的結論驚了一下,趕緊打住,收斂了欲往深處探究之心,只能感慨奚玉棠手筆之大,果真不愧是她。

  只是,她為何要這樣做,他猜不出,只能等以後有機會再解密了。

  見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薛陽也不奇怪,大方地承認了。他雖話不多,但心思細膩,又有著玄天內部的消息渠道,一來二去,早看出了越家少主和自家教主已經私下握手言和,加上越清風此人聰慧近妖,在他面前不耍花招才是正確的應對之道。

  見越清風已經收起了信,薛陽定了定,開口,「信上之事,越少主所意如何?」

  越清風斂眸沉思片刻,漫不經心道,「到了江南,有翰墨軒為靠,越某以為貴教,咳咳,至少在銀錢上無需擔憂。」

  薛陽搖搖頭,言簡意賅道,「翰墨軒所得另有所用。」

  原來如此。越清風點頭,「既如此,倒或可一試,具體細節待見了你家主子再做決定。」

  越少主金口玉言這一點,江湖人人皆知,薛陽心下大定,這才說出了奚玉棠的口信,「主子說,若是您應下了,再讓我轉達兩句話。其一,此雖兩家共贏之事,但她承您的人情,可以答應為您做一件事、答兩個問題作交換,且事成後再奉上謝禮。」

  越清風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

  「其二,」薛陽頓了頓,平靜的表情似乎有些扭曲,「主子讓您近日好好休養,五日後邀您於……醉花樓一敘。」

  話音剛落,一旁泡茶的秋遠手一抖,紫砂茶盞軲轆軲轆滾到了青磚之上。

  越清風微微一怔,少有地思考慢了半拍,將醉花樓與自己記憶中的印象對應到一起後,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青樓?

  她居然邀我逛青樓?!

  ---------------------------------------

  越清風:……心上人約我逛青樓,去不去,急,在線等。

  ————

  自從我提到了越少主的字以後,你們簡直是腦洞大開啊……

  繼字野以後,相繼出了字南、字維達、字卷紙、字明年、字有錢、字明月、字松上、字關……

  最後,字維達得到了基友們普遍接受,現在她們稱呼越少主已經以維達代替了_(:зゝ∠)_

  既然字維達了,那麼其實可以建個家族?

  奚相印,越維達,兒子叫品諾,女兒叫妮飄,孫女叫潔柔,孫子叫得寶……(夠

  還有人跟我說,少主應該字來,少主的兄弟字好,合起來就是越來越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雖然已經決定他字什麼了,很逼格,但還是快笑死了,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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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7 00:53: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翰墨軒

  三天後,奚玉棠出關,實力已恢復至八成左右。江千彤早就等急了,一見到她就嚷著想出門,沈七也在客棧裡照看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好好逛逛杭州城,於是三人一商量,決定去逛一逛。

  一路上,江妹子嘴就沒有閑著,不停在向兩人說著她這幾天聽來的各種消息,豪門恩怨啦江湖緋聞啦五花八門什麼都有。沈七興趣缺缺,奚玉棠倒是聽得很帶勁,說說笑笑就來到了杭州最繁華的街上。

  昨夜下了一場雨,今日的空氣便帶上了一絲涼爽,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原本奚玉棠的相貌很惹人,但配上眼下的傷疤,就像是一副名家之作上多了個污點一般,讓人忍不住歎息的同時也沒有了多看之心,加上沈七易容、江千彤戴帷帽,三人混跡其中倒也不顯眼。

  今日出門純粹是為了陪江千彤,於是行程自然也由她來安排。只不過江妹子路癡,聽說她在這三天裡,每天都早出晚歸,大部分時間都在迷路,所以今日在兩人強烈要求下放棄了帶路,只將要去何處說與他們聽,然後乖乖跟著人走。

  把江千彤推薦的地點逛了個遍後,已是夕陽西下,三人在望湘樓吃了個晚飯,便打算去最後一個地點,也就是江千彤念叨了一整天的翰墨軒。

  聽到翰墨軒的時候,奚玉棠和沈七的表情都有著不同程度的僵硬,但見妹子如此嚮往,只好捨命陪君子,懷著複雜的心情踏入了翰墨軒的店門。

  薛陽正在研墨寫字,見日光一暗,抬頭,便見到了三人進門,一時間有些怔愣,腳下動了動,剛準備走過去,便見奚玉棠不著痕跡地掃了他一眼。

  薛陽肩膀一塌,低眉斂目,不動了。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翰墨軒啊……」江千彤驚奇地在店裡走來走去,「奚……于師兄,你說我們要不要也買一些筆墨紙硯回去,沾沾這家店的運氣?」

  于楊,奚玉棠此次杭州之行的化名,到現在江千彤還沒習慣。

  「我們行走江湖不求功名利祿,倒無需強求,不過你想買就買。」奚玉棠笑道,十足一個陪著美女出來逛街的貴公子模樣。

  江千彤轉過頭去,想了想,頗為遺憾道,「那便不買吧。」

  一旁的沈七在看硯,指著其中一個轉身對奚玉棠道,「這硯不錯。」

  店夥計早就候半天了,本來見他們是江湖中人,不願上前,此時見客人都開口了,只好硬著頭皮接話,「公子好眼光,這是澄泥硯,咱店裡最貴的一方……」

  奚玉棠挑眉,打斷了對方的講述,「多少?」

  夥計咧嘴比了個手勢,「三千。」

  ……搶錢啊!!

  薛陽你給老子出來!你賣這麼貴是要死啊!

  奚玉棠僵了僵,還沒開口,便聽旁邊江千彤脆生生道,「澄泥硯賣三千,這麼便宜呀?是假的嗎?」

  夥計當即挺直了腰板,「當然不是,本店童叟不欺,信譽在咱杭州城都是頂好的,姑娘切莫亂說啊。」

  江千彤湊過來,拿過那方硯臺仔細看了半天,「還真是澄泥硯呢……嗯,徐公子喜歡?」

  徐然,沈七的化名。

  奚玉棠沒想江千彤竟對硯臺有所研究,笑吟吟地對她豎了豎拇指,也看向沈七,「喜歡?」

  沈七玩味地看了一眼奚玉棠,幹乾脆脆地點頭,「自然。」

  「的確是好硯,」江千彤也笑嘻嘻道,「誰不喜歡澄泥硯呢。」

  奚玉棠:「……」

  她就不喜歡好麼?澄泥硯什麼玩意……

  咳了一聲,她一本正經地看向夥計,「這硯來兩個,順便配兩套文房四寶,一起送去城東太平客棧,賬……讓你們掌櫃記我名下。」

  「呀……」江千彤低聲驚呼,「不用啦。」

  奚玉棠風流倜儻地笑了笑,「無妨。」

  沈七:呵呵。

  夥計疑惑地打量了幾眼奚玉棠,請示地看向薛陽,後者早已抽了半天嘴角,微不可及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原來于師兄你來過這裡啊?」江千彤驚訝地看過來,隨即有些羞惱,「那你今日……你故意的!」

  「我沒有……」奚玉棠好聲好氣道,「徐然也沒來過,這不是陪你們一起走走麼。」

  江千彤抬頭,透過帷帽瞪她,還沒開口,便聽身後有人道,「澄泥硯?那也給爺來一個。」

  三人聞聲轉身,只見翰墨軒大門口,一個衣著貴氣的年輕男子搖著摺扇輕蔑地看著他們,在他身後,數個隨從跟隨,陣仗極大。男子相貌堂堂,然腳步虛浮、眼底泛青,皮膚發白,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此時嘴角掛著笑,然笑不及眼底,帶著一絲絲的嘲意。

  夥計見有貴客上門,剛準備上前,陡然聽見對方的要求,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啊?這……這硯只有兩個啊,都被這位于公子包圓了……」

  對方一聽,頓時沉下臉來,身後跟著的隨從之一立刻跳出來,「那還不挪出來一個給我家少爺?一群江湖武夫,還想學人家考功名?翰墨軒是你們這些下賤之人能來的地方?」

  難聽的話,配合著他欠揍的神態,將一個富家紈絝的隨身小廝演得活靈活現。年輕男子只懶洋洋地聽著自己手下發威,搖著摺扇矜貴地站在原地,彷彿不屑同在場這些人搭話。

  江千彤當即便著惱,若不是奚玉棠沒動,她劍都要出手了,「你怎麼說話的?怎麼這翰墨軒你能來得我們就不能了嗎?」

  見脆生生黃鶯般的聲音響起,年輕男子這才轉過頭來仔細打量了江千彤幾眼,見她身材姣好,絕美的面龐似隱似現,當即眼睛一亮,刷地收起摺扇,上前兩步道,「這位姑娘,敢問芳名?在下來自杭州城鄭家,單名一個泰,能在此地認識姑娘實乃緣分,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江千彤:「……」

  好聽話說得一婁一婁都不帶喘氣的,這貨誰啊?

  聽到男子自報家門,一旁的奚玉棠一個沒憋住,咳嗽了兩聲。

  走一個胃寒來一個正太……

  鄭泰這副模樣,明顯是在搭訕,可江千彤是誰?從小長到大不知道被搭訕了多少次,直接就視而不見,而是商量地看向奚玉棠,滿眼都寫著『我能除暴安良嗎』,彷彿她不答應天理不容一般。

  奚玉棠掃了一眼薛陽,後者見狀,當即從櫃檯後走了出來,「原來是鄭二公子,失禮失禮,咱們二樓請?您先前訂的東西已經到了,薛某這就拿給您過過眼如何?」

  一般商鋪對待貴客都有單獨的雅間,而這位鄭泰顯然是翰墨軒的常客,不巧碰上他們罷了。

  薛陽擺擺手,「不急,等爺說完話。」說著,又看向江千彤,「不知女俠宗門上下?某有心想和姑娘相交,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江千彤:「……」

  見她沉默不語,鄭泰想了想,朝剛才出言不遜的小廝招了招手,後者殷勤上千,還沒開口,便被自家主子一腳踹了出去,「還不給這位姑娘賠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

  小廝一臉懵逼,見自家主子冷冷地望著他,當即立刻跪地求饒,涕淚橫流請求女俠原諒饒他不死。

  事情急轉直下,看得江千彤都懵了,下意識道,「誰要你的命了!」

  見她終於搭話,鄭泰立刻喜笑顏開,撇開手下不管便道,「姑娘,是在下御下無方,今日得罪了姑娘和兩位少俠,不如讓在下做東,擺宴望湘樓給各位賠罪?」

  說著,他大大方方地對江千彤鞠了一躬,隨即直起身笑看三人。

  一旁沈七都忍不住要笑了,奚玉棠也有些驚訝,這鄭泰人才啊,能屈能伸,這就上杆子爬著來事了?

  一旁薛陽見自家教主表情微妙,咳了一聲,「鄭二公子……」

  鄭泰不耐煩地轉身,突然手執摺扇便點過來,薛陽條件反射要躲,奚玉棠輕飄飄一眼,本來妥妥能躲得過去的薛陽硬生生地將雙腳釘在了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點了啞穴。

  薛堂主怨念了。

  堂堂玄天江南堂堂主,就這麼被個水貨點穴……

  鄭二出手的一瞬間,奚玉棠和江千彤便看出了他的武功大概水準,這人點穴手法熟練,真氣運行順暢,出手俐落,倒也非一無是處,然而實力放在兩人眼裡還是有些不夠看。兩人對視一眼,心中便有了底。

  成功制住薛陽,鄭泰再次笑起來,摺扇一開,風流而不下流,「姑娘……」

  「不必。」江千彤當即冷聲開口,「你我素不相識,公子請自重。」

  「雖是素不相識,然相遇即是緣分,姑娘,你我現在不就已經相識了?」鄭泰溫柔細語,落落大方,毫不在意眼前人的冷言冷語。

  江千彤大概是第一次碰見這樣能將不要臉演示得如此大方的人,一時間有些呆滯,隨即便有些氣憤地咬牙,「強詞奪理!」

  說著便抬頭望向奚玉棠,「師兄!你倒是給個話呀!」

  是打是走你倒是說呀!

  江妹子體內的暴力因子要爆發了。

  「這位是女俠的師兄?失敬。」鄭泰看向奚玉棠,「少俠果真一表人才,人中龍鳳。」

  奚玉棠安慰地拍了拍江千彤的肩,開口,「不敢當鄭公子一聲誇,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既然鄭公子既信緣分一說,當是信萬般皆是緣,買了硯是緣,遇見公子是緣,我們沒空吃飯也是緣。既然如此有緣,我們定會有再見之日。」

  鄭泰:……

  一旁的沈七別過頭抖了抖肩膀,奚玉棠則繼續乾脆道,「告辭。」

  說著,不等鄭泰反應,便帶著沈七和江千彤離去。

  路過一旁跪著的小廝身邊時,她彈指一揮,一道真氣打出,頭也不回道,「既然不會說話,那便不說吧。」

  鄭泰表情僵了一下,望向小廝,只見對方痛苦地捂著喉嚨倒地,卻只能發出嗚咽之聲,連一個完整的字都無法再說出來,頓時眼神一暗。

  他並未阻攔,眼睜睜目送三人離開,眯了眯眼,朝手下使了個眼色,對方頓時會意,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只要人在杭州城,他就不信他們沒有再遇的機會。

  ————

  沒想到的是,當日,鄭泰不僅沒有摸到對方的落腳處,追蹤之人還因此折了,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這麼快便又見到了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位。

  兩日後,醉花樓,未央居雅間。

  怔愣地望著眼前美人環繞、於溫柔鄉裡笑吟吟望著他的奚玉棠,鄭泰有那麼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等想到自己在哪兒見過對方時,對方已經在招呼他坐下了。

  今日是玄天教江南堂堂主于楊發帖宴請杭州武林才俊的日子,五日前他便已經收到了帖子。玄天教如今如日中天,在江南的地盤也一擴再擴,可江南堂堂主卻一直神神秘秘隱而不出,杭州這些世家門派們早就在猜到底誰是江南堂堂主,卻不想,對方竟然已經和他見過面了!

  「是你……」鄭泰驚訝道,目光在眼前人身側柔柔倒酒的女子身上掃過,眼中訝色一閃而過。

  「是我。」奚玉棠笑,「真是應了二公子那句話,你我緣分不淺。」

  鄭泰被堵了一下,臉色不太好,頓了頓,又露出笑容,「于堂主果真風趣。」

  說著,衣擺一撩,便在一群人中間坐了下來。

  未央居是醉花樓最大的雅間,露天樓閣,長紗掛帳,曲水流觴,向來用於招待貴客,而玄天教于楊居然能訂到位子不說,還能請來整個杭州城最有名的花魁韶光作陪……江南人盡皆知的醉花樓背景極深,玄天教的面子……還真夠大。

  在座的都是江南一帶名聲在外的世家門派弟子,除了鄭家,還有秋雨山莊、淩家、趙家、崔家、極刀幫、千鶴門、青焰幫,以及十八水寨等等,每個人身邊都只帶了各自的侍從。

  而這位傳說中的江南堂堂主,竟然除了身邊韶光和幾個侍女作陪外,一個屬下都沒帶過來。

  這份不顯山不露水的傲氣,實在令人心中微驚。

  江南地界,在座這些人誰不認識誰啊,見能來得都已經來了,卻還不見奚玉棠說話,彷彿還在等人,便忍不住心中生疑,頻頻望向了門外。

  終於,伴隨著輕淺卻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由遠及近,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走近,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涼氣,眾人的注意力瞬間都集中在了來人身上。

  只見走在前面的人一身月白繡銀線暗紋廣袖長衫,身型高挑削瘦,黑色長髮簡單挽起,一根白玉簪固定,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略顯蒼白卻清俊非凡的臉,整個人疏闊而自在,腳步卻不緊不慢,彷彿每走一步都經過極為精確的丈量一般,步步生蓮,寸寸如金。

  ……越家少主?!

  來人竟然是越家少主越清風?!!

  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待來人進入未央居,一路行至眾人面前,這才確信,姑蘇越家的少主……居然真的來了。

  他疏朗雲淡地抬起眉眼,極快地將周遭情形攬入眼中,目光在奚玉棠身邊的韶光身上頓了頓,眼底有著一絲無奈。

  「越少主,你來遲了。」

  奚玉棠唇邊的弧度擴大,笑吟吟地望過去,見他一臉不願卻還是來了,忍不住想逗逗他,「最後一個到的人,可是要負責結帳的。」

  話一出,周圍一群人眼珠子都險些掉下來,一個個震驚地望過去,恨不能將耳力發揮到極致。

  越清風心中微歎。

  他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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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5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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