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我想吃肉】詩酒趁年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6-12-2 18:52:16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中二好病友

  俗話說得好,秦檜還有三個朋友。

  顏肅之的人品,現在看來不太好,連親閨女都瞧他不順眼,可離秦檜還是有一定差距的。是以他的朋友比秦檜還要多一些,許多都是他以前讀書時的好朋友,顏家人口少、歷史短、家風也不怎麼正派,請不得許多好老師,他讀的自然不是家學——顏家就沒有家學,而是蔭讀了的國子監。那裡有許多肯上進的同學,固有些個世家子弟,卻也有一些草根。他刻苦,與好學生自然是一撥。

  只可惜他後來受到了震盪打擊,弄得與許多同學疏遠了,好友們無不惋惜,紛紛相勸,他入戲太深,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只得嘆息。

  顏肅之現在最好的朋友叫唐儀,比他略長兩歲,生得風流俊秀,單論姿色,不不,是單論相貌,與顏肅之也是不相伯仲。卻是還沒娶妻,整日里四處閒逛來。

  能跟中二病混一塊兒還如魚得水的,如果不是為了哄這中二病來騙錢騙色曲意奉承,那就必須是另一個中二病!唐儀也是出身世家的,要說一個世家子,是不至於跟顏肅之這土包子泡一塊兒的,如果是認真上進的那個顏肅之,倒還罷了,結交便結交,換了中二病版的顏肅之,一般世家是不屑於跟他這樣親密的。

  唐儀偏偏就是個例外:一、他也是個中二病,而且病齡比顏肅之還長;二、他是半拉土包子,顏肅之是爹土、他是娘土,他娘有個官方稱呼——越國長公主。

  沒錯,就是大腳一開,送顏肅之的祖母到千里之外的那位女士。這兩位家中長輩有如此“舊交”還能混到一塊兒,可見這倆真是病得不輕。

  在這裡,必須把這兩位女士的過往交代個清楚、說得再仔細一點,才能知道這兩個中二到底有多神經。

  說起來這兩位的長輩,怨仇結得真不是一般的深。想當年,顏啟他娘也是相當不容易的,剛嫁沒多久,丈夫死了。好在還有個兒子,娘家人呢關鍵時候還能給她撐一回腰,使她在婆家不至被欺負得太慘。好容易兒子長大了,生得一表人材,“六駿”里數他生得最好。又聰明、又明理、又懂事兒,還挺孝順。

  一旦做了官兒娶了媳婦兒,就把老娘接到京里享福來了。顏老娘不但自己來了,思及自己娘家的好處,把侄女兒也帶來了,本是想給兒子當媳婦兒的——這且按下,她還把婆家欺負過她的人也帶來了!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總之,大嫂子小姑子一哭一跪一懺悔,她看著昔日欺負她的人跪了她,不知道是長年被欺負弄得智商欠費停機了還是怎麼的,她自己先繃不住了,七大姑八大姨給顏啟都帶了過來。

  這一下鬧得大了,楚氏原雖看不大上顏啟的出身,卻是想著總是結兩姓這好,忍一忍,調.教一調.教,把他調.教得像個樣子,日子也就湊合過下去了。到了跟前一看,好麼,婆母先是這等人,還帶了個傳說中的表妹來。婆家一窩子的蠢貨,見天兒地鬧,想要跟婆母略說一句,請她約束一下,別給顏啟丟人,顏老娘先發話了:“我兒有出息了,拉扯一下自家人,又怎地了?孝敬長輩享福,又怎地了?你做人媳婦,怎地這麼不賢良?”

  楚氏哪裡聽得這話?顏啟那堂兄,眼睛只往美婢胸上盯,好些有頭臉的婢女都來告狀。特麼一個外男,能四處逛看美婢嗎?

  諸如此類的事情不知凡幾,又有女眷們,與楚氏也是很不對付。一頭覺得世家女高她們一等,一頭覺得高又怎地?還不是做了顏家媳婦?兩種心態交織之下,越發地作騰楚氏,這其中,又以顏老娘為最。

  楚氏實在受不了,婆婆如果只是不懂禮節,這個她有信心來掰一掰,可教她有一點禮數,她就能身子往地上一溜,伸著粗糙的的大手,拍著身下的地面,一面拍,一面哭,還要罵,哭罵得頗有韻律:“可憐我一個寡婦喲~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好兒子喲~好容易做了官兒喲~娶了個識禮數的媳婦兒喲~她管到婆婆頭上來了喲~她瞧不起婆婆喲~”

  楚氏那會兒懷著長子,簡直要被氣死!真是沒法兒管了!等生完兒子坐完月子,顏家人的混鬧又上了一個台階,那表妹趁她生孩子,死命往顏啟跟前了湊,好在顏啟倒是正義凜然地拒絕了。楚氏心說,這樣也湊合了。只將顏啟表妹與堂妹放做一處,兩下吵將起來,顏啟果斷將伯父姑父這一撥人送回老家去了。

  哪知到懷了長女的時候,麻煩又來了,今上與哀太子不睦,又有臨川王的事兒攪和在一起,楚氏的哥哥不得不領兵遠走,說是朝廷派出鎮守,實則是失了今上之心,不得不遠行避禍。顏老娘越發抖了起來,楚氏索性裝病了,顏啟雖嫌這老婆多事,看兒子麵上,楚氏又懷孕,便沒做計較。

  楚氏也忍了。她總不能問丈夫,我跟你娘誰更重要,對吧?這事兒不是這個鬧法的,婆婆嘛,再看不過眼,楚氏還是有點基本素質的,那是丈夫的媽,不能弄。可顏老娘沒這自覺,多年媳婦熬成婆,她越發抖了起來。一直鬧到顏啟獨寵愛妾吳氏,顏老娘居然支持!

  楚氏再忍不得了!才要動作,巧了她又懷了第三胎,就是顏肅之,不得不養胎,恰吳氏也懷了孩子。楚氏受夠了這一家子,帶著一兒一女,她就窩在邊角里過日子,把自己嫁妝一鎖,家務都交給顏老娘。她自己剛好休息一下,不用操心,順順噹噹生完孩子,再坐月子調理好身體,好跟這一家子極品死磕。她還有兒女呢,且不能被這些人治死了,她得保重身體。

  顏老娘自以得意,四處抖威風,楚氏再也不會管了,這一日,因又勸了顏老娘一回,惹得顏老娘火起,仿著她自己婆婆的例,一把大銅鎖頭,把楚氏給鎖房裡了,自己帶著侄女兒等人出門兒應酬。

  這一應酬,就踢到鐵板上了。越國長公主,皇帝他親姐姐,這位姐姐來歷不凡,她是先帝元配生的,正經八百的嫡長女。出生沒多久就死了親娘,當時先帝也是剛混出頭的草根,也沒啥家業,就這麼潑辣著帶大了。先帝也是朵奇葩,克妻克出了風格、克出了水平,元配生完長女死了,續娶,生了個兒子,就是哀太子,第二天老婆死了。只有一個兒子不太保險,再娶,又生一兒子,就是今上,第二天三娶的老婆又死了。

  這時候,先帝大小也混了個校尉來做,有了些應酬,老娘又老了,家裡不能沒人吶!又娶,這回娶了個潑辣貨,自己生了兒子,就是臨川王,對前頭仨孩子不好,哀太子和今上還小,越國長公主可長大了,長到七歲上,這繼母已經奈何不得她了。先帝一心忙事業,哀太子和今上全靠這麼個潑辣姐姐跟繼母硬扛,才能全須全尾活下來,所以對她那是真心感激敬重。

  直熬到了臨川王三歲,先帝鬆了一口氣,以為這回不克妻了,繼妻以為自己福氣大,前頭幾個死鬼全是沒福氣做夫人,不想一場風寒,她也死了。先帝只得再娶,這一位也不是什麼良善人兒,越國長公主繼續護著三個弟弟了這回。

  這一位也慘,生完一個閨女,第二天也死了……

  先帝不得不熬到做了皇帝,才再選妃——這是後話了。

  就這麼個人,大家想想吧,她能溫柔善良麼?

  本來呢,越國長公主隨著父親官越做越大,也略學會了一點裝斯文,又結了婚,也有點賢妻良母的樣子了。架不住她爹造反的時候她丈夫給岳父出力太猛,沖得太靠前,特麼中了流矢,死了。皇帝登基,覺得不能虧待了這閨女,加上一幫子的兒子都說,姐姐真好,姐姐真不容易,得給她獎勵!廢話!敢不獎勵她能把她爹的禁宮給掀了!

  一封就是公主,食封了五千戶,還獎了唐儀他爹做老公。後來兄弟們爭皇位,人頭打成狗腦袋,越國長公主還是沒事兒,聽說哀太子沒了,她把今上臭罵一頓,今上還得給她進位長公主,添了食封,湊作萬戶。

  不知道這命是不是也會遺傳,反正唐儀他爹在唐儀周歲的時候,為了保今上又死了。今上又忙著給姐姐張羅新姐夫。

  顏老娘遇到越國長公主,就是在這個時候。

  也不知道顏老娘是怎麼想的,也許是覺得兒子給皇帝出了大力,她也有臉面,又或者是覺得長公主這樣太不好,再可能是她覺得她的經驗是對的,需要指點一下越國長公主。這貨當著許多人的面兒——當時趙忠他爹在做壽——她就說長公主這樣不是正經婦道人家所為,應該守著兒子好好過寡婦日子,都克死倆了,顯然是老天不讓她再跟男人混了……諸如此類。

  越國長公主連死了兩個丈夫,相中了第三個,結果那貨裝瘋,跑山里當野人,哦不,是當隱士去了,正在氣頭上呢。正在發火中的潑辣貨,對著個倚老賣老的傻貨,還有啥說的?

  越國長公主當場翻臉,先啐一口濃痰到這老太婆臉上,繼而把顏老娘臭罵一頓,別看顏老娘在楚氏面前有本事,滿口粗話能罵得楚氏目瞪口呆,她那點嘴上功夫在越國長公主面前根本不夠看。在越國長公主嘴裡,顏老娘就是個內心悶騷,想改嫁沒男人要,就見不得別的女人有男人的老變態。她結婚是她家的事,她爹她兄弟都沒說什麼,沒人要的老貨趁早閉嘴滾蛋!

  罵完了,她還不解恨,把一盆大肘子給糊到顏老娘臉上去了。越國長公主當時年輕啊,體力好,不論是罵是打,她戰鬥力都穩壓顏老娘八級。

  糊完了大肘子,她飯也不吃了,駕上車,直奔宮裡跟她兄弟哭訴去了。

  那頭顏啟知道了,衝後頭看她老娘,把許多女眷還嚇了一跳。一看老娘頂著一頭湯水一頭油,正地上打滾兒呢,哭得都快斷氣了。揪過人來一問,聽說是給越國長公主弄的,他也顧不上別的了,帶著老娘,就要找越國長公主算賬,差點兵圍長公主府,弄得長公主躲宮裡不敢回來。

  還是皇帝下旨訓斥了他,問他“白日京師縱兵,意欲何為”,顏啟還想辯駁,說錯在長公主,哪知皇帝瞬間就要翻臉。對上皇帝冰冷的眼珠子,顏啟的腦袋才冷靜了下來,大哭他娘不容易。

  皇帝也沒說話,倒是越國長公主一看兄弟在,又長本事了,屏風後頭就罵了起來:“誰TM又容易了?!啊?!誰TM沒當過寡婦啊?臥槽顏二狗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誰先挑的頭兒?!管事兒還管到我頭上來了!”

  都是草根起家,誰還不知道誰底細吶?顏啟最恨人家叫他小名,眼睛都氣紅了!越國長公主還那兒不住口:“皇帝,聖上,我的好兄弟,人家不把你可憐的老姐姐看在眼裡呢,今天是我,明天就是你了!”

  這話說得太重,顏啟再生氣,他也接不下去了。他有兵不假,皇帝父子自己也是靠兵起家的,還真不怎麼怕這麼個帶得了兵的大臣。連忙請罪。

  皇帝要和稀泥,讓顏老娘給長公主道歉,顏啟說他娘年紀大了,他代為道歉。長公主死活不答應,不但不答應,還說了:“這不是道歉的事兒!得叫她知道什麼是天高地厚!什麼人不能惹!有我沒她,有她沒我!滾她老家去,愛說誰說誰,在我面前胡放狗.屁,就TM不行!”

  顏啟脖子都氣粗了。

  皇帝……皇帝當然向著他姐!

  不過皇帝也沒有不安撫顏啟,把他姐往皇后那一送,他跟顏啟來了一番長談,中心思想,你娘這樣不行,你要供著她,我沒說什麼吧?可你別讓她這麼鬧場啊?我家女人都不敢這麼鬧不是?你看我姐,潑婦是吧?可她當眾這麼鬧過嗎?跑人家壽宴上滿地打滾兒,我看老太太在這裡是有些不適應,這麼著,我不是已經封她做太夫人了嗎?我再賜她田地、奴婢,你把她送到封地上榮養吧,你娘是人,我姐也是人吶!

  顏啟算是叫越國長公主給制著了。

  氣咻咻回家要問楚氏為什麼不攔著顏老娘,這是有怨氣,所以故意讓婆婆出醜嗎?一問夫人在屋裡,衝過去一看,好麼,門上好大一鎖頭,老夫人鎖的,沒人敢開。

  顏啟快要瘋了,終於覺得,把老娘送回家,也許是對的。對皇帝倒沒什麼怨氣了,乖乖把老娘送回了老家。只是依舊氣長公主,派了幾十個流氓,圍著長公主府丟了好幾天破鞋。因為他有小聰明,沒讓人抓著把柄,沒有證據顯示是他做的。可是他跟長公主的恩怨,全京城都知道了好嗎?不是他,還能有誰呢?

  這事兒吧,兩家都不地道,可畢竟是自己的長輩,鬧成這樣,唐儀顏肅之兩個還能在最近兩年裡好得能穿一條褲子,也是夠不孝的了。

  這倆不孝子還湊一塊兒喝酒,一人摟著一個花娘,顏肅之將家裡的事情一說,唐儀右手端著個酒盞,左胳膊攬著個花娘,聽到開懷處,左手往身前案上連拍:“妙妙妙!”花娘隨著他的動作被帶伏到他胸前,正要嗔他,臉上一涼。得,拍得太大力了,右手聯動,酒灑了。

  唐儀這貨絕對是腦缺了,壓根忘了皇帝是他親舅,就由著顏肅之當面亂嚼舌頭,這倆貨,短期內是放棄治療了。

  笑完了,唐儀湊近顏肅之:“兄弟,有個樂子,要不要一起?”

  “什麼事兒?”

  “劫新婦。”

  顏肅之很開心:“好啊,”想了一想,“誰家的?”

  “還有誰啊?趙豬家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6-12-2 18:52:51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喜事變鬧劇

  與顏啟一樣,趙忠也極討厭有人提他以前的名字,所以討厭他的人就偏要提他的土名。能當面提的,要麼是真的猛士,要麼是真的中二。唐儀就是這麼個猛士兼中二,唐儀的媽就是這麼一個女壯士。當年趙忠出於樸素的情感,那是站在顏啟這一邊,認為越國長公主對顏老娘不禮貌來的。越國長公主自己對顏啟觀感不佳,唐儀耳濡目染,在跟顏肅之做朋友之前,那是直稱顏二狗的。顏肅之也是因為“顏二狗”三個字,才想跟唐儀做朋友的。

  趙忠的兒女多,他身體好、小妾多,老天爺對他最大的懲罰大概就是生出這麼多兒女,也沒出個小概率事件,讓他生個有用的孩子來。為了孩子們的婚事,那簡直是操碎了心。不是他多麼地有人性、有慈父心腸,實在是……這多孩子沒幾個結成好婚事的,他臉上也無光。

  要說趙忠的孩子裡,也頗有兩三個男孩子在小時候顯現出聰明來的,可惜了從小沒個正確引導,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長歪了。讀書吧,沒有好先生肯教,後來請來的先生,都被這窩熊孩子氣走了。習武吧,當個莽夫容易,要想做到將軍,還真是需要天份的。不得不說,趙忠在這方面,就頗有天份,而他的兒子們,無一繼承了這種天份。

  也不得不說,男人的成就,有時候跟人品、節操,它是沒有正相關關係的。

  但是,男人的晚景如何,還真就跟人品、節操,有著不小的關係。

  趙忠前半輩子過得亂七八糟,頗為痛快,胡做非為還當了將軍,世人只當老天無眼。痛快了半輩子臨到兒女婚姻上,真是要一總還債來了,真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趙氏嫁了顏平之,趙忠真是謝天謝地了,無怪乎他讓顏家隨便挑。他倒是想挑別人家,別人家又不是傻的,誰肯要他家的娃呢?只好厚著臉皮,請老兄弟幫忙。

  趙忠原是求到了另一個人那裡的,可人家家裡說:“此事是夫人在管,早已放定了,實在幫不上這個忙。”這個人便是驃騎將軍鬱陶。

  鬱陶本名也不叫陶,叫個歪,鬱歪,反正是取個賤名好養活。他自然也是做大頭兵出身的,隨著先帝,既不像趙忠一打頭就跟著今上,也不像顏啟,站隊成功。他是一直忠於先帝,直到今上登了基,他才表示順從。他長得也不好,顏啟除了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不大符合時人觀念,卻是生得劍眉星目,堂堂正正一美男子。趙忠粗俗,卻也生得十分魁梧,腰帶十圍、赳赳丈夫。

  鬱陶呢?又瘦又小,如果說顏啟長得像是《水滸》裡的盧俊義,儀表堂堂,貌如天神,好一隻玉麒麟,趙忠好歹也是個魯智深沒出家前的造型,看得出的膀大腰圓,好一條壯漢。鬱陶就寒磣了,他那樣兒也就只好演一個“鼓上蚤”時遷。

  有與他們不對付的,罵顏、趙,是不須另起綽號的,就是狗、豬,到了鬱陶這裡,得,不用費腦子了,把他們仨一對比——鬱陶就是“豬狗不如”!當然,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大家提起他來,評價要比顏、趙二人高得多,人稱鬱驃騎。

  就這麼個人,長的不如人、資歷也不如人,站隊還不如人,竟然混得比他們都好,真是讓人氣悶。

  趙忠在他這裡碰了壁,在顏啟那裡推銷出去一個閨女,又動腦筋忙其他兒女的婚事了。參差不齊地,也叫他娶了幾個兒媳婦、嫁了幾個女兒——只恨沒一家有名望的人家肯與他當親家,一聽一個“趙”字,什麼藉口都來了。不得已,只好降檔,可他孩子多啊,一個兩個的好安排,三個五個也好辦,哪怕家里內鬥不已,這貨還是足足養大了十八個兒子二十個閨女,真是京城婚嫁市場的一大禍害。

  這一天是他好不容易又逮著一個冤大頭,男方父親雖然只是個縣令,可好歹人家有個沒成親的兒子不是?趕緊的,把閨女嫁了吧。他不是沒想過結幾門威風的親家,可好模好樣的人家,不是不湊巧嗎?

  對世家來說,趙家真是不受歡迎,你說要是尚主吧,雖然有越國長公主的例子在,可好歹是駙馬不是?趙忠那個亂窩子裡出來的,能比公主脾氣好嗎?還要受潑婦的氣,真不值回票價。看趙氏,出嫁不到一年,就敢逼著嫂子要人家娘家的秘方!趙家的閨女,誰家敢要啊?

  縣令兒子就縣令兒子吧~

  這不,要成親了。

  ————————————————————————————————

  論起婚俗,各地或有小異,大致卻是相同的,其中少不了一個鬧新郎新娘的環節。這年時的婚俗,不但新郎迎親是傍晚,到了岳父家還要被女眷們打一頓,半道上還有地痞流氓們攔個路討個錢,不然就作勢攔路不讓走,甚至要假裝搶新娘。

  唐儀打的就是搶新娘的主意,不管怎麼說吧,他跟顏肅之做了朋友,不好弄得顏啟太難看,可這趙忠……這個老東西差點把主意打到他頭上,妄圖當他岳父的人,他是必須要報復的!想嫁閨女想瘋了吧?老子成全你!

  一想到趙忠還是顏平之的岳父,他就拉上了顏肅之。

  顏肅之一聽,就來勁了,他正在這個年紀上,精力多得無處釋放,三下兩下,把四周伺候的都趕走了:“兄弟,要幹,就乾點有意思的!”

  顏肅之與趙忠的冤仇也是由來已久的,趙忠是個粗人,說得好聽得叫愛憎分明,說得準確一點叫聽風就是雨、凡事不過腦子不講理。趙忠跟顏平之的生母吳氏是熟人,嫂子都叫了,能不熟麼?看顏平之就高看一眼,尤其吳氏慘死,趙忠對楚氏就有意見,後來顏啟都不說什麼了,趙忠也只好裝看不見。顏肅之就慘了,誰叫他跟顏平之同齡呢?他還比顏平之大那麼一點點。總被拎出來比,趙忠一照面兒,那區別對待得不要太明顯!

  以往顏肅之是好孩子,趙忠是長輩,擠兌就擠兌了,藉著指點的名義摔打他就摔打了。現在時代變了,顏肅之中二了,他要給趙忠一個難看。中二少年思維廣,尤其顏肅之還不是個笨人,一招手,壞點子就一套一套地來了:“我這位趙伯父,也是可憐,生這麼多的討債鬼來,個個都要他愁,嫁了一個還這麼費勁,我就幫幫他……還還他先前指點我武藝的恩情。”

  唐儀眼睛瞪得老大:“快說說,怎麼辦?嘿,有意思了,我跟你說,幫手我都找好了!”

  顏肅之一臉獰笑:“就要你找好了人!”

  顏肅之是個有天份的人,在發病前還是個刻苦用心的人,特別有目標,特別有乾勁,現在突然發病轉了性子,以前學的底子還在,他當初的目標,乃是要文武雙全,讓父母眼睛裡能看得見自己的。走武職的路子,可不是要練個絕世高手,還要涉及練兵、謀略一類。

  顏肅之真是張口就來,聽得唐儀歡喜無限,真•抓耳撓,連聲叫好。被顏肅之一把拽住:“一定要保密,不然就沒得玩了。”

  唐儀一聽這個“玩”字,馬上回了正形,一臉的嚴肅,這貨就這樣,只有遇到不正經的事情的時候才會顯得正經一點,這毛病也不知道是打哪落下的。說來他也苦,小時候吧,有那麼個媽,爹還死得早,唐家人是想把他接過去教,可越國長公主死活不鬆手,唐家人鬧不過長公主,只好哀聲嘆氣。長公主這裡不久又再婚,又生了孩子,對唐儀就只有溺愛。生生把個好苗子弄成個常年中二病患,病得比顏肅之還厲害。

  一個強橫中二病,遇上一個高智商中二病,二二聯手,一場鬧劇就這麼上演了。

  ————————————————————————————————

  這一天,顏肅之難得表現得比較正常地去他三弟的老丈人家喝喜酒,姜氏卻託辭女兒有些發熱,要在家裡照顧,死活不肯踩進趙家那臟窩裡。在姜氏看來,雖然嫁到了顏家,不再是世家了,但是做人的底線還是要的,這種臟窩,她是死活看不慣的!不去,就是不去!她去過鬱陶家參加鬱陶嫁女的婚宴,但是對趙家,那是看不上眼的。

  柴氏原也想不去的,無奈顏孝之命她必要去,她不得不跟著去,卻把兒女留在家裡,託給姜氏代為照看。姜氏一看柴氏那滿臉無奈的樣子,倒是痛快地答應了下來。顏神佑此時什麼都還不知道,正在那兒還沒睡醒呢。

  等顏神佑醒了,家裡也空了,她旁邊躺著已經有了大名的堂姐顏希真,這一天,她就跟著顏希真一處混了。大堂哥顏希賢倒是長得挺大的了,這個挺大,是針對兩個女娃的年齡說的,實際上顏希賢自己,也是個奶娃。顏希賢已經會說話了,姜氏就把他們仨放一塊兒,讓乳母們看著他們玩。

  有了外人,顏神佑的耳根終於清靜了下來,否則照阿圓一天八百回地念叨著顏家如何不好,她怕她做夢都是批鬥會。姜氏也是盡職盡責,不特讓顏神佑識些字,還捎帶著教顏希賢兄妹兩個。

  一天過得很快,到得天黑透了,還等不到吃酒的人回來,姜氏覺得有些不對,縱使吃酒吃得晚了,這會兒也該回來了,否則到了宵禁的時候,哪怕是顏啟再牛氣,也不好弄這許多人一起犯禁的。又過一陣,門上一陣喧嘩。阿方一直在關注著外頭,時刻準備著楚氏回來了好匯報,姜氏得去迎接婆母。此時聽著聲音,卻覺得不對,這聲兒,像是鬧了什麼事兒似的?

  還真就出了事兒了。

  話得從頭說。

  顏肅之倒是人模狗樣地去喝喜酒了,就是在酒宴上又下死力拿手肘搗了一下顏平之的胃:“哎~這新娘子就是你當年挑剩下的?”

  面對各色目光,顏平之快要恨死了!

  那一邊兒趙氏卻是被她姐弄得下不來台,這位姐姐也倒霉,自己雖然也不是什麼好心腸的人,但是運氣實在是差。投胎到個富貴人家,卻遇上了趙忠這樣的糊塗爹,好容易要結婚了,竟然讓她們競爭上崗!接著就被趙氏給推水里差點沒淹死,特麼病一好,發現趙氏已經嫁到顏家去了,活活把個好丈夫給搶了!

  趙氏她姐也兇殘,嫁得雖然也不太好,虧得有爹的面子,嫁了個偏遠郡守的兒子,她卻不去婆家,硬把丈夫給留京里,她就靠著親爹了,好歹得磨得她爹把她丈夫的官職給往上搓一搓。

  姐妹見面,分外眼紅,這位姐姐吃這一虧,張口就是:“你閨女怎麼不帶來呢?我帶了兒子來,還想叫他見一見這……呵呵,阿姊呢。”

  這絕不是關心,趙氏一耳朵就聽出來了,這樣風格的講話她們在娘家的時候都互相說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這是當面兒嘲諷妹子生不出兒子來。一面說著:“我與郎君並不著急,郎君說,待他再升上一升,兒子辦起酒來才好看。”

  她姐一聽,這不是嘲笑我嫁得不好嗎?臥槽!你還敢說?!當時就回嘴:“是哩,等到妹夫的哥哥們拿到了好位置再讓他一讓。”

  這倆人一斗起嘴來就沒完了,弄得新郎官兒都沒有挨打——周圍人全聽她們吵架去了,胡亂打了新郎幾下就算完。

  一出門,壞大了,唐儀他帶著他堵著不讓新郎新娘去夫家!死活不讓!他是有備而來,點了兩百多號人馬呢。新郎雖然也是個官二代,但是跟唐儀顯然不在一個檔次上。求饒不得,正在僵持,旁邊躥出一人來:“跟我走,給我十匹帛,保你們平安到家,但是繞遠,須棄了後隊。”

  蠢新郎信了,跟著走了,不然怎麼辦呢?跟這兒死磕?他磕不過唐中二啊!然後老婆的婚車被卡在個小院兒裡,老婆被揪了下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6-12-2 18:53:04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鬧劇亂收場

  當完攔路虎,唐儀一看從趙府裡出來一隊人,趕緊帶人就撤了。這兩個神經病是只管挖坑不管填土,隨便你們怎麼收場吧。

  新娘子雖是將門之女,可惜戰鬥力表現在趙家宅斗上,本人的武力值並不太高,被仨無賴一抓,她就懵了。不懵也不行,新娘子的行頭,真是太兇殘了!她為了裝淑女、在婚禮上與姐妹們爭鋒,硬是穿得到了十二分的隆重,穿上了把人就裹得行動不便,想反抗,能幹得了一個、打得翻兩個,到了第三個,她就歇菜了。

  真正接著她的,卻是個鄉下土財主的兒子,不用說,唐儀的小弟跟班,也是個中二紈絝。逃家到京城裡來玩耍,遇到了唐儀,認了個大哥。跟著大哥有肉吃,這回還白饒一個衛將軍的閨女,雖說是趙忠家的庶出,也算是意外之喜。這位中二比較悲慘,有了後娘有後爹,後娘想把娘家醜侄女嫁給他,作為一個從來都不是好少年的叛逆期份子,他比顏肅之有個性,他沒娶,流躥來請大哥給出頭,白撿了個媳婦兒。

  一聽“唐儀的計劃”,叛逆少年就點頭答應了,叛逆少年想得好:趙家閨女聽說都不講理,岳父還是高官,後媽你有種跟這種女人對上啊!你來啊!眼下一看,趙家閨女這麼兇殘,光他手下就打傷了倆,對上他後媽,嘿嘿……

  叛逆少年當場就把自己家的事兒攤開了給她,又說:“我家全交給你!只要你有本事,什麼都聽你的。”中二,就是這麼痛快!

  趙家閨女也爽快,一看眼前這樣,原來的丈夫是嫁不得了,再嫁旁人估計更難,得,就他了!她爹已經動了念頭,再嫁不出去的閨女,就要往手下那裡嫁了,趙忠的手下,都是武夫,她是受夠了武夫趙家這麼亂的。鄉下好啊,直接碾壓,再給丈夫求個官兒,齊活了。

  可趙家還欠人家一個媳婦兒呢!

  趙忠也果斷,準備女婿來求援,他直接把女婿扣家裡了,趙忠的老娘更果斷,當場拍板:“我還有好幾個孫女兒呢!”當下也不急著找唐儀的麻煩了,先把這個新郎再跟一個新新的新娘子拜一回堂,這回趙忠派了親兵把他們送走,那頭唐儀也撤了,馬後砲去接應的人到了一看,搶親的毛腳女婿已經自動帶著前新娘子回來了。

  趙忠一問,得,也是良民,行,就你了,一塊兒來喝酒吧!你家裡爹娘我派人去通知!

  瞧這都是什麼事兒!

  楚氏對這二十來年發生的怪現像已經見怪不怪了,跟這群神經病混在一起時間久了,真是大開眼界!想來皇帝都能給手下重臣的小妾送重禮,還指名道姓地給,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這群腦殘身上發生呢?如果明天告訴她顏平之是皇帝的種,她也不會覺得太驚訝。

  柴氏畢竟年輕,見了這等奇事,差點沒氣昏過去,這蠢事怎麼也不可能發生啊!可它偏偏就發生了!哪怕閨女給搶了,也不能就這麼認了吧?可一看趙忠,他就這麼認了,柴氏突然就覺得,姜氏真是個聰明人——只是可惜了嫁給顏肅之這麼個混賬。

  混賬還在那兒大笑:“恭喜伯父,又賺了一個女婿!一場婚宴嫁兩女,少了一場花費,照此辦理,可省一半兒的心了。”說完又拿一又桃花眼兒去挑顏平之。

  顏啟當場就要抽他!顏肅之早跑了!要說顏肅之中二,還真不能全怪他,大約還有遺傳的原因,顏啟就是個間歇性精神病,生完氣,他的智商又回來了。不為什麼,只為這搶親搶得過於蹊蹺。

  且不說作勢搶親是什麼時候都有,再混賬的地痞也不至於真搶了,即使真搶,也是搶那等無權無勢不敢報復的,怎麼敢搶衛將軍的閨女呢?聽說新娘子被搶了,趙忠是家主,得看住這好容易騙來的女婿,顏啟作為鐵哥們儿,是帶隊幫著趙家兒子們去把趙家閨女搶回來的。

  當時還不覺得,現在越想越不對勁兒。唐儀是個紈絝,他哪怕精英了,也不是走武職路子的。但是他帶的這兩百來號人,真是調配有度、佈置得當,怎麼說呢,同是兩百來號人,散兵游勇與百戰之師,那是不一樣的。這一夥人,雖然是臨時召集起來的混子,但是從站位到遠攻近攻的搭配,在顏啟看來都是相當合適的,哪怕今天京城大亂,亂兵入城,這兩百來號人的布陣,都夠組織一場小規模戰鬥的。連逃跑,都組織得井井有條。

  這絕逼不是唐儀能做得出來的!一想到顏肅之這個逆子跟唐儀是好朋友,顏啟瞬間真相了!真相了也不能說啊!說出來了,就得綁著這逆子給趙家賠罪,趙忠是個下手不知輕重的,萬一打壞了,姜家必須不樂意!人家把閨女嫁過來已經委屈了,你再把人家女婿打殘了,這不結仇呢嗎?顏啟這些年也經了些事,於某些事情上頭,倒是肯多想了。

  一想明白,他就想捆了顏肅之回家教訓,結果沒逮著人,這臉色就很不好。

  那一頭,趙家事情以鬧劇結束,大家看了一場熱鬧的好戲,不多時,已經傳出“新娘子婚前與人私訂終身,婚宴上姦夫搶親”之類的話本來了。

  ————————————————————————————————

  回去的路上,顏啟一股怒氣,一騎當先,往家裡奔。楚氏卻把顏孝之叫到自己的車上來,問他:“你怎麼看?”

  顏孝之精明機敏,一看他爹的臉色,一聽唐儀的名字,也是疑上了他這二弟,心裡直呼胡鬧。聽楚氏問他,恨聲道:“二郎真是混賬!先時看他還好,怎地如今如此荒唐?!”趙家亂窩子,他也看不下去,甚而至於顏平之娶趙氏,他都是投反對票的,無他,姻親之家,是會相互影響的。且顏孝之很懷疑趙家女的素質,這不,嫁過來沒多久,臉都被姜家扇腫了。可娶了就是娶了,弄出這等事來,顯得趙家荒唐,作為姻親的顏家,臉上就好看了嗎?

  楚氏一聽長子這麼一說,臉更耷拉了下來:“哼。你盯著些兒,猜便猜著了,不要聲張出去。”

  顏孝之道:“兒曉得利害。”

  楚氏一點頭。

  顏孝之又說:“阿爹有了酒,又騎快馬,上了年紀的人了,恐有不妥。我去勸他一勸。”

  楚氏道:“不忙,他有氣,叫他紓解一下罷。他跑瘋了的時候,你追得上?”

  顏孝之這才停下了。

  這一回去,人人都帶著氣,柴氏是被這荒唐事氣的,顏啟與楚氏、顏孝之是被顏肅之氣的。顏平之夫婦更好,是被這丟臉事弄得臉上抹不開。顏平之的腦補功能很強大,卻也沒有想到這會是顏肅之的手筆,他只是覺得,這唐儀或許是顏肅之支使來添堵的,只是這小姨子被臨陣換新郎,只能說是間接受害,實是想不到顏肅之能一卦算得這麼遠。趙氏也是與他一般想法。

  回來顏啟就大聲吆喝:“老二呢?!”

  老二沒回家。

  顏啟快要被氣死了,楚氏掀掀眼皮子:“鬧了一天了,該歇了,明日五鼓,還要早朝呢。不能為了旁人家的事,自家的事都不顧了,明早你們都告假,生怕旁人不知道你們今天做了什麼麼?”

  今時不同往日,顏啟倒是聽了老婆的話,氣咻咻地要準備休息,他今天想歇在楚氏這裡,與楚氏好好說道說道,拿個主意,不能讓顏肅之再這麼鬧了。哪知楚氏卻是被氣壞了,發完話就開始氣得打哆嗦,指一指顏啟,就有侍女上前把顏啟架走了。

  顏平之是呆不下去了,冷著臉跟楚氏告退,趙氏心中忐忑,拿不定個主意。她姐妹不好是一回事兒,看著別人過得不好她也就開心了。她以為婆家生氣,是因為顏肅之跟唐儀是好友,本還想再添上幾句的,但是,眼下明顯婆家也被氣壞了,看著丈夫的冷臉,想起那一天他眼神冰冷的樣子,趙氏又閉上了嘴。

  他們一走,柴氏、姜氏還要留下來侍奉婆婆,楚氏卻突然不哆嗦了,對柴氏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與大郎歇息去罷。”又說姜氏這一天看孩子也是辛苦了,也去休息,還說姜氏“可憐”。

  至如顏淵之,一直當著壁花,一看沒他事兒,也撤了。

  柴氏要去姜氏那裡接孩子,姜氏順便就問:“究竟出了何事?”

  柴氏本是鄭重打扮了去吃喜酒的,現下妝都氣花了,恨聲道:“真是沒規矩人家!原以為這家裡……”已經夠矬的了,哪知矬中更有矬中手,“今天可好一場熱鬧呢。”一五一十地說了。

  姜氏聽到唐儀的名字,也是心頭一跳,與柴氏對望了一眼,都尷尬地別過了頭去。

  柴氏接了孩子,回來看顏孝之,又問了乳母今日姜氏如何照看孩子,嘆一句:“二娘真是不易。”

  顏孝之也長嘆一聲:“好在神佑幼而聰慧,也有個寄託,以後……你可多照看一下神佑,總是顏家女孩兒。”

  柴氏道:“這還用說?”

  如趙氏所願,這家裡婆媳四個,有三個都因為顏肅之不開心了。可她自己,也樂不起來,顏平之臉上的霜刮下來都夠全家人一夏天消暑的了。趙氏不敢在他生氣的時候嚶嚶嚶了,只敢小聲問:“郎君,安歇罷?”

  顏平之冷著臉洗漱,趙氏給他洗腳,他突然說了一句:“以後沒事少回你那娘家。”

  趙氏手上一頓,臉上掛上委屈的表情,剛要說話,顏平之的臉更冷了,趙氏只得又咽了回去。

  這一天,一個顏肅之竟是鬧得顏家上下不得安寧,他自己,卻跑去與唐儀飲酒去了,一同歡樂的還有另外幾個病友並一些狗腿。

  ————————————————————————————————

  一群病人吃喝玩樂得正歡快,那頭趙忠把這兩門婚事一結,後知後覺地來找唐儀的麻煩了。

  唐儀也夠義氣,一口咬定了,攔路的他就自己一個人,是要去給趙忠添點堵的,誰叫這老東西前兩天說他不好來的?至於趙家女兒被搶,對不起,不干他的事兒。越國長公主大為開懷,還說他幹得好,把趙忠給臭罵了一頓。這位女壯士其實長得還是五官端正的,年輕時受了點虧,後來也是養尊處優,現在看起來形像是真不壞的。

  ——只要她不開口。

  越國長公主的嘴巴,是被幾任繼母鍛煉出來的,顏老娘這樣的老婦人積數十年干仗經驗都被她罵跑了,一開口就是:“誰不知道他們家比娼窩好不到哪裡去?跟顏二狗家結親,擺出了閨女叫人挑!姐妹爭嫁把人都推水里去了,跟粉頭爭客似的!弄不好是小賤-人早有私情,我兒不過一鬧,哪家娶新婦沒個攔路湊熱鬧的呢?偏他們出事兒了,順水推舟,這就賴到我兒頭上了,你這做人舅舅的,居然也要說你親外甥不好!”

  沒錯,這位一有事兒就鬧她皇帝弟弟,皇帝就吃她這一套,轉頭給告御狀的趙忠和稀泥去了。其實皇帝心裡也嘀咕,趙忠家……實在是太亂了啊!保不齊他姐說的還就是真相呢!

  就這樣,有越國長公主母子拉著仇恨,顏肅之身上的仇恨值被降到了最小,在外面躲了倆月,他又回來了。

  姜氏舒了一口氣——顏希真的周歲到了,要抓周,雖說顏肅之不是必到的,可他不到,畢竟不好。尤其是顏神佑也快周歲了,到時候抓周,親爹不到,那是真的不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6-12-2 18:53:17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兩姐妹抓周

  顏希真要抓周,顏家親朋好友都來的,女眷尤多。到了周歲,顏希真也能說些詞語了,只是不如顏神佑那般流利而已。柴氏有些遺憾,卻也不是不能接受,看家女兒看著也是聰明可愛,至於顏神佑,雖然不知道她是穿的,柴氏心裡還是覺得:二娘如今這樣,又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聰明一點,也好有個安慰。

  這麼想著,柴氏心裡舒服了許多。讓柴氏更舒服的是,這一回的客人裡有姜氏的娘家人來湊個熱鬧,而趙氏家裡,只來了趙忠的老娘。上一回長子抓周,顏啟那些狐朋狗友來了一群,趙忠的老娘把趙氏的生母給帶了來,那老貨還要湊上前來抱孩子,把柴氏氣了個倒仰!當時就喝令乳母把兒子抱走,弄得趙家人十分沒臉。

  自打嫁入顏家門兒,雖然丈夫爭氣靠譜、婆母規矩,柴氏還真沒少生氣。全都是因為趙氏,再深一想,全是因為顏平之!柴氏心裡也不得不埋怨公爹顏啟是個腦筋不清不楚的蠢貨!當然,這些個只能放在心裡,可不能說給顏孝之聽。

  從趙家吃完喜酒回來,柴氏氣得不行,回來哭著跟顏孝之說:“往後我是再也不會去那家裡的!”

  顏孝之還要板著臉說她:“胡說八道!你不跟著伏侍了去,叫誰個伏侍阿娘去?二郎自己不頂事,他娘子要看家,三郎家的上不得檯面,你不去,難道要叫阿娘一個人獨力支撐著?”

  說得柴氏又嚶嚶多哭了一刻鐘,顏孝之也覺得趙家這門親家結得太虧,不得不安慰妻子:“且忍一時,你道三郎很開心麼?你只管去,趙家越丟臉,三郎越是坐立難安,他必要想辦法的。”

  柴氏一抹眼淚:“但願如此罷。”

  顏孝之這一卦算得極準,顏平之果然覺得十分丟臉,回去先削了趙氏一回,往後便分外小心,及事涉趙家的,他都要先想一想,對趙氏下一指示。譬如這一次,顏希真抓周,趙氏還頗為歡喜,不為旁的,就為趙、顏兩家關係好,算是世交——雖然這“世”,算到顏平之這裡,也只有兩代——趙家女眷一準兒過來。趙氏想見親媽了。

  哪知顏平之就一句話:“捎話回家,明日趙家來的女眷,只許是正室!”

  趙氏一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郎君怎麼這般說來?這是瞧不起我是庶出的麼?”

  看著丈夫面無表情的樣子,趙氏不禁悲從中來,哭哭啼啼地道:“郎君好狠的心!既看不上我,何必娶我?阿姨總是生了我一回,吃了這許多苦處,再親近不過的人,郎君難道又是夫人所出的?就這般忘了……”

  下半句還沒說出來,顏平之板著個臉,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趙氏臉都歪了,哭聲,自然也停了。顏平之看趙氏停了聲音,點點頭,擦擦手:“你不去說,我去。”

  趙氏一個哆嗦,家里人都說顏肅之混,趙氏一看顏平之眼中的狠意,竟是比顏肅之還要混。連忙捂著臉,低應一聲。顏平之這才放緩了調子:“去敷臉。”

  趙氏真想拿半邊腫臉給婆婆看去,又怕被人笑話,只得忍下了。也不知道她怎麼跟家里人說的,反正,這一天趙家就真只有趙老娘帶著幾個侍女來了。

  姜氏是個仔細的人,又思今日是侄女周歲,顯然這侄女不如她閨女聰明,小孩子不懂藏拙,何必抱出來搶人風頭?雖是把女兒帶了來,卻是放到一旁屋裡,並不拿出來顯擺。

  蔣氏帶著兒媳婦們亦來,並非與這親家有多麼好,卻是為女兒撐場面來的。到了與柴氏的母親范氏一見面,這范氏與姜氏的大嫂,還是同族。一番認親,又說許多親戚,並楚氏、尤氏等都是遠不遠、近不近,有些個聯繫的。鬱陶的妻子姓蔡,亦是世家女,幾人湊作一處。又有楚氏的女兒顏氏亦來,自然是與母親一處。

  趙氏滿眼的淒涼,看著楚氏與蔣氏、范氏一處說笑,自己的生母不知在何方,真是恨意難消。因是小女孩兒,請的客便不多,也便是最親近幾處人來,不多時人齊,便開始試兒。

  顏真希抓的也挺規矩,紙筆、針線、胭脂三樣,看的人都說好。趙氏是委實受不得這個氣,眼珠子一轉,聽著蔣氏說:“女郎聰明好學。”便笑道:“這家裡她們姐妹三個,最聰明還是二娘。”這個二娘說的便是顏神佑。

  姜氏耳聽得趙氏把她閨女誇得花朵一般,真是要被氣死,一看柴氏,差點被噎死,妯娌兩個把趙氏記恨個半死。卻聽蔣氏笑瞇瞇地聽了,又淡淡一點頭:“神佑早慧我知,福慧好學我也看到了,你家的呢?”

  輪到趙氏被噎了,說好,說不好?

  趙老娘總是不肯失了外氣的,忙說:“自然是好的。”

  蔣氏一點頭:“哦。”

  哦什麼呢?沒下文了,趙氏一顆心吊在半空中,叫蔣氏一個字弄得堵了半天。

  柴氏這才笑道:“不說這些小東西了,還請入席。”

  ————————————————————————————————

  趙氏自己挑釁,被人堵了回來,這回學乖了,不敢跟丈夫訴苦。心裡卻是難過得緊,暗道,你們千萬別落我手裡。又在心裡把顏平之埋怨了個死,好好一個男人,居然不知道為女人出頭!竟比顏肅之強不到哪裡去,顏肅之是甩手不管,可也不至於開倒車!

  罵了一回,又想到女兒,趙氏眼裡自然是自己的女兒最好的,只是這學說話、識字這事兒,真是沒辦法掩,顏神佑開口早,學得快,要趙氏硬說自己那隻會“咿咿呀呀”的閨女才是真神童,她也知道是謊話。想到顏神佑要先抓周,其次才是她女兒,趙氏心裡沒來由一陣煩躁,要是顏神佑再有什麼出人意表的表現……

  趙氏坐不住了,當時就命侍女:“去,備下試兒使的家甚來!”

  侍女知她心意,問都不問一聲,悄悄去湊了一盤子物事來。自這一天起,趙氏便開始訓練女兒抓周。她指定了幾樣自己覺得好的,使女兒來抓,一旦顏靜姝抓了糕點一類,她便一巴掌拍過去,抓得對了,便與她奶吃。直訓練到自己覺得滿意了,顏靜姝一看到這些個東西,就抓起針線、紙筆等物才滿意。

  訓練完成,趙氏頗為自得地朝顏平之顯擺,且說:“不定阿嫂是不是亦是如此呢。”

  顏平之這回倒給了她一個好臉:“至多不過如此。”

  趙氏見顏平之笑了,也開心:“就不知那位神童是不是也這樣兒了。”

  顏平之冷笑一聲:“管她!”

  趙氏便有了一些個夫妻同心的感覺來,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摸著顏平之的脈了,輕聲道:“也是,女孩兒家家,有沒有出息……還是要看將來的,唉,我們也不過白為她嘆息一回罷了。”

  說得顏平之由冷笑改為微笑。

  趙氏趁熱打鐵,便來伏侍顏平之歇下。趙氏的生母,一輩子好強,除了身份上吃了點虧,最大的虧就是沒生一個兒子,趙氏絕不讓叫自己也這麼慘,什麼都是假的,兒子才是真的!等她生出個兒子來,看她不拿捏住了顏平之!

  顏平之的心裡,也是要早早生個兒子出來的,這老婆眼見一時半會兒是換不了更好的了,那就早點生吧。夫妻兩個真個合力同心,被翻紅浪去了。

  歡娛間,趙氏暗想,那下了她的臉的二嫂,這會子怕正衾冷枕單罷?她與姜氏的冤仇,還真是那次要合香配方的時候結下的,顏平之得知姜戎敲鑼打鼓找上趙家,回來就給了她兩腳。趙氏不敢記恨丈夫,卻把姜氏恨到死。

  ————————————————————————————————

  姜氏確實一個人睡,對於她來說,與其與顏肅之共處一室,還不如自己睡呢。對女兒抓周的事兒,她卻是不怎麼愁的,抓得好不好……最壞又能怎麼樣呢?且女兒好學,這麼點兒年紀便好看個書,還想寫字兒,到時候有這麼一樣兒,也能對付過去了。

  姜氏沒想到,她閨女給了她一個大驚喜。

  顏神佑很久沒有出場了,年紀小,沒辦法,活動空間就這麼大。這些日子她一面學習一面思索,聽說有抓周之後,她就想了許多。明擺著的,她爹不給力,外婆家倒是好,卻不是一個姓兒,到時候還是顏家說話份量更重。想混得好,她得給自己加份量。

  充實自己是一方面,在合適的時候作秀也是必須的。說實話,她心理年齡都多大了?再抓周,她懷疑這件事能有什麼預測性!如果抓周就能預示未來的話,她倒寧願抓些個吉利的物件兒,討個好彩頭!

  顏希真生日在六月初一,好險沒到五月裡,時俗五月生的孩子,生日不吉利,要扔的。顏神佑生日在七月十五,放到穿越之前,再正經不過的鬼節,可到了這裡,七月反而沒什麼說道,蔣氏看著月圓,還說是好兆頭。

  七月十五這一天,顏神佑被打扮一新,長了一年的頭髮被扎了兩個細細的小辮兒,脖子上一個赤金鑲寶的項圈兒,手鐲腳鐲都綴著一圈小鈴鐺。

  這一天依舊是許多女眷到來,姜氏也是一襲絳色曲裾,眉眼裡帶著些期盼帶著些緊張。把顏神佑往案上一放,姜氏說一句:“你想要什麼,自己去取。”

  顏神佑一點也不客氣,伸手就抓了枚印章 來!姜氏一喜,顏氏笑道:“好好,將來要做夫人的。”夫人可不是隨意說的,卻是有品級的,非嫁得爭氣的丈夫而不可得。

  趙氏聽了暗恨,不知道現在訓練女兒還來不來得及?她光想著官兒是男人做的,竟沒想到此節!又怪柴氏教的好女兒,抓了針線什麼的,給了她誤導。

  楚氏也有了興趣,對顏神佑道:“再來。”

  顏神佑想了想,抓了把尺子,大舅母范氏喜道:“執此衡量人心。”

  蔣氏也湊熱鬧:“再來一個。”

  顏神佑又抓了一把算籌。楚氏笑道:“是該心中有數兒。”

  小女孩兒抓周,就是女人的事兒,男人們頂多是湊巧有事,藉這由頭湊一起吃個酒聯絡一下感情。不過姜戎等人疼妹子,都過來給妹子撐場面。碰上個顏中二一看他們都來了,不喜反怒,心道,你們給我示威來了嗎?還沒來得及抽風,後面傳來了這結果。顏孝之倒是開心:“這是好事。”

  顏肅之再中二,也挑不出這三樣東西的毛病來,一看屋裡這些人,他爹、他哥、他親弟、他庶弟、他大舅子——可惜唐儀進不了他家門兒。算一算,還是他爹、他庶弟身上的仇恨值比較大。於是這個中二病開始發病了,往憑几上一靠,斜一雙桃花眼兒看著顏平之:“拿印子又有什麼好呢?做官有什麼好呢?沒意思,是吧?”

  顏平之臉都憋青了,目睹兄弟鬩牆,姜戎就算對顏啟不滿,也覺得顏肅之這一鬧,顏家要沒臉。不過……真TMD爽!雖然婚事上姜戎覺得是自家有點問題,可是看顏啟不重視顏肅之反而捧顏平之,他是看不過眼的。

  憑心而論,顏平之生得真不錯,他長得像媽,眉清目秀的,讓人看了生不出惡感來。然而米丞相一番話,姜戎也得承認這有理——你哥給了你就接了啊?你有多著急啊?你爹統共四個兒子,他又疼你,前面倆都有實職了,輪也輪到你了,你就等不得了?毛病!

  顏啟想抽顏肅之,但是一看姜戎還在,得,他不得不忍了。

  中二病大獲全勝。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6-12-2 18:53:31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叛逆中二病

  顏神佑實在沒想到,她抓個週,她爹就又犯了一回病,事實上,自打回外婆家那一回,她就沒再見過她親爹長的啥樣兒。然而,拜她抓周所賜,她這一回倒是把家裡的男性長輩們見了個遍。

  因為抓的東西太坑爹,連顏啟也產生了那麼一點點的興趣,巧了,來的都是自家人,於是顏啟就派人去後面商量,要把顏神佑抱過來看看。楚氏問:“前面都有誰?”聽回說都是自家親戚之後,才命自己的心腹侍婢陪著阿圓,抱顏神佑往前面去。

  阿圓是開心的,背地裡把顏啟罵個臭死,可顏啟畢竟是一家之主,得他青眼,對於爹不靠譜的顏神佑來說,那是相當划算的一件事情。到了前廳,抱著顏神佑行過禮,阿圓便把顏神佑給放到了地上。

  顏神佑已經能夠站立了,對顏啟胡亂抱一抱拳,顏啟是不怎麼喜歡顏肅之的,但他是個顏控,顏神佑長得真心好看,一雙眼睛像極了顏肅之,卻比他討喜許多。顏啟看她一雙桃花眼,不笑也是笑,聽顏神佑在阿圓的指點下叫他:“阿公。”

  真個是開懷大笑,聲音十分宏亮,顏神佑也沒被他嚇到,接著聽阿圓介紹,叫完了爹叫舅舅,然後是伯父,一圈兒叫下來,顏啟已經回過神兒來給了她幾匹帛了。心說,到底是顏家的種,好!很好!自動忽略了孩子爹。

  顏神佑心中暗暗叫苦,這不坑爹呢嗎?沒看她爹臉已經抽抽了嗎?

  阿圓也是機靈,一看顏肅之像是要犯病,連忙說:“夫人還在後頭等著小娘子過去呢,今日小娘子做生日哩。”

  姜戎有些不捨地道:“你抱著她,路上小心。”

  阿圓果斷抱起顏神佑,以光速撤退。

  到了後面,趙氏倒昂起了鬥志,公孔雀眼裡,穿花衣裳的都是勁敵,趙氏亦然。哪知人家根本沒把她看在眼裡,又說閒話兒去了,她白挺直了腰坐在那裡,就是沒人搭理她。

  姜氏看女兒平安歸來,輕舒一口氣,被蔣氏瞪了一眼,連忙擺正了臉。趙氏強忍著沒說風涼話,跟著入席,吃了一碗麵,全噎在胸口,回去讓侍婢順了半天的氣才緩過來。

  楚氏倒是通情達理,許蔣氏與姜氏母女一處說話,蔣氏卻笑道:“這孩子被我慣壞了,還是交與親家管教的好,我總是放心的。”雖想念,卻並不多留,只說有些稀罕顏神佑,要多看看。

  楚氏笑允了姜氏過幾日回娘家——巧得很,蔣氏生日在九月,並不遠。大家族就這個特點,人多,一年到頭做不完的生日,想聚一聚很容易。

  姜氏與蔣氏眼裡都是歡喜之意,沒想到顏神佑能有這麼神勇的發揮,兩人都知道,這孩子想嫁得好,必要比旁人多努力的,眼下這樣,正好。蔣氏只囑咐:“要教好她,不可令驕奢。”蔣氏怎麼看這趙氏怎麼不像個好人,又附耳悄聲對姜氏道:“不要叫孩子落了單,你婆家三娘眼神不正!”

  姜氏稱是,蔣氏這才登車而去。

  ————————————————————————————————

  顏神佑抓周抓得好,姜氏開心,顏肅之本來不夠開心的,但是一看顏平之言不由衷的樣兒,也覺得開心了。顏肅之人生的前十四年裡,看這個庶弟是羨慕的,覺得他樣樣好,否則何以父母都疼他呢?這幾年卻不這麼看了,那是怎麼看顏平之怎麼陰險,只恨當初小時候倆人落單,沒趁早把他推溝裡淹死。

  這麼關注顏平之,他自然就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心得,先是惹了顏啟不開心,再一看顏平之,咦?這小眼神兒不對啊!哦,他閨女不聰明!顏肅之破天荒地給閨女買了文房四寶,回去往搖籃邊兒上一堆,再看他閨女:“再聰明一點兒,氣死你三叔那個雜-種!”

  姜氏聽著不對,顧慮到他還在搖籃邊兒上,只得忍著氣:“這些先收起來罷,她還小,別糟蹋了好東西。”

  顏肅之一咧嘴:“怕什麼?”十足十的紈絝樣兒,從顏神佑這角度來看,活脫脫一個璉二爺。

  姜氏就等著他走,他偏不走,一屁股坐到搖籃邊兒上,扒著沿儿跟他閨女大眼瞪小眼兒:“我可告訴你,人心隔肚皮,誰都不能信~”說著還彈了彈他閨女的小鼻尖兒。

  顏神佑被彈出了眼淚,崩潰了,揮爪打開他的手。姜氏嚇了一跳,怕顏肅之生氣,哪知顏肅之卻是大喜:“就是這樣!你老子要是早點跟你這麼通透,也不能憋屈這大半輩子。必不能吃虧了,聽好了,凡是遇到雜-種家的人,就這麼打,打得好了,你爹我有賞。”

  顏神佑這回是真的崩潰了!蹬腿兒想把這中二病給踹走,心說,你這智商欠費都欠停機了吧?真是二缺,換了我,絕逼不這麼幹!那啥啥的三叔想要官兒,給他就是,你再接著考啊,考來的官兒才不能讓呢。這時候,她還不知道做官不是靠考的呢。

  顏肅之挨了兩記飛毛腿,姜氏顧不得噁心,湊上來抱起顏神佑:“怎麼能對你爹動手?為人要孝順才是。”

  顏肅之最恨這個孝字,“呸”地一聲,冷笑道:“孝順有屁用,有些老貨就是欠揍。”

  顏神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吧,她如今是相信,有些父母確實是欠揍的,比如眼前這一朵男子。可給她八個膽子,不不,是糊掉她八個心眼兒,她也不會這麼說出口來。她爹這朵奇葩就說出來了!

  夭壽哦!顏神佑根本不敢看姜氏的眼睛,只好含糊地道:“腳,不是手。”

  姜氏:“……”這日子沒法兒過了!這父女倆見面兒還不到一刻鐘,閨女就學壞了!

  顏肅之卻好像受到了啟發,摸著下巴,一邊擺手一邊往外走:“晚飯自己吃罷,我去找阿唐。”

  姜氏一聽這中二病要去找那中二病,已經沒力氣生氣了,答應一聲,低頭來給顏神佑上政治課:“百行孝為先,豈可胡來?再怎麼著,他也是你爹,他做得,你說不得。”

  顏神佑裝死!

  姜氏一看她這樣兒,也想不到她這周歲孩兒是在裝死,只得嘆一口氣:“你又懂什麼呢?”嘆得顏神佑心尖兒一顫,又睜開眼睛,對姜氏笑道:“走了。”

  姜氏板起了臉:“那是你爹!你聽得懂?罷罷,記著了,喜怒當不形於色。嗐,你也聽不懂啊……”

  顏神佑被她爹雷崩潰之後,又被她娘念得崩潰了。

  ————————————————————————————————

  顏肅之晚飯果然沒有回來吃,阿方都忍不住嘀咕一聲:“也不知道在哪裡鬼混。”

  姜氏不悅地看了她一眼:“不要說了。”

  阿方到底心意難平:“今天……可是小娘子周歲。”

  姜氏嘆道:“罷了。”

  阿方小心地道:“娘子,郎君再如何,娘子也對他上上心,別一心撲在小娘子身上。再不喜歡郎君,也……好歹生個兒子再把他往外推,不然到時候,這家裡……誰個能靠得住?小娘子一朝出門子,沒個娘家兄弟撐腰,以後要怎麼辦呢?”

  說得姜氏眼圈兒一紅,咬著後槽牙:“我實在……”

  顏神佑在心裡默默地補充,真是的,但凡有點氣性的,老公天天往外跑,還不著調兒,還沒個進取心,那老婆也不想跟他睡啊!

  阿方閉嘴了,是夠噁心的,不是說顏肅之長得醜,就他那態度。成親當天就是喝得不分東南西北地回來圓的房!得虧當時以為是他高興,姜氏也忍了,哪裡知道他是不高興呢?接下來就越來越不著調兒,看姜氏那眼神兒都是……特別不正經的那種!

  姜氏擦擦眼睛:“傳飯吧,吃完了飯,再給神佑溫習功課。”她對閨女上心,又對丈夫離了心,那就只有這一件工作了。

  姜氏吃飯,顏神佑吃奶,吃飽了,姜氏中庭裡散一會兒步,回來點上燈,架起了架子,開始教顏神佑識字。

  燈是枝形燈,銅鑄樹杈樣,托出十幾個圓形的小盤子,裡面盛著燈油,一一點上。顏神佑終於相信,這會兒一切物品都是比較古老的,比如這燈,又比如這書和架子。

  這裡的書就沒有裝訂的,全特麼是捲軸,甚至有些個還是竹木簡。讀的時候呢,一般就放桌上攤開,講究一點的,就放架子上。架子有點像是誦經架,底座上伸出個杆儿,杆儿上支著塊板子,板子是長方形的,傾斜對著讀書的人,板子的左右兩邊各用金屬絲一上一下圈兩個用以固定捲軸的金屬環。這就是傳說中的書幾了。

  讀書的時候,把捲軸展開,要讀的部分衝外,捲軸的兩頭往那兩邊的圈子上一卡,看完這一段,再一頭放、一頭卷。相當地高大上!顏神佑驚呆了。

  姜氏見她呆頭呆腦的,把她抱過來,抱著這一段文字,一點一點地讀給她聽。字很大,燈也很亮,顏神佑一句一句讀完,統共也就十來句,聽了一遍,念了一遍,記住了。又怕記得不牢,兩手慢慢地在袖子裡比劃,就想默寫一下,加深印象。但是姜氏不教她寫字,她只有忍了。

  母女兩個一個教、一個學,把顏肅之忘到了腦後。可是藉一句詞兒,有一種人,生來就是要奪人眼球的,人生的前十四年,顏肅之不是這種人,現在,是了。

  沒過兩天,顏氏回娘家哭訴來了:顏肅之把她搞得差點在婆家呆不下去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6-12-2 18:53:43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中二好弟弟

  姜氏初嫁的時候,是想做一賢妻的。哪怕丈夫當時讓出了實職,在她看來都沒有什麼大問題。即使議婚的時候,覺得給一庶女都是顏家佔便宜,然而彼時世家,還真不是那麼不知變通的,至少,如果女婿給力,能夠擔起責任來,誰說不是又一新世家誕生的開端呢?

  可顏肅之讓她失望了,越勸他越作,還不如不勸呢。這樣的丈夫,讓她不想與之共處一室。罷罷,那就不管他了吧,何必多生事,再讓他更厭惡、再生事端呢?兩不相擾,在姜氏看來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姜氏越發不管這個男人了,隨他作吧,反正現在也沒作出什麼大事來。可事實證明,她真是太天真了。

  婚姻原是為了結兩姓之好,可如今小舅子乾翻了姐夫,這顯然是結仇的節奏!

  這事兒且要從頭說起,顏氏是顏家唯一的女孩兒,自幼得母親寵愛,她卻是看著顏平之相當不順眼!凡有父母偏心的時候,她總要護一護她這兄弟,顏肅之白天吃了虧,到了晚上她能偷偷給她弟送飯。

  所以顏肅之中二病發,滿世界都沒個好人,就他姐是好人。

  好人姐姐嫁了個混賬姐夫。其實顏姐夫家境也不差,嫁的雖不是世家,也是個侯府,清遠侯家的世子,算是門當戶對。此時又沒個降等而襲,她就是嫁的未來的清遠侯,過門第二年就生了個兒子,這日子是再順當不過了。

  不幸丈夫清遠侯世子徐楊犯了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這貨一看嫡長子也有了,閨女也生了,眼下老婆又懷了一個,他超額完成了任務,出去玩一玩,也不是不務正業了,對吧?一玩,就遇上個可心人兒。這可心人兒來歷也不簡單,據說是個專出美女的地方出來的,地名兒還好聽,叫香泉,傳說那地方早年有一汪清水,水帶香氣,因而得名。

  顏氏一聽這個,簡直要瘋,沒別的原因,就是吳氏也是香泉人。她爹當初寵吳氏寵得楚氏臉皮都要被皇帝揭下來了,還要忍氣養著顏平之這麼多年,還要奪了親生兒子的好東西給顏平之。一個吳氏,遺禍顏家二十餘年,顏氏也是顏啟偏心的受害者,絕不能忍這個!這萬一要再把這麼個禍害帶回家裡來,這不是坑爹呢嗎?!

  可她還不能回家哭,她兒子都生了,哪怕徐楊要納了這個女人,婆家人也不會不答應。往娘家去,娘家也頂多往婆家施壓,可這也不佔理兒,估摸著親媽都不一定會幫她。想一想,招呼上人,直奔“那個小賤人”的地方去了。

  半道上遇到了顏肅之,顏肅之一看他姐臉色不對,拉著唐儀:“站一下,那是我姐,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

  唐儀常聽顏肅之說他姐對他好,也保持了基本的禮貌,倆人上前問顏氏:“阿姊將去何方?”

  顏氏可算是見著親人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徐楊這個殺千刀的!”

  顏肅之驚悚了,顏氏是楚氏親傳,平素端的是規行矩步、斯文有禮,怎地嫁了這幾年,嘴巴這麼……兇殘了?還在催問間,唐儀已經猜著了,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尤其這一帶……乃是大家公認的方便出入包養外室的地方。

  顏氏小聲一說,果然與唐儀猜的不差,顏肅之一聽什麼香泉、什麼賤-人,真個是火冒三丈。他原就是一肚子的邪火兒,現見姐姐受欺負,又聽顏氏說:“揪那對姦-夫-淫-婦出來收拾了。”二話不說,拉上唐儀、帶上小弟,奔到了徐楊的外宅里。

  顏肅之還臨時佈置了一下,回憶了一下京城平面圖,指派了幾路人,把宅子四下道路出口都堵上了。把徐楊堵宅子裡一通暴打,美人也沒討得好,被顏氏抓了個滿臉花不說,顏肅之更狠,飛起一腳就踹上了美人兒的肚子,顏肅之的武藝,是相當能看的,美人兒當場就昏死過去了。徐楊眼睛都紅了,要衝上來,顏肅之二話沒說,抄什麼扔什麼,把徐楊腦袋開了瓢!

  這時候,令唐儀驚奇的一幕出現了——顏氏號啕著撲到徐楊的身上,衝顏肅之吼道:“你怎麼打人吶?!”

  唐儀看顏肅之已經傻了,連忙給他好友辯白:“這不是為阿姊出氣呢嗎?”

  “那也不能打人吶!”

  “那剛才你還說打得好的呢!”

  “我才沒說!二郎好狠的手啊!你這心性,怨不得阿娘不喜歡你。”

  好友與姐姐吵架吵得正熱鬧,顏肅之……顏肅之……石化了……裂了……風一吹……徹底中二了!

  中二少年的戰鬥力,你永遠別想猜著,這貨就乾了一件事兒,對他姐夫說:“對不住,今天早起沒醒酒,弄壞了你一個,明兒陪你十個絕色美人兒。”

  顏氏:“……”

  徐姐夫:“=囗=!”

  ————————————————————————————————

  這事兒是瞞不下的,徐楊雖然在外面鬼混,可也是定時回家的。偶爾在外面過夜,哪怕臨時編個理由,也要告訴父母。現在這樣兒,怎麼辦呢?回婆家,徐楊固然要被說,可已經受了這般傷,估計會被放過,顏氏這弄了人去把丈夫揍了,也討不了好。她倒是有急智,急忙派人送信給楚氏:親媽,救命!

  楚氏接到信的時候,家裡一個男丁沒有,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鬼混的鬼混。她沒有辦法,只得帶著柴氏,婆媳兩個準備去徐家。還去什麼呀?徐家來人了!顏肅之這貨被他姐一罵,自己跑去徐家“自首”了。

  清遠侯夫人一聽兒子被兒媳婦帶的人揍了,差點沒背過氣去——她可就這麼一個親生的兒子。哆哆嗦嗦地問:“我兒究竟如何?”

  顏肅之一臉中二病人樣:“死不了,養好了傷,我送他十個美人兒,他照樣能提槍上馬,兒女成群……”

  清遠侯夫人生啃了他的心都有了!當時就派人去了顏家送信兒:你們看著辦吧。自己親自去接徐楊,她到現在還不兒子在外面又置了個外宅。要不是徐楊被打了,她能先揍這貨一頓。可現在,她只有心疼的。

  顏氏一看婆婆來了,一張臉兒原是氣白的,現在被嚇黃了。她已請了大夫來,正在給徐楊包紮,清遠侯夫人一看兒媳婦這個樣子,再一看外宅,嘆了一口氣,冷冷地道:“你便是有不滿,在家裡說便是,何苦鬧到外頭,叫人看了笑話?”

  顏氏先是傷了丈夫,後又跟弟弟翻臉,援兵沒到、婆婆先來,一時頭腦有些發懵。主要是她一直過得頗為幸福美滿,與丈夫也是互相敬愛,婆婆待她也寬容,又生了兒子,還懷著身子,突然告訴她,你老公外遇了。她是真受不了。要是在家裡睡個婢女也就罷了,這外頭弄了心頭好,這是防著她呢。

  清遠侯夫人是真怕丟人,一輛車,連兒子帶兒媳婦,連同那地下那個被顏肅之踹得昏死過去的,一塊兒拉回了家。將到家,楚氏已經把顏孝之叫了回來,讓他陪著,親往清遠侯府上來。原本應該捆著顏肅之一塊兒來道歉的,可恨顏肅之大概上輩子是個打游擊戰出身的,又跑得沒了影兒。

  楚氏深覺顏肅之是來討債的,又覺得顏氏真不像是她教出來的,恨不得把顏氏領回家去回爐重造。可面對清遠侯夫人,她還得笑臉相迎,那笑,也是淡淡的。

  清遠侯夫人自己還有氣呢,她並非世家出身,也被人嘲笑過粗俗,可是一看楚氏這世家女教出來的兒女弄得她兒子開了瓢,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她也笑:“親家母何必跑這一趟來?我們儿女賤皮賤料的,打一打,無所謂呢。”

  楚氏臉上依然掛著淡著:“要真無所謂,那便打罷,父母尊長在,子孫置私產,按律也是該打上一打的。我們兩姓旁人,自不好管府上的事情。”

  清遠侯夫人呆住了……是,沒錯,就是這條律法,子孫置私產,被發現了,真認真算起來,官府是要捉來打板子的!楚氏這才斂容:“我原道女婿是個好孩子,才放心把女兒相嫁,怎料……親家要真鐵面無私,押我女婿去公堂壞了名聲,且要給我一個說法兒!我的女兒可不能變作個藏私財的不孝子的娘子!”

  清遠侯夫人傻眼了,她原是佔理的,現在反被楚氏拿住了好大一個把柄。兒子養外婦,只能說是風流罪過,特麼藏私財這可是……大大的名聲不好!男人風流一點,於名聲的損害並不很大,只要別鬧得跟趙忠似的就行。可這不重視家族、對父母隱瞞財產……這以後就只好頂著個侯爵,想要實職就難了。哪怕楚氏不至於眼睜睜看著女婿有如此下場,卻也是個把柄。

  清遠侯夫人只盼旁人都比楚氏蠢,千萬不要想到這一節,不得不陪了好話,請楚氏再三保密。徐楊的心頭好這時候誰也顧不上她了,為了掩蓋事情,弄個失蹤也是應有之義。自些,清遠侯夫人看著兒媳婦就有些來氣,顏氏也只能自己嚥下苦水,寬慰自己:總歸有個兒子傍身。

  徐楊吃了一回打,倒是老實了,也不出門兒,就在家裡養傷。清遠侯夫人將他罵了個半死:“你看上了,就納回來,非要出去偷嘴!”徐楊如今是一摸腦袋,連家裡的也不敢碰了,居然又跟老婆好上了。

  只可恨顏肅之這個神經病,他說到做到,花一個月時間,在唐儀的幫助之下,真個搜羅了十個美人兒,給他親親姐夫送了過去。人到之日,清遠侯家上下的臉色十分之精彩。

  顏氏一個繃不住,哭著跑回娘家跟楚氏哭訴去了。她到的時候,楚氏正看著三個孫女兒一處認字。顏氏氣得眼睛都看不清楚了,顧不得嫂子弟妹都在,兜頭就一套哭,然後就是告狀。

  顏神佑這才知道,她爹又辦了這麼一件蠢事。真是五雷轟頂!她原是不知道前事的,楚氏也將這事瞞得緊,除開當時的當事人,能壓的她都壓了,連姜氏,也是不知道的。此時姜氏與顏神佑母女兩個,真是百感交集。

  一旁的趙氏聽著,也是百感交集,一是快意,二是受到了某種啟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6-12-2 18:53:55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壞事二人組

  有時候,顏神佑會偷偷地認為,她大概是缺了十八輩子的德,才遇上了顏肅之這麼一位親爹。哪怕有一天姜氏受不了了,跟顏肅之和離,她還是得跟著顏家混——除非她舅舅雄起,把她們母女一塊兒搶回姜家去。現在她要修改一下意見,跟她一樣倒霉的還有其他人。比如楚氏,比如顏氏。

  這不,顏氏是真的懵了,跑回娘家一哭訴,楚氏攔都攔不住。照楚氏看,這等事,長媳可以知道、次媳可以知道,顏平之的老婆是不可以讓她知道的。架不住顏氏這幾天壓力太大,將她以前的教育都丟了,一個沒繃住,全說了。

  說完了,顏氏覺得心裡痛快多了,總覺得有了難為事,只消跟楚氏一說,便能保證無憂。楚氏聽完,差點沒被這一雙蠢兒女給氣死,對顏肅之,她早就放棄了,然而整件事情,究其源起,卻是顏氏犯蠢!楚氏一眼掃過三個兒媳婦,只說一句:“不要叫孩子們聽了這些腌臢事。”

  三個兒媳婦不得不退下,姜氏親自將顏神佑抱起,飛快地掃了顏氏一眼,那一眼裡包含的感情之複雜,大概連姜氏自己,也難分辨。顏神佑只覺得抱著自己的那兩條胳膊在顫抖,不由擔心地看了姜氏一眼,姜氏沒有註意到她的小眼神兒,徑自朝楚氏一禮,抱著女兒,頭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母親教她要忍,不要無時無刻像只鬥雞,可這件事情上,她實在是忍不得了,更可恨的是,她倒是想跟顏肅之鬧,可顏肅之在哪兒呢?真是不忍也得忍了。忍不住抱著女兒哭了一場,連哭,也不能大聲哭。

  顏神佑聽著姜氏壓抑的哭聲,心裡沉甸甸的,被引逗得也哭喪了臉兒,真是想哭。想一想,還是沒張嘴,默默地伸出手來環住姜氏輕輕拍著。她人小胳膊短,哪裡能抱得住姜氏呢?兩條胳膊伸開了,不過將將抓到姜氏兩肋。饒是如此,姜氏更覺得想哭。

  阿方與阿圓原是由著姜氏,想著她哭一回,也好解一解心中悶氣。如今一看連顏神佑也要哭上了,又忙來相勸,阿方擦著眼淚道:“娘子,娘子休惱,看小娘子麵上。”阿圓續道:“是哩,看小娘子多貼心。”好說歹說,才把姜氏說得止了淚,將顏神佑交與阿圓,姜氏重又洗面上妝,又是個端莊的少婦了。

  顏神佑大氣也不敢出,聽著阿圓小聲念叨著:“你娘不容易啊,小娘子可得好好爭氣啊。”只這回,卻不好再公然提起顏肅之來了。

  早經聽過一萬八千遍的嘮叨,此時聽入耳中,卻又叫顏神佑生出些許新的感觸來了。卻聽阿方念叨:“娘子,小娘子雖好,可沒個親兄弟,可怎麼辦呢?”是啊,怎麼辦呢?生一個?姜氏只要不和離,就得跟顏肅之生,可顏肅之這麼個著調的樣兒,怎麼下得去手?

  連顏神佑都跟著犯了愁,一個沒繃住,姜氏教她數數兒的時候……她忘了跟著多念一遍再裝成“學會了”。聽姜氏念完,她順嘴就整個兒禿嚕出來了,從一數到了一百還要往下數。姜氏暫將顏肅之拋往腦後,驚喜地抱著女兒親了一口:“你學會了?知道什麼意思?真的會背了?”

  顏神佑心說,壞了,忘了裝了,可看著姜氏驚喜的樣子,她實在不忍心裝成不會。不得不悲劇地從頭再數一回。連阿方阿圓,帶梅蘭竹菊四個,都一樣的歡欣。阿圓笑道:“小娘子的聰明,是天生的。”

  顏神佑老臉一紅,心說,可不就是天生的麼?姜氏開心,又讓顏神佑背了一回,還試著教了她背了半個九九表,顏神佑破罐子破摔地全背了出來。

  就聽姜氏道:“只要她好,我在這裡受再多的苦,也算是值啦。”

  弄得顏神佑險些要拍拍胸脯,把剩下那半截還沒“學”的也背出來,好叫她開心一下。

  這一天晚上,顏神佑跟著姜氏又認了幾個字,非常苦逼地註意進度,不是怕學得太快,而是怕露餡兒。萬一弄一個姜氏沒教過的字來,她不小心認出來了,這不是找事兒呢嗎?神童也不是這麼個神法兒的。因而打定主意,以後少說話,少說少錯,不是嗎?

  姜氏見女兒小小年紀便“沉穩有度”,十分欣慰,並不知道那位沉穩有度心裡有多苦逼。

  認完了字,阿圓抱顏神佑去餵奶,顏神佑本人對於被餵奶這種事,開始是相當抵觸的,可她還小,不吃奶、又沒奶粉,就只有餓成小豆芽。沒辦法,只好紅著臉喝了。別說,喝習慣了,下限神馬的,也就隨風而逝了。

  阿圓餵完了奶,又給她上起了思想政治課:“這一家子真是不講究!原以為夫人教導出來的能有多明白呢,兄弟給她出頭,她怎麼能埋怨呢?你爹也是,大不了下回不幫了,這回這麼混鬧又像什麼呢?”

  顏神佑心說,我哪知道啊?阿圓又說:“你可怎麼好呢?連這麼個無賴兄弟都沒有啊……”

  顏神佑直被她念得睡著了,腦子裡還是她的聲音。其效果堪比洗腦神曲套漢紙。

  ————————————————————————————————

  發生了拍翻姐夫事件之後,顏神佑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從阿圓嘴裡聽到半句對於她爹顏肅之的正面評價。

  此時距顏肅之拍翻姐夫又過了兩個多月,才下了這一年的頭一場雪,雖是初雪,卻下得很大,天地間一片銀妝素裹。顏神佑早早地被換上了厚厚的冬衣,這時節還沒怎麼用棉花保暖,她裡面穿夾衣,外面裹著皮草,毛茸茸的,配上粉嫩嫩的小臉蛋兒、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人見人愛的。

  她正在跟姜氏說話,姜氏教她的課程也相當高大上,教背仁義禮至信、溫良恭儉讓。一面讓背,一面解說。講完了,還問顏神佑:“聽懂了嗎?”

  顏神佑奶聲奶氣地道:“就是要做好人。”

  姜氏嘆道:“是啊,做好人,凡事直道而行。”說完微笑著摸摸顏神佑的毛腦袋。

  阿方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進來就憂慮地看了姜氏一眼,姜氏嘆道:“說吧,又有什麼難為事了?”

  阿方更加為難地看了顏神佑一眼,顏神佑仗著自己“聰明”就問了一句:“阿爹怎麼了?”反正周圍的人天天說她爹這不好、那不好,她要再不問一句,才顯得反常了呢。

  阿方舒了一口氣:“郎君攪了趙將軍的差使,鬧得全京城都知道了……”

  讓顏神佑沒想到的是,阿圓居然拍了一下手,對顏神佑道:“哎呀,小娘子,你爹終於有一件事兒做對了。”

  說得姜氏也是一笑:“罷了,男人丈夫,不拘小節,只消大義不虧,忍便忍了。”阿方心裡一動,暗道,或可再勸一勸娘子,女人,總是要有個兒子傍身才好。或許有了兒子,郎君看到後繼有人,能變好了也未可知。退一萬步,縱不變好,娘子也是賺了個兒子養老、小娘子也有個兄弟撐腰。

  顏神佑拉著姜氏的袖子,連聲問:“阿娘,阿娘,怎麼?怎麼?”

  姜氏淡笑道:“你爹這才算是做了件對的事兒,他幫了個好人。”

  顏神佑心裡彷彿裝了二十五隻老鼠,真個百爪撓心,卻克制了不去問下面,再問下去,她就覺得不太像個小孩子了。其實姜氏也沒見過幾個小孩子,見過了也不特別熟悉,更沒有養大過孩子,她又裝得聰明,就算問多一句,也沒什麼——小孩子總是會有出人意表之語的。

  她不問,阿方卻又旁敲側擊地為顏肅之說了兩句好話,姜氏因話題涉及到了名士,也搭了兩句,讓她給推測了出來。

  原來,本朝開國不過二十來年,先朝遺賢豈止是沒有死絕,根本是在活蹦亂跳。先帝享國日短,沒來得及大規模處置。到了今上,就是先打擊,然後揀聽話的用。

  有句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可你不能說,不識時務的人就不好。恰恰相反,愈是忠義貞烈之輩,越是令人景仰,哪怕你做不來向他那樣,心裡還是會贊同嚮往的。今上開始……是不在乎的,你不來,自有人有肯做官。

  本來也就這樣了,可誰叫今上他……老樹開花,生出親兒子來了呢?這裡又要扯到先帝頭上了,今上不愧是先帝的親兒子、越國長公主的親弟弟,他……在克妻這一點上,功力只比先帝差那麼一丁點而已。未發達時娶的老婆沒生孩子就死了,先帝登基,他納妃,生了個閨女,然後王妃死了。登基冊後,新皇后沒生孩子也死了……

  弄到他如今四十多了,女兒倒是有兩個,長子卻是今年才生出來的。四十多的年紀,在這個時代裡,死了都不算太令人痛心的了,絕對能當好幾個孩子的祖父的年紀了。

  這可坑爹了!要知道,他年過四十還沒兒子,原本存了將先帝登基後才生的那些個小兄弟當兒子養、抑或是過繼兄弟們的兒子來的念頭的。只是出於男人一定要留下自己的種、不見棺材不掉淚、有個白癡兒子那也是自己的哪怕是個敗家子也比侄子強的理念,才沒有挑明了說,而是不斷觀察,看著這些兄弟侄子們競爭。

  好巧不巧,真讓他生出來了。

  皇帝想死!開始是想著培養兄弟、侄子來當兒子使的,他幹翻了年紀相仿的哥哥哀太子、弟弟臨川王,滅了這兩位滿門,對底下的這些親人確是寬容的,給他們些勢力、教他們熟悉政務。行了,現在他兒子來了,一個奶娃,四面是正當壯年精明強幹的叔父。

  摔!這日子沒法兒過了!不對,自己且不能死,要死也得先把兒子的地位弄穩當了再死。

  到了這個時候,皇帝不再是那個頭腦發熱、給他手下的小老婆送綢緞打大老婆臉、拿人家妹妹來敲打人家哥哥的貨了。他開始講起禮法來了,想要拿天下名士、忠貞之輩來給他裝臉面,表明立場,也是號稱大家一定要維護他的正統傳承。

  忠貞之輩之所以受人景仰,就在於立場堅定,人家不吃這一套。皇帝本著“朕就是要天下最好的”的理念,偏要逮著最頑固、名頭最大、品德最好、學問最佳、學生最多……的那一個啃!

  哪裡啃得動?大家三觀不合好嗎?你以為你前頭砍完了人,等到別人來砍你的時候,你說“要和平”,人家就得聽你的了嗎?做夢!你怎麼敢在踐踏完了別人的原則之後,還寄希望於這原則保護你?就算大家要幫忙,也得為難為難你,給你算算賬!

  皇帝真是急了,臥槽請不來就不止是丟臉的問題了啊!想想看,這年頭人只要活過五十歲,就不算是早逝了,皇帝都四十好幾了,急、真急了!必須把這最大塊的牌坊拿來給兒子擋災。

  派了中書舍人去請,不來。

  派了九卿去請,不來。

  派了丞相去請,不來。

  皇帝的詔書被封了三回,坑爹的是去請這位老先生的人……都很景仰老先生的人品,人家不肯用強。想遊說,不好意思,那位的文化成績比他們都好,幹起嘴仗來一個頂八十個,吵架也吵不過。

  終於,趙忠捲袖子上陣子,他要強請,大不了綁了來嘛!

  主意很好,皇帝很滿意,只要搶來了,你不幫忙也得幫忙了。不幸遇上搗亂的人,這個亂神就是顏肅之,理所當然的,他的唐病友也一起來了。

  阿方笑道:“不管用的什麼法子,只要別禍害了霍先生就好。”嗯,老先生姓霍。當然,在皇帝那裡,這貨就是個老禍害。霍老先生族中行十二,少時人稱十二郎,及長,大家叫他霍十二,到了皇帝嘴裡,被“尊”稱為禍害。

  正說笑間,楚氏那裡來人了:“將軍回府了,氣得不行,問二郎回來了沒有。”

  姜氏回道:“並不曾見。”

  來人許是對姜氏印象不錯,又或是知道她不好惹,又說了一句:“二郎是辦了件好事,可是……那位唐郎說的話卻不好聽,將軍這回……是真的惱了,滿京城要拿人呢。”

  顏神佑聽到“螳螂”沒反應過來是誰,直到姜氏說“又是他”的時候,才想起來,這位或許就是上次跟她爹一起拍她姑父的那個狐朋狗友——也不知道他說了啥。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6-12-2 19:27:17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顏啟的野望

  顏啟是真的快要氣瘋了!

  楚氏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倒是覺得顏肅之的行估且不論,他與唐儀兩個這回辦的事情,還真是解氣。

  要說只是壞了趙忠的差使,顏啟還至於這麼生氣,坑爹的是當時唐儀喊的那一嗓子!話說,自從弄得趙忠嫁女成了京城笑料之後,唐儀就覺得他的這個顏病友真是好朋友!顏啟不好報復,那就集火趙忠好了。

  當年越國長公主家被扔破鞋那會兒,有傳言說是顏啟搞的,可抓不到證據,偏偏趙忠這個二缺,拿這事兒嘲笑過唐儀。唐儀那會兒小,又剛死了爹,小孩子敏感,記憶格外深刻。趙忠自己都忘了有這麼回事兒了,常年中二唐儀卻記他一輩子。不是想出頭露臉嗎?我讓你沒臉!

  這貨辦這事的時候,壓根兒沒想到這趙忠這是在幫他舅。中二病想得簡單極了,本來嘛,派趙忠這種家裡一團糟的貨來請人家霍先生,就是對霍先生的侮辱!這麼一想,他就扯著他的好朋友來作亂來了。

  倆人帶著一幫小弟到了霍先生隱居的京郊的時候,已經有了不少圍觀群眾在了。搶了個好地方,顏肅之四下一看,出入口居然有人把守,看來這霍先生是有被軟禁的嫌疑啊!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趙豬人多,小心吃虧,我來應付他,你趁亂把霍先生弄走。”

  唐儀答應了,心說,趙豬沒勸動的人,我劫走了,再好好勸一勸,請回來,是我跟我顏郎的功勞!一拍顏肅之:“放心。”

  趙忠來了,本著“軟的不行來硬的”的原則,他也不下馬,也不通報,縱馬就直奔到霍先生堂前。

  顏肅之上去攔住了,趙忠一揮鞭子:“你小子閃開!少妨礙你伯父辦正事兒。”說著就要往前擠,顏肅之一看馬跑到跟前了,一閃身,一彎腰,兩手一合,把趙忠的馬腿給掰了,趙忠再沒想到他會動手,一個沒注意,馬被掀翻了,人也倒地,虧得護衛搶救及時,沒摔死他。

  顏肅之扳了馬腿,也受力不小,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兒,又一個鯉魚打挺,他又站起來了。趙忠不開心了,揮鞭就要抽他。那邊唐儀本來就是要帶搶霍先生走的,霍先生是真頑固,死活不肯逃。唐儀是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等人,急得滿頭汗,一揮手,派倆人把老頭架了出來,一出門兒,發現趙忠在他打他好朋友。都不用想的,把老禍害一扔,他搶救好朋友去了。

  打,是打不過的,他只有喊:“快來看嘿,趙豬要殺人了!他要殺了人家嫡出的兒子,好叫他那小婦養的女婿佔了人家正室的嫁妝了嘿!”、“人家讓人官兒與他小婦養的女婿做還嫌不夠了嘿,這是要謀財害命了嘿!”呵呵,你還敢諷刺我娘三嫁?你家裡更亂好嗎?

  趙忠:臥槽!

  得霍先生沒請來,反惹一身騷。進宮去告狀,唐儀已經拉了他娘進宮了。越國長公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二郎,可不敢這樣!世人都是人眼睛的,請來的還是綁來的,人能不知道嗎?哪怕請不來人,也比放趙豬去丟臉強啊!虧得叫孩子們攔住了,攔不住,人捆了來,你要如何收場?旁的不說,老頭兒上了年紀了,一套折騰,他要死了,你愁不愁啊?”

  趙忠沒在皇帝這裡告上狀,回去跟顏啟說了。顏啟聽了就要發瘋,直奔回來要找顏肅之,哪裡還找得著?倒是滿京城又傳開了他荒唐,又有知道舊聞的將原本吳氏的事情、顏老娘的事情拿來說嘴,顏啟好容易等了二十年,舊日事情淡了,結果因著顏肅之的中二病友,又把舊事翻了出來。

  饒是顏啟不講禮慣了,也不好跟楚氏說他沒有存了不令顏平之分楚氏嫁妝的主意,他還真是覺得……這家,原就該有顏平之的份兒,顏平之也管楚氏叫娘了,不是嗎?顏平之喪母,還應多照顧一些。楚氏眼看著他發瘋,直到他說:“夫人,好好一家人,總叫外人拿嫡庶說事,拿顯生份了,每弄得家宅不安,若三郎是夫人所出,想二郎也不致因讓一官而心生怨恨。三郎是個好孩子,要不……將他記到你名下,如何?”

  楚氏手上一抖,將半盞未飲盡的蜜水放到身前案上:“三郎本就是我的兒子。君家並年載短,家譜也不全,如今大郎又添了孫兒,還有幾個孫女兒,不如總修家譜,單修君這一枝,都弄全了。君尋長史去做罷。”

  顏啟歡喜道:“還是夫人周到。夫人先讓家里人準備著,我尋長史,橫豎人口少,他那裡修好了譜儿,咱這里便辦一大宴,好生慶賀一番。”

  楚氏淡笑:“知道了。”

  往日看她這般裝樣兒,顏啟都有些不自在,現在看她這樣兒,真個是穩重可靠。顏啟得了夫人首肯,喜滋滋去尋長史去了。

  ————————————————————————————————

  顏啟加了開府儀同三司,也就是有自己的一套屬員。開始是不拘一格的,後來發現不對,有些事情還真是得講規矩的人來辦,這才認真篩選了一下屬員。譬如這位長史,長史真是倒了八百輩子血黴,才遇上這麼個上司——遭遇僅比趙忠家的那位好一些,那位一定是前面一千八百輩子都沒積德。

  顏啟的長史姓方,四十來歲年紀,卻已頭髮白了大半,全是給顏啟這貨愁的。他到顏啟府上比較早,經過了顏老娘那一鬧,後來顏啟在家務上好多了,他才算少操了一點心,否則光是應付那些個彈章 ,他都要累死。顏啟被彈,上表謝罪,草稿都得他來打——顏啟最煩寫奏本的格式了。

  方長史一聽顏啟說要修族譜,讓他來幫忙,倒覺得是個光彩差使,點頭答應了:“如此甚好。”

  再聽顏啟交待了具體要求說:“將三郎記在夫人名下,記做嫡子。”

  方長史險些噴出一口老血,擦擦嘴角,方長史顫抖地對顏啟道:“將軍,下官沒聽清楚,您再說一遍?”

  顏啟又重複了一回,方長史才確定,不是自己耳朵壞了聽錯了,是顏啟這貨腦子壞了!忍了他十幾年了,方長史再忍不住了,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他跳了起來,就差指著顏啟鼻子罵了:“將軍,不好這麼沒規矩的!庶出就是庶出,從來嫡庶不能亂的!”

  顏啟道:“怎麼就不能記啦?三郎哪裡不好啦?”

  方長史誠懇地道:“從生出來就不好。”

  顏啟怒了:“你不做,自有人做。”

  方長史一甩袖子:“你以為我想做?記了又怎樣?不過是想奪嫡兄之利罷了,該知道他是庶出的早都知道了,自欺欺人有意思嗎?”

  顏啟聽他說完,又強壓了怒氣,一把拽著方長史的袖子,又把他拖了回來:“你把話說清楚!知道了又怎樣?原先是庶出,現在記做嫡出了,我告訴所有人,他就是要當嫡出來待的。”

  方長史被他氣笑了:“要是趙豬揀家里個奴婢,說這就是她閨女,要嫁與三郎,你會答應啊?”

  顏啟必須不能答應!

  “他說了當閨女待的,你為什麼不答應呢?”

  這不廢話麼?那又不真的是趙忠閨女!

  可他還是不甘心,必要方長史說個明白:“我這個跟他那個不一樣,你給我理會清楚了再走。”

  方長史既存了炒老闆魷魚的主意,也就不用再忍氣吞聲了,他要將這十幾年收拾爛攤子的惡氣統統發出來,歪著臉、斜著眼,嘲諷地道:“只聽說這花娘艷帳高織,為了多得纏頭大肆張揚的,沒聽過她從良也要吆喝的。哪家婊-子從良,到了人家裡不是盡力要掩了舊事的?弄得人人曉得她是娼-妓出身,這從不從良,也就這麼回事兒的。”這種黑歷史不得瞞得死死的嗎?

  顏啟將拳頭捏得咯咯響:“你說什麼?”

  “您這要是不亂想什麼記名的歪門邪道,那就還不算是我方才說的那樣,要真做了,那就真是了,”方長史看看他的拳頭,語氣變得特別誠懇,“嫡庶是生出來的,不是記出來的。您要把三郎記成嫡出,早幹什麼去了?那得一出生就抱到夫人身邊兒,說,這就是夫人生的,跟什麼婢妾沒半點兒關係,這才能假裝是嫡的!還得不能叫旁人知道。他這嫡出的身份,是偷來的,不是真的。偷來的鑼兒敲不得,您還要敲鑼打鼓告訴別人,生怕人不知道他是個假嫡子啊?要不然,他生母是吳氏,哦,他又是夫人生的,他是一人生一半兒,生出來拼成的啊?!

  還有,甭管嫡庶,只要您家認了,都是夫人的兒子,也只能記在夫人名下,只管夫人叫娘。不過要記明了不是夫人親自生的,旁的不三不四的女人當不得小郎君一聲娘的。您甭教那些邪門歪道的行不?現在才說要'記'成嫡的,你當天下人是瞎子還是傻子?

  只要是您的兒子,除開承嗣子,分家的時候也是一樣待的。可您身上有爵位,這嫡庶就一絲兒也不能亂!否則有個萬一,您這是……要問罪的您知道嗎?”

  氣死了、氣死了,不干了、不干了,方長史一甩袖子,爺不伺候了!

  驃騎將軍將缺了個長史,一打聽,還是被氣走了,這可是個大新聞,方長史一點也不肯為老上司隱瞞,竹筒裡倒豆子,全倒出來了。世人都誇,方長史真是個有節操的好人,不肯與顏啟這樣的噁心貨為伍!

  這便是禮法了。舉個例子,紂王的同父同母的哥哥微子啟,就因為他媽生他的時候還是妾,不是妻,雖然後來親媽扶正了,他排行還在紂王之上,大家就認紂王這個扶正後生的是嫡出,微子啟偏就不能被認做嫡出。只不過後來皇家實在不講究,可底下人家,還是要說道說道的。

  顏平之這天還沒下班就聽到了消息。他的感覺很複雜,總以為自己什麼也不比人差,就因為親媽不是正室,就要低人一等,他是想做嫡子的,但是……又不想做楚氏的兒子。反過來說,能享受嫡出待遇,又有父親的疼愛,真沒什麼不好。可是……親爹哎,你怎麼鬧得滿城風雨了呢?

  一回到家裡,才知道顏啟已經讓全家上下準備著了,顏平之不是顏啟這老天真,登時就是眼前一黑。這事兒,真像方長史說的,偷來的鑼兒,敲不得,打量誰不知道呢?這下可好,不是雞,也是雞了。趙氏還在那裡喜滋滋的道喜呢,恨得顏平之破口大罵:“蠢婦!被看了笑話還不知道!”更深銜楚氏。

  趙氏是真不知道,她娘家就是個亂窠子,哪裡知道規矩二字怎麼寫呢?

  柴氏與姜氏聽了只管約束手下人:“都不許去傳這個話!”卻又分別教兒女,不許與三房親近。

  顏神佑聽了姜氏囑咐,一面打哈哈,一面想,我吃多了撐的才跟他們好。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他們沒拿咱當自家人,不想著把蛋糕做大,只想從咱嘴裡搶吃的。這是有天然的利益衝突,人家已經下手搶了咱家的資源,還想你好我好大家好,這不腦子有病嗎?蠢也不是這麼個蠢法兒的,反正她是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有必要跟三房搞好關係,弄一個光環大開,照得三房誠心歸順,為了顏府的將來共同奮鬥。

  她更有一奇,怎麼這個朝廷從上到下,皇帝蠢、將軍更蠢,它怎麼還能開得下去的呢?這裡面究竟有什麼故事?她卻不知,這一夥人,從上到下,手裡都頗有幾個兵,從來槍桿子裡出政權,這真是條顛簸不破的真理。

  此時她只在瘋狂吐槽顏啟,這位便宜祖父真是……蠢到家了啊!是啊,都蠢到自己家裡來了。朱棣,皇帝,夠牛了吧?為了弄個嫡子的身份,連親媽都不認了,都從記錄裡抹去了啊!只認自己是馬皇后生的。就這樣,還有人要挖墳扒他出身,還真扒出了蛛絲馬跡。顏啟這個……得,明白了,他根本就沒想掩蓋什麼的,純是……既然想當XX又想立牌坊,把天下的便宜都佔了。真是,真以為天下就他一個聰明人了,所有人都該為他的利益讓路了。回憶起她外婆對她阿婆的評價,顏神佑忍不住為這對父子點了三十二個蠟。

  姜氏頗為著急,顧不得女兒聽懂聽不懂,對阿圓道:“你與她們四個丫頭,必有三人在神佑身側,不許令外人近她七步之內!三房其志不小!”

  顏神佑心說,錯了錯了,要弄,也是弄大伯和大堂哥啊。

  ————————————————————————————————

  事情還沒完,有大志向的根本不是顏平之,論起志向,顏啟比他大得多了。

  好容易顏平之淚流滿面跟顏啟解釋了:“阿爹,這事兒,真不是這麼辦的。嫡庶……真是……生來注定的。”他說這話十分艱難。

  顏啟在長史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又看心愛的兒子一哭,也是十分心疼又很灰心:“委屈我兒了。”這話說得有趣,有種你別娶高門大戶的女兒,你去娶吳氏啊?

  顏平之道:“兒有阿爹疼愛,並不委屈,阿爹總是為兒著想的。”

  顏啟一想,不錯:“放心,我總要為你籌劃的!”

  顏平之怕他再犯蠢,忙道:“何敢煩勞阿爹呢?兒已知足了,只是二哥……”

  顏啟一擺手:“不要提那個沒用的東西!來,我有件事情……”

  父子二人低頭密語,顏平之聽了,臉上泛起潮紅,心兒噗噗亂跳:“阿爹,這樣不好罷?”

  顏啟道:“有甚不好?!我的孫女兒,你的閨女,有什麼不好的?我看配得太子。聖上須有人保扶太子哩。”得,娃娃還不滿周歲,還不知道能養到多大,封王都還沒封呢,他就打上這主意了。

  如果這事兒讓米丞相聽著了,非得把老頭兒笑死不可。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6-12-2 19:27:38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窩裡放橫炮

  卻說顏啟突發奇想,要給他這心愛的庶子找個好身份,比如……當下任皇帝的岳父。當然,此事且得保密,不能叫別人捷足先登了。此時的顏氏父子還不知道,皇帝心裡的靠山,壓根兒就不是他!顏啟還在那兒忙呢,想著怎麼樣突顯他那三孫女兒。

  顏平之卻有些躊躇:“旁的還好,只怕二哥……”拖後腿。

  顏啟冷哼一聲:“他敢!”說到顏肅之,他忽然就想起顏神佑來了,這丫頭不是很聰明嗎?嘿!有了!

  顏啟便佈置給顏平之:“你不用管他,且要將靜姝教好,還要傳出她早慧的名聲來……嘿嘿!”這麼大的娃娃,名聲,還不是大人給傳的?當然,顏啟也承認,顏神佑是比同齡的孩子聰明那麼一點兒。可在顏啟心裡,還是比不上心肝寶貝兒留下來的血脈重要。就算睜眼說瞎話,他也要說顏靜姝才是最好的。

  顏平之領命而去,暗道,交給妻子怕是不行了,不如想一辦法,交到……交到誰手裡教導好呢?

  顏啟卻想著怎麼樣逮住了顏肅之抽一頓,好敲打他不要拖後腿。哪知眼下卻難找到顏肅之,這貨真是上輩子打游擊的,哪怕顏啟派了兩隊人在京城里拉網排查,都沒能把他綁回家。

  顏肅之中二病一場,原本只是應病友之邀去犯一回病,哪知道卻意外收穫了不錯的名聲。即使原本因為他中二了好幾年,對他漸漸失望的昔日師友,也覺得他本質還是不壞的,變壞也是因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是可以理解的。

  顏肅之本人並不在意這種評價的改變,依舊跟著的好病友一起吃喝玩樂。可皇帝不能不在意,他好聲好氣派人去請霍先生,霍老先生不來,已是大為丟臉,皇帝的臉,丟得麼?再派趙忠去“請”,已是帶了火氣的,待聽說被攪了局,他又焉能不氣?顏啟在方長史那裡受了氣,轉思給三兒子顏平之謀更好的前程的時候,皇帝行動了。

  鑑於越國長公主過於彪悍,皇帝不敢對唐儀怎麼樣,只讓他閉門思過,過年不要出門了。就這樣,唐儀還不滿意,跟越國長公主說:“小時候趙豬嘲笑我沒爹來的!”越國長公主一點就炸,差點沒去找她弟弟再理論理論。唐儀拉住了他:“要整治趙豬,得這樣兒。”母子一陣耳語。

  越國長公主得了主意,出來就散播了趙忠如何不好,如何要捧他女婿顏平之,禍害嫡出的顏肅之。還有,趙忠去綁架名士霍先生,這行為是不對的,是給皇帝抹黑的,皇帝才沒有綁架名士的意思呢,皇帝都是很禮貌地去請的。

  皇帝這裡,被米丞相又諫了一回,只得默認了越國長公主散佈的流言,私下里對趙忠說,皇帝知道他受了委屈了。同時,對顏肅之也氣得要命。順手把顏肅之身上的那個掛虛名的蔭職,也給擼了,把顏肅之給剃成了個平頭。理由是他不注意形象,天天喝醉酒,真是太不檢點了!

  即便這樣,姜氏也高興,整個姜家都高興,今年給姑爺的年禮都比去年厚了一成,姜戎還拿出了祖父珍藏的名墨以贈。

  顏肅之重新刷回了一些聲望值,但這些對他一點積極影響都沒有,他照樣天天不著家,四處鬼混,偶爾回來一趟……那也是為了氣人的!哪怕如此,姜氏也頗覺心安。抽風就抽風吧,經此一事,她算是看明白了,不管顏肅之的出發點是什麼,只要他一直跟風評不好的人作對,也勉強能把名聲給糊回來了。

  現在姜氏只希望,過年的時候顏肅之回來,不要鬧得大家臉上太難看。讓姜氏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年過得,鬧得人臉上不好看的不止顏肅之一個,整人的還包括了她的寶貝閨女。

  ————————————————————————————————

  顏神佑見識到顏肅之的武力值,還是在這一年的春節。姜氏見識到女兒的戰鬥力,也是在這個春節。

  春節的時俗,因時代、地點不同而各有異同,此地之春節也是一家團圓的日子。這個時候,顏肅之是不能不回來的,無他,就算他想在外面,外面人家也要團圓,連酒樓都歇業了,他沒地兒去。就算有客棧可住,那也沒得尋歡作樂,只得回家氣人。

  大過年的,都想討個好彩頭,說也要說吉祥話兒,顏啟憋了一肚子的氣,想罵又只得住口。姜氏已顧不上與丈夫生氣了,只要顏肅之的仇人是顏平之,看不慣的人是趙忠、顏啟,她就放心了。她得跟著婆母楚氏一起忙活,以顏家之家大業大,已經少有多少活計要需要她們親自做的,然而一件事情除外——祭祖。

  原來,凡祭祖之祭品,許多都是需要自家媳婦親手做的,哪怕不是做全部,至少也要動手意思意思。所謂宗婦,承擔祭祀的重任,這裡面便有準備祭品這一項。楚氏便要攜著三個兒媳,做這項準備工作。楚氏虔誠地擺著麥穗,柴氏與姜氏對看一眼,跟著十分鄭重地也擺了甜酒等物,爾後便肅手退下了。趙氏也跟著做了,她倒曉得自己於這些上頭有欠缺,不敢造次。

  柴氏與姜氏都知道,這婆婆對顏家,真是沒怎麼上心。否則不至於就做這一點兒,哪怕態度再鄭重,也掩蓋不了楚氏作為主母,僅止碰了碰麥穗而已。這柴氏與姜氏,在娘家卻是都學過這些個的,全程都會的,想來楚氏只有懂得更多。而如此只是沾手而已,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柴氏與姜氏卻都相當理解,真是太理解了!

  餘者便是督促了廚下準備所需食物,新年食物極有特色,椒柏酒、桃湯、膠牙餳、屠蘇湯、卻鬼丸、五辛盤……不一而足。又要採辦爆竹、桃符等。外面男子也很忙,要與同僚們互致名刺,且要上書與皇帝以賀新年。楚氏這裡,還要與宮中上表慶賀。今年顏啟等人又添了一樣任務,給新生的皇子上個賀表。

  偏偏方長史臨到過年了被顏啟氣得撂了挑子,新長史一時半會兒還沒找到,這些事情便要分派到下面司馬、記室參軍等人來做。總是忙了個腳打後腦勺。

  這個時候,最閒的莫過於顏肅之了,連他弟弟顏淵之,都還要被大哥顏孝之督促著在家裡自學呢。連顏神佑,也要被阿圓抱著,天天念叨些個時俗與她聽。阿圓閒吶,大過年的,總不好再說些什麼“他們顏家一家沒一個好人”這樣的話。可又說習慣了,閒不住,正好過年了,便與她講些時俗,教她說些過年要用的吉祥話。

  顏神佑聽得津津有味,上一個春節她雖然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但是因為還小,根本就沒什麼印象,這才是她有感覺的第一個春節。

  年味兒很濃。

  這有些個過年的風俗與她穿越前是一樣的,有些個卻著實新鮮,比如這裡沒有貼對聯兒的,倒有桃符桃木人兒之類。又比如,這膠牙餳,聽起來倒像是穿越前辭灶裡吃的那種麥芽糖之類的東西,只是食用的日期不一樣。

  到了正旦這一天,顏啟與楚氏等是要入宮去朝賀的,姜氏自然是看家。顏孝之、顏平之皆有官職,連顏淵之,也有個蔭職,都各有事忙,弄得顏肅之顯得十分另類。在這一天,一大清早,家里便燃起了爆笑,姜氏一備嚴妝,將顏神佑打扮得簇新,眉間給她也點上一點硃砂,又套上金項圈兒,金鐲子,連小辮兒上也扎了兩個小小的金墜角,命阿圓抱著,天不亮便抱到楚氏正房前去問安。

  晨昏定省,這是規矩。

  顏神佑原是在打盹兒的,冷不防被趙氏那清脆的聲音刺了個激泠,特別提神兒。定睛一看,那正在說:“二嫂到得好早,竟是我們這要出門兒的遲了。”的趙氏,打扮得與平素不同,再看大伯母柴氏,又看祖母楚氏,雖然略有小異,卻能看出來,那是一個體系的製服。

  反觀姜氏,這一身打扮在顏神佑看來,與平常並不太大區別,只是更加鄭重,也梳了高髻,也穿著曲裾,還外罩了袍服。這四個人放一處看,就能看出問題來了,姜氏這一身兒,不像是製服啊。

  是呢,顏肅之的蔭職都被抹了,姜氏做j□j子的,品級怎麼會被保留呢?顏神佑原本只是討厭這趙氏擾人清夢,現在一想,大年初一的,你說這個話,不是刺激人嗎?忍不住對趙氏翻了個白眼。趙氏卻沒有看到,她正捧著個肚子,笑對柴氏道:“大嫂到得可早,實是對不住。我這……是有了身子,頭三個月不好說出來,如今過了三個月,正好說了。”

  連柴氏都嫌她多事了,只淡淡地道:“早些說,該告假的。如今卻是晚了,必須得入宮了。”

  楚氏道:“無妨,三郎之職,原也不夠入宮領宴的,他們早些回來也就是了,我有你,也便夠了。”

  趙氏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卻又對姜氏笑道:“我那丫頭,還在睡著呢,倒不勞二嫂了,總是我們回來得早。”

  柴氏對姜氏道:“那可巧了,我家兩個,卻要叨擾了,有你在,我總是放心的。”

  三人打完機鋒,楚氏領著柴氏、趙氏登車,姜氏留守。顏神佑是想打起精神來戰鬥的,無奈扛不過生理規律,又睡了。等到她醒來,楚氏等又已經回來了,難得的,顏肅之也起床了,嗯,他沒跟姜氏一起睡,自去睡了書房,也沒早起給顏啟夫婦問安。一看姜氏回來了,顏肅之一撇嘴:“你便做得再多,也是枉然。”

  姜氏一低頭:“郎君要用飯麼?等下怕要飲酒,還是先墊墊罷。”

  顏肅之嗤笑道:“我便醉死,也是不礙的,正合了人的心意呢。”

  ————————————————————————————————

  到了合家飲宴的時候兒,顏肅之父女倆,卻是都帶著一腔怒氣的。便是沒人挑事兒,顏神佑或許人小沒辦法,顏肅之也是要藉機尋一尋事的。何況真個遇到了生事的人呢?

  團圓酒,一家子一處吃飯,男女分兩邊兒坐著,趙氏因坐下姜氏下手,位列最末,心里便有些個不痛快。捧著還沒顯懷的肚子,又想出頭兒了。

  她的心裡,這一胎必須是生個男孩兒的,為此不知道暗地裡吃了多少秘藥、求了多少神仙。她本是志得意滿的,柴氏她一時半會兒是踩不到了,不如踩一踩姜氏。這還是因著顏肅之與唐儀弄了趙忠一個沒臉,趙氏為了顯著自己並不好欺,必須要反擊敲打一下婆家。無論如何,顏平之一房有顏啟撐腰呢!趙氏現在不敢隨便撩人,但是她卻知道,如果她能踩下二房的臉面來,顏平之必是開心的。

  故爾將將開席,趙氏先說顏神佑:“本就長得像她爹,再點這一點硃砂記,越發像了,二嫂好福。”姜氏淡淡一笑:“借你吉言。”

  趙氏不肯甘休,她總覺得自己有了身孕,便當是有了免死金牌,必要令二房弄個大大的沒臉才好。當她失了手中箸,姜氏順手將自己未用的遞給她的時候。她便趁勢推了,掩口一笑:“二嫂的,我們可不敢接,更不敢動呢。”

  在坐的幾人眉毛都沒動一個,姜氏臉色稍有不虞,卻也繃住了。楚氏最恨有人不照她的規矩來,冷冷地道:“既不用,便不須與她了。二娘自用罷。”

  因過年,自顏希賢往下,小輩兒四個孩子統統被抱了出來,顏神佑正在阿圓身邊兒,與堂姐顏希真拍手玩兒。聽了這話兒,一回頭,正看到趙氏撇嘴,真是新仇舊恨。雖然蔣氏對姜氏說過,不要跟個鬥雞似的逮人就啄,可你身邊兒要是有這麼隻雞,也不能由著她啄你啊。顏神佑小眼珠子一轉,就看到一盤膠牙餳。

  待被抱到姜氏身側,她便伸手拿了。那頭趙氏還在問柴氏諸如懷的男胎當如何保養安胎:“才知道懷著孩子有講究,不能聽不好聽的話兒呢,還有旁的沒有,阿嫂可要教我。”

  忽覺得裙裙被扯了一下,低頭一看,是顏神佑,搖搖擺擺,遞了塊膠牙餳給她。阿圓快要急死了,顏神佑方才不要她抱,她只當才學會走路的小孩兒慣有的毛病,哪知顏神佑去往趙氏那裡走了呢?當著眾人的面兒,又不能明晃晃地攔她。

  趙氏這裡也是騎虎難下,所有人都看著她,她要再給個奶娃臉色看,估摸著顏平之又要凍她了。便笑著接了,還親了一下顏神佑,顏神佑拿著塊膠牙餳就塞她嘴裡了。

  膠牙餳,顧名思義,它是黏的。在此時,膠牙餳則是取其膠固之意,是求牙口好的。吃糖還求牙口好神馬的,顏神佑吐槽無力。還是譚夕的那會兒,譚娘總是說:“吃了粘牙糖,不說破氣話。是要粘著小孩子的嘴,不要說壞話被灶王爺聽到了,上天告訴玉帝,家裡要倒霉的。”

  趙氏嘴裡被塞了塊膠牙餳,顏神佑單揀這大塊兒的給她啃,她想略一沾牙,顏神佑還不干,必要塞她滿口。全吞下又嫌大,只得用牙去咬。兩牙被粘了,聲音都模糊了。那頭顏神佑還拿了第二塊要繼續塞她的嘴,表情特別嚴肅認真。趙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想拒絕,嘴裡咬著糖,她說不出話兒來。還是阿圓見顏神佑離她近,忙去把她抱了來:“三娘嘴裡不得閒,小娘子休再與她了。”

  顏神佑才扔了手裡的膠牙餳,拍拍手,一搖三擺地挪到姜氏身邊兒坐了,表情依舊相當地嚴肅。

  楚氏莞爾。

  姜氏藉著看女兒的機會低下了頭,不使臉上的笑意被人看到。柴氏更利落,朝楚氏一躬身:“阿家,我去看看廚下。”

  顏平之眼裡的冷意能把趙氏給凍成冰塊兒,趙氏吃著糖,是再也不敢多說話了。她還真是怕了顏平之了。更讓她憋屈的是,顏神佑就盯上她了,她一開口,顏神佑這小貨就把小爪子往膠牙餳上伸!趙氏憋屈地閉了嘴。

  顏啟是在許多事情上腦殘,也不至於認為這一周歲多的孩子是故意的,這麼小的孩子,有人教她都未必能學做到位呢。卻也覺得這場面不好,便故意拿這事敲打一下顏肅之:“二娘教得很好,是須敬愛長輩!有甚物事,不當只顧自己,當懂謙讓!”

  顏肅之不!幹!了!

  顏肅之怎麼可能叫他們過得痛快了呢?顏啟不說還好,這一說,可就坑爹了。想顏肅之如今已變成個晨昏定省都不出現的人了,如今每日里都是姜氏帶著顏神佑去給楚氏請安,他連家都不著,哪裡還會去見顏啟問好?如今一打照面兒,顏啟又惡聲惡氣數落他,他當場就冒火了。

  顏肅之正因趙氏說顏神佑像他,看著閨女眉間一點硃砂記,還露出了一絲微笑來,一聽顏啟這般說,回口就應道:“可不是,是當給,給塊糖堵了嘴。怕只怕咽了這口還想吃下一口,欲壑難填!”

  顏啟一拍身前案幾,桌上杯碟跳得老高,酒水都濺了出來:“你放肆!”

  顏平之快要慪死了,還得作出急得落淚的樣子來勸他;“二哥,二哥,都是我不好,二哥但有火氣,沖我來發,休再忤逆父親,還請不要氣著阿爹。”

  顏孝之原是氣這顏肅之的,聽著顏平之這等勸法,眉頭先皺了起來,才要說話,就聽顏肅之戲笑道:“喲,老三,你怎麼哭啦?瞧這小模樣兒,梨花帶雨的的,一看著你,我就算是知道你爹為什麼疼你阿姨啦,我看你哭,都要心疼死了。快別哭了,正月初一里哭,是要哭一年的。”

  顏平之被他噎得哭都哭不出來了,開始打嗝。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6-12-2 19:27:52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新年回娘家

  顏神佑小孩子家,給她嬸子一塊糖吃,雖然是粘牙的,倒也罷了。顏肅之這一鬧,卻鬧得有些個大。顏啟因顏平之幼年喪母,對他真個是百般疼愛,既見愛子被個逆子氣得打嗝兒,火氣愈發的上湧。將拳頭捏得咯咯響,就要揍這個逆子。

  那一廂,顏平之真顏肅之解釋著呢,哭是不再哭了,使袖子將臉一抹,濕著眼睛對顏肅之道:“二哥何出此言……”

  顏啟已經動作敏捷地殺了過來。

  放到三年前,顏肅之見他爹生氣了要揍他,只有跪下來請顏啟別生氣的份兒。到了眼下,顏肅之卻不肯坐以待斃了,看著顏啟從坐座上爬了起來,他也跟著爬起來了。不但爬了起來,還跳了兩跳,活動活動腿腳,做了個熱身運動。

  顏平之:=囗=!親,這跟說好的不一樣,親!

  驚愕並沒有妨礙顏平之的行動力,他跟著跳了起來,抱著顏肅之的腰:“二哥,二哥,使不得,不可與阿爹動武!”

  顏肅之這貨八百輩子游擊戰士投胎,原本是準備跑的。雖然口上對閨女說過,什麼有些老貨就是欠教訓,輪到他自己頭上,對於抽他爹,他還是有所保留的。被顏平之一攔腰一抱、張口一說,他還愣了一下:我沒要跟老頭兒打架啊!

  容不得他多想,顏啟已經殺到跟前兒來了。顏啟一身武藝,千軍萬馬里廝殺出來的,雖然年近五旬,依舊身手靈活。顏肅之一看,好麼,跑是暫時跑不掉了,他又不想挨打。帶著腰上的拖油瓶後退了一步,然後一個擰身,把拖油瓶給甩到顏啟跟前兒了。顏啟的拳頭本來估算好了的是要揍次子,哪知次子一擰身,這拳頭眼瞅就要落顏平之背上去了!

  顏啟連忙收拳,終究還是擦著了顏平之的脊梁,顏平之正貓著個腰,他被甩得略暈,還沒醒過味兒來呢。背上著了一下,忍不住一昂頭,臉恰好衝著已經被姜氏抱過來擦手的顏神佑。顏神佑瞬間就囧了,這位三叔的表情,活似被爆菊一樣的不可置信,這要是畫幅漫畫兒,背景必須是一團漆黑裡哢嚓一道閃電!

  顏孝之一看鬧得不像樣兒,連忙起來抱著顏啟,還扯著嗓子叫了一聲:“四郎!”把他四弟也叫了來,兄弟兩個架著顏啟,就這樣,還沒大架住。顏孝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顏啟暴走。他還小心地護著自己的臉,大過年的,他還得往岳父家裡去呢,萬一勸架的時候不小心,被親爹打到了臉,可怎麼見岳父呢?

  這麼想著,手上就略緩了一緩。

  顏肅之腦子已經轉過彎兒來了,他不能跟他爹動手,可腰上還掛著一個。顏平之羨慕風雅,不喜習武,其實是拉不住他的。顏肅之抬手把顏平之帽子打掉了,伸手就抓著顏平之梳得整齊的髮髻,狠狠一扯!扯開了,逮著顏平之的鼻子就來了一肘子。

  顏平之:“嗷~”

  趙氏:“啊———————”

  雖然知道這樣不對,顏神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被姜氏眼疾手快給摀住了嘴巴。顏神佑是笑,那邊顏靜姝就是哭了,原本不大懂事兒的孩子,冷不防被爹媽二重奏給驚著了,不由號啕了起來。柴氏連忙看自己的一雙兒女,兒子只是縮了縮,女兒也有了一點哭模樣,急忙來安撫。

  楚氏沉著臉,手裡的杯子連著酒水就飛到了趙氏身上。她所用的,乃是一隻金盞,兜頭就打到了趙氏臉上,又彈到了案上,與杯碟相撞,發出聲響。

  趙氏登時收聲,顏啟也被這動靜引得停住了手腳看了過去。楚氏在顏靜姝的背景音裡冷冷地看著趙氏:“丟人現眼!哄好孩子,你怎麼做娘的?”

  這才望向顏啟:“正旦時節,不要雞飛狗跳的。都歇了罷。還要拜年吃年酒呢,掛到了臉上,不好看。”

  顏啟想生氣,對上楚氏冷靜的眼睛,又蔫了。年輕時他是肆無忌憚的,到了老了,也許是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倒是能聽得進老婆的話了。恨恨地收了手,一看顏平之,鼻子都流血了,連忙說:“快扶三郎去洗臉,請個郎中來……”

  楚氏道:“又胡說!大過年請郎中!我看他只是擦著了皮,並不很重,你的親兵裡懂跌打的就不少,家中有上好的傷藥,喚來與三郎用上。”

  顏平之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道:“阿爹,阿娘說的是,不要為兒子費心了。”

  楚氏理都沒理他,只對顏啟道:“快些喚人來吧,”又對趙氏語重心長地道,“你已是官人娘子了,不是鄉野村婦,遇事就知道叫喚,你那叫喚除了引來看熱鬧的,還能頂什麼用?給我把靜姝帶好了,三郎不用你管了,免得你看了再叫。”

  從頭到尾,她竟一句也不點評顏肅之,只當沒看到這個兒子一樣。

  反是顏孝之,於諸人散去之後,來看楚氏:“阿娘,二郎這樣也不是個辦法。”

  楚氏道:“隨他,你不用管。你今日就不該出死力攔,由他鬧,吃不了虧。”

  顏孝之小心地道:“阿爹去看三郎了。是否,我給二郎活動一二……”

  楚氏一擺手:“顧好你自己便是。他這個樣子,與他官做,只能叫他闖更大的禍。”

  ————————————————————————————————

  那個被擔心要闖更大的禍的人,此刻卻笑得像朵花兒似的。饒是姜氏等人不喜他為人,看著他這笑靨如花的小模樣兒,也怔了一怔。直到他開口說話:“膠牙餳還有嗎?給我備一盒子。”

  姜氏雖與他接觸不多,倒也明白了他的行事風格,這要真給了他一盒子膠牙餳,明天不知道他要糊誰呢。只得委婉地道:“郎君要吃?這就拿來去。”

  顏肅之笑吟吟地看著她:“我要帶著。”

  姜氏道:“隨身帶?大盒小盒?要多少,我好使人準備著。只是……郎君頂好不要隨身帶,凡糖,遇熱便要化的,人身子暖,一焐,就化得粘在盒子上了。尤其這膠牙餳,原本就是易粘連的。”

  顏肅之這才怏怏地道:“那便罷了。”卻也從女兒這裡學到了一招,忽然就覺得閨女順眼了一點,伸出手來,又彈了彈顏神佑的鼻尖兒,彈得相當順手。

  顏神佑抬起臉,淚眼汪汪地瞪著她爹,恨恨地拍開他的手。姜氏連忙把她抱了起來:“怎麼能跟你爹動手呢?”

  顏肅之頗覺無趣,再看老婆口上說著女兒,眼睛卻防賊著的看著自己,頓時更沒心情了,“切~”地一聲,抬腳走了。他去睡書房了。

  姜氏也不去請他回來,只派人往書房裡點上炭盆,給他加被子。吩咐完這些,才將臉對準了顏神佑。顏神佑還在揉鼻子,看到顏肅之的下擺飄出了屋子,她鬆了一口氣,真怕這個中二病發病,再抽她兩下。不想姜氏卻又看了過來。

  顏神佑看著姜氏嚴肅的臉,心裡有些發毛,將自己的所作所為想了了下,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帥呆了!大過年的,又不想跟趙氏扯皮,堵她的嘴巴是最好的,反正自己還小嘛~

  姜氏卻不這麼看,小小年紀就這樣,不管是不是湊巧,她都要提點女兒。小小年紀的,還是不要認為弄小巧就可以被表揚。如果顏神佑現在是楚氏那個位置,給趙氏塊糖就給了。顏神佑且還小呢,可不能這樣。

  姜氏也弄不明白她究竟懂是不懂了,只得反復對她說:“不要總這般事事出頭,見著你三嬸,繞著走。”

  表情相當地嚴肅。

  顏神佑被潑了一盆冷水,木呆呆看著姜氏。阿圓看著顏神佑傻乎乎的把一張菱形的小嘴兒張得快成個翻轉四十五度的正方形了,忍不住有些心疼。張張嘴,又忍住了。

  姜氏對阿圓道:“你要多念著她些兒,叫她識些禮數。”

  阿圓這才說:“小娘子越發沉穩了,她還小呢,休叫憋悶壞了才好。”

  姜氏搖頭道:“對上三房那個,還是使她避著些罷,畢竟差著輩份呢。她爹又——”

  阿圓不情願地答應了。

  顏神佑在姜氏的餘音中反省,原來,有些“急智”還得看雙方的地位、力量對比。不由覺得自己真是被爹坑了又坑。

  姜氏說過這些,便不說旁的,索性將女兒拘於身前,只叫她學背常識了。念的是天干地支,甲乙丙丁之類,說完了,還問女兒:“記下了沒有?”

  顏神佑剛剛犯了錯兒,雖然還不算悟得太明白,到底老實了。認真點點頭,奶聲奶氣地說:“記下了。”

  姜氏因女兒還小,教她也是求個不求甚解,讓她背下了就好。這些常識,真個沒辦法跟她解釋,只命死記硬背。因過年,想起這記年的法子來,便教了她。

  顏神佑穿越前就知道這些個,自然是“一學就會”。姜氏便命她複習一下前幾天的功課——拜年。並不教她哪些話不當說,這個說了恐怕孩子太小也記不住,只教顏神佑說幾句吉祥話兒。

  ————————————————————————————————

  第二日上,顏肅之又神清氣爽地來了,帶著老婆孩子去岳父家拜年。

  顏家這裡,成家的三個兒子都往岳父那裡去,老四顏淵四尚未娶妻,便留下來做陪客,接待姐夫徐楊。

  姜家三個兒子皆已成家,岳父又死了,卻不好只留老岳母在家裡接待兩位女婿。兄弟三個自去年就議定,弟兄三個每年輪流看守,今年輪到老二姜師在家裡招待兩位貴客。姜戎再三叮囑:“三妹夫脾氣古怪了些,為人心卻無虧大節,你且忍耐。”

  姜師笑道:“這還用說?還有姐夫也在,總能圓回來的。”

  事實上,顏肅之因他閨女糊了趙氏一嘴糖,自己昨天又暴打顏平之,心情正好,再沒作什麼夭。反是女人堆裡,因大姜氏一句話,弄得波瀾又起。

  大姜氏自是心疼妹子的,原本她嫁到蔣家,自己日子過得也不壞,她婆婆見她行止大方有度,便動念為娘家侄兒求娶姜氏做媳婦。蔣家世家,大姜氏的婆婆自然也不是凡品,她爹是現今的御史大夫,顏肅之好友唐儀的上司——蔡峰。都已經跟兒媳婦通了點兒氣了,準備著辦完了姜二娘的事情,就給三娘提親。哪知橫生枝節了呢?

  大姜氏想到這裡就憋屈,一看妹子帶著顏神佑來了,忍不住問:“神佑將來,你有何打算?說親的事兒,你可要上心!你婆婆能為兒女說到高門,也是僥倖了。”

  說得姜氏一愁。

  大姜氏卻說:“你樂意親上做親不?”

  姜氏道:“阿姊,神佑還小,郎君又……且不說這個。”

  大姜氏道:“你只說樂意不樂意。”

  姜氏反問道:“阿姊是蔣家婦,可能做得了蔣家主?且從來士庶通婚都是極難的,阿姊休要為難。”

  姜師之妻尤氏從旁聽著,狠了狠心,道:“我們是信得過三娘的,只消是三娘教導出來的女兒,我們便聘了……又如何?”

  蔣氏這才慢條廝理地道:“都胡說八道些什麼呢?且得看孩子父親,她還有祖母呢,不急。”說罷,往孩子堆裡一看。

  顏神佑最小,正扒著個九連環在那兒拆呢,她幾個表哥表姐倒玩做一處。大姜氏的兒子還時不時回頭看一看小表妹,見她沒有四處亂爬,才又回過頭來,繼續玩。

  蔣氏點點頭,這事她不是沒想過,姜氏是她幼女,自然要多關心一些,顏神佑的將來,她也在想。雖則楚氏靠譜,顏家確不怎麼地道,生恐將她外孫女兒錯嫁了。卻又思若強行聘了回來,兒媳婦們當面不說,真個心有芥蒂了,日後還不是外孫女兒吃虧?是以並不將話說死,卻也存了“若真是太差,便將神佑聘回家裡來做孫媳婦”的想法。

  尤氏見婆母通情達理,雖不是堅拒,卻也沒有應下,倒有些個不好意思了。臉上微一紅,道:“事情還要姑爺點頭呢,從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好了,休叫胡亂許了,才是正經。”

  這個卻無須擔心顏肅之還想不了這麼遠,他好朋友還沒結婚,更沒兒子,訂不了娃娃親。

  然而自大姜氏將話說出,卻令姜氏覺得,自己雖是生於斯長於斯,與這家,卻已有些隔閡了。平素不覺,然一提及士庶之別,這感覺便又浮現了出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6 14:30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