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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海飄雪 -【木槿花西月錦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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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7:10: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十章 明珠轉潤玉

我放聲尖叫,眾人的驚愕中,碧瑩的額頭已觸到冰涼的白玉柱,千鈞一髮之刻,一片紅影掠過,滿臉是血的碧瑩躺在一個高大的身影懷中,竟是果爾仁。

    我依然不敢相信,心撲通撲通直跳,碧瑩說得對,果爾仁真乃神人也。

    夾著我的子弟兵許是也嚇傻了,松了夾棍,我乘機掙脫出來,一路爬過去,身後拖著長長的一條血痕,趕到果爾仁腳下,我哭喊著碧瑩的名字,果爾仁將碧瑩放在我的手中,他的臉還是冷得像冰山上的來客,看著碧瑩卻露出讚賞惋惜之色來。

    我在那裏哭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看著果爾仁,而冰山大叔只是非常簡短地說道:“只差一點天靈蓋就碎了。”

    還好,我用袖子擦淨她臉上的血,任臉上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她美麗卻沒有一絲血色的容顏上,撕下下擺,包紮她的傷口,碧瑩,你怎麼那麼傻,我們在一起早已是比親姐妹還親,難道你不知道我就喜歡耍耍酷而已,關鍵時份我還是會見行事的,你口口聲聲說什麼報答我,我只是本著人道主義精神看護你,那裏值得你為了還我清白而自盡了,傻瓜,你這個傻瓜,十足的傻瓜。

    這時夫人發話了,果爾仁,你來做什麼?

    果爾仁僅僅拱了拱手,連腰也不彎,毫無下人的姿態:“我前來為我家少爺討兩個丫頭。”

    夫人冷冷道:“不知你要哪兩個丫頭?”

    果爾仁用手一指我和碧瑩:“就是這兩個。”

    我愕然地看著夫人和果爾仁,夫人的眼中冷到極點,而冰山大叔也是面無表情,氣氛十分緊張,夫人使了個眼色,子弟兵漸漸將果爾仁圍在中央,而他只是睨著他們,冷笑一聲,毫無懼色。

    柳言生出來打圓場:“先生來得不巧,這兩個丫頭涉嫌用牛虻毒害世子,正在堂審之中,不如讓言生再另挑兩個貌美的丫頭,給玨四爺送去如何。”

    果爾仁冷冷道:“我家少爺指定要花木槿和姚碧瑩。”

    柳言生沉聲道:“如若不與呢?”

    果爾仁道:“那就不要怪果爾仁不敬夫人,今兒個向名滿天下的柳先生請教了。”

    “果先生如此庇護這兩個嫌犯,莫非你和慵抑髯郵侵髂輩懷桑俊?

    真沒想到,冰山大叔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儘管這個笑容有點像西區柯克恐怖片中的兇手的笑容:“你說我家主子是主謀,無非也就是為了原家這點家業罷了,只可惜我家少爺遲早要回西域繼承大統,漫說是這原家,便是整個中原拱手相讓,也不入我家主子的眼,今日裏夫人聽信小人之言,難道真逼死無辜方才甘休嗎?”

    理解,原非玨那弱視的確什麼也入不了他的眼。

    原夫人冷冷道:“哦?此話怎講?”

    “這個叫碧瑩的丫頭,是這莊子裏有名的藥罐子,就連屋裏頭搜出的這些珠寶綢緞上也有一股藥味,怎麼會家中連一張藥方子也搜不著?”果爾仁轉向槐安:“你可識字?”

    那槐安點點頭:“小人識字。”

    果爾仁掏出一塊玉偑:“那你念念!”

    我看了一眼,那玉偑上寫得好像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喲!真看不出來,冰山大叔有這麼感性的東西。

    槐安的臉一下子綠了,哼哼唧唧半天也憋不出來,不過夫人和柳言生的臉色更綠,果爾仁說:“你念不出來,是因為你根本不識字,在德馨居你根本分辨不出究竟那張是你主上要的,所以你將所有的方子都銷毀了。”

    槐安高大的身影在那裏一下子矮了半截。

    果爾仁又轉向夫人:“夫人,果爾仁雖非中原人士,但也曾師從中原,對醫理略知一二,剛才拉這姚碧瑩時,已探過她的脈象,雖然現在沒有血淤經閉,但依然內外失調,分明大病剛複,從此推診,有過血淤經亂史不是沒有可能,用四物湯加牛虻乃是對症下藥。”他頓了一頓道:“還有若是真如原武所說花木槿是主謀,要神不知鬼不覺得下藥害夫人,然則前幾日那花木槿和紫園親信當眾爭吵豎敵,豈不是故意引起紫園的警醒嗎?“說到這裏,他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目光分明就在說:你怎麼這麼蠢呢?

    我不由滿臉通紅,心中暗自記下這個教訓,只聽他繼續說下去:“那郎中昨夜既已畏罪潛逃,為何花木槿這主謀沒有逃匿,反倒安安心心地睡著午覺等著夫人來抓。”我不知道柳言生和原夫人以前有沒有聽過果爾仁說過這麼多話,反正我肯定沒有,而且字字擲地有聲,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何以果爾仁曾被稱作突厥第一勇士,大突厥王座下第一保鏢了。

    他根本就是大偵探柯南的古代版,難堪地沉默之後,那柳先生最後終於發話了:“那依果先生之意,該如何?”

    “聞名天下的柳先生說是黑,哪有人敢說白,我本不是紫園中人,也不想理紫園的是非,只是小少爺非要這兩個丫頭,還請夫人通融。”

    “果爾仁,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僅憑口頭推斷,如何能說服眾人,今日若沒有真憑實據,便休想將人帶走。”夫人恢復了高雅的姿態,輕輕一笑。

    “對啊!拿出證…….據來!”香芹倡狂地開了口,可惜果爾的灰瞳一瞟過來,立馬嚇得往原非煙身這鑽。

    “這兩個丫頭,今兒個果爾仁是定要帶走了。“果爾仁也微微一笑,灰色的眼珠瞟向柳言生。

    柳言生也輕輕一笑,緩步走向果爾仁,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絞著,沒有人看清是誰先出招,也根本沒有人看清來往過招,最後兩人倏得分開,果爾仁面色如常,道了聲:“承讓了。”

    柳言生面無表情,左手有些不自然地下垂,很顯然果爾仁贏了,他穩步邁向我們,忽地面色巨變地停了下來,嘴唇輕紫,他渾身發顫地站在那裏,冷笑出聲:“堂堂原家的大總管,天下聞名的柳言生竟如此卑鄙無恥,你竟然使毒害我?”

    柳言生陰陰一笑:“果爾仁,當年金穀子制出這無色無味的十裏香是為了對付幽冥十三鬼,如今用在你這個突厥毛子身上也算是你的榮幸了,我本不想與你為敵,今兒個你既然一意孤行,開罪夫人,我也只好對你不起了。”

    果爾仁的臉色灰白:“江湖傳聞金谷真人曾有一名作奸犯科的棄徒柳風,攆出師門時盜取了師門絕學十裏香,真沒想到柳言生具然是那個欺辱師母,逼死師兄的鄙卑小人柳風。”

    柳言生的臉有一陣扭曲,但立刻恢復了儒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還是請果爾仁先生走好,我會替你好生照顧你的玨四爺的。”

    他一步步走向果爾仁,右手袖中兵器的光芒閃耀,果爾仁的眼中滿是不甘,而我的一顆心絕望地跌進了深淵,果真天將滅我和碧瑩嗎?

    就在這時忽地一聲爽朗地笑聲傳來:“今日紫園好生熱鬧。”

    只見一個青裘美髯的人飄然而入,正是西楓宛的韓修竹。身後跟著另外一個人,竟然是傳聞連夜失蹤的趙孟林郎中。

    那韓修竹笑得爽朗,對於榮寶堂內劍拔弩張,血濺三尺,視而不見,他恭敬地向夫人一躬,然後狀似無心地發現在果爾仁僵立在那裏,欣然地走過去,口裏說著:“久違了,果先生,一向可好?玨四爺很久沒到西楓宛來坐了,他可好啊?”

    他親熱地執起果爾仁的手緊握著,好像原非玨曾經唾沫橫飛地告訴我,他們倆經常為了各自的少爺在梅花七星陣裏大打出手僅僅是傳言而已,他擋住了柳言生的視線,從我這個角度,好像看見他的手中銀光飛快地一閃,果爾仁的汗滴就流下來,那汗水儘是黑色,可是果爾仁的臉色明顯緩和了下來。

    當韓修竹放開果爾仁的手時,果爾仁已飛快地跳到一邊,坐在我們身邊,盤膝調息起來。

    柳言生和煦如春風地同韓修竹寒喧著,仿佛剛才那個使用卑鄙手段想殺人滅口的冷血殺手根本不存在一樣,而韓修竹卻不著痕跡地夾在碧瑩,我還有果爾仁的中間,說道:“我聽說夫人在堂審涉嫌用牛虻毒害世子,正在查找一名關鍵人證,趙孟林郎中,恰好,我剛剛請了一位朋友來給我家三爺瞧腿,也姓趙,名孟林,據說他也是曾進過園子給丫頭們看過病,不知夫人找的可是他?”

    那人的確是給我們看過病的趙郎中,可說實話當時我們請他看病,是因為他是我們唯一能請得起的郎中,也是唯一願意給碧瑩治療的郎中。

    他怎麼可能是武林響噹噹的名人韓修竹的朋友呢?

    趙孟林只是微一欠身,揖手道:“我便是曾醫治過姚碧瑩姑娘的趙孟林,不知原夫人有何見教。”

    這時許久沒有說話的原非煙開口笑道:“若是沒有猜錯,這位便是在江湖上有‘妙手醫聖’之稱的趙孟林先生吧?”

    所有人臉色都是驚詫萬分,那趙孟林乃是當世名醫,俱說他可活死人,肉白骨,素有妙手回春的盛名,但為人脾氣古怪,有時他會見死不救,收取千金診金,有時又一文不收白白給人看病,有時又有人稱他為“怪醫神”。

    眾人不由齊齊地看向那趙孟林,而他只撚須微微一笑:“那是江湖上的朋友給在下取的渾號,妙手醫聖四字萬萬不敢當也。”

    韓修竹拍手叫好:“二小姐果然熟知江湖典故,‘傾城諸葛’之稱當之無愧。”

    原非煙柔柔一笑:“先生又拿我取笑,非煙哪里當得起如此稱號,只是運氣好,胡亂猜中罷了。”

    她走向趙孟林,福了一福,趙孟林也是一欠身還了個禮,她有禮地問候道:“真沒想到經常到府上來給丫頭看病的趙郎中,原來竟是妙手醫聖親臨,非煙代家父,家母給趙先生賠禮,望恕失敬之罪。”

    趙孟林不卑不亢道:“小姐折殺小人了,小人只是個江湖賣藝的,初來貴府,趙某原本是應修竹老弟之請,為白三爺瞧腿來的,趙某有個臭毛病,向來只醫想醫之人,之所以給瑩姑娘診斷,是感於這個五個結義孩子雖窮苦潦倒,卻義薄雲天,前幾日瑩姑娘得了血淤經閉,是在下開了一貼四物加牛虻湯,只因這瑩姑娘也算是我的老病號,故爾我留了她所有的診曆,這便是我上次開的診方的複本,請過目。”

    趙孟林遞上一本藍本,柳言生接過的時候,趙孟林看著他的眼睛說:“十裏香乃天下奇毒,十裏飄香,不但聞者葬命,且對使毒者也會慢慢造成傷害,金谷真人亦以為惡,故此乃其不傳之秘也,柳先生雖已改其成分,不傷一步之外,但對於使毒者本身仍不減毒性,先生若常用必會禍及自身及房中之人。”

    柳言生的臉色變了幾變,越變越白,最後禮道:“多謝妙手醫聖指點。”

    他將那診曆呈上給夫人細細看了,一時間大家的臉色都很難看,夫人冷哼了一聲,有勞趙先生了,果爾仁調息結束,抱起碧瑩,向柳言生一點頭:“今日多謝柳先生的招呼,改日必當原數奉還。”說罷,扶起我一同出去了。

    我一扭頭,那趙孟林正對我微笑,我心頭一熱卻被果爾仁拉出了榮寶堂。

    等韓修竹趕上來的時候,趙孟林已經不見了。

    出得紫園,我再也忍奈不住,雙腳一軟,就要趴下,幸好韓修竹及時將我扶起,“姑娘還好嗎?”

    我咬著嘴唇點了一點頭,扶著旁邊一棵樹,勉力站著,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耳邊只聽得果爾仁冷冷說道:“我生平不願受人恩惠,由其是你韓修竹的,說吧,我該如何報還你此次救命之恩?”

    “果爾仁果然是條錚錚的鐵漢,難怪候爺肯放心將小少爺交給你,你我二人雖各為其主,但也算是十幾年的老交情了,你說得如何見外。”韓修竹狀似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但果爾仁卻冷冷一笑:“你助我只是因為這小五義已漸露風采,宋明磊,柳言生惡其背叛,花錦繡,夫人怒其與將軍暗通曲款,故而設此圈套誣陷此二人,然則宋明磊已然是歸於白三爺帳下,你自然也想要這兩個丫頭投其所好吧?”

    韓修竹快樂地一笑,手扶長髯:“不愧是大突厥的第一勇士,什麼也瞞不過你的眼睛。”

    我的腦子嗡地一聲大了,什麼?錦繡和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連瑞家的髒話和夫人的憎恨模樣重重擊在我的心上,一切都是因為錦繡和宋明磊嗎?

    難道原將軍就是她口中所說的意中人嗎?我手腳發顫,心中如萬蟻啃噬,一團難受。

    只聽果爾仁冷哼一聲,韓修竹正色道:“既然我們家少爺也看上了這兩個丫頭,不如這樣吧,果先生,你一個,我一個,大家莫要傷了和氣,這個叫姚碧瑩的丫頭雖是個藥罐子,卻也是莊子裏有名的美人了,如今妙手醫聖也開了金口,必是大好了,正所謂美人配英雄,再說我臨出門時,三爺囑我萬萬不可奪人之美也,這姚碧瑩就送與先生了,反正西楓宛裏只是缺個看看宛子,燒水做飯的粗使丫頭,我看這花木槿倒合適,我這就帶回去了吧?”

    “我家少爺指名了要這個丫頭,萬萬不可與你。”果爾仁也正色道:“不如你到我的玉北齋去挑幾樣千年雪蓮靈芝給白三爺,算是我還你的人情,如何?”

    韓修竹卻搖搖頭,一臉不屑道:“老果真小氣,一個丫頭而已,那姚碧瑩本就比花木槿長得標緻得多,我打賭,你家少爺必定喜歡你懷中這個。”

    果爾仁搖搖頭:“你且不知,他現在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我漸漸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了,只覺耳邊一片喧鬧,而我的心中只翻來覆去全是錦繡和將軍的新聞,後來只感覺到似乎又有人在打鬥……

    我努力睜眼看到是果爾仁單腿跪在地上,恨恨地對韓修竹說:“你…….,漢人就是卑鄙無恥,只會使詐而已。”

    “此言差矣,老果,兵不厭詐嘛,好了,我家少爺既答應宋明磊看著這個丫頭,就借我幾日吧。”

    在無盡的黑暗吞沒我之前,不知為何,我的心中有一個奇異的想法,這韓修竹說是將我借幾日,可結果定是如同劉備借荊州,有去無返了……..

    ……

    …….

    好熱,我仿佛在火海中掙扎……

    連瑞家的和香芹惡狠狠地磨著刀,獰笑著向我走來……

    夫人在不停地對我冷笑,柳言生扼著我的咽喉說:“你中了我的十裏香了……。”錦繡站在我的身邊,卻不理我的求救,只是挽著一個健壯的男子高高興興地離我而去……

    畫面一轉,一片姹紫嫣紅,原非煙和宋明磊在河邊上親熱地散步,我快步奔上去,怒斥宋明磊不義,原非煙忽地托著一個蓋著絲絹的紅漆盤,她笑著揭開絲絹,盤中盛放著一個人頭,竟是滿臉是血的碧瑩……

    我不由得大叫著醒來,才發現我趴臥在一間簡單的木屋中,臉上滿是淚痕,而渾身已被汗水浸透了,下身被紗布裹得像棕子。

    陽光透過鐫花窗櫺透進來,我不由得抬手擋了一擋,一下子牽動了全身,我的腰腿以下如火灼一般,我忍著疼,試著動了一下左右腿和腳趾,還好,都能動,他們還沒傷了我脊椎神經中樞。

    “喂!你醒了?”一個非常難聽的聲音從我的耳邊傳來,我回過頭,原來是一個頭上紮著兩個髻的小少年,十二三歲的模樣,看我的眼神不屑,又似不耐,加上滿臉青春豆,與英俊二字相去甚遠。

    我虛弱地問著:“這是何處?”

    “這是三爺的西楓宛,若不是我家韓先生救你,你早死在榮寶堂了,喂,快快喝了這碗藥吧,也好讓我去複命。”那少年捏著鼻子遞來一碗極其刺鼻且黑乎乎的藥。

    我接過來喝了一口,天,真苦,我問道:“請問這位小哥,可是你幫我上的藥?”

    沒想到他聽聞後立刻跳開一大步,滿是青春豆的臉可疑地一紅,然後又上前一步惡聲惡氣道:“喂,我娘說了,男子見了女子的身子可是要對女子負責的,你的傷自然是我娘替你上的藥,你這丫頭莫要毀我名節,你長得如此難看,休想詐我取你。”

    我一聽,撲地一下將口中的藥盡數噴了出來,將他噴得一身,他大怒,而我急急地道歉,正亂作一團時,一個四十幾歲胖胖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見狀擰著他的耳朵,大聲罵道:“素輝,老娘就出去這一回子,你連個病人都看不住?”

    那男孩竭力掙脫,呲牙咧嘴地揉著耳朵,口中嘟嚷著:“這那能怪我,她自個兒全將藥吐了出來,再說了,我是爺的護衛,將來定要為爺出生入死平天下的,誰願看個丫頭?”

    他見那胖婦人似乎真生氣了,掄著肥巴掌要煽過來,就大叫一聲消失在屋裏,那婦人歎了一口氣,轉過來,看我驚懼的臉,賠笑道:“木姑娘沒燙著吧!”

    真是好有活力的一對母子啊!

    她見我呆滯地搖搖頭,和顏悅色地笑道:“這豎子乃是老娘唯一的骨肉,叫素輝,名字還是三爺給取得,他爹去得早,又仗著三爺和韓爺寵他,整日介無法無天地,木姑娘千萬別見怪啊!”

    我自然是搖搖頭:“請問這位大娘怎麼稱呼?”

    “我夫家姓謝,排行老三,是去世的謝夫人的陪房,姑娘叫我謝三娘就得啦。”那謝三娘麻利得拆著我的紗布,又給我換藥,上紗布。

    幾日下來,韓修竹沒有出現在屋中過,而我也沒有任何機會見到我的新主子,傳說中的白三爺,我挪動不便,連上廁所也難,方才覺得碧瑩這六年著實不易,幸好那謝三娘細心照顧我,換湯換尿,盡心盡力,我心中感激,真想取一些珠寶綢緞感謝她,可惜全都遺在榮寶堂,至今下落不明。

    偶爾那叫謝素輝的小少年會被他娘逼著來給我送藥湯,不過每次都是極不情願地神情,謝三娘逼他稱我為木姑娘,可他卻認為他在西楓宛的資歷比我大,理應做我的領導,每每稱謝三娘不在時就叫我木丫頭,我倒也無所謂,因為他每次叫我木姑娘都像是在叫“卜姑鳥”似得。

    那謝三娘極愛說話,又愛逗樂子,她告訴我那裏日果爾仁又輸給了韓先生,給點了麻穴,所以我就被他帶回來,而碧瑩就被帶回玉北齋,我默然無語,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我問謝大娘碧瑩的情況,那謝三娘朗笑道:“木姑娘放一百二十個心,那果老頭雖是個冷臉子,卻最敬忠肝義膽,那四爺整日又不著家的,瑩姑娘一定在玉北齋,吃得好,喝得好。”

    我不由得想起原武,他雖害我不淺,但我想他必是被人迫害至此,便問起謝三娘,她面色一涼,歎了一口氣:“那小武子,是莊子裏出了名的孝子賢兄,可惜啊,聽說是埋在西林,他老子娘也算是莊子裏的老人了,還有他妹妹都哭得死去活來的。”

    我心下惻然,後來我又得知那槐安就在我進西楓宛的第二日,暴病死了,死得急,又死得奇,只好也火化埋在西林裏。

    過了七日左右,我終於能下地了,謝三娘怕我身子才愈容易著風寒,硬是讓我穿上了一件貂鼠腦袋面子大毛黑灰鼠裏子裏外發燒大褂子,又圍著大貂鼠風領,幾乎穿得比她還要胖,方才出得門去。

    我踏著碎瓊亂玉,慢慢來到中庭,只見陽光明媚,滿園子的紅梅花芬芳吐蕊,白雪皚皚中,精神抖擻,分外明豔動人,以往我都是在西楓宛外一邊浣衣,一邊數著紅梅出牆來,從未想過會有機會在這宛中,細細品這梅花吐豔,不由得想癡了。

    “三爺來啦!”謝三娘恭敬地聲音喚回了我,尋聲望去,就此呆在那裏,只見韓修竹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靜靜站在雪中。

    紅梅花瓣飄飄灑灑,漫舞人間,那少年白衣如雪,似潔瑜無瑕,若明珠燦爛,那讓人寒心的輪椅,竟無法影響其一絲一毫的攝人風采。

    那少年平靜地看著我一眼,我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無禮,我給他納了個萬福。

    他微微一笑,只覺若春曉之花綻放,如中秋之月露顏,四周雅樂輕奏,仙雀環飛,渾渾然間,我的三魂七魄似已被奪去了一半。

    原非白示意韓修竹推他到已破了冰的莫愁湖邊,我愣了一下,跟了上去,韓修竹說:“木丫頭,從今兒起,你就是西楓宛的人了,定要好好守護少爺。”

    我點點頭:“多謝少爺和韓先生的救命之恩,木槿沒齒難亡,有生之年必定相報。”

    不管怎麼樣,這個恩,報是一定要報的。

    正當我沉思在剛才是否應該在“相報”前再加個“以死”更煽情些,那如嫡塵仙子般的少年,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輕輕開口道:“你不用謝我,既然今兒個我救了你,你須心中有數,這條賤命便是我的,終有一日是要討回來的。”

    音樂忽然變調停止,春花立時調謝,秋月躲回雲中,小鳥也嘎嘎叫著飛走了,只剩下我木然地站在那裏和天仙少年,無語對視。

    就這樣,牛虻事件結束了我和碧瑩的德馨居生活,徹底改變了我們的革命道路,開始了我與原非白的西楓宛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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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7:1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十一章 春眠不覺曉

  過了月餘,我的傷徹底好了,我的工作很輕鬆,很輕鬆,甚至比韓修竹說的還要輕鬆,也真的就看看宛子,修修花草,至於燒水作飯,那是謝三娘的活,作為新人,我當然不能和老人爭來奪去。

    平日裏我在浣衣房的工作雖辛苦些,可有碧瑩陪著,一大堆丫頭婆子一起吹牛,聊天,整天東家裏長,西家裏短的,日子倒也過得快,可是現在輕鬆得有些發悶,我想去看看碧瑩,原非白總是淡淡得說現在夫人還沒上京,一個人出了這個園子我就小命不保。

    原非白和韓修竹出我意料地比這宛子裏任何人都忙,整天忙著會見一拔又一拔的幕僚,他們中有些是光明正大的持拜帖來見,有些則在夜黑風高之日來會。

    雞嗚時分,原非白和韓修竹總會一早起來檢視謝素輝的武功,晚飯過後原非白便察看他的功課,一般這時候我會被要求在此研墨伺候,而謝三娘坐在一邊做針線活,韓修竹對於謝素輝武功似乎還蠻首肯的,可素輝同學看到詩書琴畫卻是頭大如牛。

    春天到了,原非白要求他做一篇關春天的詩詞,知道他的文學根底的薄弱,所以也就放寬了界線,可以賦其所賦,這小子愁眉苦臉了整一天,我一看,那大大的白紙上也就寫了五個字,“春餅可食也”。

    我心中暗笑,晌午到了,這小子八成是餓了吧,心中一動,便對素輝說:“素輝,你想不想去吃飯?”

    “我都快餓死了,真不明白,三爺幹嗎一定要我學寫詩這破玩藝呢?”他皺著一張小臉趴在桌子上,青春豆顯得更多。

    我便笑說:“其實作一首春的詩賦原也不難,我幫你如何?”

    我本想寫賀知章的《春曉》或朱熹的《春日》給他,但原非白肯定一眼看出來不是他作的,我便將我自己做的一首春桃詩寫給素輝:

    一夜春風過,千里桃苑芳。風使入簾裏,羅裙沾露香?

    從此,素輝在文學上相當依賴我,開始在他主子和他娘面前說我好話了,謝三娘自然對我更加殷勤,而原非白看我的眼神卻更冷,但也開始讓我伺候他吟詩作畫。
萬樹湖邊梅,新開一夜風。
滿園深淺色,照在綠波中。
    陽春三月春意鬧,晨時,西楓苑裏忙著收拾苑子外面送來的柴米油鹽等日用物品,我也被叫去幫忙。
    很快我就結束了,正要跟送東西的漢子回話,一陣春風飄過,將我的娟子吹落在地上,那漢子比我快一步彎腰去拾,他遞給我的時候,壓低聲音說:“小人張德茂,是宋二爺吩咐留在紫園的內應,姑娘可大好了?”他掏出一塊木牘,上面鐫著兩句七言,燕子樓東人留碧,木槿花西月錦繡。

    我們小五義所有人的名字都在裏邊了,前一句是宋明磊作的,後一句是我和的,落款是一個V字,周圍五朵玫瑰花,是我的獨家設計,那時錦繡還笑我這玫瑰花畫得像蘑菇。

    我抬頭那漢子,那人長得絕對是一張大眾臉,扔在茫茫人海中涮兩涮,絕對沒有人認得出來,只聽他繼續說道:“上次在榮寶堂不及救護姑娘,是小的死罪,宋二爺叫小的傳話給姑娘,于大爺和將軍已知道此事了,原該沒事了,但現在夫人還是在氣頭上,請兩位姑娘先在三爺四爺園子裏躲躲也好,等再過些時日,他和錦姑娘回來,再與您詳談不遲。“他佯裝遞給我貨冊:“宋二爺特特要小人轉告姑娘,千萬小心白三爺,您若有急事喚小人,請將此娟綁于探出宛外的梅樹外即可。”

    “有人來了,請木姑娘保重。”他恢復一臉諂媚說著:“姑娘,您看東西都齊了,小人先走了。”

    “木丫頭,你怎麼這麼慢。”素輝一臉不耐地過來,揉著肩膀,我忙應著,幫著去搬貨入庫,走進梅園,便聽到熟悉地呼喝聲,竟是原非玨,不知道碧瑩怎麼樣了,我立刻奔向中庭,只見一白一紅兩條身影在相鬥,過了一會,紅影跳開,原非白依然一身白衣坐在輪椅上,一手持一條烏黑大鞭,神色自如,額頭略微冒汗。

    原非玨的臉色有些發白,手裏依然拿著那根他硬說是長矛的紅櫻槍,指著原非白:“三瘸子,快把木丫頭交出來。”

    原非白冷哼一聲:“男子漢大丈夫,整天介兒到我這來要個丫頭,你也就這點出息。”

    原非玨理直氣壯:“木丫頭本來就是我的,你和韓修竹兩個使詐,封了果爾仁的穴道才把她搶去了,我今天非要帶走木丫頭,木丫頭,木丫頭,快出來。”說來以後來,他激動得喊起來。

    “四爺,今天也練得差不多了,莫要再打撓三爺了,咱們回吧!”果爾仁看看日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今天我一定要見木丫頭,都怪你,我要木丫頭,可你偏給我弄回個瑩丫頭來。”他倔強地說著,眼神中相當鬱悶。

    “哼!那天你自己走錯路跑到東營去,還怪果爾仁?一天到晚口裏就是個木丫頭,不思上進,羞不羞人?傳出去,大突厥的王儲是這麼個沉溺於女色之流的儂包,我這個做哥哥的都替你丟人。”原非白冷哼一聲,而原非玨同學的臉色綠到鹹菜色。

    果爾仁的臉色也不好看,韓修竹乾咳了一下,似乎覺得原非白說得有些過頭了:“天色還早,不如請果先生和四爺喝完荼再走吧!”

    原非玨忽然咬牙切齒地說著:“丫頭生的就是丫頭生的,就喜歡搶人家的丫頭,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所有人的面色一變,俗話說得好,罵人別揭短,打人別打臉,原非白冷漠的臉冷到了極點。

    我正要出去勸原非玨,沒想到原非白接下去說的話更過份:“丫頭生得又怎樣,也總比人盡可夫強!”

    我走出來的時候,原非玨已大吼一聲撲過來,原非白的長鞭子結結實實抽在非玨的臉上,印下血痕,他卻毫無感覺地將原非白撲倒輪椅下,我大叫出聲,可韓修竹和果爾仁卻面無表情,兩人扭成一團,我腦子裏想得是原非白的腿腳不便,原非玨如果用蠻力傷了他怎麼辦?

    原非玨把原非白壓在身下,舉挙就打,我沖過去,把原非玨撲倒在地:“玨四爺,有話好說,是韓先生救了我,碧瑩還有果先生的。”

    原非玨在氣頭上,那裏聽得進我的話,他反手一巴掌,我痛叫出聲,他這才聽出是我,停了手,而我卻控制不了本能地又甩回了他,這回把他打愣了:“木丫頭,你為了他打我?”

    一個練武的男孩在盛怒之下重重甩你一巴掌,自然是痛得齒頰留血,酸得直掉眼淚,我正要張口辨解,沒想到,原非玨卻用指尖沾了我的淚水,自顧自痛心疾首地說了下去:“你還為他哭成這樣?”

    我張口結舌站在那裏,這人的想像力未免也豐富得偏了方向了吧。

    那廂裏,原非玨卻猛得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木丫頭你打我,你為了原非白打我……木丫頭不要我了。”我徹底驚呆了,一個人高馬大的少年,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多少有點孬,還有些滑稽,但俊美如原非玨,卻讓人覺得有些心痛。

    現在是什麼狀況啊?我捂著腫臉左顧右看,在場所有人緊鎖眉頭,卻無一人有驚詫表情,我漸漸有些明白了何以人人都說原非玨是莊子裏有名的癡兒了。

    果爾仁終於忍不住了,光光的腦門上青筋暴跳,他大喝一聲:“男兒有淚不輕彈,哭哭啼啼成何體統?”然後拖起原非玨起身就走,原非玨抽抽搭搭地拖著紅櫻槍,全無半點少爺風範,卻不時回頭看我,眼中有委屈,有怨氣,還有濃濃的不舍。

    我回過頭,只見韓修竹推著輪椅過來,原非白酷著一張俊臉,一撐椅把,躍上輪椅,完美得如大鵬展翅一般,我不由上前去:“三爺,沒事……吧!”

    這小屁孩不但不謝,反而將鞭子一甩,將我隔在離他二步之遙,眼中滿是警告的冷意,然後被韓修竹推走了。

    剩下我一個人右臉腫得像豬頭似地站在梅園,素輝走過來,歎了一口氣﹐拍拍我的肩頭,看看我的臉說道:“沒事,還好你長得夠難看了,打爛了也沒關係。”說完,放肆得仰天大笑走了。

    啊呀呀!死小屁孩。

    噢!這個架勸得真真鬱悶哪!

    接下來幾天,我總夢到原非玨對著我回眸流淚的模樣,而韓修竹開始讓我伺候非白的飲食起居,只是他依然對我不理不睬,哼!不睬就不睬,長得帥了不起嗎?誰稀罕做你的丫頭。

    我偷偷央著韓先生讓我去趟玉北齋看看碧瑩,我的藉口是怕玨四爺把氣出在碧瑩身上,沒想到他竟同意了,他還說讓素輝送我去,不過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我說少爺那兒不准怎麼辦?

    韓先生微笑著說:”無妨,三爺一個人過慣了,不太懂怎麼安慰女孩子,老夫知道姑娘上次受委屈了,不過放心﹐少爺明白你對他的心。”說完他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唉?這什麼意思,原非白這個身殘志殘心也殘的小屁孩明白我什麼心了?不止韓修竹,連謝三娘也給我送來了很多新衣裳,說我好福氣,馬上就能伺候少爺了。

    太奇怪了,我不是一直在被迫伺候他嗎?連上次謝素輝出疹子,我都替他晚上睡在原非白的外間,半夜裏我伺候過他一次起夜,那一晚我驗證了既使是天仙美人撒出來的尿也一樣是臭哄哄的,而已。

    這,這還要我怎麼伺候他啊,莫非以後天天讓我伺候他起夜?

    直到有一天素輝賊兮兮地塞給我一本書冊,裏面夾著一幅畫得很爛的春宮圖……

    要死了﹐這個小孩,不好好讀書,才幾歲就看這玩藝兒?我狠狠地揪他的耳朵,他的痛叫之聲穿越了整個西楓宛!

    我這才想起,以前看小說或是電視連續劇什麼的,古時大戶人家的男孩子初夜是要由家裏乾淨的丫頭來準備的,而那個丫頭也就順利地成了侍妾……

    天!他們不會指的是這個吧,可是原非白依然沒有多看我幾眼,或是對我的服務表示非常滿意之類的。

    我有時照照鏡子,于飛燕總說我腦袋比身體大,好像是有點…。。

    個子又不滿一米六,這個年代沒有高跟鞋讓我長高些是挺遺憾的一件事……

    眼睛算明亮有神,可惜單眼皮……

    鼻粱也不是特挺,嘴唇還算飽滿性感,可惜身材,呃!有那麼點洗衣板的味道,

    唉!就連久病初愈的碧瑩居然都比我婀娜多姿啊!

    總而言之,我絕對不是個美女,不過一回頭想想,也是,不過是個開發少爺性智商的性奴隸罷了,只要是個清白的健康處女就行了,而且這世上能比得上原非白這樣的美男子恐怕也只有錦繡之類的絕色了,而且長年練武之下他依然是猿臂蜂腰的肌肉男,除了脾氣怪了些,性子冷了些,腿腳不便了些﹐嘴巴刻薄了些,我不得不承認他應該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令人垂涎的性伴侶。

    啊!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啊?

    於是我決定: 

    我,花木槿,做人是有格調的!

    我,花木槿,是不會和這種心理有問題的少年發生關係的。

    我選了一個風和日麗,原非白特別忙的日子,一大早讓素輝送我坐馬車去了玉北齋,到了門口,他卻死也不肯和我進去,理由是:“東庭人不入達虜之地也。”

    我目送著他一溜煙走了,心想你其實怕被原非玨狂扁吧。

    開門的是個突厥人,充滿警戒地看著我,我自報家門,說明來意後,他瞪著眼看了我五分鐘之久,然後用突厥話激動地向後叫了一聲,打開門,將我迎了進來,一進門,很多人湧了出來,有漢了,有突厥人,每個人畢功畢敬,卻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那開門的小孩用標準的新疆普通話說:“四爺在操練,請姑娘到花廳喝荼。”

    我跟在他後面才發現玉北齋的格局比西楓宛是要寬敞得多,經過一個片高牆,裏面似有千軍萬馬在嘶吼,門虛掩著,我往裏一瞄,只見一片空地中,幾十人正在圍攻一個少年,那少年紅發高束,黑甲束身,臉色一片蕭殺,正是原非玨,場子另一端的高臺上是同樣緊身黑甲的果爾仁,不停地用突厥話呼喝,那幾十人跟著果爾仁的口令跟著改變進攻角度,原非玨一人獨對幾十人,毫無懼色,得心應手,反倒有幾人被他撩倒了。

    我從未見過原非玨眼神如此淩曆,神色如此冷酷,心臟有那麼一陣子收縮。

    到了花廳,有人遞上碧螺春,一些點心,我等了許久,快一個時辰了,期間吃了兩蹀點心,撒了二泡尿,拉了一趟屎,正當我昏昏欲睡﹐終於迎來了一個美人,遍身綾羅,插金戴銀,正是碧瑩,我們彼此激動得擁抱了半天,落了一缸子的淚,我撩起她的前流海,細細看著她在榮寶堂留下的傷疤,我又哭著罵了她幾句傻瓜,她只是笑著流淚說以為這一世再也見不到我了,謝三娘說得沒錯,碧瑩看起來過得不錯,她告訴我,那果爾仁對他十分禮遇,玉北齋上上下下都對她好得很,連玨四爺也從不對她大呼小叫,只不過總愛向她打聽我的事,我不由得想起今天的來因,她拉著我的手笑說:“少爺自上次從西楓宛回來,這幾天正鬧便扭,幸好你來了,不然,我們可不知道該怎麼好。”

    碧瑩熟門熟路地拉我到新月型的一條人工湖邊,她告訴我說,這條湖原來叫月牙灣,少爺硬改名叫木槿灣,她指著前方一個紅影說:“看,少爺為了迎你,剛剛準備了半天啦!”

    我呆在那裏,木槿灣邊千絲萬樓的楊柳隨著春風柔情地拂著水面,一個紅發少年,玉冠錦袍,流蘇纓絡,鶴紋玉偑,襯得他如健樹驕陽迎風而立,一手背負身後,一手拿著一卷詩集,以面前那棵柳樹幹上的一隻天牛為目標,眼神籠著朦朧詩人的光彩,他寬大的袖袍隨風鼓起,翻飛,然後他緩緩回過頭,深情而緩緩地說道:“木丫頭,你來啦。”

    我承認,他那酷酷得很好,基本符合了那個時代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美男子意境,然而唯一的敗筆,是他手中的那本詩集—拿倒了。

    我忍住笑意,知道他故意作樣子吸引我﹐心中自然沒有生我的氣﹐也放心了﹐慢慢走過去﹐一本正經地福了福﹕“玨少爺好。”

    他冷哼一聲﹕“你來作什麼﹖不是忙著祠候你那瘸子少爺嗎﹖”

    嘿!好大的醋味,我笑道:“上次惹玨四爺不高興了,木槿心裏不安,過來看看少爺。”

    他別過頭,又冷冷一笑:“本少爺只愛江山,自然不會被一個女人傷到。”

    好!頗有王者之風,一定又被果爾仁洗過腦了,我等著他再說什麼,他卻瀟灑地臨風坐在太湖石上,繼續保持著帥帥的樣子,也不說話,我一時想不出說些什麼,只好搔搔頭:“少爺既沒什麼事,那木槿就先回去了。“

    剛轉過身,一雙猿臂從我身後將我環住:“別走,木丫頭,別走。”

    我心中一松,側過臉,唇無意間滑過他的臉頰,我的心一陣狂跳,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柔聲道:“木丫頭,我知道你心裏放不下我,一定會來看我的,你,你別走。”

    我心中仿佛有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變得異常柔軟,我低聲道:“我不走,四爺先放開我吧。”

    他的酒瞳絞著我,卻慢慢依言放開了我。

    我的臉一陣發燒:“今兒來,我還給少爺帶了一樣東西。”

    我拉著他坐回剛才的太湖石上,我從懷中掏出一本詩集,那是我最喜歡的一些唐宋名家的詩詞集,不過都作了特殊處理。

    果然一開始他明顯地興趣缺缺,但礙著我的面子,勉強掛著笑,我拉過他的手,輕撫在滿是針孔的頁面上,然後一個字一個念給他聽: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是我最喜歡的辛棄疾的青玉案----不過是花氏傅立葉盲文版,他的眼神先是疑惑,然後有些冰冷的惱怒。

    我依然對他豎定地柔笑著,抓緊他的手,一字一字輕輕地,更緩慢讀來,他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後來越來越明亮,看著我,充滿了一種複雜的喜悅和激動。

    而我的心才放下來,很高興情況比預期的要好得多,他不但沒有被激怒,而且接受了我的幫助。

    當我念完青玉案,他反手抓住了我的手,有些癡迷地說:“木丫頭,這首詞作得真好,是你作的吧…。。”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在這麼老實天真的孩子面前,我實在撒不出謊來,便但笑不語,他又摸著那首詞一會,跟著念了一會兒,說道:“木丫頭,你真聰明,想出這法子來,難怪果爾仁說你機敏狡詐,城府既深﹐口蜜腹劍……。”

    唉?!你在誇我,肯定沒錯,可這果爾仁是在罵我吧!

    只聽他喃喃說下去:“這首詞說得對,有些人你一直在找啊找,急得你晚上睡不好,吃不香,練武時候也老走神。。。。。。其實那個人就在你身邊,一回頭就看見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木丫頭,原來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抬頭,迎上他明亮的眼,原非玨,這個孩子多聰明啊,一下子就明白了,如果他能有一天和我一樣看到這世間的美景該多好?

    我在那裏暗暗想著,而他卻快樂地起身,鄭重地把我送他的詩集放在懷裏,然後拉著我的手說:“木丫頭,我喜歡你送的東西,我也送給你一樣東西。”

    沒等我回話,他單手拉著我飛快地跑起來,我一開始還能跟上,後來,他越跑越快,拉著我就跟扯著一個破布娃娃似地滿山跑。

    最後他終於停了下來,我只覺滿頭滿眼地小鳥亂飛,若不是他扶著,早摔在地上了,鞋丟了一隻,早上精心梳的髮髻早散了,我索性把頭髮都放下來,腦後簡單紮個馬尾,忽然,一片粉紅的小花瓣靜靜飄在我的手上,像在跟我打招呼,好香,我慢慢直起身來,立刻被眼前的美景給深深吸引住了……

    我們正在一片櫻花林中,千樹萬樹的櫻花怒放,空中靜靜下著嫣紅燦爛的花瓣雨,風輕輕撫著我的臉,淘氣地挾帶著櫻花的芬芳,小鳥在枝頭歌唱,小松鼠好奇地從高處透過櫻花叢看著我們……

    我回首,只見紅發少年在花雨中對我朗笑出聲:“木丫頭,我記得你就是在這種叫櫻花的樹下面告訴我你的名字的,對吧?”

    我愣在當場,真沒想到原非玨這弱視,竟也算是製造浪漫的高手了……。

    我怔怔地點著頭,看著他的俊臉離我越來越近,忽然他的臉色一變,大叫一聲:“出來。”

    我四周看看,沒人啊?

    他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對著一棵最大得的櫻花樹猛踢一腳,那棵幾個人都合抱不了的櫻花樹冠劇烈地搖晃起來,隨著一陣櫻花急雨紛紛而下,十來個少年俐落地躍下樹來,把我唬了一大跳,本能地躲到原非玨的身後,一看,原來都是玉北齋的僕從少年,其中包括那個給我開門的阿米爾。

    原非玨雙手抱胸,面目猙獰:“你們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幹嗎?”

    阿米爾輕輕拍著衣衫,笑嘻嘻地用突厥話說了一句,後面那一群少年擠眉弄眼地重複著這句話,原非玨的臉色立刻變成豬肝色,用突厥話吼了兩句,那群少年立刻哄笑著四散逃開了。

    我好奇地問原非玨他們在說什麼,可是他只是漲紅了臉,躲躲閃閃地看著我,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時阿米爾說:少爺,這樣多麻煩,還不如把這個木丫頭直接押回床上去享用得了!

    於是原非玨同學的第一次表白就這樣被他這些日後的精英將帥們給攪得稀爛。

    我走出玉北齋時,碧瑩遞給我一樣木盒,我打開一看,竟是于飛燕送我的“酬情”匕首,她笑著附耳對我說,那張德茂真不簡單,竟把夫人搶去的財物全部盜回來,我問她要了一些銀票,一心想謝謝三娘對我的照顧,而素輝見了碧瑩,驚豔地臉紅了半天。

    一路上我滿腦子都是櫻花雨中紅發少年的微笑,素輝在前面趕著車,突地轉過身來,看了我兩眼說:“別笑了,像個花癡似得,三爺可不喜歡你和玨少爺在一起。”

    我奇怪得問素輝為什麼,難不成是他喜歡我吧?素輝正色道:“三爺雖然和四爺不是一個媽生的,但畢竟四爺是他的兄弟,將來三爺繼承原家大業,斷不會讓一個小婢女做弟媳婦。”

    素輝的話如黑夜中的亮燈,我這才想起那天原非玨來西楓宛鬧場,原非白雖然對原非玨出語嚴厲,但句句都是作為一個兄長應該說的話。

    原非白是個感情上極其隱忍的人,心思又絕頂聰慧,當年他出“意外”的時候只有十歲,親生母親又突然去逝,從眾星捧月中落到身邊的僕人只有韓修竹,謝三娘母子三個,畢定防人甚深,心深似海。

    我相信單細胞,少根筋但又熱情活潑的原非玨給他寂寞的童年帶來很多生趣吧,他其實很珍惜他這個弱視弟弟吧!

    既然果爾仁認為我是機敏狡詐,心機深沉,口蜜腹劍,那韓修竹和原非白也可以這麼想啊,這就是為什麼他一定要韓修竹把我帶回西楓宛,所以素輝越說我好活,他會認為我故意在攏絡他周圍的人心,而我對他越好,他會認為我或小五義心機越深,對他有所圖謀。

    那他安排我成為他開苞丫頭,到底是為了控制小五義還是為了拆散我和原非玨?

    我不由得渾身一顫,縮回了馬車。

    悶悶地回到屋裏,一推門,就倒在床上也不想動了,忽然覺得好像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屋裏,我不由自主摸到了我的酬情,一個人影在我的床邊移動,我猛一翻身,酬情跟著出鞘,在暗夜中閃出一道光影,稱著光影,一個戴著白面具的白衣人正站在我的書桌前翻看我的文章,正是那天在西林裘擊我的白衣人,我膽破心驚,尖叫著沖出門外,好死不死地外面又是月黑風高殺人夜,我嚇得六神無主,本能得朝原非白的賞心閣沖去。

    當我看到賞心閣的燈光的一刹那,終於明白了巴金先生的《燈》的全部意義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沖了進去,只見室內熱氣騰騰,白煙渺渺,原非白剛沐浴完畢,他柱著拐棍站在那裏,不悅地看著我:“你大呼小叫地做什麼?”

    他的頭髮沒有梳髻,披了下來,如烏玉傾瀉,又如上好的墨緞一般輕垂在身後,身上松松穿著一件白絲袍,胸前地兩點粉紅若有若無,蒼白的臉頰在水蒸氣中醞著紅暈,如染了姻脂一般,真真是人間極品……

    可惜﹐此時此刻我的性命畢竟更重要些,我向他撲去,他嫌惡地一閃,我便跌倒在地,飛快地爬上去,把著他的腿,狂呼救命:“三爺救命,那西林的白面具殺手來殺我了,三爺救命啊!”

    我一定是嚇破膽了,如八爪魚般拼命抱著他的腿,他竟自掙不脫。

    “你快放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自上傳來:“你,你簡直不知廉恥……!”我這才發現他的上衣給我扯得七零八落,袒胸露乳,春色撩人,更要命是他寬鬆的褲子也被我扒下來了,於是這一夜,原非白所有的男性秘密統統展露在我的眼前……

    哇!還挺大…。。

    哇!好像還在起反應……

    我咽下一口唾沫,偷看原非白的臉色,他又氣又窘,俊顏通紅,狹長的鳳目充滿怒火地瞪著我,他揚起拐仗,我這才慢半拍地奪門而去,後面跟著一大堆木盆,毛巾,胰子,椅子,呃!最後連一人高的大浴桶和八仙桌也一起扔了出來。

    第二天,謝三娘和韓修竹分別對我進行了嚴肅式和開導式的談話,說什麼我仰幕少爺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要給少爺足夠的心理準備,才可以讓少爺早日寵倖我,說得我活脫脫一個女色魔似的,我再三解釋,加詛咒下,他們才半信半疑地走了。

    然而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出三天,整個紫棲山莊上上下下傳遍了我覬覦原非白的美色,硬闖浴室欲對其非禮,然後成了整個西安城的新聞,後來搞到京城也傳得沸沸揚揚,於是原非白之豔名遠播,盛況空前,江湖人稱﹐踏雪公子。

    西楓宛裏引來了大量的龍陽型采花大盜,那一陣子我們西楓宛的上空非常熱鬧,經常有自願前來的俠士或是原非白的門客和幕名而來的采花賊在空中激戰。

    而原非玨稟承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在果爾仁的默許下﹐一開始熱情地幫助這些採花人進攻西楓苑﹐直到一部份採花人自動將目標改成他﹐他才加入原非白的抗暴行動﹐不過和原非白的勸退政策不同的是﹐凡入得玉北齋的賊人﹐必死無全屍﹐無一生還﹐然而無論如何﹐民間開始傳言﹐秦川雙璧﹐踏雪緋玉。

    我懷疑是一切都是素輝起的頭,因為那天只有他在門口似笑非笑看著我和一大群雜物逃出賞心閣的,但總算以後沒有人再給我提什麼伺候少爺的事,除了素輝每到原非白沐浴時,就一臉嚴肅地跑過來通知我他的具體沐浴時間和地點,然後大笑著揚長而去,死小屁孩。

    這件事情影響之廣,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以至於很多年以後,當我站在權力的頂端,我的政敵們依然輕而易舉地拿我這件少年時的臭事大做文章,對我進行猛烈抨擊,更有好事者以我的舊事寫了一篇極其暢銷的豔情小說,主人公以我為原型,講述了一個丫環垂涎少爺的美色,稱其洗澡不備,勾引其行那不道德之事,後誘其隨之私奔,又見異思遷,拋棄了少爺,嫁給了突厥貴公子,卻又暗中和大理商人勾勾搭搭,最後終於客死異鄉,那癡情少爺遭拋棄後浪子回頭,發奮讀書,高中狀元,取了公主,榮歸故里,而那大理商人取了一大堆女人,縱欲過度後,暴死家中,那突厥貴公子自家道中落後,終於領悟世間無常,出家當了和尚,本書極具警世意義,言辭糜麗,描寫大膽,其文學地位堪與現代的金瓶梅相媲美,大力推動了當時的造紙行業,印刷行業,筆墨行業以及古典情色文藝復興運動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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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7:1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十二章 清明雨紛紛
 
鬧得沸沸揚揚的采花賊事件漸漸平息了下來。

    這段時間裏,宋明磊不停地讓張德茂傳信於我,叫我萬萬不可插手采花人事件,怕我被誤采了,他實在多慮了,澡堂事件後原非白防我像防瘟疫似得,我被禁足在西楓宛裏的小屋裏,他不准任何人接近我,這個變態竟然連碧瑩也不讓我見!

    我托張德茂調查那白衣人,他回我說,紫棲山莊裏的幽冥教和大理的細作各分一半勢力,想要具體打聽來得費些時日,叫我不用怛心,于飛燕已經班師回朝,而宋明磊也在趕回來的路上。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原非白欲祭奠他的母親,而素輝吃壞了肚子,躺在床上直哼哼,謝三娘留在宛子裏照看他,於是我終於被放出來嘍。

    一路上我興奮地掀著布簾直看外面的景色,回頭一看,原非白一身素稿,面色清清冷冷,也不理我。

    我心想這是他母親的祭日,按理原候爺也應該前來,可前往的只有他一個人和二個親隨,加上我這個女色魔丫頭,心下又有些惻然。

    趕車的熊腰虎背,相貌堂堂,我見過,在采花賊抗暴行動中出過力的,是原非白的門客,好像叫韋虎。

    我們走了許久,來到後山一座孤墳,我不敢相信堂堂一品誥命夫人的墳竟是如此淒涼,甚至沒有入原家祖墳,這莫非是謝夫人的衣冠塚?

    上完香,我和韓修竹先生及韋虎站得遠遠得,只餘下他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和他母親聊天。

    過了一會兒,我們走在下山的路上,忽地馬車世烈地搖晃,然後停了下來,那韋虎在車外恭敬地說著:“三爺,車子卡住了,不如請三爺到前面的茶鋪歇歇,小人一會兒就可修好了。”

    我跳了下來,我伸手想扶他下馬車,沒想到這小子一閃,不理我,靠著那韋虎下來了。

    啊呀!這小子怎麼這麼記仇呢?

    我們要了一壺碧螺春,那小二勤快地遞上了幾個破碗,韓先生認真得用銀針探著,說道:“無礙,大家用吧。”

    我因為出門時喝了一大壺水,不怎麼渴,也就沒動,韓先生這時候也不忘體察民情,認真得問著那茶鋪老闆收支情況,而那老闆看我們衣著不凡,就躬身殷勤答著。

    這時忽地走來一個老者和一個年青女子,像是一對祖孫,那老者柱著拐仗,雞皮鶴發,雙眼明亮,是我的錯覺嗎?這個老者一身灰袍,可是走路時隱隱露出了鮮紅的褲腰帶,而那女子一身俏麗,十七八歲的莫樣,長得頗為俊俏,雙目靈動,嬌聲道:“爺爺,我渴了,咱們喝杯茶吧。”

    那祖孫倆坐在我們身旁的桌子,我看那女孩子的衣衫樣子很新,不覺多看了幾眼,而那女子靈動的雙眼卻盯著原非白不放:“爺爺,那家公子好俊哪!”

    我一聽樂了,總算碰到比我更大膽的,那原非白依然冷著一張臉,很顯然已經習慣了做明星的感覺,那老者怒斥了幾句什麼怎麼這麼沒規矩,那女子嘟著嘴不做聲,老者顫巍巍地過來要給我們道個不是,韓修竹急忙還禮,兩廂又坐定。

    這時又過來了兩個五大三粗的軍人,進了茶鋪,嚷嚷著要茶,看到那個俏麗的姑娘,不由得走過去:“喲!真想不到在這種破地方還有這種俏貨色啊。”

    另一個稍矮的卻叫道:“別鬧了,兄弟,這是原家的地盤,我們多一事還是少一事吧,怡紅樓的小翠可等你著哪。”

    那個起了色心的卻不聽,走向那俏姑娘:“小娘子,叫什麼名字,陪軍爺我玩玩吧。”

    俏姑娘叫了起來:“那裏來的王八蛋,爺爺,他真討厭。”

    老者急忙揖首:“這位軍爺,我孫女還小,不能伺候您,讓老身請您喝茶吧。”

    那軍人卻一甩老者,上前拉了那俏姑娘,摁在桌上就撕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香肩,那姑娘大聲呼救,嘶心裂肺地大哭起來,因主事的是軍人,店主不敢出來管,我大驚,這光天化日之下還有王法了嗎?

    我回頭,原非白臉色不變,韓修竹也不作聲,這是怎麼回事,這時那韋虎來了,看著那一幕,無動於衷道:“三爺,車好了,可以走了。”

    我正要出聲,那韓先生卻一拉我的手就走,這時那老者卻過來,一把抱住韓修竹的腿:“求大爺救救我家孫女吧。”

    韓修竹不但不扶那老者,反而踢出一腳:“花大俠還是快起來說話吧。”

    沒想到那老者卻靈活地跳開去,在那裏哈哈一笑:“輕風傲竹果然厲害,你是何時識破我的?”

    韓修竹一笑:“閣下在清明時節卻系著紅褲腰帶怎不引人懷疑?江湖傳言,蝴蝶飛至,玉郎常伴,不知情者皆以為花蝴蝶及玉郎君乃是一對夫婦,卻不知采花始祖常化作祖孫二人行事,閣下應是花蝴蝶,那邊的玉郎君還是快停手吧。”

    韓修竹說著江湖傳言時,那韋虎已飛掠過去急攻那兩個化妝的軍人和玉郎君,那姑娘果然一縱身,露出光滑的男性胸部,飛離鬥圈,來到老者身邊,嬌嗔道:“蝶兒,我就說韓修竹不好對付,你還要試?”

    “玉兒,你有所不知,主上說了若能對付了韓修竹,我倆的賞金可加倍,確然只有收拾了韓修竹,我才能得到原非白,這樣吧,原非白身邊的那個丫頭就給你吧。上次黃員外的閨女是可讓你先嘗了,這回該我先嘗鮮了吧。”

    玉郎君撅著嘴,勉強點點頭,那花蝴蝶就上前摸了他一下臀部,親了一下他的嘴,那玉郎君用手指一點花蝴蝶的腦門:“死相,有人在這裏,不要啦。”

    我第一次看到兩個雙性戀采花賊你親我儂地商量怎麼采原非白,所以在還在那裏震驚中。

    原非白攬腰抱起我,飛身躍向馬車,舉鞭策馬就走,留下韓修竹攻向那玉郎君,那花蝴蝶飛身沖上來,一掌擊向原非白,原非白單掌迎擊,被震下疾馳中的馬車,連帶拉著我摔下穀去……

    我暈暈呼地醒來,躺在一堆厚厚的松針上,四周景物是谷底密林,渾身疼得像散了架,我慢慢爬起來,原非白不在我身邊,四周儘是樹葉,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話,是花蝴蝶的聲音。

    “心肝兒,我活了五十多年,從沒見過像你這麼美的人,你已中了我的獨門迷香,一個時辰裏若沒有人替你交合,你必陽爆而死,莫怕,爺會好好疼你,讓你知道這男人的好處來。”我心一驚,原非白這麼快就被俘了,我悄悄一伸頭,只見原非白坐在那裏,衣衫盡破,嘴角流血,滿眼恨意,顯是經過了一場惡鬥,那花蝴蝶正一手顫顫地撫上了原非白的臉,另一手伸進了他的下身,我躲在暗處一陣作嘔,我該怎麼辦?

    就這麼沖上去救他,肯定一掌被花蝴蝶劈死,講不定他一高興,把我先奸了……

    不出去,等搞完了原非白,如果他殺了原非白滅口,我也餓死在這穀中了;如果他不殺原非白,我出去,原非白肯定也會殺了我瀉憤。

    流年不利啊,怎麼最近老碰上這種事呢,怎麼辦呢,難道眼睜睜看著這大好尤物,呃!不,這大好少年被這采花老賊給肆意蹂躪嗎?以原非白的個性,如果不是被打傷或是藥物所迷,他必定情願自盡也不會受這污辱,而且那老混蛋會不會改變了這天下第一美男的性趨向呢?

    我胡思亂想間,摸到懷中一個小瓶,是韓修竹給我的麻藥,是怕少爺發病時用的,有了,橫豎都是死,我決定冒險一試,我脫了外衣,留著褻衣和肚兜,又把褻衣領口拉得最大,露出鮮紅的肚兜,繩解了,露出乳溝,將褲子撕了一個大口。

    然後放下了頭髮,假裝摔斷了腿,一點一點爬出,口裏盡可能嬌嗲地叫著:“少爺,你在哪兒,少爺,奴的胸口撞得好疼,快來幫我揉揉。”

    果然,花蝴蝶站了起來,向我走來,我假裝害怕的樣子,卻又媚眼如絲地仰看他:“你,你,你莫要過來,少爺快救我。”

    我故意露出不怎麼深的乳溝來,心想如果有文胸,可能效果更好,而他的眼中立時濃濁不堪:“小寶貝,你又是從那裏出來的,可是想來救你家少爺?”

    我假意害怕地理著衣服,卻故意將褻衣口扯得更大,一挪腳,將雪白的大腿露出來,嬌喚道:“你是何人,要對我做什麼,少爺快救我。”

    花蝴蝶果然眼中欲火更深,向我走來:“原非白,你真是豔福不淺,身邊竟有如此清純野性的騷貨,怪道你對男色沒有興趣,定是日日歡歌,夜夜銷魂,來,小寶貝,讓爺替你暖暖身子。”

    他媽的,你就說髒話吧,待會我讓你好看,我假意害怕,朝逆風口挪著:“呀!少爺救我,我還是處女呢?”

    這更激起了花蝴蝶的欲望,他猛得上前撕了我的褻衣,只剩肚兜:“原非白,你先看著我怎麼捅了你的丫頭,再來插你。”

    他合身撲來,抓住我的腳踝,我手中一撒,麻藥噴向他的雙眼,鼻口,他立刻在哪里大叫:“臭婊子,死蕩婦,想不到老子中了你的計。”

    我跳起來,繞過他,走向原非白,沒想到他卻抓住我的頭髮,瘋狂地打我,我抽出酬情,往前一送,正中他的胸腹,他殺豬般地嚎叫聲中,放開了我,我跌坐在地上,只見他在原地亂叫,血水如開了的水籠頭,不停地往外湧,我駭在那裏,根本動不了,直到那人吐著鮮血在地上亂爬,摸到我的腳,我嚇得大哭起來,蹬掉他的手,連滾帶爬地跑到原非白的身邊,又抱著他的腿,我想我抱他的腿都抱出隱來了。

    過了一會兒,那花蝴蝶不動了,我這才發現這次原非白沒有掙扎,也沒有罵我,我抬頭只見他的臉異常的紅。

    我忍住恐懼拿了花蝴蝶的衣物裏所有的藥瓶,統統堆在原非白麵前,問他:“三爺,您看哪個是您的解藥啊?”可惜,他沒有說話,只是滿面潮紅地看著我。

    想起那花蝴蝶的話,我偷偷咽了一口唾沫,心想,這可如何是好?

    我該把所有的藥給他灌下去,還是脫了衣服合身撲上去呢?

    原非白吐了一口鮮血,暈了過去,我更害怕了,完了,莫非一代紅顏禍男就這樣被色憋死了嗎?

    我探了他的鼻息,還好沒死,我想了想,還是救人要緊,便退了他的褲子。

    天!腫得都不像話了,我用雙手開始為他“治療”,我不斷告訴自已,我在擠牛奶,我在助人為樂,我在救人……

    原非白口中開始發出愉悅的呻吟,我別過頭,忍住劇烈的心跳,不去看他的迷離的眼睛,不去看我手中的工作,

    就這樣,我真得成了原非白的開包丫頭。

    兩個時辰後,我雙手酸疼,累得筋疲力盡,當我正用絲娟擦乾淨他的下身,系上褲子,他慢慢睜開眼睛,看著我,清明而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我尷尬地走過去,想扶他坐起:“三爺,你還好吧…..。”

    沒想到這小子一揮左手,甩了我一巴掌,冷冷道:“滾開,別碰我。”

    我怒從心底起,惡向膽邊生,沖過去,撿起一塊石頭,把他砸得頭破血流,他在哪里哭著求我…….

    唉!那只是我的幻想而已,當時我撫著臉,木然地走出去,可心中驚怒交加,站在山洞外,拼命吹著冷風冷靜自已。

    可惡,我的手上還殘留著他的體味,可惡的原非白,你以為我很願意為你殺人,為你做那種事嗎?

    他媽的我多無辜啊,我就應該讓你被采了,徹底地變成個GAY,也免得受這閒氣,

    我跪在溪邊洗著手,望著灰濛濛的上空,想起今日還是他母親的祭日,又覺得他異常可憐,像原非白這樣的少年,十七歲的花季年齡,出身豪門,英俊無比,正是一出門就滿頭滿臉地被少女們嬌羞地扔著水果,花朵,絲帕等等,在這笑傲人生的時節,他卻雙腿殘疾,偏偏在最傷心的日子遇到采花人這種噁心事,而且還被一個姿色平庸的丫環奪去了寶貴的童貞。

    過了一會兒,我冷靜了些,忍著恐懼,把花蝴蝶衣物裏所有的東西都掏出來,把屍體拖到沼澤裏淹了,處理了血跡,以免他的同夥找到我們。

    我采了些山果,轉回洞中,原非白坐在那裏有些發愣,我從沒見過他如此孤獨狼狽,好像是頭受傷的野獸,我暗歎一聲,離他遠遠地,用乾淨的絲帕裹著山果,滾了過去:“三爺,先吃些果子充饑,我去拾些柴火取暖。”

    花蝴蝶那廝身上最多的竟然就是火摺子,他媽的,一定是為了晚上偷雞摸狗用的。

    我亮了個火摺子,燃了柴火,山洞中亮了起來,映著對面的少年雙目緊閉,臉如飛霞,我注意到那裹著山果的絲帕沒有動。

    不對,他好像有些不太對勁,我大著膽子走近了些:“少爺,你沒事吧?”

    他在那裏不作聲,我這才醒悟,他雙頰飛紅是因為發著高燒,那是毒沒解還是急怒攻心呢?

    我只得用水給他渾身擦遍,不斷絞著絲娟,敷在他額頭,他口中開始說著胡話,俯下身,我才聽見,他好像是不停地在叫著:“悠悠。”

    悠悠是誰?好像是個女子的名字,莫不是他的心上人吧!真想不到這個冰冷得像白玉老虎鎮紙似得原非白,也會有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真勇敢。

    入夜,我累了一天,渾身乏得一動也動不了了,本想睡得離原非白遠一些,免得他一醒來又要發瘋,對我動粗,可我實在不放心他,晚上潮氣又重,兩個人靠得近些也好,萬一有賊人或是野獸來,我也可以拿他當一下擋箭牌。

    當然最重要得是我也有些逆反心理,你不是老以為我是女色魔嘛?不讓我碰嘛?--我偏要。

    我倚在洞壁上,讓原非白的頭枕在我的“玉腿”上,我胡亂地啃著山果,望著黑漆漆的夜,憂愁地想著韓修竹他們什麼時候才能來救我們。

    清晨,我在一片鳥鳴聲中迷迷糊糊地醒來,原非白還在我的腿上,我探了探他的額頭,還好,退燒了,我輕輕將麻了的大腿抽出來,一瘸一拐地走到洞外,小鳥蜿轉鶯啼,晨曦的陽光透過樹葉射進我的眼中,我微眯了一下眼,腳下一汪溪水潺潺,曲折縈迂,溪邊桃杏野花林立,花瓣青葉,五彩斑斕地飄于溪水面上,順著清澈見底地水流,恬靜前行,

    我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心情好了很多,我站直了做了一節伸展運動,然後就著溪水,漱漱口,洗了一把臉,一側臉就見頸子上有些灰,想是昨夜柴火的黑煙熏的,回頭看原非白還在睡,便索性脫了外衣,留著肚兜,用泉水擦了個身。

    呵,好涼的水,抬頭只見一隻鮮綠的小鳥停在對面探出的葦子上,轉著小腦袋,好奇地不停看我,不時發出清脆的叫聲,好可愛,我便吹著口哨和著它的叫聲,它似乎對我更感興趣了,啾啾叫著,我也啾啾和著,玩得正歡,那小鳥忽地啾地一聲飛走了,我扭頭一看,原來那個如玉似雪的少年不知何時醒了,半倚在洞壁上,狹長的美目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收了笑臉,趕緊地穿上衣服,這小子什麼時候醒了:“三爺什麼時候醒的,看人家洗漱,怎麼也不出聲。”

    原非白平靜地偏過頭:“我一睜眼,你就光溜溜地,還來怪我。”

    哈!這不是又變相地罵我不知羞恥嗎?我暗自氣惱,穿好衣服,走向他,但在離他二米遠的地方停下來,問道:“三爺昨夜燒了一晚上,可覺得好些了?”

    他輕點頭:“你且過來。”

    “三爺有何吩咐?”我警覺地站在哪里,心想,過來幹嗎?再給你打右臉嗎?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說道:“你莫不是要我在這裏解手不成,還不快過來扶我?”

    我哦了一聲,慢慢走過去,抬起他的手,扶他站起來,沒想到他突然電光火石地反手扭過我的雙手在背後,將我拉近,緊貼在他的身上。

    我大驚失色,只見他的鳳目閃著無比的寒意,緊盯著我的眼:“下次若再讓我看到,你對別的男人那浪樣兒,我就擰斷你的手。”

    他加了幾分力氣,我痛叫出聲,忍住胸中的憤怒和眼淚:“昨天還不是為了救三爺!”

    他眼中戾氣加深,手中又加重了力氣,我的手快斷了,眼淚再也忍不住流出來,心中大罵原非白這個大混蛋,大惡魔,大變態,可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只好哽咽著點點頭。

    他松了我的手,我淚水漣漣地揉著酸痛的雙手,推拒著他沾了幾滴血的前胸,可他卻攬著我的腰肢,沒有放開我的意思,他的黑瞳深不可測,真如魔鬼般陰狠,忽然他的俊顔俯向我,我嚇得偏了臉,緊緊閉上了眼睛,只覺得他的氣息吹在我的臉上,然後他的唇落在我的左頰,我的眼上,我一下子愣住了,他竟在吻去我的淚水。

    我看向他的眼,他卻恢復了冷淡,扶著我慢慢走出洞外。

    那一天我糊裏糊塗,愈加覺得他是個怪人。

    一般人,表達感激之情會雙手拉著我的雙手,如果他像原非白一樣腳有問題,他可以選擇跪著或躺著,拉著我的雙手,涕淚交加說道:“木槿,你受苦了,今生今世,感激不盡。”然後我們可以鮮花叢中熱烈親吻,情定今生。

    或者,實際主義者也可以爽快地說:“姑娘,鑽石,珍珠,金子,銀子,你隨便挑。”

    可是只有原非白,哄我過去,還要差點擰斷我的雙手。

    如果昨天他被強暴了,他是不是還要打斷我的腿!?

    想了許久,我終於得出一個結論,為什麼這世上只流傳英雄救美人的佳話,卻不流行美人救英雄傳聞。

    因為英雄,很有可能惱羞成怒地搧美人一巴掌,或是把她的手擰斷!

    許久不見救兵,我開始上天入地地覓食,摸了些鳥蛋,摘了些山果,又用酬情削了根樹枝做了魚網,捋了褲管,在溪水中捕了一些小貓魚,然後刮魚鱗,挖肚腸,忙得不亦樂乎,然而無論我到哪里,我做什麼,總覺得原非白的視線跟著我,如芒刺在背。

    午時,我又累又餓,畢恭畢敬地為原非白獻上三條烤好的小魚,然後坐得離原非白遠遠的,再也顧不得形象,大嚼大啃起來,味道真不錯,要是有鹽就好了,肯定是人間極品。

    當我幹完第四條小魚,我偷眼望去,原非白纖長的玉指輕輕捏著烏黑的樹枝,不緊不慢地輕咬第二條烤魚,長長的睫毛如香扇半卷地輕掩明眸,好像是前一世家裏養的名種波斯白貓在秀秀氣氣地吃著貓糧。

    哦!美人就是美人,落難到這地步,依然吃像好看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他忽地一抬眼:“怎麼了?”

    我想我的臉一定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三爺一定吃不慣這種粗東西吧。”

    沒想到他卻回我一個顛倒眾生的笑來:“無妨,在這荒山野地,我腿腳不便,有勞你作出這樣的野味已是不易了。”

    哇!這是自我進西楓宛以來,原非白頭一次對我朗笑,我幾乎要捧著臉,感動地尖叫了,好一個回眸一笑百媚生,好一個體恤下人的主子,那昨天那個要擰斷我手的是誰?我見鬼啦?

    夜晚又降臨了,我多加了些柴火,好抵禦夜晚的潮氣,弄了些乾草,給原非白和我分別做了一個厚厚大大的床墊。

    我在他對面,隔著火選了個地方,正要倒頭睡下,原非白叫住我:“木槿,過來睡吧,下風口容易著涼。”

    我一想也是,哪怕千千萬萬個花木槿倒下了,一個原非白也站不起來,所以一定要照顧好自已,便點頭收拾了一下,到他那一頭,隔著他一步之遙,正要睡下,他卻伸長猿臂,將我拉過來,我嚇的掙扎,心想:完了,又中了他的奸計,他又要打我了。便抱著頭,貓著腰,做好防禦工作,沒想到,許久沒有行動,只聽他在上方歎了一口氣。

    我緩緩抬起頭,他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將我抱在懷中,拉好外衣,在我耳邊輕輕道:“你莫要怕我,木槿,只要你莫再忤逆我,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我自進紫棲山莊六年以來,他對我所有講的話加起來,也不及今天對我說得話多。

    我抬起頭,望進他漆黑如夜空的雙瞳,懷疑地哦了一聲,稍稍離他遠一些,轉過身背著他,懷中緊緊抱著酬情閉上了眼,身體上疲備萬分,精神上卻警備成分。

    心中想著千怪萬怪,只怪果爾仁那時中了韓修竹的道,不然,此刻我也可以像碧瑩一樣,吃好穿好,閑得沒事幹給原非玨繡肚兜,哪會被人笑作女色魔,隨這個惡魔跌落山谷,受盡虐待,過著野人的生活。

    想起原非玨,腦海中出現了櫻花林中紅發少年那脈脈溫情的眼神,心中不由一甜,不知不覺進入了甜黑的夢鄉。

    ……

    八寶醬鴨,紅燒獅子頭,油燜肘子,水晶蹄膀,油潑賴子越濃越好,雪碧可樂要打包,我坐在館陶居,于飛燕給我不停夾菜,原非玨給我倒可樂,碧瑩給我上菜,我的口水直流,正要大塊朵頤,忽地迎面來了一個乞丐,搶了我手中的蹄膀就走,我大怒,一把揪住他:“混蛋,你敢搶我吃的?”

    那乞丐一回頭,竟然是俞長安……

    我驚醒了過來,渾身濕淋淋地,連嘴邊也全濕了…..

    然後,我慢半拍地發現我居然躺在原非白的懷裏,口水全流在他的前襟上,而他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我,他輕輕問道:“長安是誰。”

    我的臉全紅了,擦著口水一躍而起:“回少爺,長安就是西安的別稱而已,我去給少爺弄吃的。”

    我一溜煙來到溪邊,拼命往臉上潑水,心中不斷問自已:為什麼我會夢見俞長安,更要命的是我怎麼會睡到原非白那惡魔的懷裏,還把口水全流到他身上。

天空下起了雨,我在山洞口用大芭蕉葉遮著,防雨防敵,只露出天空一角,原非白在洞裏盤膝調息練功,我只好無聊地望著那一角天空,想著救兵什麼時候到呢?難道要和這個陰陽怪氣的原非白在這一輩子,我打了一哆嗦,前世經常看的影視情節,就是原本仇人的一對男女無意間流落到荒島上,不但沒有相互殘殺,反倒成了情侶,還生了一大堆孩子,那我和原非白要在這山洞有了孩子,我得大著肚子上天入地找吃的,而且生了孩子,還肯定全是我帶了,那我豈不要累死?……

    唉?!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哪?我甩甩腦袋,又愁眉苦臉的想著怎麼樣給外界通風報信。

    一陣悠揚的信天遊山歌若有似無地傳來,原非白的雙目一下子睜,精光閉現,而我也精神一振,正要出去,原非白叫住我:“小心有詐。”

    我點點頭,把一根自製的削尖魚叉遞給原非白防身,然後串過芭蕉葉,遮好洞口,鑽入濛濛春雨,往那歌聲方向悄悄迎去。

    離得越近,那歌詞聽得越清,我聽過這首曲子,是傳統的情歌,好像叫什麼塵世上滅不了人想人,以前宋明磊和于飛燕閑來無事,向當地的少年學來唱給我聽過的

    “蓧花開花結穗穗,連心隔水想妹妹。

    想你想得著了慌,耕地扛上河撈床。

    淹死在河裏笑死在河處,誰知道我心裏想妹妹。

    昌花泉子長流水,打盹瞌睡夢見你。

    你在家裏我在外,各樣樣心病都叫咱二人害。

    滿天星星沒月亮,害下心病都一樣。

    妹妹你夜裏細想想,燕子樓東人留碧。”

    我細細辯那歌聲,最後一句竟是燕子樓東人留碧。我一喜,小五義的人定在附近了,我站在一坡上隱在樹叢中高聲和著,不過我肯定唱得有些走調:

    “金盞盞開花金朵朵,連心隔水想哥哥。

    玉茭茭開花一圪抓抓毛,想哥哥想得耳朵撓。

    走著思慕坐著想,人多人少沒有一陣兒忘。

    灶火不快添上炭,想哥哥想的幹撩亂。

    遠照高山青藍霧,這幾天才把我難住。

    單轅牛車強上坡,提心吊膽苦死我。

    哥哥你夜裏細想想,木槿花西月錦繡。“

    果然那歌聲停了一會兒,然後向我這個方向更歡快地傳來。我一遍又一遍唱著,那歌聲近了,正當我歡天喜地時,忽地一陣打鬥之聲從山洞處傳來,我暗自跺跺腳,恨恨趕回去,來到山洞口,只見一個鮮綠綢子的魚尾羅窄袖衫子的陰柔男子和坐著的原非白在過招,舞著短劍,挪來騰去,衣擺翻飛,鮮豔得就像昨天那只小綠鳥,正是那玉郎君。

    我暗自叫苦不迭,怎麼都快獲救了,又殺出這小子來了?

    那玉郎君格格媚笑著:“真是上天不負有心人,我尋了好幾日,總算讓我見到了你,心肝兒,你可知,玉兒我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現在倒像是隔了一世沒見你似的,想你想得我的心都碎了。”他歎了一口氣:“我斷不會怪你殺了花蝴蝶那老貨,他那麼逼你,原是不對,確然,確然…….我也恨他強佔我。”他恨恨地說著,沉默了一會,忽地一笑:“乖乖的心肝兒,我絕不會像花蝴蝶那樣逼你,你願在上面下面都隨你,只要你再別離開玉兒就是了。”

    嗯!這是個小受,而且很愛原非白,我可以從他看原非白那癡迷而深情的眼神中看出,不過這麼著禁錮原非白的自由也還算逼啊。

    我該怎麼辦呢?必須拖延時間才好,怎麼辦,怎麼辦,有了,我藏好酬情,大大方方走了進去,看到玉郎君假裝一驚,然後指著原非白罵道:“原非白,你這個沒良心的,我才出去一會,你就勾三搭四起來,你忘了你要奴的身體的時候時曾說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今生今世不離不棄,可是現在卻喜新厭舊,始亂終棄。蒼天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我正陶醉在我自編自導自演的苦情戲中,雙腿跪地,一手西子捧心,一手無力地摸向蒼天,滿臉悲戚,心裏念著救兵救兵快快來,一邊苦心鑽研著接下去的臺詞。

    那廂裏,原非白忽地一挑眉,哦了一聲,冒出一句:“我始亂終棄?那你和原非玨在後山的櫻花林裏唧唧我我又算什麼?”

    我絕倒!

    我的一口抽泣就嗆在那裏,劇烈地咳嗽起來,我錯愕地瞪他,而他平靜無波地盯著我。

    你怎麼半真半假地來一句,是充分入戲地幫我呢,還是故意要拆我的台啊?

    我張了張口,我該說些什麼?還有他怎麼知道我和原非玨的事。

    我竟然不自覺得有些結結巴巴:“那,那個……。”

    “那個什麼?還有你昨兒個一晚上在我懷裏死去活來地叫著長安的名字,那長安又是誰?”他的嘴角帶著一絲冷笑,睨著我,活脫脫一個做奸在床而激憤的大丈夫模樣。

    那一直在我和原非白之間腦袋轉來轉去的玉郎君,竟然也認真得問了一句:“對啊!長安是誰?“

    於是,好端端地血討負心漢,變成了嚴審潘金蓮。

    噢!這小子絕對屬於公報私仇。

    玉郎君卻激動地對我指著蘭花手指:“你這個長相醜陋的惡婦,你可知道,踏雪,緋玉二位公子是多麼尊貴地天仙人物,你怎麼可以如此玩弄二人於股掌之上,還要尋花問枊,貪歡尋新?”………

    他在那裏說得如此義正嚴辭,完全忘了自己是幹哪一行的,好像不殺我倒不足以平民憤似得,他一探手當胸向我劈來,原非白輕彈手指,玉郎君痛叫著收回了手。

    我盯睛一看,那暗器竟是小貓魚的骨頭,怪不得,以前每次吃完小魚,我這裏總是一大堆骨頭,可是原非白只有一點。

    那時我就納悶這美人怎麼處處跟人不一樣呢?連吃魚也真跟波斯貓似得,吃魚不吐骨頭呢?其實他是偷偷留著,那他是防著我還是防患于未來?

    心中帶著一絲受傷,我逃回原非白身邊,原非白連連發著魚骨,玉郎君退至洞邊,用一根大木頭擋住魚骨,回身欺來,一把甩我出去,出手如電連點原非白五處大穴,當胸抓起原非白,有些痛心地說道:“我如此護你,你卻這樣害我,你,你,當真如此無情?”

    原非白毫無懼色,坦然道:“恕原某非龍陽之輩,實在不能報答玉郎君之深情厚意了。”

    玉郎君心碎地看著他,咬牙切齒地一指我:“莫非是為了這個下賤庸俗的女子?”

    其時我正撞得頭暈腦漲,拼命揉著腦袋,一聽,叫苦不跌,怎麼又扯上我了。

    我看向原非白,只見他嘲笑著瞥了那玉郎君一眼,然後漂亮的眼睛看向我,對我微微一笑說著:“不錯,原某今生非卿不取。”

    我的腦子哄得一下子充血了,明明知道他是在激怒玉郎君,將重心轉移到我身上,可是心中還是起了異樣的感覺,無法控制地癡癡看著他那絕世笑容,連玉郎君放下了原非白,滿天怒意地向我走來,我都毫無知覺。

    原非白連喚數聲:“木槿,快逃。”我才回過神來,可惜那玉郎君已站在我的跟前,女子一樣細緻的五官扭曲地看著我。

    噢!紅顏禍水就是紅顔禍水啊,我的小命就這樣被你給禍沒了,玉郎君狠狠打了我一耳光,踢了我肚子一腳,我狂吐鮮血,痛苦地蜷著身子,偷眼看著原非白,他波光斂豔的眼中出現了一絲不忍,第二腳踢來,正中我的心口,我吐著血沫,猛得緊緊抱著玉郎君的腳,摸到酬情,刺入他的腿肚子,他痛叫出聲,我卻無力再握緊酬情拔出來,只能看著他從小腿裏地拔出酬情,向我刺來,我平靜地閉上了眼,耳邊傳來原非白的叫聲和兵刃交接之聲。

    一瞬間我又回到了那芬芳嫣紅的櫻花林,原非玨在那裏捧著我的青玉案,慢慢念著。

    眾裏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柵處。

    紅發少年抬起頭來,對我燦爛一笑,深情地喚著:“木槿。”

    然而他的臉卻化作原非白的面容,我努力睜開眼,原非白顫抖著手撫在我的臉上,正抹去我口角的血跡,他的玉顔在我的上方,眼神焦急萬分。

    遠處兩個人影在激鬥,而我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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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十三章 靜日玉生煙(1)
 
“木丫頭,木丫頭,快起來了,天都快亮了。”素輝雄鴨子似的變聲期嗓子把我從夢鄉中喚醒,我稀裏糊塗地睜開眼,咦?又是雞鳴時分了嗎?

    真討厭!我慢吞吞地爬起來,慢吞吞地進了廁間,慢吞吞地穿衣服,慢吞吞地……

    素輝終於看不下去了,飛快地幫我套上衣服,潑了幾下水算洗了個臉,一邊埋怨著,一邊像拖著根白菜似地扯著我沖進練武場。

    點將台前一個絕代波斯貓,不!絕代美少年,一身如雪地坐在輪椅上,斂豔地目光冰冷而沉靜地瞥了我一眼:“你又晚了,木槿,今兒個多練二個時辰。”

    我徹底嚇醒了:“三爺早!韓先生早。”

    原非白旁邊的美髯公很有禮貌地向我微笑著點了點頭。

    自上次落難獲救後,我和原非白回到西楓宛已有二個月了吧,那時我早已昏迷了許久,一個自稱是“南人”的秘俠救了我們,並放信號通知韓修竹,後來我才知道,那俠士竟是張德茂易容的,我開始懷疑此人不但是優秀的民族歌手,還是個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我便問他在江湖上可有名號,他淡笑說,他在江湖上的朋友戲稱他作千面手,原來如此,那張德茂那張臉也是易容的吧?我再問他,他卻只是淡笑不語。

    我被救回來時斷了二根肋骨,據趙孟林回憶說,第二根斷骨差一點刺破我的肺部,其時的情況十分危急,所以連妙手醫聖也是險險地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我能下地的第一天,原非白和顔悅色地來看我,微笑地說給我聽他所謂的報恩計畫,其實很像報仇計畫的,他-要求我學武。

    我想那時我的臉色一定越來越難看,因為我天生就討厭暴力,追求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再說女子去練武去了,哪要男人做什麼?

    可惜,在西楓宛,他是老大啊,從此我得雞鳴時分起身,素輝自然不願意我來霸佔他的少爺,一開始每每都在練功時來找碴,我練完馬步,往往腿抖得像邁克傑克遜似的,他還會來偷點我穴道,要麼從後面偷襲我,後來被原非白發現了,大怒,說實話,我還從來沒見過原非白對素輝這麼發火,韓先生和撲在地上呈狗啃屎狀態的我都驚呆了,謝三娘自然將他怒打一頓,他在大聲哭泣中,非常不願意地承認了在原非白的心目中,我已經成了西楓宛不可替代的一份子。

    而在那時我也終於明白了原非白要我練武的原因了,原來我的舊傷落下了病根,以後每逢春秋季節交替,或陰雨天氣肋下必會隱痛難忍,趙孟林囑咐一定要強身健體,且保持心平氣和,情緒不易激動,不然,很有可能便會英年早逝,活不過三十,紅顔薄命啊,我唯有苦笑連連了。

    已是初夏了,雖不見得寒冷,可起得這麼早,腸胃依然有些不適,我和素輝蹲著馬步,心中卻想著很久沒見碧瑩和原非玨了。

    聽說我和原非白失蹤那幾天,他也跟著果爾仁和韓修竹尋了好幾趟,一無所獲下,急得差點吐血,我養傷那一陣子,原非白倒經常放碧瑩進宛子來看我,有時謝三娘顧不及我時,還讓她就住照應我,原非玨來鬧過好幾次,然而原非白這次鐵了心了,就是不讓他來見我,估計還記恨著原非玨幫采花賊那事,儘管原非玨使了所有的計量,叫駡陣前,軟硬兼施,原非白怎麼也不理他,只好傷心地走了,他偷偷拖碧瑩給我送來些好玩的珠寶玉飾,還有他自已抄寫在絹帕上的一首詞,歪歪扭扭的,勉強認得出來是那首青玉案,遺憾地是都被原非白發現並陰著臉沒收了,把碧瑩給嚇得差點舊病復發,後來我的傷好了,他便再不讓碧瑩進西楓宛了。

    可能是相處久了,我剛醒過來那幾天,一睜眼總見他在身邊滿心焦急地看著我,眼圈黑黑的,在床前也讓喂過我幾次藥,當然一旁的韓先生一眾個個都瞪大了眼睛,我在心裏慢慢也不再那麼怕他了,剛練武那陣,我開始跟他胡攪蠻緾,總是練著練著就變成跳嘻哈舞,或是走月球步。

    於是,這個變態原非白,一生氣就冷冷道,若要出這個宛子,除非我能打敗素輝。

    唉!我什麼時候才能現見到碧瑩和原非玨啊,我歎著氣,一側頭,原非白的俊臉就放大在我眼前,拿著皮鞭坐在我的旁邊,我嚇了一跳,他用皮鞭把我的手舉高些,淡淡道:“你又走神了。”

    “三爺,今兒下午兵部王侍郎家的寶蟬小姐來拜訪您,我能抽空去瞧瞧碧瑩嗎?”我探過頭,討好地問著原非白,不知道他在鬧什麼,現在就連韓先生同意了,他都不讓我出這個宛子,這個大變態。

    “你去瞧了她,莫非就能讓你的武功突飛猛進,打敗素輝了嗎?”他懶洋洋地答道。

    “我聽說碧瑩最近身體不大好,我怕她舊病復發,所以想去瞧瞧。”我小心翼翼地答道。偷看他的臉色,深不可測啊。

    他斂豔的目光閃過一絲犀利:“你是去瞧她呢?還是去看她的主子啊?”

    神童就是神童,一下子就猜到我的心思了,不過我是堅決不會承認的。

    於是我高傲地一仰頭,表示了我高度的革命忠誠:“那哪能啊,我是三爺的丫頭,忠僕不事二主,自然不會再去見這個宛子以外的主子,”然後又沉痛道:“只是碧瑩是我的三姐,木槿要盡僕人之忠,亦要盡為妹之孝啊。”

    這一招百試不爽,當初我在床上就用過這招,成功地見到了碧瑩。原非白看著我的目光陰晴不定,我壯著膽子用極其無辜而清澈的目光迎向他,最後他歎了一口氣:“你的傷還沒大好,不宜去北邊偏僻之地,明兒個還是讓素輝去請瑩姑娘,讓趙孟林先生給你和她都把個脈,順便陪你玩一會兒吧!”

    我高聲歡呼,歡快地跳躍起來,想起還在練功,別惹他不開心,又改變主意,就蹲回馬步,對他甜甜一笑,喜孜孜道:“三爺真是天下最好的人。”

    他嘴角微彎,算是給了我一個笑容,看著我也柔和了很多,而韓修竹沖我們投來詫異的一眼,素輝同學一開始也很高興,因為又能見到他的夢中情人碧瑩了,過了一會卻又苦著臉喃喃說道:“三爺又讓我去突厥毛子的地方啊。”

    自從回來以後,原非白讓我完全照料他的飲食起居,謝三娘也開始騰出空來督促素輝的功課,我伺候完原非白用過早飯,他和韓修竹去見幕僚,我想編一篇新的傅立葉文,讓碧瑩帶給原非玨。

    寫些什麼呢?碧瑩上次來說,我寫給原非玨的那些詩詞,在我失蹤那陣,原非玨天天抱著那本花西詩集,以淚洗面,不巧給果爾仁看到了,不悅地稱其為憂詞敗曲,喪氣不振之調。差點給沒收了。

    那這回我就寫些有深度的,能振奮人心的吧,我該寫什麼呢,寫岳飛的滿江紅嗎?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不行,不行,估計果爾仁看了立刻就殺了我,還是寫一首蘇軾的念奴嬌吧!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寫著寫著已到了午時,謝三娘說王侍郎府裏的大小姐來了,三爺讓我好生歇著,不用過去伺候了,我應了一聲,這才發現鵝毛筆用壞了,我決定去問友好的鳥類借一支羽毛,來到鴿子棚,想找根散落的羽毛,結果這群友好的信鴿淋了我滿頭滿臉的屎,我逃出來,擦乾淨臉,深吸一口氣,對自已說,我是動物保護主義者,不要緊的,梅園裏放養的仙鶴在姿態高雅地散步,我偷偷繞過去想拔一根,不想這些仙鶴好像是訓練好的,一個曲項向天打了一個鳴,另外六隻一起合擊我,我這時才明白何謂梅花七星陣。

    我惱了,連自已人也不認識了,好歹我還喂過你們呢,真忘恩負義,我用我學過的幾招花拳繡腿,正與仙鶴激烈火地博鬥中,一聲清嘯傳來,七隻仙鶴一下全飛開了。

    我滿頭皰地站起來,只見眼前一赤一白兩匹駿馬,白馬上坐著我們家的波斯貓,我家主子原非白,棗紅馬上坐著一個粉衣美女,那美女美則美矣,眉間透著濃重的殺氣,後面跟著個綠襖的俏丫頭,一臉刁蠻且鄙夷地看著我,正是王寶嬋和貼身丫頭綠萼。

    素輝忍笑忍得臉都抽筋了,而原非白似笑非笑地從馬上側身俯看我:“你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十四章 靜日玉生煙(2)

    討厭!幹嗎在我的仇人面前說我呢,我揉著腦袋:“回三爺,我只想要問仙鶴借根羽毛罷了,誰知他們這麼小氣呢?”

    原非白無奈地搖搖頭,策馬和那王小姐經過我身邊揚長而去,我望過去,那王小姐柔情萬種的對原非白笑著,原非白保持著他冷不熱地笑容,她掏出一塊錦帕,含情脈脈替他拭著額,原非白居然笑了,握著她的手放了下來,她稱機反握著原非白的手就是不放,一邊對他還顰欲嗔地訴說著什麼,我暗暗冷笑:“摸吧,你就摸吧,等一出門就被采花賊砍死,一下車就被少女FANS團潑硫酸,一吃飯被咽死……。”

    那原非白也真奇了,自回到西楓宛不多久,可能為了向世人證明,尤其是向斷袖們證明,他不是一個GAY,又抑或是突然間意識到這世上還有很多叫做女人的東西,他開始和各種各樣的女性交往,有達官顯貴的千金小姐,有江湖聞名的女俠,甚至還有酒國名花,紅塵名妓,等等…….

    今天是趙小姐,明天是王千金,那些女孩們都是忐忑不安地來,癡癡迷迷地走,連西安醉仙樓的紅牌小醉仙也曾賞光過西楓宛的,可惜那時我正好在床上靜養,只聽到陣陣嬌笑和琴音傳來,不過說實話,論琴藝,還是覺得碧瑩更妙些。

    而這些所有的千金小姐,紅脂豔粉中,我最最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兵部侍郎王年參的女兒王寶嬋及其丫頭綠萼,也就是眼前這個正無禮地瞪著我的女孩。

    我們的梁子是這麼結下了,我久病初愈地那一天,小醉仙叫丫頭媚兒來送一副詩帕,說是要原公子一個回復,我收了正要送進去,其時綠萼正等在王寶嬋的轎子旁,猛得過來,一把搶了我手中的帕子,就往旁邊的轎子裏送給王寶嬋看,還對媚兒罵著什麼下作的小娼婦,還敢到官坻來勾引世家公子了,那媚兒也是勾欄裏出身,倒也不懼官府千金,當場吵起來了,一定要回那帕子,兩人就這麼打起來了,綠萼是將軍府上的丫頭,習過幾年武,直把媚兒打得披頭散髮,鼻青臉腫的,坐在地上直哭,那王寶嬋卻在轎子裏怎麼也不出聲,想是要給小醉仙一個下馬威。

    我看不過去了,就把她迎進來上藥,那綠萼卻打上癮了,說是不打死這個騷眼睛的小賤人不解氣,我好生勸著,那綠萼卻口出狂言:“喲,木姐姐這麼護著這小騷貨,不知是不是也是勾欄裏出來的,怪不得這西楓宛裏就你這麼個使喚丫頭啊,敢情是功夫好啊。”

    啊呀!這女孩,這麼小年齡嘴巴就這麼毒,那還了得?我也就不客氣了,甜甜一笑:“綠萼妹妹真會開玩笑啊,我功夫好,那是爺調教得好,再說了,我功夫再好,怎麼會及得上妹妹好啊,我家少爺還一直在我面前提,不見綠萼,想得緊,一看綠萼,就有精神,怪不得王小姐收著您,將來好一塊伺候我家少爺啊!”

    綠萼一聽,臉一下子紅了,急急回頭看向王寶嬋的官轎,又結結巴巴說:“你莫要胡說,我才不似那窯子裏出來的妖精,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引男人,我,我何時和你家少爺同過房了……。”

    呵呵!中計了,我故作驚訝:“啊?綠萼姐姐上次來送雞心餅時,可在三爺屋裏孤男寡女地待了很久啊,後來三爺還作了一首詩哪,什麼綠萼佳人,數枝清影橫疏牖。玉肌清瘦,鳳帳輕搖紅影。無限狂心乘酒興。猶自怨鄰雞,道春宵不永,斷腸回首,只有香盈袖。”

    這是原非白新作的一首新詞,那綠萼詞只是有天他對著西楓宛的綠美人蕉,即興所賦,結果流傳甚廣,我故意將“道春不常在”改作“道春宵不永”,那綠萼不太懂詞賦,但也大體明白了詩中含意,臉一下子紅,可眼中又狂喜莫名,嘿!沒想到她還真想要做陪房丫環了。

    後來一直沉默的王寶嬋終於出了轎子,喝退了綠萼,對我淺笑道:“真沒想到姑娘的如此伶牙俐齒,難怪三公子對姑娘青眼有加了,只是自古以來風流靈巧惹人厭,姑娘好自為之了。”

    她對我一瞥,滿含警告意味,然後將詩帕交給綠萼,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便回了轎子走了,那綠萼走時,朝媚兒摔回帕子和一錠銀子:“臭不要臉的,這銀子給你瞧傷的,這可比你脫褲子掙得要乾淨多了。”

    我也氣得牙癢癢的,扶起大哭的媚兒:“乖,不哭,把這銀子給路邊的叫化子,姐姐一定替你把帕子給三公子啊,來,跟姐姐進去上藥。”

    過了幾天,小醉仙叫個龜奴送來了一盒上好的胭脂,算是謝禮,在原非白的同意下,我收下了這友誼的象徵,以後小醉仙來拜訪原非白,媚兒就會親親熱熱地找我來玩,倒也又算交了個朋友。

    可惜傳到王寶嬋的耳朵裏,我又變成了小醉仙用一盒胭脂收服了我,同她一起蠱惑原非白,於是我與王寶嬋主僕結成友誼的可能性成了零。

    “別瞧了,小心眼珠子都扣出來了。”綠萼在旁邊忽然惡毒地說著,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哼!我雲淡風清地一笑:“瞧妹妹說得,我是最不愁瞧爺了,天天見得都煩了,倒是妹妹多瞧瞧,過了這一回,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能見著呢?可別一個人在閨房想得發慌!”

    綠萼的臉又紅了,這丫頭一定是想要原非白想得發狂了,她恨恨道:“你別得意,等我家小姐,進了門,我和小姐一起服侍公子,可有你好看的。”

    她家主子進了門,自然她也會成了原非白的丫頭,所謂同行相爭,分外眼紅,若是成了侍妾,她們主僕二人美豔多情,又心狠手辣的,那我的確境況更堪憂啊,看來,我得認真想想跳槽的問題了,想來想去,只有跳到原非玨那裏最稱心如意了……

    不過口中還是要呈一下強的:“那有怎麼了,就算你家小姐進了門,也就只有她來月信,或是有身孕時你才能和少爺圓房,再說了,新人不及舊人好,我家爺可一直說只有木槿最貼他的心了,你就自求多福了。”

    她的臉氣得像煙堆裏出來的,我哈哈一笑,高昂著頭從她身邊經過,她卻猛得一伸腳,絆得我摔倒了。

    啊呀!你在我的地盤裏敢向我挑釁?我向她撲去,兩個人打了起來,我自然不是她的對手,一會就大聲痛叫著被踢倒在地,淒淒慘慘地爬著,一邊躲著那狠蹄子的拳腳,不過要得就是這個效果,果然原非白急得策馬過來了,一下子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抱在懷中,順便一甩鞭子,將綠萼逼退三步。

    他冷著臉一手把我的脈,一邊沉聲問著:“舊傷可痛?”

    呵呵!不就是為了原非白嗎?我看王寶嬋也繃著一張臉過來了,心想,不如就氣氣她,讓她進門時,就逼原非白將我送給原非玨算了。

    於是我一反常態,反手拉著原白的手,孱弱地躲進他的懷裏,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嬌嘀嘀地對他說著:“我的爺,可嚇死奴了,奴還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到您啦。”

    嗯!原非白身上的熏香還真是好聞,比古龍水都迷人,怪不得這麼多女人想撲進這變態的懷裏。

    原非白有那麼一刹那的愣神,不過很快就若有所悟地看著我,估計識破我的小把戲了,嘴角一勾,墨眉一挑:“放心吧,我保證你這一輩子天天看見我,想逃也逃不了。”

    啊!什麼意識,你這人怎麼這樣拆臺啊,我回瞪他時,他已換上一張酷臉了,把我遞給素輝,讓他送我離開這女人的戰場,我回首看去,綠萼跪在地上哭個不停,王寶嬋在那裏訓斥著,而原非白也不說話,玉樹臨風地坐在馬上,目光追隨著我,嘴角帶著一末若有似無的笑。

    回到自己的屋裏,對著銅鏡,我放了頭髮,自己上著藥,呵!綠萼這女人練過雞爪功嗎,把我的嘴唇都抓破了!

    明天碧瑩看了又要眼淚汪汪了,不如用那小醉仙的胭脂試試,看是不是遮得住吧,我調著胭脂,塗了上去,還真管用。

    那媚兒說這是小醉仙親自去老字型大小的鏡月堂挑的,而且是鏡月堂的絕版封存,僅此一色,她真是個很有見識的人,沒見過我的人,只聽媚兒的描述,卻已知道什麼樣的顔色適合我。

    這顔色淡雅適中,不是極度的濃豔,又不是太過慘澹,稱得我膚色愈加白嫩,又添了幾份媚態。

    前世的我長得什麼樣我已經差不多全忘了,這幾年忙著照顧碧瑩,念著錦繡,想起前塵往事又覺得荒謬,人生在世不過一具醜皮囊罷了,也從不曾認真地照過鏡子,如今我看著鏡中的我,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長髮如烏玉墨緞潑灑,及至纖腰,朱唇紅潤,膚如白雪,雖不是絕世芳華,但亦雙眸不笑而含情……

    我捧著我的臉,癡癡看著,是啊!我幾乎忘了我現在可是在我人生最美麗的年代啊。

    “你覺得如何?”忽地一陣低沉得男聲傳來,我這才驚覺鏡中出現了另一張絕代容顔,不是那惱人的原非白,又是誰?

    “三,三爺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怎麼也不出聲啊?”我結結巴巴地放下手,這個變態為何老是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我身邊。

    他微微一笑,瀲灩的目光看著我說:“你自己照鏡照呆了,又來賴我。”

    他指指椅子要我坐下,然後拿起梳粧檯上的梳子,一手挽起我的一縷烏髮,一手慢慢梳了起來,我大驚,正要回頭,他卻不動聲色地說:“乖乖別動,一回子就好了。”

    我不安地絞著雙手,不停偷覷鏡中的他梳著我的長髮。

    他……今天怎麼了?為何興致大好地來玩我的頭髮呢?

    一時間,兩人在銅鏡中相顧無言,唯有青絲萬縷在他手中流瀉……

    他忽地打破了沉默,開口道:“你已過了芨開,為何腦後總掛個大辮子,不學其他年青女孩子,梳上流行的髮髻呢?”

    我對他低低一笑說著:“我不會梳髻,而且我喜歡蹦蹦跳跳的,梳得再好也給我弄散了,不如辮個辮子好打理些呢。”

    他平靜地看了我一眼,又沉默地回到了他手頭的工作,不再說話。

    他纖長瑩潤地手靈活地穿過我的發,幫我綰起一個髻子,然後信手從他的頭上拔下那根常年帶的東陵白玉簪,插上我的發,固定了下來,我莫名地慌張了起來:“三,三爺,用,用,用我的簪子吧,這是謝夫人的遺物,奴婢不敢當……。”

    他雙手輕搭上我的雙肩,成功地堵住了我的嘴,他從鏡中看著我:“我的母親是秦夫人的陪房丫頭,不懂詩書,如果不是生了我,那時秦夫人又難產去逝,候爺打仗受了重傷,要取個新人衝衝喜,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被扶正,“他靜靜地說著他的往事,“她雖生得美豔些,但心地仁慈善良,不懂口角之爭,又時常自卑是丫頭出身,所以總被其他姬妾欺侮,而候爺早年忙著追名逐利,貪歡尋新,待過了母親的新鮮勁兒,便不大進她的房了。小時候我最常見到的是各房在母親的門外叫駡,而沒有候爺的庇護,她這個正房倒像個偏房似地躲在屋裏以淚洗面。”

    他苦笑一聲,繼續說道:“直到我五歲那年寫了一篇文章,讓夫子讚歎不已,候爺才意識到我這個兒子不太一樣,我的母親也綻開了笑容,那時我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見到她的笑容了,於是我覺著若在候爺和他的朋友面前寫幾篇破文章,射幾支箭,耍幾套拳,便能讓候爺多去看看我母親,讓她多笑笑也不錯,反正於我而言,這些也不是什麼難事。”他輕哧一聲。

    不是什麼難事…….我絕倒!

    真得是,真得是這樣的嗎,原同學,如果我沒有搞錯的話,你那時才六歲,對嗎?

    只聽他繼續說道:“可惜好景不長,後來我被人設計摔下馬來,母親一氣之下也就病故了。”

    我心下惻然,轉過身來,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中是第一次,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他也握住我的手,沉默一陣,他忽地一笑:“第一次見到你,是六年前吧,我聽到你為了救你妹妹胡謅的話,當時心想,好一個急智的丫頭,若我母親有你一半的口舌之利,也許不會這麼命苦了。”

    我愣愣地望著他:“原來三爺一直知道我是誰呀!”

    他輕輕一笑,並不答我的話:“後來你們小五義漸漸在這莊子裏出了名,你二哥投到我門下,我萬萬沒想到他求我的第一件事卻是,要我將你好好照應。”

    啊!我納悶了,這個宋明磊怎麼叫原非白照應我而不是碧瑩呢,我有什麼好照應的?

    “那時我也腹誹甚多,他不去關懷那個病美人,緊著你這個活蹦亂跳的瘋丫頭做什麼?”他看著我的眼靜靜地表態。

    太過份了,我默默地瞪著他,喂!我哪里是瘋丫頭了,我心理年齡比你大好多,好不好?

    而他卻不以為意,笑著點了我一下鼻道:“還不瘋嗎?三更半夜,擅闖我沐浴,扒光我的衣服,還自說自話地解了我的春藥。”

    哪里有一個男人可以這樣說出自己的臭事,我全身從頭髮稍開始一直紅到腳底板,整個人都快燃燒成灰燼了,我極其極其地語無論次道:“那,那,那,那是,為,為,為了逃命,為,為,為了救,救,救人的…..三爺,你,你,你不,不要亂講,我,我,我的名,名譽已經,夠,夠臭的了。”

    原非白終於朗笑出聲,拉著我坐進他的懷中,一下一下扶摸著我的青絲,輕輕呤道:“雲凝青絲玉脂冠,笑生百媚入眉端。春深芍藥和煙拆,秋曉芙蓉破露看。”

    他忽地一手抬起我的下頜,狹長的鳳目深深地注視著我,在我意識到以前,他已吻上我的唇,我今天受的驚嚇太多,愕然中我開啟了我的唇,他卻趁機滑進我的口。

    我這一世的初吻啊,就這樣被這個變態奪去了,不過我打賭,這也是他的初吻,因為其吻技實在有待提高,但這也使我的心情莫名地大好起來,要命,我可別真成了女色魔了。

    他結束了這個深吻,吃乾淨了我所有的胭脂,雙頰染上了紅暈,閉上眼睛,抵著我的額頭,輕輕喘著氣,我凝視著他的臉,在心中再一次感歎,他真是俊美得沒有天理了。

    他忽地睜開眼,一本正經說道:“今晚,木槿到我房裏來吧。”

    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突突跳起來,這變態怎麼這樣呢?想起一出就是一出呢,而且把這檔子事說得像是,木槿,今晚陪我一起吃頓飯吧。

    這原家的人,怎麼都這麼不浪漫呢?

    我的臉色剛剛恢復自然,這回肯定又成了豬肝色了,我只好又結結巴巴道:“不,不,不行,不行,回,回,回三爺,我的月,月,月信來了,等下個月再,再,再說吧。”

    要命啊,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變成結巴了

    真真沒想到,一向以冷傲著稱的原非白同學,故作詫異道:“我要你到我房裏來,是因為素輝才剛和綠萼比武折了腰,今晚不能伺候我了,這和你的月信又有什麼相干了?你倒說說,我要你到我房裏來作什麼?”

    我臉一陣紅,一陣白,然後再一陣紅,一陣白,迷著眼望著他,在我出手以前,他已極其愉悅地扯著一抹可惡的微笑,推著輪椅到門外去了。

    我拿起一堆東西羞憤異常地往外扔,忽地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個大長盒,剛才回屋的時候沒有呢,是那個死變態原非白拿來的吧。

    我恨恨地打開,立刻愣在那裏,那長長的錦盒裏,黑絲絨上列著三十幾支色彩絢麗無比,大小不等地羽毛……

    我剛剛就說了一句而已,他竟記住了………

    我扶著那些光滑的羽毛,心中湧起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感。

    結果那一夜,原非白不知為什麼並沒有讓我去伺候,但我卻徹底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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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7:1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十五章 靜日玉生煙(3)

    和素輝練完武功,我左眼掛著一個大大的熊貓眼在中庭呆呆地修剪花草,一想起昨天原非白的那個吻,臉還會燒得厲害。

    今早,我這個紫棲山莊有名的女色魔,在練功時,頭一次紅著臉不敢看原非白,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在和素輝對練時偷眼望去,沒想到他卻神態自若地和韓修竹聊天,一回頭碰到我的視線,他便立刻勾勒出一抹戲謔的笑。

    噢!我多麼希望他仍然能保持,在鬧采花賊以前的那種對我冷若冰霜的態度,為什麼現在他老對我笑呢?

    然而他的笑容可惡歸可惡,討厭歸討厭,卻依然如明月清輝般靜靜地灑向我的心間,讓我在惱恨中無法移動我的目光,直到在呆愣中,素輝的右拳不客氣的光臨到我的左眼,我痛叫著被打倒在地。

    唉!果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該怎麼辦呢,我滿心滿眼全是原非白那抹傾國傾城的笑,再這樣下去,我快連我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嗯?!是誰一直在叫布穀鳥,布穀鳥的?原來是素輝,他的青春豆臉湊在我的耳邊大聲叫著:“木姑娘!”

    “幹嗎?大呼小叫的,嫌打了我的眼睛還不夠,還要折磨我的耳朵不成?”我揉著耳朵。

    “哼!不叫你,能醒嗎?”小屁孩指著我修得那棵石榴:“你這是修剪護枝呢還是摧花撒氣啊,你看看,好好的一株石榴,愣給你搞得像個禿子似得。”

    我盯睛一看,還真是,心中愧疚難當,口中訕訕道:“你,你不懂,這叫,這叫藝術作品,回頭,回頭等長出來了就好看了。”

    “切!別蒙我了,你今天一天就不對勁,一看三爺就兩眼發直,三爺也是,我打小跟著三爺,還頭一糟看到他一整天都笑迷迷的呢。”小屁孩搖頭晃腦地分析,看看四下無人,湊近了他的青春豆臉說:“喂,說實話,你是不是偷得手了?”

    “什麼得手了?”我紅著臉,移向下一棵蘭花。

    素輝一把搶過我的剪子,阻止了我對花花草草的進一步毒害,小臉靈動地看著我:“還裝算!是不是三爺和你那個了。”

    小屁孩!不好好讀書,就知道想這些黃色的事情,儘管我平時也是想一點點的……

    於是我義不容辭地兩隻手爬上他的小臉,把他的臉像做餅一樣往兩邊拉,我笑嘻嘻地說:“素輝同學,你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要一天到晚盡關心你的爺和那個女人相好……。”

    素輝啊地叫著,從我手中逃出來:“你這個惡婦,我就不信爺會舍了這麼多美女,看上你這麼個醜丫頭。”

    我心中一動,再次笑迷迷地走近素輝,他明顯地後退一大步:“你要幹嘛?我喊人啦!”

    “素輝,你可見過一個叫悠悠的姑娘?”臭小孩!

    “悠悠?”他迷惘地看著我:“什麼人哪,從沒聽說過,更別說見過了。”

    “應該是三爺特別喜歡的一位女子吧,你再想想,在我進宛子以前,三爺可有相識,經常往來的女子。”

    “你進宛子以前?你進宛子以前?”素輝喃喃地,忽地一拍腦門:“對對,是有一個女孩子,經常半夜裏來咱們宛子的,和三爺關在賞心閣裏彈琴畫畫,有時亦切磋武藝什麼的,那個漂亮啊,不過她不叫悠悠,她是……。”

    “素輝!”韓先生忽地閃進宛子,大聲叫住了他,把我的肚腸給癢得,素輝立刻閉上了嘴,韓修竹和?悅色地對我說:“木姑娘,三爺叫我來傳話給你和素輝,說是今兒三爺有要客來訪,所以給你們姐倆放個大假,上玉北齋找瑩姑娘玩兒去吧。”

    我和素輝歡呼一聲,兩人樂得屁顛屁顛地,我也把悠悠的事放在腦後,進屋子換了身新衣,收拾了一下頭髮,想了想還是摘下原非白送我的那根白玉簪子,用宋明磊給的另一根銀簪簪上,來到馬車處,遠遠地就見韓修竹嚴肅地跟小青春豆談著什麼,他則是一臉恐慌。

    咦!又怎麼了,我輕手輕腳地過去想偷聽他們說些什麼,那韓修竹突然轉過身來,把我唬了一跳:“姑娘快去快回,莫要讓三爺等急了。”

    不愧是韓修竹,武功就是高得不可思議,我這貓步也聽見啦,也可能是我的輕功太爛了。

    我乖乖哦了一聲,跳上馬車,素輝便急急地趕車走了。
  我看著韓先生嚴肅的臉越來越小,回頭問素輝,發生了什麼,素輝卻和那韓修竹一樣板著臉,不看我的眼。

    我再想續那個話題,可是無論我怎麼軟硬兼施,連哄帶騙的,他卻什麼都不說,只是冷冷道:“軍令如山。”

    小屁孩,又有什麼不能說的,不說就不說!哼!

    來到久違的玉北齋,馬上可以見到原非玨和碧瑩的念頭讓我的心情大好起來,可惜,開門迎我的只有越來越漂亮的碧瑩和阿米為首的十個少年,他們告訴我原非玨和果爾仁出去了。

    ……

    .......

    怪不得原非白肯放我來玉北齋來呢,我就說他什麼時候那麼大方了,原來他早就知道原非玨不在,我真真鬱悶。

    我的笑臉不可遏制地跨了下來,碧瑩便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安慰我,說是講不定四爺馬上就回來了,等一下就好了,我不想讓她操心,也就強自笑著,一同看著宋明磊的飛鴿傳書,聊著大哥二哥的近況,思考著小五義的正經大事。

    就在原非白忙著對付采花賊那陣,在東庭王朝內,原家和竇家的明爭暗鬥也開始了,竇家以竇麗華的哥哥竇英華為首,依仗著太后和皇后在宮中的勢力,拼命積聚錢財,終日彈劾原氏離間君臣,在班結黨,欲謀為大逆,而原家則在手中握有一大堆竇氏仗持皇寵,妄顧國法,貪汙納賄,草菅人命,欺壓百姓的罪證。

    而熹宗的皇權被太皇太后架空,整日走雞鬥馬,淫樂後宮,對於兩黨之爭聽之任之。

    宋明磊來信中還說,原非煙進宮的日子已被無限期擱淺,甚至連長公主附馬忠顯王原非清都被限制了出入宮禁的自由。

    北突厥又犯境,于飛燕被調回河朔,而南詔則閃電出兵攻佔了錦官城,而竇家南軍拒不出兵,於黎民百姓於不顧,反而三番二次奏請熹宗頒旨,令原青江親自出京迎戰南詔。

    永業二年,也就是今年四月,竇英華又以兵部左侍郎封依為對象,發起新一輪攻擊。這一次,他的手段非常毒辣,竟然偽造了一份廢黜熹宗的詔書,署上“封依”的大名,並大造原氏謀逆的謠言,而封依的後臺是兵部尚書任時峭,那任時峭又是原青江的得力助手。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竇英華此舉的真正目標是不言而喻的。“圖謀廢立”是何等大逆不道之罪,今年六月封依已被投入大理事,施酷刑審訊中,而任時峭已貶為河南府尹,同時竇英華在這非常時刻,又再次奏請熹宗下旨讓原青江北調羽林精銳出戰南詔,以欺削弱原氏精銳。

    這對原家來說是一次大打擊,原青江相當於失卻一隻右臂,當他得到消息後當場捶案大怒,吐了一口鮮血,表明深惡竇氏,不誅其九族斷不能快其意,於是是原氏便想於近日逼宮。

    我看罷,想了想,問道:“碧瑩,覺得如何?”

    “木槿,你又來笑我,都這麼多年了,我哪一次發過高論來,大哥的意思若再按兵不動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是不知木槿的意思,二哥和候爺即日啟程,要入西安城對付佔領錦官城的南詔軍,木槿和二哥得趕緊想辦法才對。”

    我暗想,其實原家這峰芒露得實在太急了些,若是我,一旦發現竇家有仇視鬥滅之心,便可假意曲從,一再表示忠誠皇室,也就是忠於竇家,然後暗中扶植一個貴妃及其朝中反竇勢力,慫之與竇家相鬥,待兩方惡鬥之後,筋疲力盡之時,再取漁翁之利,是為屈人而不戰之兵也。

    我掏出鵝毛筆,把我剛才想的寫在給宋明磊的信中,並擬出幾步當下應急之策,以宋明磊的機智,定會在我的基礎錦上添花,變成反轉乾坤的妙計,這就是我們小五義的秘密,所謂的“木策明計”:

    其一,候爺萬萬不可離京,一旦離京,原家這十年在京都的心血全部付諸東流,現在如果逼宮,名不正,則言不順,即便僥倖得勝,一則竇家南軍實力仍保存在南越一帶,不動分毫,東山再起太過容易,而且反而會給竇家糾結天下兵力圍剿原家的理由,二則天下雖有亂像,然沒有大的天災,叛亂,讓人民到不得不反的地步,而且于飛燕的精銳部隊牽制在突厥那裏,

    如果攻下京都,突厥和南軍必成南北加擊之勢,反撲京都,則原家必兵疲,而無百姓民意所支持。

    其二,先穩住南詔,力主議和,素聞南詔王喜女色,而權臣請二哥多多挑選宮娥美姬儘快送入南詔,所有南詔的其他要求皆先可答應。

    其三,厚待大儒,也就是利用原青江最看不上眼的那些整日誇誇其談的書生。天下的輿論,實際上都是隨著那麼幾支筆桿子走的。著書立說,傳播原青江乃是千古忠臣,因勢利導,終成氣候,萬不可讓竇家人控制輿論人才,掌握天下悠悠之口者,便是握住決勝的關鍵。

    其四:一定要離間熹宗與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感情,要讓熹宗感到竇氏在架空皇權而原氏是真正支持皇帝的。必要的話,要用非常之法除去太皇太后,因為她是竇氏宗族力量的源泉,只要把這個眼堵死了,再波瀾壯闊的溪流長河都會有乾涸的一天。

    其五:戰略方向一定要變,僅僅掌握竇家魚肉百姓的證據是不行的,是決對不能讓熹宗以得罪竇太皇太后的代價來站在原家一邊,要像竇家暗插原家心腹那致命一刀那樣回敬,自古以來讓任何一個皇帝最心驚肉跳的除了“圖謀廢立”以外,還有一個便是“投敵買國”,竇家南軍與南詔極近,只有南軍最適合打南詔,若能假造竇家南軍與南詔謀奪天下,意欲讓竇家取軒轅氏而代之,再讓輿論散播,傳到熹宗耳中,我打賭,他再怎麼喜歡女人,促織,鬥雞,駿馬也會動手派人徹查竇家,只要皇帝有心,原家便可挾天子以令諸候,狠狠整竇家了。即便他依然沉溺於竇麗華的美色,只要天下眾心歸於仁義之師,輿論導向原家軍,則可以打著,誅竇氏,清君側,名正方順地進逼宮,滅竇家,逼熹宗禪位,則大事可成。

    我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篇,碧瑩看得眼都直了:“木槿,你若是男兒身就好了,一定是諸葛再世,封王拜將易如反掌。”

    我真心實意地搖搖頭:“碧瑩謬贊了,我們與原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說實話現在我的這些粗招實在是狗急跳牆之舉,若能有些時間定要好好研究,重新佈署一番,便能在保存原家的實力情況下,出奇不意地擊敗竇家,不過相信二哥定能濾其精華,想出對策的。”

    碧瑩點點頭,喚了一聲:“小忠。”

    一頭油光烏黑地小犬跑出來,頸間勒著一條銀項圈,對碧瑩汪汪叫了幾聲,親熱地打著轉,吐著舌頭直添著碧瑩的臉,她示意他安靜坐下,在他的項圈處摁動機關,放入我寫的回信,那小忠第一次見我,嗅了半天,作友好狀對我耷拉著舌頭,搖著尾巴,但眼神看我卻異常防備。

    這分明是一條訓練有素的信犬,碧瑩告訴我,玉北齋與別處不同,在於其一切吃穿用度分別都派人自行從外處採買的,是以張德茂很難接近,他便叫她央原非玨給她養只小狗玩,原非玨的日常生活現在全由碧瑩照應,自然一口答應了,然後張德茂不知用什麼法子,便將這條小信犬由阿迷爾的手送了進來,沒有引起任何懷疑,於是它成了碧瑩聯繫外界的方法。

    我贊了這妙招半天,心中愈加覺得張德茂此人深不可測,我們在碧瑩的房裏又聊了半天,日頭略略西斜,小忠回來了,項圈內早已空無一物,只有一張信箋上畫著著小五義的標記,顯見信是成功送出了,小忠向碧瑩吐著舌頭,哈哈地討吃的,她便咯咯樂著喂它,卻仍久久不見原非玨,我的心被失望和思念磨得隱痛不已。

    回頭一看,碧瑩正同小忠逗鬧,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將她琥珀色的的眼瞳照得分外清澈動人,如一汪春水輕漾,我知道碧瑩一向是美麗的,但卻從來沒見她像現在這樣無拘無束地笑,那種從心中映出的快樂,將她的美又淋漓盡致地散發出幾分,仿佛有著愛情雨露的滋潤一般……

    愛情雨露,這個念頭躥進我的腦海中,我的心不安了起來,我望過去,只見碧瑩正仰著脖子躲著小忠的舌頭,雪白的勁項間隱約露出一點嫣紅。

    我笑著說:“別動,碧瑩,有個小蟲子在你脖子那,我來幫你抓。”

    稱她一愣神地時候,我翻開她的衣領,真得是個紅紅的吻痕……

    我坐回椅中,心中如打翻了無數的苦水瓶,如果這個玉北齋裏,人人都對碧瑩恭敬有加,那敢對碧萱這樣做的只有原非玨一個人了,碧瑩是他的貼身丫頭,又是這麼樣一個溫柔體貼的美人,在古代,這,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忽然覺得碧瑩的笑臉很刺眼,卻不敢質問也問不出口,只是掏出給原非玨的花西詩集(二)擺在桌上,慘然道:“那我,我就先回去了。”

    碧瑩對我的臉色巨變顯得很懵然,她無辜而傷感地看著我說道:“天色還早,木槿,再坐會兒,這園子裏只有我一個女孩,我可想你了,咱們姐倆再聊聊好不好,。”

    可是我卻坐如針氈,起身就走,背轉身時,一滴眼淚還是滑落了下來。

    坐在馬車裏,偷偷落了半天淚,覺得實在憋悶,就和素輝一起坐在馬車前頭架車,我空洞地看著快速向後移動的景色,腦子全是滿天的櫻花雨和碧瑩幸福的笑容,還有那吻痕…..

    又是一陣難受,我索性閉上了眼睛。

    “喂!別耷拉著臉了,”素輝忽然出聲,我一下子睜開眼,我有這麼明顯嗎?正要反駁,他卻接下去說:“反正你早晚都是三爺的人,這樣絕了你對四爺的念頭也是一件好事!”

    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我冷冷道:“你在胡說什麼?”

    他歎了一口氣:“我剛和阿迷爾那小突厥毛子過招時,他跟我說現在四爺可寵瑩姑娘了,上哪兒都要帶著她,今兒要不是四爺要去做件大事,一準兒瑩姑娘也跟去了,咱們可誰也見不著,”他看看我的臉色,斟酌了一會兒,又說:“再說了,瑩姑娘本也長得美,現在我看是越來越標緻,你再看她的吃穿用度,哪里還是個丫頭該有的寸度,分明是個當家姨奶奶的樣子,唉!木丫頭,四爺是不錯,娘親是突厥女皇,為人又老實,又沒壞心,可是那果爾仁哪里是善類,那阿迷爾說了,果爾仁他就是不喜歡你,嫌你太過奸滑,終有一天,果爾仁和四爺要回西域,他絕不會同意四爺帶你回去,你和他也終是無緣,我還是那句老話,咱們都是三爺的人,這世上能容得下你我的也就咱這個西楓宛了,我看得出來,三爺是真心喜歡你,我娘和韓先生也喜歡你,我,我,我跟你相處久了,也覺得你除了難看點,別的還湊合......喂,你,別這麼瞪我,好,好,好,不說你難看,你長得好看,好看,就是比瑩姑娘差一頂點而已,別難受了,木丫頭,你的心就定下來吧,就跟著三爺吧,等三爺奪了天下,報了大仇,咱們少不得皇后貴妃什麼的,比去那撈什子西域可好多了……。”

    素輝一邊趕車,嘰嘰呱呱地越說越多,我轉頭望四周綠油油的風景,心中有個怪異的想法,也許原非白就是要讓我知道這些,所以才放我去玉北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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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7:11: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十六章 不識帝王者

    我淒涼地再回頭,玉北齋只剩一個小點了,曾是一個我做夢都想去的地方,現在竟如此不堪回首,我坐正身體,又抹了一把眼淚,素輝看著我,沒有像平時那樣又來笑話我一頓,反而像小大人似的歎了一口氣,吟了一聲:“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嗯?我抹著眼淚的手停了下來,這是李清照的一剪梅啊,我把它抄寫在我的花西詩集(一)中,小青春豆哪里知道的?

    “你怎麼知道這首一剪梅的?”我驚問。

    “這又怎麼了?前陣子鬧花賊,爺出不得門,天天在家就呆呆念這句話,我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了。”

    “三爺從哪里得來這首詞的?”

    素輝終於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看著我,支支吾吾了半天,說實話我並不奇怪原非白從宋二哥那邊得知我和原非玨的情誼,然而他不但知道我同原非玨約會的具體時間地點,而且還連我送原非玨詩集中的每一首詞都知道,所以那天碧瑩將非玨題著青玉案的詩帕送來,被他撞見,我明明撒謊說是我寫著玩得,他卻鐵青著臉一把銷毀,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這個該殺的克哥勃,這個混蛋加變態,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是他手心裏的孫悟空似地,無論做什麼,想什麼,他其實什麼都清楚吧,卻又什麼都裝著不知道,他肯定一早就知道非玨喜歡我,一早就知道我幫素輝作功課,那為什麼把我從非玨手裏搶來,還有他昨天對我那樣又算什麼?還有那個變心的原非玨,還有那個和錦繡傳出緋聞來的原候爺……

    我越來越煩躁,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原家的男人都是自以為是,耍著人玩的混蛋

    身後傳來急促地馬蹄聲,素輝警惕地手搭涼棚向後看了看,我則沉浸在對原氏男人的無限鬱悶和痛駡之中,根本不當回事。

    “木丫頭……”一陣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我的心莫名地振奮起來…….

    是非玨!他來了,他來了,他來了……

    我心中所有的鬱悶一掃而空,我一下子跳下馬車,把素輝急得:“木丫頭,別這樣,想想我跟你說的,這被三爺知道了,可有你好瞧的。”

    可惜他說的我什麼也沒聽見,只見煙塵滾滾中出現了一騎,一個英挺少年,黑衣勁裝打扮端坐在極高大的烏馬上,紅發披散,隨風飄揚,如同天神一般,正是我朝思幕想的原非玨,我提著裙擺迎了上去…..

    正當我興高彩烈地小跑上去,在離我三百米遠的地方,他口裏仍叫著木丫頭,卻忽地向左一轉,向西林去了…….

    ……

    我那個嘔啊,氣啊……

    花木槿啊,花木槿,關鍵時候你這麼可以忘了原非玨是個TMD弱視呢,同時又懊悔萬份剛才沒有出聲引他過來,我的心一下子又沉入海底,再也浮不起來了,我絕望地坐倒在地上,滿腔辛酸地大哭起來。

    素輝歎了一口氣過來,扶我起來,強拉著抽泣中的我回馬車上。馬車搖搖晃晃地行在路上,我抽抽搭搭,腦中翻來複去的便是那句,眾裏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不,我再也找不到非玨了,非玨也找不到我了……

    我閉著眼睛在黑暗的車箱裏默默流著淚水,過了一會,馬車停了。

    想是到西楓宛了吧,便懶洋洋地挪動身子,掀了簾子出來。

    迎面一匹烏油油地高頭大馬,馬上一個衣服被刮滑得破破爛爛地紅發少年,滿臉汗水,驚喜萬分地看著我:“我追上你了,木丫頭。”

    我愣在那裏,不敢相信我還能再見到他,可他卻一把將我掠上他的大黑馬跑開了,一開始素輝在後面大聲叫著:木丫頭快回來,三爺知道了,你可完了之類的,後來慢慢就變成了:木丫頭快來救我,我扭頭望去,原來阿米爾一幫少年將他團團圍住了。

    原非玨終於停下了馬,正是櫻花林中,可惜櫻花已全調謝了…..

    他放我下地,緊緊地抱著我:“木丫頭,木丫頭,你可想死我了,那個可惡的三瘸子,他就是不讓我見你。”

    他在我耳邊喃喃叫著,我的眼淚又流了出來,滿心歡喜酸楚地伸出雙臂想環住他,想起碧瑩,卻又心中一疼,放了下來:“你不是有碧瑩了嗎,還想著我作什麼?”

    他拉開我一段距離,疑惑道:“瑩丫頭?瑩丫頭怎麼了?咱倆關她什麼事啊?”

    還狡賴?我的淚流得更凶:“你不是已經把碧瑩收房了嗎,現在她都成了你的通房丫頭了,還要裝算,原非玨,你有了一個碧瑩不夠,到現在還要來騙我,你欺人太甚了,你欺人太甚了。”

    我掙脫他的懷抱,委屈地哭泣著,我很少在人前這麼大哭,更別說是在原非玨面前了,他一開始慌亂異常,後來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臉漲得通紅:“我,我,我哪里將她收房了,你,你,有何憑證?”

    你個下流胚,這種事難道還要我拍下你們倆的A片展示給你看不成,我指著他傷心欲絕:“你個下流東西,你做這種事還要我來給你憑證?碧瑩脖子上的吻痕不是你作的,又是誰作的?”

    原非玨對我瞪大了眼睛,臉紅脖子粗地哽在那裏半天,就在我以為他是作賊心虛說不出話來時,他對我極其認真地問了一句:“何謂吻痕?”

    那廂裏,我拿著絲娟正哭得西裏花啦的,聽到這,也呆呆地望著他,這下流胚,都開苞了還不知道吻痕為何物,這也末免太離譜了吧…..

    忽地撲哧一聲笑傳來,樹上落下五個少年,原非玨的臉色相當尷尬,正要發作,阿米爾跑過來,在他耳邊耳語一番,他的臉可疑地紅了一紅,問道:“這玩意就叫吻痕?”

    阿米爾忍住笑,抽搐著臉點了點頭,又跳回原位,和那四個少年站成一溜,三步之遙望著我們,原非玨想了一想,冷冷道:“把衣服脫了。”

    我立刻抱住自己,後退三步,恨恨道:“下流胚!”

    原非玨紅著臉看了我一眼:“我沒說你,木丫頭。”

    他回轉身吼道:“阿米爾,你給我過來把衣服脫了。”

    阿米爾慢吞吞地過來,陪著笑:“主子,你要我脫衣服幹嗎?”

    “叫你脫,你就脫,哪那麼多廢話。”

    “少爺,木姑娘可是有名的女色魔啊。”阿米爾看著我小心翼翼地說著。

    啊呀!死小孩。

    “你胡說什麼?鐵券在此,你還不快脫!”原非玨急了,從懷中掏出一塊鐵牌,上面寫著我所不認識的突厥文,那阿米爾立刻上身脫個精光,紅著臉,雙手環抱胸口,在原非玨的喝令下,才免為其難地放下手,露出沒多少肌肉的結實平整的少年身體,一邊惱恨地看著我。

    看什麼看,你又不是女孩,有什麼不能露點的,而且你的身材就一副排骨,毫無看頭,還帶著幾許紅痕作點綴,嗯?紅痕?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看向原非白,他面無表情地一指“標本”阿米爾解說道:“韓修竹那老匹夫養金不離和七星鶴作護宛陣法,而我的玉北齋裏則是阿米爾他們十三人的戰陣,最近果爾仁正在新試驗玉針蜂,那玉針峰不怎麼好打理,有時也會釘上自已人,奇癢難熬,如果沒有解藥,不出三刻就毒發身亡了,所以前兒個剛毀掉所有的針蜂,玉北齋裏人人都有你以為的那個撈什子吻痕,我身上也有好多,”他停了停,看著我的眼睛,有點僵硬:“你可要我也脫了衣物給你看。”

    我絞著雙手,慚愧的無地自容,絞著雙手,低聲道:“不,不,不用了,是我錯怪你和碧瑩了。”

    偷眼望去,原非玨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嚴肅,真得生氣啦?

    一陣風吹過,所有人沉默著,坦胸露乳的阿米爾終於忍不住了,強自鎮定地問道:“主子,我能穿上衣服了嗎?”

    “穿上吧,你們都退下!”原非玨冷著臉點點頭,不理阿米爾,向我走來,輕輕執起我的手,吟道:“霽靄迷空曉未收。羈館殘燈,永夜悲秋。梧桐葉上三更雨,別是人間一段愁。睡又不成夢又休。多愁多病,當甚風流。真情一點苦縈人,才下眉尖,恰上心頭。”

    我的淚又流了出來,心中卻全是甜蜜的醉意,看著他的酒瞳道:“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原非玨一臉狂喜,酒瞳閃爍著無比地激動:“木丫頭,你可知,我想你想得又多苦啊。”

    我們倆緊緊相擁,這時,一陣冰冷蒼老的聲音傳來:“少主,女皇所賜的聖鐵券是為了生死時分調兵之用,您卻用他為了一個婦人而輕易亮出,實在讓老奴失望。”

    原非玨放開了我:“果爾仁,我意已決,你以前不也早說過,木丫頭早晚是我的人嗎?”

    果爾仁的臉冷如萬年寒霜:“少主,今時不同往日,這位木姑娘現在已是西楓宛的紅人,三爺對她寵愛有加,少主難道不知,如今天下傳聞木姑娘要一根羽毛,踏雪公子便八百里加急令其門客,在一時三刻之內廣搜得天下珍禽華羽獻于佳人眼前,只為哄佳人一笑嗎?”

    原非玨的臉色一灰,看著我,而我滿心驚詫,那個原非白真的是就為我要一根羽毛作鵝毛筆,而下令其門客為我搜集珍禽華羽,而且為什麼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這件事,這不是把我往炭火上烤嗎?

    原非玨冷冷一笑:“那又怎樣,他能給的,我也照樣能給木丫頭。”

    果爾仁冷冷道:“少主是大突厥帝國的未來皇帝,榮登大寶之時,美女權利唾手可得,何必著迷於這樣一個女子,”他看了看我,仿佛也是為了讓我自己心裏明白,繼續毫不避嫌地說道:“木姑娘雖也是個可人兒,但相貌,脾氣及操德如何比之咱們園子裏的碧瑩?而且現在少爺眼睛不好,心智也未完全恢復,等過一陣子,武功大成之時,便不再如此癡迷,看清這天下美人,如何銷魂豔色,那時若少爺對木姑娘毫無興致,又讓木姑娘如何自處?”

    我終於明白了原非玨的眼睛和所謂癡兒的問題,原來是練武功所致的,什麼樣奇怪的武功要讓他以犧牲光明和智慧的代價去苦練呢?

    那果爾仁又字字句句在提醒我,他想讓碧瑩作原非玨的枕邊人。

    對啊,論相貌,碧瑩比我漂亮得多;

    論脾氣,碧瑩也比我溫柔順從得多;

    論操德,碧瑩為了救我而欲撞牆自盡…..

    而原非玨練武的秘密必是玉北齋不傳之秘,今日裏說出來,是想我出不了這個園子嗎?我的心緊緊糾了起來,慢慢鬆開了握著原非玨的手。

    沒想到原非玨卻一把抓回我的手,對我輕笑道:“木丫頭,你想撇開我嗎?”

    我的眼淚流了出來,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心事呢?他不是又瞎又癡的嗎?只見他看著我的眼睛堅定地說道:“你記著,木丫頭,休想撇開我,即使是死,你也不能撇開我。”

    他如陽光一般對我笑彎了那雙好看的酒瞳,輕輕用另一隻手抹去我的淚痕,拉著我走向果爾仁,靜靜說道:“果爾仁,你所說的句句言之有理,為了練這個無淚經,我的確雙目不識一物,只能勉強識些事物的影子輪廓罷了,有時做事也控制不了自己,回首想想甚是荒謬可笑。”

    我的心中一動,真沒想到,令南詔和幽冥教瘋狂搜索的無淚經卻是在原非玨的手上,而且人家都快練成了!

    原非玨自嘲地笑笑,只聽他繼續說道:“君人者,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將有所作則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而下百川,樂盤遊則思三驅以為度,恐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想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弘茲九德,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遊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

    他停了一停,看著果爾仁道:“你乃突厥名臣,輔佐二代君主,見多識廣,不知以為如何?”

    果爾仁早已聽得愣了半天,激動地說道:“少主博聞廣深,剛才所言,老臣亦不能明其智,若先王能有此胸魄,何以令亂臣賊子將國家分裂至東西二處,至今不能奪取東庭,臣泣喜,突厥何幸,少主將來必是大有為之君也。”

    我卻呆住了,這不是我告訴過他的,魏征諫太宗的十思疏嗎?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我還和碧瑩在德馨居時,有一次原非玨又迷路到這兒,我正在河邊浣衣,他就笑嘻嘻和我一起蹲在河邊亂侃,我已記不清說了些什麼,使我們扯到君主之論上,他在那裏胡吹,說什麼要一統東西突厥,順道吞併東庭,然後還要進軍南詔,讓原非白給他做馬夫,韓修竹給他掃地什麼的,那時我心中自然想,你就吹吧,反正吹牛又不上稅,可嘴上還是忍不住問道:“若玨四爺真得做到這些,天下大定之後,又該如何呢?”

    當時十三歲的原非玨稚嫩地一愣:“那自然是再去不斷的拓寬彊土啊?”

    這個戰爭狂人,我笑笑道:“舉國戰亂不休,百姓疲憊,長久必反。”

    他歪著腦袋想了一陣:“那,那就守業。”

    我繼續難他:“如何守業?”

    他掰著手指頭半天,也就支支吾吾說出個減賦來,我一時驕傲,便說出諫太宗的十思疏,那時他在那裏聽得嘴巴半天沒合上,我就哈哈笑著回屋了,等我回頭時,他依然石化狀蹲在那裏看著我,沒想到啊,沒想到啊,這個原非玨才是紫棲山莊裏演技最好,最可怕的人物。

    我幻想著我用奧斯卡的小銅人狠狠砸倒他……

    我惱怒地瞪著他,而他不好意思地對我一笑,然後回轉頭,面色一整說:“果爾仁,你錯了,剛剛那番妙論,不是我說的,正是眼前這個你認為德貌皆屬一般又奸滑城府的木槿所發。”

    果爾仁懷疑地看向我,而原非玨繼續道:“瑩丫頭為救義妹捨身赴死,我也萬分敬偑,是以禮遇有加,然則木丫頭為了照顧瑩丫頭,以此等才華,躲在那破敗的德馨居,辛勤勞作整整六年,又是何等高義,所謂天下之美,非玨以為不過是過表像幻境,過眼雲煙罷了,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更何況我的知已是像木丫頭這般七巧玲瓏,胸懷宇宙之人,非玨此生當是無憾。”

    他在那裏靜靜地說著,我抬頭仰望著他,他正好也轉過頭來,對我微微一笑,陽光射在他英挺俊美的臉上,反射出一輪金色的光環,我這才感覺到,原來我從未發現他有這麼高大,而欣長的身形更是散發出一陣威攝傲人的氣勢,不由自主地讓人心生敬畏之心,順服崇拜之情。

    我想,那就是所謂的帝王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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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7:1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十七章 笑展花姑子

    夕陽西下,整個世界沉浸在絢爛通紅的陽光之中,回到了西楓菀,我跳下車,依然快樂得如醉在三月春風裏,滿頭皰的素輝恨恨道:“你就等著三爺怎麼罰你吧!”

    我手中緊握一個布偶,這是臨走以前,原非玨從懷裏掏出來給我的,他說他的那些少年們都說這個布偶長得像我,也碧瑩也說像,便買了來送我。

    真得很像吔,這個布偶還和我一樣後腦勺紮個大辮子,正當我滿懷欣喜地接過時,他卻稱機在我耳邊輕聲道:“千萬小心原非白。”

    正當我要問他一系列重要問題,比如他的眼睛是不是和他的智商一樣時好時壞?他幾時愛上我的?他知道我長得什麼樣嗎?什麼時候他在騙我,什麼時候他又是在說真話?

    可惜,接下來他一本正經地對我雲道:“好木槿,以後你想要看男人的身體,就看我的吧,千萬不可去偷看別的男人的,啊?”

    於是這一極其美好浪漫的時刻被徹底打破了,我在那裏目瞪口呆,認真思考他是否又開始智商紊亂,還是在故意調侃我,但他立即化語言為行動,脫光了上衣,露出健美的胸肌和腹肌,驕傲而認真地問道:“木槿,怎麼樣,我的身體比之三瘸子的如何?”

    我木然無語地看著他…….

    不管怎麼樣,愛情中的女人是盲目的,即使面對殘暴冷酷的原非白,一想起原非玨,我心中的恐懼也立刻煙消雲散…….

    不過好像還是有一點點怕原非白,我對素輝嘻嘻笑著:“你別告訴三爺不就結了?”

    素輝冷冷哼了一聲,安置了馬匹,就要往回走,我慢吞吞地跟在後面,涼涼道:“如果你告訴三爺,我就告訴三娘你偷看春宮圖。”

    果然,小青春豆停了下來,紅著臉轉過來,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壞丫頭,醜丫頭。”

    我嘻嘻笑道:“那我們成交了,壞小子,醜小子。”

    素輝揮著拳頭向我沖來,我哈哈樂著往裏跑,險些撞上迎面走來的謝三娘,素輝立刻收起了拳頭:“娘,娘,您老別苦著臉,是,是木丫頭先惹我的。”

    可惜謝三娘沒理他,只是歎了一口氣,拉我到一邊,輕聲道:“姑娘快去看看三爺吧,今兒個三爺心情不太好。”

    咦!這麼快就知道我和原非玨私定終身了,他的內奸是誰?原非玨好像知道他的少年裏面有內奸,難道他們哥倆喜歡搞些無間道什麼的?

    我迷惑道:“三爺不是今天有要客來訪嗎?”

    三娘看看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個客人好像是個女的,兩人在賞心閣談了很久,然後那個女孩走了,三爺心情就很不好。”

    我愣了一下,鬧了半天,原來是為了個女人啊,沒准就是那個叫悠悠什麼的吧!

    我正要追問下去,素輝沖上來說:“娘,您老這麼多嘴作什麼,快讓木丫頭去見少爺吧。”

    看著素輝和他的娘拌著嘴,我想了想,走向梅園,原非白坐在一棵大榆樹下,一腿平放,一腿支起,他靜靜的望著夕陽下,波光粼粼的莫愁湖面,好像真是很不高興啊?

    被天下人抄得那些沸沸揚揚的珍禽華羽,還有他的微笑,他的亦真亦假的那個吻,果然是在騙我,一個男人去刻意討好某個不喜歡的女人,一般有兩種理由,一是那個女人身上有利可圖,二是為了作戲。

    本人一窮二白,長得又一般,所以第二種可能性據多,表面上原非白讓所有人都感到他對我寵愛有加,其實是在掩護某個人吧!

    壞小子,不管你和你的女人有多少苦衷,愛得又有多深,也不應該利用我移禍江東,以後我可還怎麼出門哪?一出門一準就被你的少女FANS團潑硫酸,被采花團亂刀砍死了……

    我暗自氣惱,心中哼了一聲仰頭就高傲地甩辮子走人,不想韓修竹忽地閃了出來,大聲笑著對我說道:“木姑娘可回來了,少爺等你多時了。”

    我的臉抽搐著:他如果是在等我,我花木槿三個字就倒著寫。

    我看向原非白,原非白臉都沒回,依然看著湖面,慢慢開口道:“木槿,過我陪我坐一會兒。”

    我正躊躇不前,韓修竹卻一笑說:“姑娘別讓少爺等了,快去吧!”

    我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過去,抱著膝坐在原非白的身邊。

    他也不說話,我也懶得和這種人說話,兩人一同欣賞著湖光山色,卻想著各自的心事。

    夕陽漸落,那晚霞更是五彩繽紛,像是打翻了神的顔料瓶,映得天邊絢麗無比,我起身道:“三爺,天晚了,我扶您回去歇著吧。”

    我剛站起來,那個布偶掉了下來,我正要彎腰去撿,原非白已快一步拿在手裏。

    壞了!

    他的臉一半隱在夕陽的陰影中,另一半臉看起來異常冷然而慘澹,他看著那個布偶,出現了一絲奇怪的表情:“這是什麼?”

    我在那裏汗流狹背地嘿嘿笑了兩聲:“這是…….這是我的三妹妹,叫花姑子。”

    我盡可能自然的從他手上抽出來布偶,而他的目光卻凍得我直打哆嗦,我拿著布偶在他面前晃了兩晃,學著小丁當的聲音道:“原非白少爺,幸會,幸會。

    他看看我,然後飄忽地對著花姑子一笑:“花姑子,你為何和你的木槿姐姐長得一樣醜呢?”

    這個布偶很醜嗎?不愧是素輝的主子,原非白,你終於吐露了你真正的心聲了,你終於顯示了你只重視外表的浮淺了,哼!

    我在心中冷笑數聲,繼續用花姑子說道:“三少爺,我雖然很醜,但是我很溫柔的,而且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學富五車,三少爺好像心中有個解不開的疙瘩,不如就說出來,讓花姑子來幫你吧。”

    說吧,說出來吧,原非白你就認真交待你利用你的外表,欺騙純真少女的犯罪經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當然也好讓我有理由快樂而幸福地跳槽到非玨那裏去吧。

    然而,他對花姑子好像失卻了興趣,轉過頭繼續看著那夕陽餘輝,不再理我。

    我胡思亂想著莫非那個女孩真得是悠悠,而原非白同志是單相思,剛剛被甩了?敢甩原非白的人可不多啊!還是那悠悠是有婦之婦,原非白和人家私會,終於被捉姦在床,所以極度鬱悶?

    就在我決定離開他時,他又忽地出聲:“花姑子,給我講個故事吧!”

    呃?!講故事?我想了想,就在他對面坐下:“那花姑子就說一個小美人魚的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

    於是我說了一個安徒生童話的悲劇巨片,海的女兒。

    在海的遠處,水是那麼藍,像最美麗的矢車菊花瓣,同時又是那麼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海王最小的女兒要算是最美麗的了,她的皮膚又光又嫩,像玫瑰的花瓣,她的眼睛是蔚藍色的,像最深的湖水…….

    那致命的邂逅相遇,令小美人魚墜入情網,她為了愛情捨棄了安適的仙界生活和三百年的壽命,她失掉了美妙的聲音,忍受了魚尾裂變的巨大痛苦,忍受著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一樣,義無反顧地來到了陸地陪伴他心愛的王子。

    前世我參加過講故事比賽,榮獲二等獎,然後做過話務工作,深諳如何用聲音蠱惑人心,這一世的聲音又清脆動人,於是原非白從心不在焉,慢慢變得專注起來。

    很久沒有講這個故事了,想起小美人魚面對殘酷的選擇,故事所反映的人類偉大靈魂,堅韌不拔的意志和自我犧牲精神,自已也有些感動。

    當我說到美人魚面對選擇,她會殺死根本不愛她的王子,重新回到大海懷抱,繼續無憂無慮地生活,還是化作海洋裏的泡沫,以拯救心愛的王子。

    我照舊買了個關子,問原非白,如果他是小美人魚,該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原非白認真得想了想,然後道出下列問題:“若我是那小美人魚,我愛那王子既深,何不一開始叫那女巫施法讓那王子愛上她?何必變成人類,受盡苦難,反倒一事無成,還有我既是那海王的女兒,那海王必定手下能人異士甚多,亦可想辦法逼那個施法的女巫再施個法術,將那美人魚救回海中便是,何苦定要去殺那王子或是化作大海的泡沫呢?”

    我絕倒在當場,他不愧是六歲能詩,十歲擅射的神童出身,這想法亦是高人一疇,明明是感人的時刻,他卻偏極度理性,毫無浪漫可言,回顧一下我的朋友圈裏,和他一樣的回答,也就只有宋明磊了。

    說到這裏,我向大家交待一下我其他的各位親朋好友們對於小美人魚的抉擇:

    碧瑩:

    熱淚滾滾,泣不成聲:“我,我,我一定要救那王子,便是化作泡沫,亦不會後悔。”然後照例舊病復發,躺個一二個月不稀奇。

    錦繡:

    想也不想,嗤之以鼻:“別問了,我是斷不會讓我變成泡沫去成全那個蠢王子的,殺了他一了百了,豈不快哉?”那一天我反思了很久,覺得我這個作姐姐的教育相當失敗。

    宋明磊:

    輕笑,和原非白差不多的反映,反問我一大堆問題。

    原非玨:

    呆滯,長籲短歎,疾步來回走幾圈,看看我,然後再呆滯,再長籲短歎,再疾步來回走幾圈,最後憂慮地問道:“變成泡沫後,還能再變回來嗎?”

    于飛燕:

    虎目含淚,緊緊握住我的手:“四妹何處聽來此等慘烈忠義的故事,大哥定要結交那寫故事之人,實在發人深省,那還用說嗎,若大哥是那小美人魚,定是要成全那心愛之人,只是即便化作泡沫,亦要守在那王子身邊看著他幸福生活。”當時我也感動地點著頭,心想安徒生在這個時空也算是有知已了。

    我收回思緒,笑著看向原非白,說出了美人魚的選擇,最後她變成了海上的泡沫,卻擁有了一個完整的靈魂,得到了前往天堂的機會。

    我開始循循善誘:“三爺說得好,對於這個故事,木槿私以為最重要的是讓人們知道愛的意義,愛情是世上最甜蜜的美酒,讓人沉醉,但亦是最烈性的毒藥,同時讓你生不如死,若是愛是可以用法術施來的,若小美人魚能去向他的父親求救,那豈能叫做真愛,一旦你陷入情網,你便有很多的後果要去承擔,你的選擇可以改變你的人生,也能改變對方的人生。”

    “如果小美人魚選擇殺死王子以自救,木槿以為那是很正常的事,也沒有人責駡她,因為那是求生的本能,但若是她這麼做了,即使回到大海裏,竅以為她也變不會那個無憂無慮的海精靈公主了,所以木槿能理解她為何願意變成泡沫,這也是一種成全,成全了她的愛人,也成全了自己。”

    所以說,原非白,你要想明白,早一點放了我,自已快點變成大海的泡沫,也好成全我和非玨。

    我再一次站起身,向原非白微笑著,對他伸出手,而他的眼神漸漸聚焦,散發出淩厲的目光來,我的笑容漸漸消失,在我收回手以前,他忽地一把抓住,把我拉入他的懷抱,嚇得我的心臟停跳了。

    “木槿,你想來對我說教嗎?”他的聲音輕輕柔柔,我卻覺得是來自地獄,悔不該告訴他這個故事,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我強笑道:“這是花姑子說的,不是我說的。”

    他輕笑一聲,將我擁入懷中,在我耳邊喃喃道:“木槿,永遠不要被叛我……。”

    這人真不講理,明明背著我和別的女人幽會,還來對我說不要被叛我?

    哈!我抬起頭正要抗議,暮色中,對上他晶亮的眼,只聽說繼續說道:“不然我讓你變成大海中的泡沫。”

    “好,三爺,不過在你把我變成泡沫以前,我們能先回去嗎,我都餓死了。”我從善如流,可我真得餓了。

    原非白的眼睛對我迷了起來,我意識到我又說錯話了,他不悅地瞪了我一眼,喚了聲韋虎,那韋虎就推著輪椅過來。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在他身邊打了一個哈欠,他乘機從我手上搶過花姑子看了一眼,對我說道:“我很喜歡花姑子的故事,就把她送我吧。”

    我把她又搶過來:“那可不行,三爺,她是我妹妹。”

    “你人都是我的了,你妹妹自然也是我的。”他懶洋洋地說著,像無賴一樣又搶了回來,韋虎在旁邊瞪大了眼睛。

    於是一路上,我們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搶奪著花姑子,我怕他把可憐的花姑子給搶壞了,便在我一輪奪得花姑子後,往前小跑了一陣,大笑著回頭:“三爺,我問過花姑子了,她說不願意跟你。”

    原非白哦了一聲,一手支額,冷然嫻雅地對我輕笑道:“那是為何?”

    “花姑子說,三爺不是好人,所以她不願意跟你。”我大聲說道。

    原非白忽地大笑出聲:“我如何不是好人了?”而韋虎同志的眼朱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也哈哈大笑:“三爺自己想吧!”

    我又度過了悲歡離合的一天,玉兔悄悄從雲中鑽出,月光下,原非白對我高深莫測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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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23:45: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十八章 踏雪傾天下

    天氣漸漸熱起來,謝三娘早已為我準備了好多夏季的輕透衣衫,這一日我換上了碧綃水紋裙裙,正想歇個午覺,三娘忽地喚我前往莫愁湖的湖心小島,給原非白送上冰鎮蓮子羹。

    我頂著大太陽,來到湖心的亭子時,原非白正在專心致志地畫畫,他只是著一件家常如意雲紋的緞子白衣,烏髮也只用一根碧玉簪簪著,卻依然飄飄若仙,一身貴氣,韋虎照例在旁邊伺候著。

    “三爺,蓮子羹來了,您先歇一歇,喝一點消消暑再畫兒吧!”我學著謝三娘的口吻說著,原非白聽出是我,抬起頭,對我微微一笑:“我就說是誰這麼大嗓門,果然是木槿,快快過來吧。”

    討厭,把我說得像是菜市場大媽似的,我對他嗔了一眼,走過去,依言坐他的身邊。

    這一個多月來,他的心情好像好了許多。自從上次他聽了海的女兒,他開始對花姑子的故事產生了濃厚興趣,於是我挖空心思把記得的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一千零一夜,聊齋志異等等古今中外的故事一個一個倒給他聽。

    一開始也就是茶餘飯後偶爾為之,素輝只有在這時才很真誠地稱我為木姑娘,韓先生和三娘漸漸加入了我們,後來我發現韋虎亦站在門外認真聽著,他看我的眼神也漸漸由防備輕視變得溫和了些。

    說實話,我之所以願意一籮筐一籮筐地倒故事,是因為真心喜歡原非白聽故事的神情,那種專注的傾聽,看我溫柔的眼神,即使他會提些讓我很絕倒的問題,比如說睡美人的父母為什麼不早點把睡美人嫁出去?七隻天鵝王子的小妹妹為什麼不用寫得告訴她的夫君?等等,但他至少不再是那麼冰冷,陰沉,令人害怕接近。

    出於母性本能,我有時也想,如果我和原非白早些認識,我能早些告訴他這些真善美的故事,還給他一個真實幸福的童年,那他是否不會再那麼冰冷,是否會更快樂些呢?

    他接過我的蓮子羹,慢慢喝起來,我看向他的畫,只見畫中一湖盛放的荷花,碧葉滾晶珠,嬌顔藏玉露,不愧當世著名才子,當真是筆墨宛麗,氣韻高清,巧思象成,亦動真思,他的設色以濃彩微加點綴,不暈飾,運思精微,襟靈莫測,神氣飄然。

    我不由看向原非白,真心贊道:“三爺畫得真好。”

    估計是聽多了像我這樣的讚頌,他僅是淡淡一笑:“這畫中,你可看見你了。”

    哇!我欣喜,他竟然把我比作這滿幅荷花了!

    我正自我陶醉地看向他,他卻用纖長玉手慢慢一指旁邊那一對鴛鴦,還是那只雌的…..

    我的笑容一下子跨了,他卻朗笑出聲,這個討厭的原非白,我有時是自作多情了些,那你也不用這麼消遣我。

    我不悅地站起身來正要走,他卻拉著我:“真生氣了,木槿,我是逗著你玩兒的。”

    我又坐了下來,瞪著他,他愉悅地笑著:“好木槿,別生氣了,來,你來替我題字吧。”

    哼!敢笑我是醜小鴨,我一生氣,便掏出鵝毛筆寫道: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高人隱士者獨愛菊;自盛世以來,世人盛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靜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當世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寫完,我這才發現他早已收了戲謔之笑,非常認真地念著這一首周敦頤的愛蓮說,眼神中那淩厲的峰芒又顯,我心想,壞了,這是我第一次向他展示我的文學才華。

    他慢慢抬起頭,莫測高深地看著我。

    天氣實在太熱了,我的汗水直流,我試著額頭,站起來,端起茶盅:“三爺,我再給你端一碗吧。”

    “不用了,”他收回目光,又恢復了儒雅,對我笑道:“木槿寫得真好。光潛的詩詞已是流傳甚廣,不想其妹的文才亦是如斯高絕。”

    現在如果再說是宋明磊作的,似乎又太唐突了些,我只好不安得怯嚅著:“三爺謬贊,是木槿顯醜了,木槿如何能和宋二哥相提並論。”

    我想取回我的鵝毛筆,他卻拿在手中細細端詳著:“我以為你要羽毛作什麼,卻原來是為了作這樣一支---筆。”

    他給我的那些漂亮羽毛中,我最喜歡那天藍與鮮黃相間的那支羽毛,所以用他作了這支長長的羽毛筆,他試著用我的鵝毛筆寫了幾下,點頭道:“果然巧思妙想,你是如何想到的?”

    “呃!木槿以前在建州老家,有時同村大叔搭船下西洋,帶回來些希奇玩意,木槿的毛筆字又差,就央爹爹幫我買了下來。”這是實話。

    他的墨眉一挑,對我微笑著,然後認真地用他的毛筆在畫上題下我寫的那首愛蓮說,只是寫到“蓮之愛,同予者何人”時,改成“蓮之愛,同予者墨隱”,而墨隱正是原非白的字,我一驚,正要出口相阻,他已寫完,並叫我過來題上落款。

    你這個混小子,這幅畫和這愛蓮說若是流傳出去,你是不是又想我被你的FANS砸死,好掩護你的夢中情人啊!

    我慢吞吞過去,慢吞吞地題上我的大名,心中一動,對原非白閃著崇拜的眼神,說道:“三爺,木槿實在喜歡這幅畫,您能送給木槿嗎?”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出乎我意料,對我璨然一笑:“木槿既然喜歡,那就讓素輝將此畫裱了,好生收起來吧!”

    太好了,我在心中長籲了一口氣,柔聲謝過原非白,然後眨巴著眼睛,作受寵若驚樣,滿面歡喜地再去看那幅畫,說實話,他畫得真好,等他的女人那風頭過了,想辦法讓宋明磊幫我把這落款給去了,然後再拿到市面上去賣了,踏雪公子的得意之作啊,應是價值連城吧!然後再拿這錢去請原宋明磊和碧瑩吃一頓,剩下的就存到錢莊裏……

    我胡思亂想間,一股灼熱從我的腰際傳來,原來我沒提防原非白的手不知何時悄悄環上我的腰,我驚抬頭,原非白卻乘機吻上我的頸項間:“木槿,你真香。”

    我啊地驚叫一聲,這小子莫非熱混頭了,我推拒著他的胸膛:“三爺,你……你……多想想那只鴛鴦。”

    他忽如一頭猛獸啃嗜著我的脖頸,根本不理我的掙扎,只是在我耳邊喃喃地說著:“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酥酥麻麻的感覺連同無邊的熱意,傳遍我的四肢百骸,我向四周看去,哪里還有韋虎的影子。

    “三爺,光潛的飛鴿傳書來…….。”韓修竹興沖沖地進得涼亭,撞見這偷香竊玉的場面,自然是尷尬地住了口,原非白總算放開了我,我窘得滿面通紅,跳起來就想走,他卻像沒事人似得,硬環著我的腰,繼續逼我挨著他坐下,混小子,你也不嫌熱!

    原非白自如道:“韓先生,但說無妨。”

    韓先生遲疑地看了一眼我,然後說道:“恭喜三爺,光潛的計策果然生效了,他挑選了二十名絕色給南詔的光義王,二十萬兩銀子給南詔左丞相蘇容,南詔昨日退出了錦官城。”

    啊!宋二哥果然採用了我的計策,好!

    原非白也面露微笑:“好一個宋光潛!明日他便回西安城了嗎?”

    “正是。”韓先生又看了我一眼:“三爺,您可要即日起程去洛陽詩會,然後與光潛會合?”

    “不錯,勞煩韓先生替我打點一下。”

    韓修竹臨去前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而原非白對我微笑道:“剛才是我唐突了,木槿可怪我?”

    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很沒用地紅著臉,低頭搖了搖,他抬起我的下頜來,漂亮的鳳目溫柔地看著我,真誠地說道:“本欲帶你一起去看看洛陽名盛,只是又怕你的身體經不起這一路上舟車勞頓,而且那會詩訪友只是其次,我欲籠絡些文人大儒,為原家造些聲勢,恐是無暇帶你出去四處遊玩,這也是你宋二哥的妙計,望你見涼。”

    我只是點頭稱是,然後一溜煙逃走了,身後傳來原非白快樂的笑聲,那一夜我照例失眠了。

    原非白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在西楓苑和玉北齋之間入出自由,但原非玨卻又和果爾仁神秘失蹤了,我只好和碧瑩整天比著小忠的傳信快,還是西楓苑的飛鴿傳書更快些,事實證明,兩方人馬在傳信方面是一樣快的。

    永業二年五月十九,南詔接受了東庭的議和,得了無數的錢財布帛,美女宮娥,又將錦官城搶掠一空,於五月二十五正式撤出錦官城,原家的危機得以解除。

    六月初一,一向不參與原氏與竇氏朋黨之爭的清流一派,禮部尚書陸邦惇提出關於擴建皇家書院的提議,意外地得到了原氏的支持,而一向崇文的熹宗亦是對這個提議表示贊同,但是竇氏卻擔心國家要支付巨額的戰爭賠款,國庫空虛,無力建造學院,因而對於此項決議極竭力反對,原氏聲稱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主動把廬陵府的老宅讓出,並提供書帛費用,熹宗龍心大悅,當即賜名大義書院。至此,清流一派開始明顯偏向原氏,忠顯王及長公主進出皇宮的自由得已解禁。

    六月初六,東庭皇朝一年一度最大的文人集會--洛陽詩會,又名“六六文會”,如期在風景瑰麗的洛陽城召開,這次詩會盛況空前,因為迎來了京都的兩位貴客,風流王爺--忠顯王原非清,及素有“京都清泉”之稱的四大公子之一“清泉公子”--宋明磊的到來,然而最讓廣大儒生瘋狂的是四大公子之首,踏雪公子原非白的出現。

    如果說附馬原非清的光臨,顯示了原家對當代大儒的支持,宋明磊的出現,表明了原家對各文學流派的友好,那麼原非白的到來,則是一種征服,他征服了整個洛陽城,征服了整個東庭的筆桿子。

    在那個時代,文人士大夫之流往往流行峨冠博帶,高屐寬衣,而原非白依然是一根玉簪束發,白衣飄飄,不以顯赫的家世壓人,亦不以雙腿殘疾引人垂憐,談笑間,錦繡文章脫口而出,原非白本就成名甚早,叔父輩的名人自然對他大力誇讚,而年青一輩見識到他的絕世風采,立時傾倒,他的每一首詩詞都流傳甚廣,小至井邊打水的婦人,大到當今皇帝皆能念出他幾句成名詩句,旦凡原非白出入街市,洛陽老少人人爭先恐後地群以圍之,皆能以一暏其絕代風華而為傲;城中不論男女,皆爭相仿效其舉止打扮,玉簪的價格一夜之間暴漲數倍,供不應求,一時間原非白三個字成了東庭文化時尚的代言人,而原氏在文人心中擅權專政的武人形象開始改變,輿論走向開始因為我和宋明磊的暗中妙計和原非白的風采而漸漸導向了原氏。

    我看了忍俊不禁,和碧瑩笑得肚子都痛了,而謝三娘卻在月圓之夜,翻出原非白親自畫的謝夫人遺像,在後院設祭壇,含淚向謝夫人禱告說,夫人在天有靈當含笑九泉,三爺已是大成,助將軍成就大業指日可待,而且三爺有了木丫頭在旁照應,您不要怛心什麼的,她強拉著我給謝夫人上香,當時我只是在心中讚歎那畫上的美人如此衣帶當風,栩栩如生,可見畫功之高,然後我目瞪口呆看著那畫的落款年代,竟是辛醜年,今年是戊申年,也就是說這幅畫是原非白十歲時畫的,果然是當世神童。

    我心中一動,這也就是謝夫人去世那一年他為她畫的吧!不由得心中側然,我只好硬著頭皮向謝夫人磕了個頭,暗中祝禱:謝夫人,您可以安心而驕傲地去了,你的兒子是這麼出色啊,他征服了整個東庭的學術界,總有一天他會征服並得到整個東庭皇朝的,希望您能保佑他早日站起來,有一天能開懷大笑,早一天能找到一個比我更好更美更愛他的女孩子來照顧他。說實話,您的兒子實在太有魅力了,我還真不知道我能抵擋多久,這個念頭一出現,我自己嚇了一跳,我抬眼看向謝夫人的畫,她只是在那裏溫和地對我笑,好像活生生一般。

    六月二十,荷花開得更盛,一片熱鬧的鳴蟬聲中,滿面春風的原非白回來了,後面站著我久已未見的宋二哥,他在那裏熱切微笑地看著我,我滿臉笑容地走向他,原非白卻拉住我,淡淡地叫我先去沏茶。

    對,對,對,沏茶啊沏茶,稱原非白和素輝說話時,我對宋明磊悄悄伸出兩個指頭,他也背著原非白,歪頭對我眨了一下眼睛,了悟一笑。

    是我錯覺了嗎?宋明磊一向是英俊的,但在我的映射中他一向是羽綸關巾,清澈如水的少年形象,如今俊秀依舊,但嵯峨高冠下風流一笑,華服錦袍下稱得體格更加猿臂峰腰,那男性的眉宇間竟然,竟然透著有一種超越性別的豔麗?竟然和那玉郎君有得一拼!

    我後來認真得自責一頓,一定是前陣子被采花賊搞得有些頭暈眼花,所以說萬惡的采花賊,該殺的強姦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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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23:46: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十九章 宮燈傳情兮

    原非白這次回來不但帶回來宋明磊,還帶來了幾個年青書生,他們看原非白和宋明磊的樣子幾乎跟看著神沒什麼區別了。

    西楓苑很久沒這麼熱鬧了,我被謝三娘叫去幫忙,伺候著一大幫子人用過午飯,原非白便和他的一堆客人在前廳品茗,我回到屋中,正想歇個午覺,宋明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趕緊將他迎進來。

    宋明磊拉著我的手,仔細地看看我,輕聲道:“二哥沒用,讓四妹受委屈了。”

    我明白他是想起牛虻之禍來了,回首想想,也甚是可怕,只好強顏歡笑:“二哥莫要再提,是木槿自己沉不住氣,讓人有了把柄可抓,倒是連累了碧瑩還有眾家兄妹了。”

    他的雙眸幽深如瑰麗的黑寶石,看著我難受地歎了一口氣,但忽地又輕笑一聲:“不過妹妹不用擔心,將軍知道了這件事,痛責了夫人一頓,夫人生了個女兒,取名叫非雲,自是無法與大爺和三爺相抗,想必不會再為難我們小五義眾人了。”

    我點點頭,遲疑地問道:“錦繡和將軍……。”

    宋明磊看著我,斟酌一會兒道:“木槿,你不用太擔心,候爺他……很喜歡錦繡,對待她亦是很好。”

    我心中難受,原青江,一個可以做他父親的男人,他真得能帶給她幸褔嗎?她可是我唯一的親妹子啊。

    宋明磊拉我坐下:“明日錦繡就會回西安,到時我作東在館陶居安排我們小五義聚首如何?”

    “嗯!”我點點頭,想到可以見到久違的錦繡,心情稍微好了些。

    宋明磊在我對面坐下,自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這是為兄的在洛陽為你買的禮物,也不知是否稱你的心?”

    我輕輕扭開那錦盒,竟是一對鎦金點翠花籃耳墜,我由衷贊道:“二哥,這耳墜好漂亮,不如給碧瑩吧!”

    宋明磊挑眉微微一笑:“放心吧,三妹的禮物,我都已準備好了,這是專門給你買的,來,二哥給你帶上。”

    我還沒等開口,他已彎腰取了一隻帶上我的左耳,他乘機俯在我耳邊輕聲道:“木槿,這對耳墜子裏放的是雪珠丹,可解世間奇毒,你定要日夜戴在身上,以防原非白給你下毒。”

    我心中大驚,宋明磊已饒到我的右邊大聲道:“看看,我家四妹帶上總算不像個假小子了。”

    我目瞪口呆,好個宋明磊,莫非這是你的真心話,只聽他又低聲道:“當初非不得已,二哥求他照顧四妹,不想這西楓苑內暗道重重,而這世上萬物歷來便是墨者非墨,瑜者非瑜,原非白此人絕非等閒,四妹萬萬小心。”

    我正要開口,他忽地拉開了同我的距離,對我如常笑道:“木槿,可喜歡為兄的禮物?”

    我看著他的眼,笑說:“多謝四哥,這耳墜子木槿好生喜歡!”

    話音剛落,素輝的聲音便傳來:“木姑娘,宋護衛可在你處,三爺四處打發人找他呢!”

    宋明磊對我眨了一下眼,起身開門,春風笑道:“有勞素輝小哥了。”

    素輝的眼中閃著崇拜的目光,一連聲的道著客氣,緊跟在宋明磊身後去了。

    而我呆在那裏,看著窗外鬱鬱蔥榮,回味著宋明磊的話:世上萬物,墨者非墨,瑜者非瑜……

    他是在告訴我,原非白是個披著天使外表的惡魔,而我,絕不能愛上這個惡魔,這些我都能理解…..

    我看著我那一對漂亮的新耳墜,這耳墜中藏有雪珠丹,宋明磊為什麼認為原非白要對我下毒呢?

    在穀底,他偷留著魚骨自衛連我也防著,如果不是張德荗及時趕到,那玉郎君就殺了我了……

    我冒死救了他,他卻用移禍江東之計來害我……

    這幾個月他有二次強吻了我,卻從不坦誠以告他要保護的女孩是誰…..

    墨者非墨,瑜者非瑜……

    而這西楓苑中暗道重重,他是在暗示有人可以從苑子外面進來殺我嗎?

    明明是火燒火撩的天氣,我忽而覺得冷如冰窯……

    “你可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原非白的聲音忽地自耳際傳來,我嚇得跳起來。

    “一個月不見,你愛發呆的性子一點也沒變?真叫人不放心。”絕代波斯貓在那裏埋怨著我,我愣在當場,經過洛陽詩會,他更是成熟自信,笑容也愈加飄逸出塵,這樣天使一般的美少年,為何想下毒害我?

    他拿出手絹,輕輕替我拭著汗水:“都這麼大姑娘了,為何老不懂照顧自己,真讓人不放心啊。”我抓住了他的手強笑道:“恭喜三爺,這一次洛陽之行,旗開得勝了。”

    他對我淡淡一笑,並沒有回我的話,反而抓住我欲抽離的手,替我把著脈,無奈道:“你最近疏于練武了,還偷吃油潑賴子了吧。”

    我嘿嘿裝傻:“哪有啊,三爺明鑒。”

    事實是,自原非白走了,我和素輝總偷偷跑到玉北齋去找碧瑩玩,趙孟林曾金口斷言,要徹底治俞我的舊傷,一定要修身養性,陰陽調和,不能吃辛賴之物,在西楓苑裏把我給饞得,所以這一段時間,在碧瑩那裏,油潑賴子還真沒少吃。

    他不悅的瞥了我一眼,回頭叫了聲素輝:“拿進來。”

    素輝應了一聲,氣喘吁吁地和韋虎挪進來一個半人高的大盒,我好奇地站了起來:“三爺,素輝和韋壯士在搗鼓什麼哪?”

    原非白一笑:“你二哥既在洛陽的寶玉祥,專門為你訂了這對耳墜,我這個做爺的怎好空著手回來見你。”

    啥意思?我疑惑地回頭,只見素輝和韋虎已在我的床前支起一盞小巧精美的琉璃宮燈來,我這才想起,洛陽宮燈冠絕天下。

    天漸漸黑了起來,我的房間一燈璀璨光明,燈中錦畫慢慢轉動,正是一幅團扇美人圖,我看得眼都直了,好美!

    素輝在外面狂喊著:“木丫頭,快出來看看,爺讓我們把西楓苑裏所有的燈都換作洛陽的宮燈了,可漂亮了。”

    我沖了出去,真的,西楓苑從來沒這麼明亮過,我和素輝到處蹦蹦跳跳地賞燈,白帽方燈、紅紗圓燈、六色龍頭燈、走馬燈、蝴蝶燈、二龍戲珠燈、羅漢燈等等,竟相放出燦爛光輝,盞盞造型款式不同,燈中的錦畫,詩詞第一盞都不一樣,卻都是流行詩賦,名家作畫,一時間,西楓苑流光溢彩,我們好像身在元宵燈會。

    我興奮地回頭,原非白正讓韋虎推著出來,淡笑著問我:“木槿可喜歡這洛陽宮燈。”

    我開心地點著頭,跳到他面前,蹲在他膝前:“好喜歡,多謝三爺,咱們苑子裏這下好亮堂。”

    他輕輕捋開我前額的一絲流海,對我溫和淺笑道:“這下你不怕了黑了吧。”

    我的心中柔情湧動,他是如何知道我怕黑,晚上總要點一盞燈才可入睡呢?

    這時素輝過來拉著我四處亂逛,小嘴嘰嘰呱呱不停地說著這燈好看,那燈漂亮,連三娘也咯咯樂著,韋虎面帶微笑,韓修竹扶須輕笑。

    素輝在我耳邊大笑著:“你看,木槿,咱們家今天多亮啊。“

    家?我的心一動,自從三年前聽到消息,那場特大水患將建州夷為平地,花家村裏的人口全部失蹤,家對於我和錦繡而言是多麼遙遠而奢侈的東西啊!

    想起素輝說過,這世上只有西楓苑才是容得下我的家,如果真是這樣,我又該如何走我和非玨的路呢?

    還有非白,我該拿他怎麼辦呢?猛地想起宋明磊的話,一絲陰影又掠過心頭,這宮燈又是為了保護他心愛的人才做的嗎,然而這又似乎太隆重了些,讓我實實在在地有了被寵愛的感覺,我不由得偷偷扭頭看向原非白,不想那個如玉似雪的少年也正在那裏靜靜地凝視著我。

    次日,我向原非白告了假,宋明磊親自來接我,天知道我有多久沒踏入西安城的街市了,更別說久病在床的碧瑩,一路上我和碧瑩極其興奮地點評街景,活像兩隻聒噪的麻雀,難得宋明磊只是在那裏看著我倆微笑。

    來到館陶居內,掌櫃恭敬地迎我們入二樓雅房,裏面早已坐著一個絕代美人。

    那美人雙眸若紫晶燦爛,秋水額上一點瑪瑙血痣,一身名貴真青油綠色的懷素紗,  內襯玉色素紗裙,  走動時若碧湖蕩漾水波花紋,  右耳塞著米粒大小的一個珍珠,左耳上單帶著一串的翡翠鑲金長墜子,越顯的面如滿月猶白,眼如秋水還清.正是我許久未見的親妹—花錦繡。

    我上前一把抱住她:“你這個小蹄子,為何許久不同我寫信,讓姐姐怛心死了。”

    說著說著,我早已淚如泉湧,錦繡慢慢環上我的雙肩,亦是抽泣出聲,過了一會,我們三個女孩子抹著眼淚坐定下來,宋明磊忙著點菜,而我卻急不可待地問著錦繡,和將軍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的,他們說的都沒有錯,我已是候爺的人了,只等夫人的孩子滿月,將軍就會納我做如夫人。”錦繡微微一笑,滲著得意,回看我時,又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媚態和慵懶:“姐姐可又要來說教?”

    我的心痛了起來,為什麼?我那最親的妹妹,從她眼中,看不到那應有的幸福呢?

    “我沒見過原候爺,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我知道他的妻子正懷著他的骨肉,可他卻和一個可以作他女兒的女孩發生關係,這難道不讓人心寒嗎?”我看著她的眼睛,靜靜地對她說著,仿佛也是對我自己說著,而她慵懶的笑容漸漸消失:“妹妹細想想,原將軍是鐘鳴鼎食之家,取個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之事,你為二房,那麼他再取個比你更年青漂亮能幹的三房,四房呢?你又如何自處?好,咱們退一萬步,若是候爺真心喜歡你,可這種在權力顛峰上拼殺的男人,名利功勳永是第一,將來面南背北,後宮不得幹政之時,你莫非要做他後宮裏的一隻金絲雀不成?到你人老珠黃,你又拿什麼和後宮三千粉黛爭寵?”

    我上前一步,殷殷道:“妹妹這等絕代風華的人物,找一個一心一意敬你,愛你,疼你,永遠把你放在第一位的,又無名利牽扯的英俊貴族,富家子弟,比比皆是,何苦去做人妾室,看人顔色呢?”我牽著她的纖纖玉手,流著淚笑道:“你看,大哥上次來信就說已在西域富庶之地置買田產,我們五個不如退出原家這個是非圈,到個沒有戰亂,沒有強權爭鬥的地方,咱們小五義替妹妹找一個真心相愛之人,姐姐這一生反正名聲已臭,本也不打算嫁人,那姐姐就永遠守著你,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輩子,就像你以前老說的,錦繡永遠和木槿在一起,我們不會孤獨終老,好嗎?”

    心中不由出現非玨的笑容,我一咬牙甩頭忘卻,我滿心期待地看著錦繡,錦繡漂亮的紫瞳裏映著我,被我握著的玉手輕顫著,她的眼淚慢慢流出來,張口欲言卻又什麼也說不出,她的眼神是如此地悲哀絕望,為什麼,錦繡?為什麼,我的心好痛。

    她忽地甩開我的手,仰天一笑,我哽在那裏,看著她沒有笑意的笑容:“木槿,為何你總是這天真,你以為我可以和你一樣大智若愚地縮在自我的小世界裏,安安心心地享受著大哥和二哥的庇護,然後照顧一個病癆,陶醉在重情重義地夢幻中嗎,那是癡心妄想,我和你們不一樣。”

    錦繡哽咽著緩緩道:“我天生一雙紫瞳,人見人怕,比別人長得好些,更是成了別人口中的禍水降生,妖孽轉世。”

    她猛地掀起右手的寬袖子,露出皓腕,上面一道猙獰地烙痕爬在她大半個手臂上:“在這紫園裏,幾乎每一個女孩子都被柳言生侵犯過,夫人是紫園之主,卻不聞不問,因為那美其名曰調教,因為我們都會成為色藝雙全的殺人利器,還有二哥,你可知道他被……。”

    “夠了,錦繡,別再說了……。”一直沉默的宋明磊忽然暴喝出聲,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生氣,而我卻只是震憾地幾乎站不穩,碧瑩抽泣著過來扶住我,不停地撫著我的背,在我耳邊哭著說些什麼,可我卻似被這晴天霹靂劈到一樣,震撼得什麼也聽不見。

    我唯一的妹妹,錦繡,她被柳言生,被柳言生這個變態,這個畜牲……

    錦繡站在我對面,流淚不止:“我們進紫園那年,總共還有二百多個孩子從四面八方同我們一道被買到紫棲山莊,可是活下來的算上我們小五義,只有十五個而已,那司馬門之變,你可知道三千子弟兵中又有多少人活下來,回到紫園過新年的不過百來十個罷了,…….”

    錦繡收了淚水,堅定地對我說道:“我只是要活下去,別人九死一生,都換不來候爺一眼,可我能得到所有的榮華富貴,我為什麼要拒絕。”

    她的紫瞳看我一眼,嘲笑道:“姐姐自命清高,老說那什麼亂七八糟的前世長安,說什麼一生不嫁,那為何紫園上下人人都道姐姐勾引三爺,就連候爺都知道三爺四爺為了你,骨肉相殘,而三爺為了獨寵你一人,廣集珍禽華羽,命人連夜趕造上千洛陽宮燈,只為博佳人一笑……姐姐才真是好手段,…..。”

    “我說,夠了,花錦繡,別再折磨你姐姐了…….”宋明磊比剛才更厲聲喝了一句,大步走到她的前面,想抓住了錦繡的胳臂,忽地躥出一個黑影,那人向宋明磊急攻了一掌,將宋明磊逼退到我的身邊,我淚眼朦朧中看到一個滿臉傷疤的青年,一身勁裝黑衣,熊腰虎背,肌肉糾結,陰冷無比地看著我們。

    宋明磊冷笑一聲:“原來是候爺身邊的喬萬大爺,這是我們小五義的家務事,敢問喬爺也想來插手嗎?”

    喬萬冷冷道:“候爺有令,任何人不得傷害錦姑娘,還請宋爺多多包涵。”

    宋明磊在那裏沉著臉,和那喬萬對視著,冷不丁地,錦繡走到喬萬面前,狠狠煽了他一巴掌:“那是我宋二哥,你好大的膽子。”

    喬萬當即跪下,冷然道:“屬下辦事不利,請錦姑娘責罰,只是候爺有命,喬萬不得不從。”

    錦繡冷笑一聲:“好啊,喬大爺現在是候爺的紅人,我也支使不動你了。”

    喬萬看錦繡真得生氣了,慌聲道:“姑娘息怒,喬萬剛才得罪了宋爺,還請宋爺願諒。”

    錦繡再次絕然地看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躍出二樓,衣袂飄渺,宛如仙子,喬萬也隨即躍出,剛出屋簷,喬萬已將一把油傘遮在她的頭上,他癡迷地看著她,而她卻在雨中對喬萬冷冷說道:“若候爺知道半個字,我便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喬萬恭敬地諾了一聲,回頭陰狠地看了我們一眼,我站在那裏,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直往下滴,碧瑩扶著我:“木槿,莫要難受,你的身子還沒大好,莫要聽錦繡說的那些氣話啊,她還是個孩子啊,咱們先回去吧,反正錦繡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了西安……木槿。”

    我卻沒有動,也沒說任何話,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裏,望著錦繡消失的方向,反反復複地回味著她說的每一句話,仿佛有千萬把刀在淩遲著我的內心。

    碧瑩忽地捂著嘴驚叫起來,看著我淚水如決了堤一般,而宋明磊也是滿面驚痛地呼喚著我的名字,我這才發現,我的口中一片血腥苦澀,胸前一團團殷紅,原來我竟吐血了,好像有人把我所有的力氣從身上抽空了一般,我腿腳一軟,倒在宋明磊的懷中,巨大黑暗向我撲來,可是我的眼前依然是錦繡的淚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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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西楓夜釀玉桂酒 第二十章 七夕長相守(一)

宋明磊送我回到西楓苑時,我早已人事不醒,接連幾天我高燒不斷,時醒時睡,夢中總有無數的惡魔,無數的厲鬼啃咬著錦繡,而她在那裏對我伸手哭泣,我卻被眾惡鬼包圍無法過去救護,我的胸口疼得仿佛有人在硬生生地折去我的肋骨,我不停哭喊著錦繡的名字,原非白焦急驚慌的臉不時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夢,有時夢到宋明磊嘴角帶血地跪在地上,他面前高高坐著滿臉怒意的原非白,他冷冷問道:“你們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麼?是想活活把她折騰死嗎?”

    而宋明磊倨傲地擦著口角地血跡,亦對他冷笑道:“三爺此話差矣,真正折騰她的人是您吧!您忘了當初您是怎麼答應我們小五義的了?”

    有時又夢到錦繡滿臉淚痕的站在我床前,痛苦地看著我,後面站著那個殺我的白面具,我想出聲提醒她卻發不出聲音,只聽見那白面具對她冷冷說道:“她快死了,這下你可稱心如意了?”

    ……..

    然後我又陷入昏迷了幾日後,在一陣悠揚悲哀的琴聲中恢復了意識,耳邊傳來素輝和謝三娘的聲音。

    “娘,木丫頭會不會死?”素輝的聲音有些苦澀。

    “死小子,別亂說,給三爺聽到了,三爺可又要急了。”三娘的聲音有些哀傷:“真是可憐,才剛十五歲啊。”

    “可是趙先生說,如果木丫頭今天再醒不過來,她以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說著說著,素輝忽然抽泣起來了:“娘,木丫頭是好人,您能不能別讓她死。”

    “傻孩子,連趙先生都這麼說了,娘又有什麼法子?娘也喜歡木丫頭,自木丫頭來了咱們這個苑子,少爺比以前開心多了,娘也想讓她活過來啊……唉,你還是去回三爺,叫三爺別彈了,是不是得先給木姑娘穿上衣裳,準備讓她上路吧。”謝三娘說著說著,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

    輝哇地大哭起來,然後隨著推門聲音,他的哭聲漸弱,我努力睜開眼睛,只見我躺在自已的房裏,空無一人,估計素輝先去向原非白報我的死訊,而謝三娘一定是去替我準備壽衣去了。

    我努力想坐起來,可是肋骨處舊傷疼得我直冒冷汗,想起素輝剛才的話,心想趙孟林果然是妙手醫聖,我果然不能疏于練武,不能吃油潑辣子以及不可情緒激動啊!趙先生說如果我今天醒不來,就永遠醒不來了?那這樣我是有希望活過來還是僅僅迴光返照而已?我冷笑一聲,如果是迴光返照,那我也先要殺了柳言生不可,我咬牙翻身下床,重重摔在地上,我滿頭大汗地扶著凳子站起來,拿了梳粧檯上的酬情,向外挪去。

    外面忽然閃電驚雷,下起大雨,可見老天是不贊同我這個時候去報仇的,然而一想起錦繡的絕望悲哀的淚容,我瘋狂地向紫園的方向挪去,可惜剛移出幾步,身後傳來素輝的驚叫聲:“三爺,木丫頭,木丫頭,她,她,她,她…..。”

    我不理他的叫聲,只是一個勁地往前走,我真恨我的輕功那個爛啊,眼前人影一晃,韋虎已擋在我的眼前,他在雨中單腿跪下,抖著聲音道:“木姑娘大傷未愈,請姑娘千萬珍重身子,快快回去吧。”

    我默默地繞過他向前蹣跚地走去,不理他在身後替我撐著雨傘,焦急地在我身邊大喊,我又艱難地走了幾步,心中只有殺了柳言生,為錦繡報仇這個念頭。

    一個熟悉的白衣人影飄然而至,我抬起頭,竟是柱著拐棍的原非白,他全身都淋濕了,幾日不見,絕色的容顏憔悴不堪,雨水順著他滿是細小胡渣的下巴處凝成一滴滴,如水晶珠簾般流了下來,他看著我的眼中有驚喜,又有驚痛:“你…….你終於醒了,你這是要去哪里?”

    我想再繞過他,可是就在這一刻我所有的力氣全都用完了,手一松,酬情掉在地上,我猛地倒在原非白的懷裏,竟把原非白也壓倒在地上,頂上韋虎早已遮上大油傘,原非白緊緊摟著我,顫聲地反復問道:“你究竟要去哪里,木槿?”

    我看著那頂傘,想起喬萬給錦繡遮傘離開館陶居的情景,向後望去,我才發現,我只是走出了幾十米而已。

    錦繡,錦繡,我可憐的妹妹啊,怪只怪你的這個姐姐是多麼沒用啊,在身體好的時候沒有能力保護你,現在病成這樣,我該怎麼樣來保護你啊!

    我不由得緊緊抱著原非白,絕望地放聲大哭起來,然後我又很沒用地失去了知覺。

    第二天我醒來,趙孟林來把過脈了說是靜養幾天就無礙了,還有就是以前說過的那些,什麼強身健體,修性養身,千萬不可食辛辣之物,忌動怒之類的。

    我這一病也算是把西楓苑鬧得雞飛狗跳了,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盤算著如何為錦繡報仇,表現為無論誰對我說話,我都一直癡癡呆呆地不答理,就連宋明磊和碧瑩來看我,我也不理不睬,他們只得滿面傷心地回去了,我聽說錦繡一直在西安,卻再未露面。

    原非白見我不願答話,也不逼我,只是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  親自喂藥喂湯,還不時為我扶琴排憂。

    這一日,我終於能下地了,我起一個大早,來到練武場,過了一會兒,素輝推著原非白過來了,後面跟著韓修竹,素輝一見我驚叫起來:“木丫……..木姑娘今兒頭一個到,真是稀奇!”

    原非白看了我一陣,眼中有一絲了悟,向我微笑著:“看來木槿是心意已決了!”

    我也回了一個微笑,向原非白和韓修竹福了一福:“以前是木槿淘氣,不懂事,請三爺和韓先生多多包涵,從今天起請三爺和韓先生對木槿在武藝上嚴格教誨。”

    這可能是我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練習武藝,因為我想通了一個道理,想要保護身邊的親人,首先要把自己強大起來,即使我很有可能是活不過三十歲的,所以我必須趕在我奔黃泉以前,為我的妹妹做好一切。

    所謂最瞭解你的人永遠是你最厲害的敵人,我開始要求張德茂幫我調查柳言生其人。

    我又開始向原非白借各類書籍,由以兵書為多,一有空便往他的私人圖書館跑,有時我還很虛心地向他和韓修竹求教,素輝總說我像變了一個人似得,臉上笑得格外平靜,活像佛祖的面空一樣,而韓修竹看我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深沉,唯有原非白對我如常清淡,對我提出的問題總是耐心解答,如今時間寶貴,我亦不再掩飾自己的才學,時常同他討論一個問題時舉一反三,我們有時秉燭夜談,直至雞鳴,濃興不減,他不愧是個天下才子,對於時政要事常有超越前人之見解,甚至很有現代人的看法,可以說,他是自宋明磊之後唯一一個可以和我談得這麼深遠的人,而他看我的眼神亦是愈來愈溫柔欣喜,他對我的日常生活比以往更是關懷備至,問寒問暖,可惜我已無力再去探究他如此對我是真是假,仰或是又為了他的神秘情人,因為我的心中只有殺了柳言生,為錦繡報仇這個心願。

    原非白開始讓韋虎教我騎射,對於騎馬,我摔了幾次,原非白便讓韋虎放慢節奏,過了二天,方才學會,而對於射技,我卻有些天賦,只一個時辰就掌握了要領,而且奇准無比,只差功力火候,連韋虎也嘖嘖稱奇,我在休息時研究著弓箭,心中一動,問韋虎:“韋壯士,咱們東庭可有連射數十支,乃至數百支的弓駑?”

    他沉默了半響,回答說:“回姑娘,小人在驃騎營中,看過最厲害的弓駑,只可連發十枝而已,江湖能人異士雖有連發暗器,連數十支乃至數百支的恐是至今天下還未有發現吧。”

    我想起了古龍的絕代雙驕,一時興起便問道:“您可曾聽過爆雨梨花針?”

    他向我瞪大了眼睛,接下去的幾天,大夏天的,我和韋虎滿頭大汗地躲在他的木工鐵實驗室裏,和他一起研究能同時射出數十支數百支的武器,韋虎也漸漸入了迷,原非白為我們找來了一個名為魯元的能工巧匠,為人比韋虎更沉默寡言,臉部被嚴重燒傷,俱說是魯班的後人,七月初一,我們成功地研究出能同時發射一百支的弓弩,須兩人同時操作,一人抬,一人放箭,射程可在四百米左右,在那個時代而言是相當俱威力的。

    我正在考慮是否要取名神舟一號或以錦繡的名義什麼的,背後傳來魯元的極其可怕而嘶啞的笑聲我回頭一看,他的眼中正發出興奮的光芒,那燒毀的面容在月光下,仿佛是惡鬼的獰笑,我猶自害怕,不自覺得往後退,可回頭一看,那韋虎的笑容竟更可怕,我開始懷疑那個時代搞技術工作的人士都是如此。

    想到初步模型已成功我放下心來,我強忍著怯意,接著又向魯元說著我的下一步計畫,我向請他把這弓弩縮小尺寸,可用於縛在手腕,最好能打造成尋常手飾的樣子,但必須用作絕世暗器,最好是可以放些巨毒的,沒想到魯元卻上上下下淩厲地看了我幾眼,然後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我的雙肩,厲聲喝道:“你小小年紀怎會有如此巧思,為何心腸如此歹毒。”

    看著那宋丹平一樣的鬼臉,我嚇得不輕,肩胛像是要被他扣碎了,韋虎趕緊上前拉開魯元,但經魯元一提醒,他亦是充滿疑問地看著我,我理了理衣襟,強自鎮定地說:“等魯先生製造出來時,我自會告訴您我的用處。”

    第二日,張德茂如往常來送日常用品,我稱點貨的時機,將偷描下來的弓弩製造圖及最新的腕縛珠弩設計圖夾在帳冊中遞於他,他目光閃爍,含笑接過。

    轉眼間七夕將至,在古代七巧節是女孩子相當重要的節日,因為這一天是女兒們祭祀雙星,乞求自己能玲瓏智巧,好與心上人相親相愛,福祥一生。

    繡闥瑤扉取次開,花為屏障玉為台。青溪小女藍橋妹,有約會宵乞巧來。

    當謝三娘來興沖沖找我時,我正頭髮淩亂,滿面污泥地在韋虎地工匠房裏,耳邊插滿炭筆,坐在一堆製圖中,和一個普通的裝修民工無異,謝三娘自然是驚詫萬分,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拉著還在苦思冥想如何將火藥和珠弩相結合的我拉到園子裏,對我嚴肅教育了一番,說是十五歲的姑娘已經大了,將來還要伺候三爺,怎可如此不重視婦容,我正低頭聽得頭皮發麻,不想原非白正好和多日不見的宋明磊正好經過梅園,看到我這樣子,也是嚇了一跳,宋明磊眼神中閃著一絲心痛,而原非白則歎一口氣,向我招招手,讓我坐到他身邊的小椅子上,然後一手捧著我的小臉,一邊用他的袖子輕輕擦著我的臉,輕聲道:“莫怪三娘多嘴,這回可連我這個作爺的也看著心疼了,聽我的話莫要再搗鼓那些東西了,你究竟要做什麼呢?讓我來幫你吧。”

    我看著他的白袖上一片汙跡,心中一顫,他一向清高潔癖,不近人身,今天不避眾人地為我沾汙衣裳,又是為何?

    我抬頭,正對上他瀲灩的鳳目,一時間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向他詢問,然而口中卻久久無法開口,轉過臉去,宋明磊的臉上清清冷冷,看我的眼神竟是一片悽愴。

    七夕之日,謝三娘幫我用天河水沐浴、洗頭髮,然後替我換上最好的淡紫羅綾花裙,頭上梳著朝月髻,髻上戴著香香的白蘭花,輕描畫眉,抹上脂粉,微點絳唇、額上印上淡粉花,然後又用鳳仙花汁染了指甲。

    經過這番打扮,連素輝也嘖嘖稱讚說原來木丫頭,也可以這麼漂亮,宋明磊在角落裏溫柔地看著我,而原非白則對我深深凝視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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