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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我想吃肉】詩酒趁年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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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 01:01:55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滿意不滿意

  顏神佑完全不知道,她將來的婚事已經有了含金量超高的兜底選項了,她正那兒無聊呢。九連環這東西,穿越前只聽過、圖片上見過,就沒上手玩過,要說大淘寶這麼發達,她就愣沒想過淘一個回來。現在見著實物了,非常想來拆一拆。然後她就悲劇了!

  這貨現在還不到兩歲呢,那小肉爪子,她娘再望女成龍也沒讓她開始握筆,就是因為這肉爪子還太嫩,就不適合做這些運動。給她玩具的表哥真是好心,看她一個小不點兒,跑也跑不過人家、跳了跳不過人家,會說話不假,也沒人家說得快。壓根兒玩不到一塊兒啊!就給了個自己新年剛得的玩具讓她自己玩去了==

  顏神佑興致勃勃,抱著這大人看起來是個小玩藝兒,小孩兒拿起來一大坨的玩具要拆。扒拉兩下,三個手指頭就卡到圓環裡了,剛剛要拆開的扣兒它又滑回去了!如是者三,顏神佑滿頭黑線。

  她那兩姨表哥蔣歆還自以做了一件很正確的事情,大姜氏是長姐,姜氏是幼妹,蔣歆今年都八歲了,很懂一些事情,屢聽母親說姨母如何可人疼,姨母家的妹妹也很好之類,不免上心,將自己新年得的玩具就這麼塞給顏神佑了。他打聽過了,他這表妹很聰明,應該喜歡玩這類的玩具,對吧?

  要說蔣歆這孩子被大姜氏教得還真是不錯,顏神佑到底不是什麼世家女,哪怕有四分之三的世家血統,她還是個土鱉。蔣歆這世家子居然看在母親的份上,對她相當看顧,這令長輩們頗為欣慰。姜氏眼中惋惜愈發地明顯,看得母姊又是一陣心疼。

  尤氏看在眼裡,心情更搖擺了。她是相信姜氏的水平的,可她不相信顏家,半點兒也不信!尤氏有個親戚,算來是姑母輩的,不幸嫁給了趙忠做原配。有這麼個血淋淋的教訓,當初要把姜二娘嫁給顏肅之的時候,尤氏就試圖通過丈夫來狙擊這項決議,未果。最後坑了姜氏。

  顏啟跟趙忠多好的交情啊,多黑的黑歷史啊?弄顏家姑娘來做兒媳婦,未免坑兒子。可……看一看外甥女兒,又委實可愛。尤氏的心像在盪鞦韆,左搖右晃的。

  屋裡一時有些個尷尬。

  大姜氏正要找些話題的時候,一個梳著低髻的婦人腳步有些急促地趨到庭前,伸著脖子張望著。尤氏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沖自己的侍女使一眼色,侍女會意,迎了出去。兩人咬了一陣兒耳朵,侍女的背影有點僵硬。這一番動作,自然落到蔣氏眼裡,她便將目光落到了尤氏身上。

  尤氏待侍女小聲回復之後,也變了顏色,一看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兒,她居然扶著侍女的手,自秤上下來,往蔣氏跟前站好了:“阿家,是我的不是,沒有看好人。二娘……投環了。”

  蔣氏眉毛一動,又恢復了平靜的表情:“救下來了?”

  尤氏答曰:“已見先人去了。”

  姜氏姐妹倆俱是一怔,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若說恨這二娘,委實也是有的,若說盼她死,卻也未必。眼下她大過年的將自己吊死了,晦氣不晦氣的另說,做了十幾年姐妹的,心裡不好過也是真的。

  姜氏暗忖,這二娘總是坑她最深,此時卻需她來表態的,活人受了再多的委屈,也不能跟死人過於計較。這個口她得開,還得表示原諒了。雖然死的這個時間不對,讓她相當憤怒,可是所謂人死債消,卻不好火上澆油,過年時節再氣著母親的。

  哪知將將張開了嘴,蔣氏已經念了句佛,輕聲輕調地:“雖不是初一,初二有個好兆頭也是好的,惹事生非的禍根都去了,往後一家人都順順利利的才好。”

  大姜氏&尤氏&姜氏:=囗=!

  尤氏猶豫再三,還是請示:“這年節時刻,怕不好聲張,傳出去也不好。”

  大姜氏回過神兒來,先說她妹妹:“你有好心也不是用在這時候兒的,”才對蔣氏道,“未嫁女孩兒,也不值得大辦,又在這時節呢。”

  尤氏心裡也是這麼想的,見蔣氏一點頭,便道:“我這就去辦。”

  蔣氏道:“無妨,不在此一刻,過一時我與二郎說去,沒的叫你落埋怨。”

  尤氏鬆了一口氣,有個二娘在家裡,她們妯娌也覺得煩,還要分出人手去看著她,生怕她再出什麼夭蛾子。死了,倒真是一了百了。照她看來,除開婆婆是長輩公開表達了不滿,便是姜氏姐妹兩個,看起來再惆悵,也是放下心頭大石的。

  只是有些惋惜,死得略早了些,該多留二年,再叫她死的!眼看小姑子要活受這許多年的委屈,二娘卻走了一了百了,尤氏頗不解恨。

  大姜氏已經說起顏肅之義救霍老先生的事了:“這事做得好,可見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姜氏心說,你哪知道他呢,想起一出是一出。不過也得承認,顏肅之還是有點下限的,便也一點頭:“只要不耽誤我神佑便好。”扭頭一看,顏神佑已經被姜師的長女攬在身邊,拆九連環給她看了。姜師長女名安,也不過六歲,自己也拆不大好,急得蔣歆在一旁連說:“拿那個,拿那個!”

  大姜氏見她看著兒子,忍不住說道:“怎麼樣,有個兒子好吧?妹夫既不是那等愚蠢之輩,你還是與他再生個兒子吧。”

  姜氏見母親嫂子也跟著姐姐一齊看著她,再想顏肅之近來表現,有些猶豫地道:“我再想想。”

  蔣氏一個眼色下去,大姜氏與尤氏便都不再說這個話題了。尤氏笑道:“他們玩了這一會兒,也該累了,叫人拿點心糖餅與他們吃。”

  姜氏一聽“糖”字又是一愁,忍不住向母親討教教女心得來,將顏神佑昨天的神發揮說了出來。大姜氏聽了便發笑:“這又是怎麼話兒說的……”

  蔣氏嘆道:“聰明孩子比那笨孩子還難教,有主見,難聽人勸,一不小心就易出亂子。你憂心得很對,這樣,與她找些事情做罷。帶她識識字、認認物件兒,教些人倫道理。別給她功夫亂琢磨。誰好誰不好,小孩子的心,明白著呢。”

  姜氏稱是。

  顏神佑不明所以的情況下,盼來了自己期望已久的“充實課程”。

  ————————————————————————————————

  姜氏回娘家,過得還算不錯,雖然二娘自己吊死了,十分噁心人,卻也去了人一樁心事。且顏肅之因近期外界反應不錯,姜師又比較小心,蔣溪也很配合,顏肅之居然沒有鬧事,回家的時候,還跟姜師笑著道了個別。

  別說,他這一笑,真個有些風流婉轉的味道,看得姜師一呆,心裡直呼可惜。尼瑪小王八蛋你有這麼好的皮相,又不是真蠢,你怎麼就中邪了呢?好模好樣的你照著大家給你劃下的道兒走,你這貨仕途通達啊!就沖你這張臉,人都不好意思不讓你往上走!這一刻,二舅子真是恨鐵不成鋼。

  總的來說,顏肅之一家三口去姜家,雙方都比較順心。

  顏平之去趙家,就比較坑爹了。

  顏平之打心眼兒裡,就瞧不起這岳父家。不是說趙忠官位比顏啟低,也不是說趙忠長得沒顏啟好看。還是因為趙家家風問題!

  別看顏平之自己親爹就是個腦殘,親媽是個被人道毀滅的戰鬥妾,倆人擠兌得嫡妻楚氏被大家同情了許多年。輪到他自己了,他又瞧不上趙忠做的那些個事兒了。原本呢,趙忠做為一個偏心他的人、他爹的老戰友、他叔伯輩的實權人士,顏平之雖然覺得他是個粗人,也是肯與趙忠好好相處的。

  可這不代表趙忠取得了他岳父這個身份之後,他還會覺得趙忠很好。

  有這樣的岳父,很丟臉!

  娶她的閨女,真是丟份兒!

  顏平之也是本地土生土長的人,除了因為出身而對嫡系抱有敵意外,世界觀還是是跟絕大部分人保持一致的。他也想娶個世家老婆好嗎?

  可是沒人肯嫁!

  哪怕娶不到世家女,娶個像樣人家的也行啊!怎麼偏偏就是趙忠家的呢?可顏啟答應了,楚氏又不管,顏平之還真扛不過顏啟,他安身立命靠他爹,反抗不得,只得從了。

  趙氏顏色不錯,看起來也是一副會討巧的聰明樣兒,可跟兩個嫂了一比,太打臉了!顏平之對趙家更加不滿,他是以斯文人自居的,做夢都想融入上流社會。這個上流社會還不僅是指地位,還有圈子,他想打進世家圈子。可他老婆太不給力。顏平之心力交瘁,直道世人沒眼光,不肯嫁閨女給他,又認定楚氏有外心,並不像表現得那麼好,給他娶一好妻。

  可在明面兒上,他還得裝得恭恭敬敬的,哪怕對著他岳父這頭豬。

  現在這頭豬正在上邊兒坐著,自己連乾三碗酒,他的上手與對面坐了兩排七、八個沒成家的小舅子,旁邊兒還有五個他瞧不上的連襟。這對顏平之簡直就是一種折磨!他在趙忠女婿裡是最能拿得出手的,趙忠便重點關照他,時不時招呼他兩聲。打本被BOSS點名,真是人間悲劇!

  越看趙忠的模樣兒,顏平之愈發覺得,不能將他與父親商議的事情說與岳父。事關前程,若是趙忠一個發瘋,說什麼他外孫女兒可做皇帝兒媳婦,那這事兒,十有八、九,要黃。

  趙氏在後面姐妹堆裡炫耀一番,她的肚子又挺了起來,對她姐諷刺的:“再生個像你的閨女,好與聖愛就個伴兒,姐兒倆一塊兒帶大了,不寂寞。我只有一兒一女,倒怕他們長大了,不能一處玩,還要再生一個呢。”也當成沒聽到。

  陪著趙老娘說了一會兒話,就跟她生母回小院兒裡哭訴了:“連他也瞧不起我!”趙氏的那些道行,雖然在楚氏那裡完全是形同虛設,在兩個嫂子麵前不夠一個回合,可別說,她犯蠢還真不是先天條件的問題,她的眼界是受後面環境所限。然而在揣摩上司的心意上,她還是有一手的,結婚兩年多了,自然也能摸到一點丈夫的脈了。

  卻被她生母一巴掌糊到後腦勺上:“你懂甚麼?!你是正經的正房娘子,誰又能越過了你去,你老實生個兒子是正經!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分不清輕重?”

  趙氏擦擦眼睛:“我算看明白了,他就是想要個身家清白的世家女!呸!也得人家看得上他!”

  “嗯,換了旁人也看不上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趕緊給我攏住了他,生個兒子才能說話!”

  趙氏埋怨道:“我豈不知這個道理?說正經的,阿娘……你,近來與阿爹如何?能給我添個兄弟不?”

  她生母戳了她額頭一指:“你說你呢,你倒來說我!”

  趙氏道:“我說正經的,阿爹百年之後,您怎麼辦?我那些個哥哥,”說到這裡,趙氏的口氣十分詭異,“他們自有親娘,還與您不甚對付。甭管怎麼著,先抓著一個是一個,要不……您抱個小的來養著?小的養得熟,到時候,我再幫他爭上一爭。我那郎君,心裡怎麼想的不好說,面兒上,他得幫咱!”

  “我再想想,且得籌劃呢。”

  “您快著些兒,時候可不等人。”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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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娘家出來,趙氏又換上了溫馴的笑顏,對著顏平之,也還是一副柔順的模樣兒。顏平之從岳父家出來,也不能擺著臉子。兩個都是強顏歡笑。

  顏平之暗下決心,回去一定要加快實施既定戰略了。對於皇家來說,什麼及笄方議婚之類的,完全不重要!七、八歲的小娃娃,因為政治需要定了親的大有人在。別說皇家的,就是民間,因著戰亂,婚齡也是普遍提前的。一過年,他閨女就兩歲了,爭下任皇后,恐怕是個大工程,怎麼著也要磨個三五年,尤其今上年紀也不小了,不至於不早早安排後手。三五年時間,夠他們父子操作的了。

  現在只恨他二嫂這個女人太精明,早早把二侄女兒早慧的名聲宣揚了出去,弄得他要給自己閨女做點假,也慢了人家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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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 01:02:12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楚夫人出手

  騎在馬上,正一搖三晃想著一鳴驚人、從此翻身做主人的顏平之,正在腦補著要如何不著痕跡地散播著他女兒的各種不凡之處。忽地就想到,還有一樣他二嫂沒用過的招數:給閨女編個閃亮的全場姿勢!究竟是夢到仙人贈玉比較帥呢,還是夢到天雨花比較瀟灑?

  回到了家,今天攜夫婿兒女回娘家拜年的姐姐顏氏已經走了。顏氏的肚子月份兒頗大,算來正該在二月裡生產,楚氏心疼女兒,便叫她早些走。顏氏這裡呢,又有些愧對二弟,不大好意思見顏肅之。顏肅之實是幫了她的大忙了,徐楊這廝,被顏、唐二人結伴一頓亂打,居然打老實了!哪怕婆母心下不喜,顏氏的日子還是過得挺滋潤。

  聽楚氏讓她早些回去,正合她心意,特特將與二房那一份厚厚的禮物指出來:“這是與二娘、神佑的。”

  楚氏會意,心道,有些事情也確是得用著這麼個胡攪蠻纏的人——前提是得能控制得住他。

  等去岳父家的三兄弟回來,楚氏便說:“忙了一天了,也乏了,都歇了去罷,往後便要吃年酒了,且有得忙了。都打起精神來,不要失了禮數。”說完,還看了趙氏一眼,將趙氏看得滿面通紅。楚氏卻只看一眼,並不再指責於她,反而說顏氏帶了些禮物來,等會兒叫人給他們各房送去。

  顏孝之與母親感情深,周到細緻地問了母親好之類,顏肅之早便不耐煩,顏平之亦然。只是顏平之比顏肅之表現得又穩重些,依然作恭敬的樣子。楚氏看這兩個兒子,一個裝得像個好人,另一個連裝都不裝了,不由一陣糟心,擺擺手,讓他們都回去了。

  顏神佑跟著姜氏回到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上,顏肅之果然又沒過來看老婆孩子。姜氏依舊是輕嘆一聲,照例吩咐給書房備下炭火被褥一類,轉抱著女兒,教她些常識。這番且不認字了,卻取出幾幅畫軸來,架到書几上,一一地指給女兒。

  顏神佑只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媽要是當老師,必須是個模範教師,大年初二啊親!扭一扭頭,畫上的東西她都認得:牛、馬、羊、那個好像是紡車?還有織機?這是要做什麼呢?不是……還要學這個嗎?那個傳說裡世家的男人見到馬都說是老虎的傳說呢?

  一天晚上認了幾樣兒,顏神佑頗覺無趣。學習這種事,真心累!有個特別關心自己的親媽,更累!顏神佑開口前都得思量著:這個教了吧?能說吧?這個沒教吧?不能嘴欠吧?

  不多時,把這些個都“學會了”,她也累得想打瞌睡了。姜氏看她蔫蔫的樣兒,也舒了一口氣:累了就好,睡吧,別想些亂七八糟的。

  顏神佑要知道姜氏在想什麼,必須喊三十二個冤,她才沒有想亂七八糟的呢!

  縱使不知道姜氏想什麼,顏神佑也越來越老實了,除了功課依舊學得很快,話卻漸少,人也更加安靜了。看得姜氏十分欣慰,思忖,這過年的時候,各家走動得都比較頻繁,顏肅之年前又長了一回臉,一家三口或者是隨著府裡應酬,或是自己走些親戚,比如姜氏的舅家一類,正好為女兒揚個名。

  她還真是與顏平之想到一塊兒去了,顏平之覺得自己過年受了氣,更是一刻也不想耽擱地佈局。初二回家,晚上就去了顏啟的書房,父子兩個關起門來說了大半個時辰,顏平之心滿意足地出來了。

  自第二日起,不知怎地,就有些話傳出,里外都是說顏平之的女兒聰穎大方。顏啟更是親自上陣,家中擺年酒,公然對著來赴宴的鬱陶、趙忠等人說:“我這孫女兒是極好極好的,她生時,我還夢著仙人與我一塊美玉哩。果然聰慧異常。”

  趙忠自然是樂得聽他外孫女兒的好話的,鬱陶端著個酒盞,借喝酒的姿勢掩了臉。還不敢真喝,他怕喝了會噴。暗忖:這不是……想訂娃娃親?不行,必須不行!他兩家要親上做親便罷了,要打我家孫子的主意,那是一萬個不答應的,要是另兩個孫女兒,倒是歡迎。

  鬱陶決定,拼命灌自己的酒,爭取在一刻鐘內把自己灌得像醉了!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顏啟這麼天才,能把主意打到剛出生的皇子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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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廂,姜氏也帶著女兒跟顏肅之四處走些親戚。顏肅之沾了霍老先生的光,四下走動,頗受了些禮遇,有效地遏制了病情,表現得像模像樣兒。他本就生得好看,過年出去,姜氏將他一打扮,絳袍紗帽,寬袖長裾,騎在馬上著實被圍觀了一回。少時他也長得好看,只是總有些瑟縮,如今整個人都會展開來了,越發顯得玉樹臨風,飄逸灑脫。

  姜氏看著,也覺得有了些面子。

  更兼顏神佑比較給力,教的拜年的話兒、該行的禮,都一絲不錯,十分得體。姜氏的舅舅、舅母等人看了,都說:“果然是你們,方得寧馨兒。”姜氏也暫時將顏肅之不靠譜的地方給忘了,輕快地笑了起來。

  美中不足的是顏肅之,他外頭逛一圈兒,頗為暢快,正思多走動幾日。不幸大街上遇到舊日老師,這位老先生平日里因他用功,倒對他不錯,自他犯病,還說過他兩回,在他心裡,這位先生比親爹地位還要高那麼一絲絲。今日一見著他,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了起來,不知為何又生出一絲羞愧,掉頭就走,跑得比他爹要揍他的時候還快。自此,便宅在家裡不肯出門了。

  除此之外,這一個年,諸人卻是十分之忙的。

  楚氏要跑的地方並不多,反比兒媳婦們輕閑。等閒小官兒家的年酒不須她去,她娘家又離得遠,顏家也沒什麼親戚,不過在家開幾回酒宴而已。哪知這一日,顏氏又來看她。

  楚氏奇道:“你大著肚子亂跑個甚麼?”

  顏氏道:“阿娘,我聽著件奇事呢!怎麼有人說,老三家的丫頭倒聰慧起來了?還什麼夢到仙人贈玉?我這做姑母的,好有二年了,怎地沒聽說過?”

  楚氏冷笑道:“一起子蠢貨想出來的餿主意,也值得你不顧身子巴巴地跑過來?我已知道了,這話還是自咱們家傳出來的呢。”

  顏氏道:“我豈不知呢?真夠丟人的!神佑如何,我們有眼睛的都看著,便是福慧,也強她百倍。三個丫頭,又不是沒有旁人見過,他們怎麼說旁人都不知道。如今這般做,真是叫人看笑話。”

  楚氏喃喃地道:“自己作死,卻須怪不得旁人。他們不好,與你何干?也值得你動怒?”

  顏氏張張口,被楚氏一擺手,把話壓下了,只得眼巴巴等楚氏訓下。楚氏道:“你便只當有三個兄弟罷。哼!”

  顏氏唯唯,依舊有些個不解:“那個,好歹也是……”

  楚氏噗哧笑了出來:“傻丫頭!你娘可曾說過無根的話?”

  顏氏總覺得她這母親有些個神秘莫測的,暗道,也不將話說明白了,卻又畏於母親積威,並不多問。楚氏道:“夫唱婦隨,我總要幫他一把的。”

  顏氏愕然。

  楚氏冷冷一笑,顏啟的想法,鬱陶猜錯了,楚氏卻是一猜一個準的。尋常誇讚,用得著編這種神段子?顏啟自發家,就好站隊,楚氏看得真真的。這對兒父子,真是太天真了!旁的不說,拿這三個女孩兒一出來,不提顏神佑這個一眼就能看出聰慧來的,便是顏希真,也強出顏靜姝八條街去。

  “別看孩子還小,不到兩年,能看出什麼來呢?卻不知道,這孩子打一落草,前程就已是定了的。你自家也要看顧好孩子,三歲定終身,誰好誰壞,一望即知。”

  顏氏唯唯,只恨自己沒膽多問一句。不過,很快,她就見證了楚氏的斷言。

  ————————————————————————————————

  楚氏正月末要做生日,她還真不介意幫這對父子一把,給顏靜姝一個展示的機會。祖母做生日,自然是孫子孫女兒一齊出來的。巧了,都是能走能站能說話的了。

  楚氏生日之前,三家都在教兒女,教的是如何賀壽。縱以顏平之於楚氏有心結,趙氏與婆母十分不對盤,也不敢在這時節出亂子。趙氏一字一字地教了顏靜姝“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又教她磕頭。顏靜姝也是一歲半,話能說了,雖然不甚清晰,這行禮磕頭還是穿成個球的時節,太難為她了!

  顏神佑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相差不到一個月的難姐難妹,天天趴地。倒是學話顏神佑毫無壓力,如果不是怕被姜氏當問題兒童,她還能再自己加上一句“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到了楚氏生日這天,楚氏早放話,趙氏有身子,不須多操勞,只管帶好孩子即可,將家務交與長媳與次媳。這兩個做起來駕輕就熟,來飲宴的賓客自是看在眼裡。柴家、姜家、徐家、趙家等姻親也到了,鬱陶夫人亦說楚氏:“得此佳媳,實乃一大快事。”

  繼爾拜壽,並非所有壽宴,都要將子孫拉出來當眾拜壽的,多半是自家人先拜完了。到了正日子,晚輩皆要忙碌待客,至如小孩子,懂事又年長的方叫出來展示一二,幼小的為防其年幼不懂事哭鬧,不抱出來都是有的。豈知楚氏偏偏要將孫兒孫女都叫出來,諸人便留神看這三個女孩兒。先上來的顏希賢,居然不如三個妹妹得人關注了。蓋因顏啟行動力非凡,將他三孫女兒吹上了天,不由人不好奇。

  此事顏神佑並不知曉,只與堂姐堂妹搖搖擺擺走到楚氏面前,往拜墊上一趴。一齊說著賀詞。

  顏氏留神看著,便笑了,顏真希在正中間兒,往上走之前看了母親一眼,及拜完,又看母親一眼。顏神佑居左,自始至終,目不斜視,及拜畢,方衝著姜氏笑了一回。顏靜姝卻是時不時要看趙氏,話是說了,禮也行了,看似並無不足之處,卻比這兩個堂姐給比下去了。

  直至此時,顏氏方才明白,何以楚氏說“孩子打一落草,前程就已是定了的”,孩子如何,得看母親。一句粗話“爹矬矬一個,媽矬矬一窩”,小時候孩子不懂事兒,靠的是母親言傳身教。如果說顏神佑算是早慧的另類,不具備可比性,顏真希真真兒的反映出了親媽的素質。小孩子定不定神,那是天性,卻也是後天教的。顏靜姝這般樣子,與兩個堂姐一比,往小了說是年紀小不定真,往大了說,就是性情不穩。與傳說中那麼高大上的形象,嚴重不符!

  顏氏想此節,再看賓客,內裡有明白人兒早看出蹊蹺來了,再配著顏啟放話一比對,就知道這又是那個偏心得天下人都知道的車騎將軍要出昏招,都撇了撇嘴。心裡又暗樂,未來三個月,就指著這個八卦過活了。真是難為顏啟了,一把年紀,還硬要將最扶不起來的爛泥鍍個金。真個為顏平之鞠躬盡瘁,不知道他有多稀罕顏平之的生母呢。

  楚氏還沒停手,喚三個孫女兒見幾個“通家之好”的長輩,比如趙忠的老娘,比如鬱陶的妻子蔡氏。此時,堂姐妹三人就顯出更大的差別來了。顏神佑說話最清晰,與堂姐是一個梯隊的,顏靜姝也許是被母親管得怕了,就顯出怯來了。

  如是者三,該看出來的,都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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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 01:02:29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結兩姓之好

  楚氏做一個生日,將三個孫女兒一齊捧出,孰優孰劣,人心自有公論。縱以“此時年紀尚小,日後或可調-教”的厚道人,一看趙氏,也有些猶豫了。趙氏生得漂亮,一打照面兒絲毫不覺得她不好,然則聯繫起她的行為來,諸人又將那好感給壓了下去。有這麼個娘教著,難吶!

  柴氏與姜氏對望一眼,俱各平靜,吩咐了乳母將孩子抱下去。楚氏也不多攔,畢竟小孩子,設若呆得久了,萬一遇事哭鬧起來,反而不美。唯趙氏覺得有些奇怪,卻又想不出哪裡不對來。

  楚氏心裡舒暢,主人家心情好了,氛圍也就活潑了起來。應邀來的就沒幾個沒眼色的,趙老娘不算,然而她年紀也大了,頗鬧不起來。趙氏心情是不太好的,她生母又沒能得到邀請,偏偏顏平之還支持楚氏這般做法,令她只能把滿腹怨氣嚥下。琢磨著,如何能將她娘給扶正了,想來這種有利益、出頭露臉的事兒,顏平之應該不反對的。

  這一席酒吃的,也是賓主盡歡。姜氏小有不足,蓋因母親席未過半便要回去——姜父喪未及三年,家眷不適合在這等場合歡樂。

  一時宴散,回來車上,鬱陶的妻子蔡氏便掩口而笑:“那家裡,又丟人了。”

  鬱陶因裝醉,被抬到妻子的車上,此時哼唧道:“休說人長短。”

  蔡氏哼他一聲:“你知道得真多。”

  鬱陶無奈地坐了起來:“下官失言,夫人恕罪~”

  蔡氏“切~”了他一聲,正色道:“顏車騎又想做什麼了?”一面說,一面就手給他擦臉,“你今天又遇著他生什麼事了麼?我看著不大像樣兒。”楚氏今日略使了些小手段,蔡氏倒是能看明白,只是暗自納罕:何以忽爾如此?

  鬱陶伸了臉讓她擦,擦完了,順手取過車上備下的一壺蜜水來,自拿了個杯子倒了一杯喝了。嚥下去,才鬱悶地道:“可不是麼,我這位顏兄弟,又要胡來了。”

  蔡氏便問:“可是他整日沒口子地誇讚他家三房那個孫女兒的事?恐怕不止這些個。”

  鬱陶對這妻子卻是敬重的,更兼他猜的是顏啟要為顏靜姝尋個好婆家之類,不免將自己的猜測說了,言罷,又囑咐道:“他也不是全然糊塗的人,怕是為了設若自己有個萬一,給他家三郎這一家子好有個交代。結個好親家,也是多條路。否則……”

  蔡氏聽了,冷笑一聲啐道:“呸!他還不糊塗!他簡直愚蠢透頂!他那個心愛的兒子若是有朝一日身敗名裂了,都是他害的!”

  鬱陶因自己起自寒微,雖知自己有主意,然於許多細務上頭,還是有些照顧不到,是以深敬妻子。又因妻子處事也頗為周到,愈發樂得聽她在這些事情上頭的見解。便問:“夫人何出此言?”

  蔡氏嘆道:“總有些個男人,自以是一家之主,自家做甚麼便都是對的了。豈知……唉,我且問你,他四個兒子,為甚只管這一個?另三個他可管了?一樣的兒子,細論起來,那三個人品還更貴重些兒,他為甚不管?”

  鬱陶有些尷尬地道:“許是憐他幼年喪母?”

  蔡氏面上登時改了顏色,直啐到了鬱陶臉上:“呸!你這是還沒醒酒呢?阿楚現今活得好好的,他怎地喪母了?正是你們這些男人這般想,才將事情做壞的!顏三郎只有一個母親,就是阿楚!似你那顏兄弟這等想法,平日里能不帶出來?一帶將出來,那三郎能掩得住心事?”

  鬱陶被老婆啐了一口,也不惱,卻不由冒出汗來:“你是說?”

  蔡氏嘲弄道:“打小兒怕阿楚待他不好,一絲手也不肯松,生生弄得母子離心。休要管三郎是打誰肚子裡爬出來的,母親只有一個。我知道你要說她杖斃了吳氏,那又如何?一侍妾耳,與小郎君何幹?阿楚杖斃了她,就是存著保全闔家顏面的心思,也是為了保全三郎。她是當三郎做兒子的,若無人挑唆,禮法世情,三郎也只能與她母慈子孝,豈不兩相便宜?前二年,阿楚連二郎的實職都允讓與三郎了,做得還不夠?現在可好了,離心離德,你那好兄弟還做夢呢。”

  鬱陶一點即透:“如今他又這般待這小三娘,豈不是……重蹈覆轍?”

  蔡氏一撇嘴:“這人要上趕上尋死,攔是攔不住的。有那樣的父母,又有一個不清不楚的祖父,我看她長不好,日後婚事怕是難了。他也怕自己一朝不測,留下顏三郎一房沒人管?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都說他是個聰明人,我看吶,差遠了。”

  鬱陶擦了把汗:“夫人說的是。”

  蔡氏看他這乾巴瘦的樣兒,現在看他還是醜,可這男人,真不是靠長相的。當初都說楚氏嫁得不錯,這幾十年過得委實不好。另一位叫人羨慕的人,此時已身死家消了。忍不住拿手絹兒給他擦了:“郎君,他們的破事,你少管。最難斷的是家務事,你便是與顏車騎好,也得看看道理才是。”

  鬱陶道:“夫人說的是,我便不管。我也不想與他做親家了,不夠亂的。”他與顏啟、趙忠自是武臣派,平素關係不錯,雖然有競爭,卻也有些守望相助的意思。然而說到做親家,那又是另一個標准在衡量了。

  蔡氏笑道:“我卻不這麼想,倒想與他做個親家,咱們五娘也到了及笄的歲數兒。你看?”

  “顏家四郎?”

  “正是。”

  “好!”

  “這般痛快?”

  “哪能不痛快?聖上兩個公主也到年紀了,他又養下了皇子,這……將來且有得亂了呢。”

  蔡氏抿嘴兒一笑:“朝堂上的事情郎君看得明白,我便不多言了。”

  鬱陶忽然想起一事來:“方才夫人說……看著不像樣子?”

  蔡氏道:“阿楚將三個孫女兒一字擺開,我等看得明白。這一個真不如那兩人個,如今我倒是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孩子如何,各家自己看,免得為傳言的好名聲所誤,結親結出仇家來。”

  鬱陶苦笑道:“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蔡氏道:“休問旁人家了,你若答應了,我出了正月便向阿楚提親。”

  鬱陶卻又猶豫了:“四郎是她所出,會不會……咳,想求娶個世家出來的女孩子?”

  蔡氏噗哧一笑:“你放心,我有數兒。”

  ————————————————————————————————

  蔡氏果然心中有數,猜也猜得極準,出了正月與楚氏打了個照面兒,將話頭兒一遞,楚氏便慨然應允。蔡氏回家說與鬱陶,鬱陶出面跟顏啟再一說,兩下都樂意,敲定。

  兩下里尋了人來占卜,定下了四月裡的吉日定親,當面兒卻是楚氏拿一雙羊脂玉簪插在了鬱五娘的頭上,定下了這個兒媳婦。鬱五娘是楚氏常見的,雖是女兒,卻長得不像爹,楚氏對她的家教放心,對她的長相,也是十分放心的。

  柴氏與姜氏都略有些兒納罕,以她們兩個的出身,嫁入顏家算得上是低嫁。然而在她們看來,以婆母的心性,再艱難,也該與小叔子尋一名門淑女為妻。鬱五娘母親出自名門不假,可父親他是個草根。完全不像是阿家的風格嘛!

  兩個人都不是沒有城府的人,暗自嘀咕一下便罷,不管她們樂不樂意,除非鬱五娘得急症死了,這個顏家媳婦,她當定了。

  唯有趙氏頗為開心,無他,兩個嫂子都是名門之後,她一個新貴的女兒顯得十分另類。現在好了,鬱氏也是草根出身呢。雖然鬱氏父親官職比趙忠高,這讓趙氏有些彆扭,然而鬱陶的官兒不止比趙忠大,比顏啟也大啊!趙氏暗想,這個弟妹可以拉攏一二,若有事,她娘家的身份或可一用哩。

  只恨不知鬱五娘脾性如何,不好預先應對。

  顏啟等一同起家的武人,做了高官之後,也弄個“通家之好”,然則楚氏、蔡氏心裡明鏡兒一般,是不肯令自己子女與趙家“通家之好”的。兩人都養著女兒,不可能來個“通家”被趙家兒子隨便看的。更不願自家兒子與趙家養出來的女兒早見面,弄出不好的事來。

  是以顏、鬱互知,而趙不知顏、鬱。

  顏淵之要定婚,楚氏是母親,必得忙。柴氏是長媳,要相幫。姜氏因此事場面並不十分盛大,見婆母與大嫂得心應手,每日但應卯而已。餘者便是教導女兒。

  顏神佑過年時候的神表現令姜氏頗為憂心,聽取了母親的建議,姜氏決定給女兒找些事做,免得她走個歪路。所教者,除開識字、唸書,又多了些認物。姜氏自己,也從嫁妝裡摸出了紡車,每日里搖幾把,紡個線給顏神佑看著。

  顏神佑初見紡車,十分驚奇。她是真沒想到,在顏家這樣的家庭裡,姜氏還要紡線。更離奇的是,姜家也不是窮人家,姜氏怎麼學會這些個的?還是……現在她們的生活必須要自己動手了麼?

  顏神佑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衣食住行,穿的不用說,光鮮亮麗。吃的,她如今不特吃奶,還可飲些流質食品。米湯都喝得少,常喝肉湯,內長牙,還吃爛爛的肉糜。大冷的天兒裡,啃不了果子,卻有真現在榨果汗喝。住的就是現在這個樣兒了,點了炭不用說,還有熏香。行的是牛車……

  完全不像是“勞動改造”的樣兒啊!

  姜氏見她對著紡車出神兒,竟鬆了口氣,覺得女兒必定是能被教導成淑女的。至於女兒她爹,她爹又不見人影兒了,姜氏也不管顏肅之了,總之他做事雖然叫人哭笑不得,似乎還有些底線。

  將女兒抱到身側,一面搖著紡車,一面對女兒道:“這個是紡車,能紡線,線能織布。”又叫阿方去帶人裝織機取了來,與紡車、書箱等一齊放到西里間———這是姜氏平日里當做書房教導女兒的地方,正房三間,正中堂屋,東里間兒住人。

  顏神佑這才恍然大悟:這是在教我啊?!臥槽!哪家規矩這麼兇殘?特麼穿成個官三代、富三代,還要學紡紗織布?

  不過,只要姜氏教了,她也就看著。反正吧,現在也不用她去做,她只要偶爾趁著姜氏歇手的時候吃力地搖著紡車,搖兩下,姜氏就會開心,阿圓就會表揚她。然後就會被攔下來,每當此時,阿圓就會說:“人才與這紡車一般兒高呢。”

  日子也便這麼過了下去,到了二月裡,一架小巧的織機已裝好,姜氏每天都要織上那麼一兩寸布。這個顏神佑就只有旁觀的份兒了,她的文化課程也變成了每天看各種瓶瓶罐罐——據姜氏說,這些是禮器。

  有些是祭器,拿不來看,只好弄些圖來看。姜氏還跟她講些等級用器的不同,什麼品級的人吃飯用什麼東西。這麼些個東西,後世只能在博物館裡隔著玻璃看,有些還只是仿品。阿米豆腐,什麼鼎、鼐、簋、鬲……之類的吧,字她都認識,可樣子她不認得啊!光知道個大小了!

  顏神佑苦逼兮兮地學著這些據說十分有用的知識,還要學著分辨各種祭品。這會兒才知道,什麼五穀、酒水、三牲……都能擺出來。

  到得三月裡,顏肅之生日,他終於回家了。楚氏也給他安排了一頓生日酒,他倒也回來吃酒了。神經病之所以是神經病,就在於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犯病,哪怕是他自己的生日,他也不在乎。思及此,顏平之父子也不生事,趙氏吃夠二房的苦頭了,也偃旗息鼓。

  顏肅之這個生日全家居然過得雖不熱鬧卻也和諧。

  顏神佑認認真真給他拜壽,打心眼兒裡覺得這個爹是個神奇的人物。這等神一樣的男子,是絕不能得罪的。顏肅之估計當時沒犯病,頗給她面子,聽她念完簡單的拜壽詞,還很開心地從袖子里東摸西摸,摸了把小匕首給她!

  東西摸出來的當時,姜氏臉都嚇白了!一步就跨了出去,她這輩子就沒跨過這麼大的步子!結果她那個傻閨女還樂呵呵地接了,還說:“謝阿爹。”差點沒當場j□j!顏肅之還高興呢:“這是我跟你唐叔父那兒搶來的,好東西,是他那倒霉舅舅給他的,便宜你了。”

  姜氏搖搖欲墜。

  除了這個小插曲,一切都還蠻正常的。便是已經生下了次子的顏氏念著二弟的生日,又送了重禮來,顏肅之聽了,也沒犯病。

  直到四月裡,顏、鬱兩家放了定,還是很正常。

  更正常的是,國家缺了很久的大將軍,終於有了人選了。米丞相建議,以驃騎將軍鬱陶,進位大將軍。

  顏啟呆愣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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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 01:02:43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皇帝的心思

  米丞相作為諸臣之首,向皇帝建言,通常情況下,皇帝哪怕不同意,也要委婉地拒絕。眼下,皇帝明顯是要給米老頭這個面子,他點頭答應了!還讓中書舍人就近擬旨。今日當值的就是顏孝之。顏孝之不敢拒絕,當時領命,根本不敢去看他臉的臉色。

  顏啟千沒想到,萬沒想到,心心念念的大將軍職位,確定了!

  可他一點也不開心。

  這種“女友結婚了,新郎不是我”的橋段真是見著傷心、聞者落淚,更憋屈的是,在顏啟這裡,還要加上一句“新郎不是我,是隔壁比我醜、比我窮的王二麻子”。

  顏啟驚呆了!捧著個笏板,他半晌沒回過神兒來。直到周圍的人都動了,頗有些議論紛紛的意思,他猛然醒悟——大將軍之位已定!還有些人往他這裡看來,他連忙調整了表情,對鬱陶點頭示意,表示恭喜。旁邊的趙忠也有些鬱悶,他也自覺是大將軍的有力競爭人選吶!

  難兄難弟眼神兒一碰,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不服氣。顏啟心道,你家裡亂成那麼個樣子,還想什麼好事呢?卻不知,這米丞相等人的眼中,也是這麼看他的。鬱陶聽了這任命,不得不離席請辭,請皇帝“另擇賢者以當之”。

  這也是應有之義,但凡這樣的,多半要謙虛一點。鬱陶這裡更有一種顧忌:顏啟、趙忠等可都盯著這個位子呢。

  皇帝自然是不許的。

  他是想過了的,鬱陶忠厚耿直,當初先帝時,三個年長的兒子拉攏各種實力大將,唯有鬱陶不為所動。這事兒就跟聊齋故事似的,甲有一妻一妾,乙總愛調戲人家,妾與他眉來眼去,妻不為所動。甲死,妻妾無所依,乙要從中擇一人娶為妻。眾人皆以他要娶有舊情的妾,他卻娶了那個不理他的妻。問原因,不外一條:調戲別人老婆的時候,希望她是盪.婦,等自己娶老婆的時候,是絕不肯娶個盪.婦的。

  皇帝自然也是一般的想法。趙忠略蠢,家裡也亂,這個是客觀事實,皇帝自然不考慮他。顏啟麼……半路從先帝那裡暗搓搓地投靠了他。注:當時正經的繼承人是哀太子,不是封王的今上。

  皇帝最不厚道的地方就在於,他在培養弟弟們的時候,是保持克制地讓弟弟們跟這些實權大將們接觸一二的。鬱陶還是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兒,跟誰都保持著友好的安全距離。趙忠是瞅誰順眼就跟誰喝個酒,不順眼就不理。顏啟這貨,四處投緣兒!說來這都是皇帝安排的,用意也挺明確,觀察一下哪個弟弟受待見,也是個加分項。

  一開始沒想到要釣魚執法的,這些弟弟的年紀足夠當他兒子了,算算年齡,剛好接班兒。哪知他又生出親兒子了呢?以前那些記錄,就要換個角度來看了。

  於是,鬱陶勝出!

  再者,今上也想得明白,武臣們這好有二十多年了,與諸王接觸也得有近十年了,交情已經產生了。想扶植兒子,還得要世家,要名士,要清流,要那些守禮法的人。當然,誰拳頭大了,誰就說的算,這個拳頭大的人,他要好好選。就是鬱陶這個有節操的人。

  這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想想他當初是怎麼對哀太子和臨川王的血脈的,皇帝就覺得自己兒子比較值得擔心。無論如何,皇帝是除非沒了兒子了,否則不會讓別人兒子繼位,繼位,也要先過繼才行。禮法如是,人心如是。哪怕兒子會是傀儡,弟弟可能是明君,那也不行!兄弟或者侄子當了皇帝了,他算什麼呢?完全不符合畫風好嗎?

  兒子年幼,世家或許還開心呢!這也是皇帝自我安慰的一個理由。只要活著,佔據正統,總有翻身的一天,活著的人裡,沒有比他這一系更正統的血脈了!

  無論如何,此事已成定局!

  丞相建議,皇帝首肯,滿朝也沒有人有理由反對,顏孝之匆匆起草了委任狀。接下來諸如將鬱陶的行頭、儀仗之類從驃騎將軍的標準提升到大將軍的標準,都是應有之義。又有其屬員配備也是要擴招的,老婆的待遇也是要提升的等等,都不在話下。

  鬱陶還得在家裡開個宴,招待大家開心一下。總之,大殿之上,充滿了歡樂詳和。

  ————————————————————————————————

  顏啟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家了,回來之後,死活不明白為什麼!他還是有一點城府的,並不曾衝出去問外人,回來先召了兒子們——顏肅之白身、顏淵之未出仕,不算,召的就是長子和三子。

  先問長子:“聖上可露出什麼口風?”

  顏孝之搖頭道:“不曾,至少,不曾在兒面前提起。”

  又問三子:“三郎怎麼看?”

  三郎……三郎要是能看出問題來,還用他二哥讓個職務給他嗎?

  便是顏啟自己,也沒想明白,想問幕僚,才發現他的長史一直從缺。其他的人他比較熟,但是水平他又信不過。不得已,他決定去請教一下老婆。楚氏好歹是世家出身,大概能明白同是世家出身的米丞相的思路?

  楚氏聽了消息就笑了,意料之中的事情,自是要微笑以對的。

  聽侍婢回報,說顏啟來了,楚氏皺一皺眉頭,還是出迎了。先問顏啟可曾用飯。

  顏啟道:“氣都氣飽了!”

  楚氏一揚眉:“誰又氣著你了?縱有氣,也不能不吃飯的。”便命擺飯。

  顏啟胡亂扒了兩口,聽楚氏說著要給新親家道喜的事,心裡無限憋屈,忍不住把筷子往矮桌上一拍,飯碗往矮桌上一頓:“怎麼就是他了呢?!”

  楚氏看著他一面噴飯一面說話的樣兒,心裡一頓的噁心,聲音還是不急不徐的道:“怎地不能是他了?他本就是驃騎將軍,再升一升,也是應有之義。”

  顏啟瞪大了眼睛:“這話是這樣說的?”

  楚氏微笑點頭:“不然呢?哦,對了,驃騎將軍缺了,不知是誰頂上呢?”

  顏啟恨恨地道:“愛誰誰!”

  楚氏這裡問不到內容,顏啟又回前面書房睡去了。顏孝之卻來跟他親媽道晚安來了,同時,他也問了跟顏啟差不多的問題:“為何是鬱驃騎?凡晉升,未必全是要循序漸近。趙不檢點,也還罷了,何以阿爹——”

  這就是當人兒子的跟當人老婆的區別了,哪怕是親母子,看問題的角度也是不一樣的。楚氏冷笑道:“他又檢點了?他要檢點了,那位想要記成嫡子的愛兒,又是哪裡冒出來的?”

  顏孝之啞然,忽然覺得他爹這是被皇帝給坑了。不是皇帝給吳氏站街,顏啟也只是一個“年輕時不懂事兒,現在雖然不是完全靠譜但也還說得過去”的新興草根,草根開始的時候不懂禮法,那是正常現象,不是嗎?可皇帝一出現,顏啟的形象就定格了。還有唐儀,去年還鬧了一出……

  “可鬱驃騎,他……形容委實不甚偉岸。”

  楚氏認真地道:“若有一人,必是鬱大將軍。”

  顏孝之默然,跟楚氏告退,走了。

  顏啟再羨慕嫉妒恨,還得坐得特別陽光地給鬱老弟道喜。來的賓客都說,這兩家親家結得好,鬱大將軍雙喜臨門。弄得顏啟憋屈不已,更憋屈的是,他那討債鬼的二兒子也來了,跟唐儀兩個,一吹一捧,盡說鬱陶的好話去了。

  這兩個貨,都生得美貌,收起無賴相,那形象氣質特別好!相當撐門面。

  ————————————————————————————————

  顏肅之做的這些個事兒,姜氏母女兩個都不想知道,現在,她們面前擺著一道大難題——顏神佑要怎麼辦?

  話說,作為一個偽兒童,還是個表現得相當聰明的偽兒童,為了光明的未來還不能裝傻。顏神佑就與同齡人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這既讓她的堂姐妹們顯得相當地不聰明,也讓她沒有了玩伴。

  照楚氏的計劃呢,孫女兒是該一處養的,集中培訓嘛,一般聚族而居的,大多如此,男孩子就去家學,女孩子就在老祖母這裡。當然,如果顏啟還跟當年似的,生怕三房吃了虧,特特找了其他人來看顧這心愛的小孫女兒,也由她。

  可問題來了。

  顏靜姝因著顏啟與顏平之的那點子計劃,被看得像眼珠子一樣地“悉心教導”。顏平之還特意從外面找了個有文化的女先生來教導她,這女先生來歷也不凡,乃是今上登基後所立皇后娘家流落出來的。皇后娘家因事敗落,她就出來胡亂教幾個學生。

  楚氏面前就只剩倆孫女兒,這倆也有意思。顏希真是真的不笨,架不住顏神佑這貨開了掛。心智比較成熟就不說了,基因還特別好,基本上過目成頌!兩個學生進度不一樣,沒法兒教啊!

  比如背個九九表,顏希真背上三行,顏神佑就算打瞌睡也能全背下來。比如認個禮器,這個顏神佑開過小灶,一認即明。最坑爹的是,哪怕把她跟她堂哥堂希賢放一塊兒,除了體能,其他方面她都穩壓堂兄一頭。

  真是機智到沒有朋友……

  不得已,楚氏只好每天把兩個親孫女兒早晚弄一塊兒玩耍,其餘時間各找各媽,去學習!由於柴氏承擔的家務比較重,顏希真很多時間就跟她哥一起,在楚氏這裡了。顏神佑就跟著姜氏,回去一對一教學。

  如果顏肅之正經一點,有這樣一個閨女,真是不用愁。問題是,顏肅之不止是不正經,他還不正常!姜氏覺得,這女兒的婚姻,多半還得倚著大伯,讓女兒跟顏希真姐妹倆一處相處,培養感情也是不壞了。可眼下,她還真捨不得讓女兒扮蠢!

  顏神佑……她苦惱的是,什麼時候能上學呢?她比較傾向於早點有個正規的老師教一下啥的,可是不能單為她一個人請個老師。如果等顏希真,再等,十年之內也等不到一塊兒去好嗎?可是不等,她也沒什麼發言權吶!

  就在母女倆為難的時候,趙氏要生了。她生上一胎,是顏平之的乳母照顧的,老乳母在顏靜姝沒過周歲的時候就死了,現在這一胎沒個看護了,她的生母便吹枕頭風,從趙家弄了個心腹的婆子過來。

  顏平之與趙氏拜了許多神仙,算了好多回命,都說是男孩兒。沒想到一生出來,居然又是個女兒!趙氏洩氣不說,顏平之也是鬱鬱。

  顏肅之卻開心,聽了消息之後,還跑回來恭喜了一回。顏平之只得忍氣接下了。

  好在顏肅之當時正開心,沒再刺激他,反而來與姜氏說話:“阿唐要訂親了,我須去,你也帶著神佑一道去!”

  姜氏一口老血:“新婦何人?”

  顏肅之道:“御史蔡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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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 01:03:09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神奇的女人

  唐儀其人,從來就沒務過正業。讀書,從不好好讀,習武,幾乎從沒練過。倒是鬥雞走狗、尋花問柳,他是樣樣精通。相較之下,他的病友顏肅之在生命的前半截真是個好孩子。允文允武,恭謙有禮。

  然而就是這麼兩個人,卻是不務正業的那個一帆風順,除了爹早死,再沒任何不如意的地方。認真奮鬥的這一個呢,有個爹還不如沒有,從小被打壓著長大。

  長大之後,論官職,唐儀生是長公主的兒子,天生身上就帶著品級。更不要提他還有那麼個不肯吃虧的娘,他娘跟皇帝關係還特別好,輕輕巧巧,就做了個御史。越國長公主讓他做御史的原因,乃是因為嫌別人嘮叨,讓兒子做御史,至少御史不好刻薄她兒子。要說這樣肆無忌憚的安排親信的行為,必須被參得頭破血流。可誰叫他姓唐呢?

  堂堂名門弟子,長得還特別能裝門面,想打擊他,不但要扛住一個潑婦長公主,還得扛住唐家!算了,就他吧……

  反觀顏肅之的仕途,真是一把辛酸淚……

  便是這婚事上,顏肅之也是諸般不順。唐儀倒好,十分順利。他的前程是有的,他的姓氏也很高貴。之前沒結婚,乃是因為他嫌煩,死活不肯結。他娘開始是由著他的,可眼下他都二十了,不能再由著他作反了。於是,越國長公主聽取了唐儀他大伯、鴻臚寺卿唐證道的建議,壓著他結婚!

  唐儀這貨本來不願意的,後來見到了顏病友,一想,據說顏病友的閨女特別聰明可愛。心底就有點癢,也想生個可愛的閨女出來。轉念一想,自己跟顏病友關係這麼好,就算生個兒子,也可以做個兒女親家,長長友友地相親相愛下去。大好!

  他就答應了。

  他與顏肅之不一樣,他是名門子弟,一旦要結婚了,至少門第上是不用被挑剔的。巧了,他常年作亂,但是跟顏病友恰做了一件好事——幫了霍老先生。他的頂頭上司御史大夫蔡峰一看,這貨真不愧是名門子弟,平素不拘小節,放蕩不羈,然無虧大節。可嫁!把孫女兒嫁給他了。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顏肅之這裡呢,也為好病友高興,答應了病友,要過來幫襯。顏肅之到日,與這準新郎一處站著,比準新郎的堂兄弟們靠得還近。居然也無人提出異議,反是看顏肅之這貨生得特別好看,與唐儀一處站,又吹捧一下唐家名門,再贊一下顏肅之他舅家。

  唐證道一點也不避諱地說:“真是聯璧啊!”連他侄兒一起吹噓進去了。唐證道今年五十好幾了,鬚髮都花白了,看到唐儀結婚了,真是特別開心!他跟趙國長公主吵了三個月,終於將唐儀的定婚儀式擺在了唐家而不是長公主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終於能對得起早死的兄弟了。看顏肅之的表情也和緩了很多,無他,唐儀一向不著調兒,跟顏肅之混了之後雖然還是不著調兒,但是……好歹做了件好事。就這麼著吧。

  顏肅之攜著姜氏一起來的,姜氏對於登唐家的門,真是一點排斥都沒有。說起來,唐家跟姜氏的娘家還有點遠親。姜氏有個堂叔,娶的就是唐家的女兒,只不過一家子都在外任上,很少見面罷了。

  然而顏神佑卻被留在了家裡,她年紀太小了,且姜氏不想她在這種場合被關注——不合時宜。

  到了唐家,這一對夫婦果斷受到了歡迎,越國長公主還拉著姜氏的手,特別親熱地說:“你來啦?可好了,今日可要藉顏小郎一用呢。”

  越國長公主看好顏肅之,當娘的哪有不為兒子著想的呢?唐儀生來就這副脾氣,越國長公主又疼他,只是她這嫁來嫁去的,難免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就更慣著他了。想著唐家的雖然是唐儀的堂兄弟,可是她總覺得有點不可靠,跟她兒子不投脾氣。現在好了,有了個顏肅之,橫看豎看的,小模樣兒都很喜人。

  越國長公主跟顏啟有仇,但是跟顏肅之沒仇啊!唐儀還天天給他這病友說好話,什麼顏二狗不是東西,苛待親兒之類的。越國長公主是越看顏肅之越滿意!

  好,就他了!明天就到宮裡給他弄個官兒去,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

  顏神佑沒跟著爹娘一起出門兒,理所當然地被楚氏抱過去照看了。有時候,姜氏看不明白她這婆婆在想什麼,然而,禮法情面上的事情,楚氏還真是一點都不曾有過差錯的。是以姜氏相當放心地將女兒交給了婆婆,自己跟著顏肅之應酬去了。

  顏神佑對祖母還是比較熟悉的,被阿圓抱了過來之後,十分熟練地給楚氏請安。只是因為依舊十分幼-齒,整個行動看起來都圓滾滾的。

  楚氏微笑著道:“好好,”她身邊尚有著長孫和長孫女兒,便對柴氏道,“便照方才說的做罷。那個婆子,不用理會她,不須她四處亂逛便是。”

  柴氏恭敬地答應了,倒退三步,方才轉身去辦婆母交待的事情。顏神佑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婆媳兩個,心道,這是哪個婆子呢?敢在阿婆這一畝三分地上亂走?想一想,答案似乎只有一個——三房使喚的僕人。撇撇嘴,顏神佑決定晚上回去跟她娘學一學話,便不再理會這事了。

  楚氏卻低下頭來,問:“二娘又學會什麼了?”

  楚氏對於這個孫女兒也是頗覺驚奇的,世上時有神童的傳聞,能親眼見到的並不多。且楚氏心裡,對於顏神佑的神奇能夠堅持多久,還是持保留態度的。世間總有許多孩子,小時候相當聰明伶俐,長大了卻未必比旁人高明。是以楚氏時不時便要問上一問。

  以往姜氏總是在跟前的,楚氏只揀些姜氏回了的內容來問,顏神佑倒是都答應了上來。餘者也不好細緻考較,倒似審問一般。倘有與傳言不合之處,姜氏面上也要過不去。兒媳不同於兒子,雖可訓斥,總要留幾分顏面。這一點上,楚氏相當地有分寸。

  今日正好,可以試上一試。

  楚氏試孫女兒辦法也是別具一格的,她取了一軸紙來,往書几上一放,一點一點地指著念給顏神佑聽:“這是天子,這是丞相……”

  顏神佑當時就驚呆了!教小朋友學官階神馬的,真的不會太早了一點嗎?幸虧她上學的時候認真聽過課,自己也有一點點地八卦研究,倒是還算熟悉。同時,她終於明白了現在的環境。

  這官制吧,在她眼裡點略亂,比如說,有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這好像是秦制,可又有大將軍什麼的,又有點像漢制了。有廷尉,跟鴻臚是一個級別的。而且……完全木有六部!這就代表著,沒有禮部,也沒有吏部,那麼,選官是怎麼選的?

  不會是……完全沒有科舉吧?

  直到此時顏神佑才有點明白,為啥她爹一副中二病發的樣子,死不肯悔改了。

  改個毛線啊?當官要靠推薦,不是考來的好嗎?她家又比較草根,估計會因名望推薦她爹的人並不多,大概要靠著父蔭,可這個父,不讓他蔭,有什麼辦法呢?而且吧,凡是這種環境下,大概齊爹的重要性跟皇帝也差不多了。顏肅之有啥出息,只要顏啟活著,讓他都便宜了庶弟,他就P都不能放一個。

  這才是真被爹坑啊!

  楚氏也沒有將所有的職位都念一遍讓顏神佑去記,實在是職位太多了,就教了中央比較重要的,地方上也只說了幾個通用的等級。至於僚屬設置,也只揀了重要的教了一點。

  祖孫兩個一教一學,時間過得飛快。楚氏是十分驚訝的,以前只知道她覺得快,沒想到學得竟然這樣快!一時心情十分複雜:這要是大郎親生的就好了。

  顏神佑的心情也十分複雜,要不是顧及到年齡,她都想問一問:阿婆,我爹是您親生的嗎?他又不能考科舉,這才得了一個官兒,您就眼睜睜看著他讓了出去?看您也不像是做不了主的人啊?這還是親媽嗎?

  可她不能問,只能憋屈著去背《公務員分級職位表》。終於,背完了,楚氏也評估完了,眼見顏神佑雖然跪坐不起來,但是站在書幾前也是像模像樣,沒有一點多動兒童的樣子,還是有一絲欣慰的。

  等姜氏與顏肅之回來,楚氏也不想見顏肅之,揮手打發他走了,姜氏還要意思意思搭把手兒,給婆母擺個晚飯。楚氏便對姜氏道:“好生教導神佑,我看她學得很快。”

  姜氏低眉順眼地應了。

  回自己住處,顏肅之已去書房了,他準備抄幾幅字給他病友當結婚禮物,又發現書法長久不練,有些退步。為了好朋友,他決定最近都在家裡苦練書法。

  顏神佑不等姜氏問,就先把今天的經歷都說了:“阿婆教我背書來,不曾與大郎、大娘一處玩。”又把教背的東西重複了一遍。

  姜氏聽了十分驚訝,愈發猜不透婆母在想些什麼了。楚氏想得也簡單,就是想看看孫女兒邏輯清不清楚,再沒有比官職更清晰的等級了,換個不清楚的,就會記岔。看來顏神佑是天生比較會歸納的那一種。

  姜氏既想不明白,便想回娘家問一問。次日便說,她做夢夢到母親,有些擔心,想帶女兒回一趟娘家。顏肅之不管這些,一揮手,同意了。姜氏便帶著閨女回了娘家。

  ————————————————————————————————

  到得姜家,姜母蔣氏有些驚訝:“怎地突然想回來了?可是有事?”

  姜氏道:“可有一件怪事呢,昨天我隨郎君去唐家,將神佑留在家裡,阿家抱了去。可阿家教她的,都很是奇怪。”

  蔣氏便問:“教她什麼了?”

  姜氏神色奇異地道:“教她認官職呢。”

  蔣氏:“……哪有這樣的?放到這樣的人家,也有教的,可也不用這麼早。這是要做什麼呢?”

  母女兩個完全猜不出來楚氏的心思,還是蔣氏說:“休管她要做什麼?你也看出來了,她更重長房,你的閨女,還是你自己帶。但有什麼異常,多與我說說。”

  姜氏答應了下來,反正是猜不透了,就權且記下罷。

  蔣氏卻問:“神佑將有兩周歲了,這般聰明可人,只生一個,你不覺得可惜?”

  姜氏一怔,十分想拒絕,又想到顏肅之似乎開始在書房練字了,又改口道:“我再想想。”

  這事兒一時半會兒逼不得,蔣氏不好再催,心道,再與你二年。你若再想不通,說不得,我只好壓你一壓了。不想離婚,頂好生個兒子。實在不行,再想旁的辦法。

  這一邊,母女兩個為難,那一頭,卻是弟弟難做。

  皇帝被他姐堵在宮裡,非讓他給顏肅之個官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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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蘿莉不愁嫁

  也許是受小時候觀摩親姐跟後媽掐架的影響,今上處事時便頗有一種“民國暴發軍閥家後院姨太太宅鬥風”。比如,他跟哀太子、臨江王鬥時,楚氏的哥哥因為反正他做得太絕,且比較認可哀太子才是正統。他就能在人家哥哥走避之後,給人家妹妹添堵。

  當年點名賞賜吳氏,一大半兒是因為顏啟是他狗肉朋友,顏啟疼小妾,他也就比較重視吳氏,聽說楚氏臭講究,便要幫顏啟拿捏老婆。另一半的誘因,便是楚氏的哥哥了。

  做了皇帝之後,對於“臭講究”的世家,他一方面要聯姻顯擺,一方面也要壓抑。他登基後冊的皇后,就是被他這麼憋屈死的,連皇后娘家,也因為他的各種不滿,搞得落敗。

  對待文士也是如此,十分想“馴化”,不馴的他就要擠兌擠兌人家。對於氣節之類,有權的時候當人家是P。等發現兒子太小,弟弟很強的時候,他又想起氣節禮法來了。

  標準的實用主義,功利得令人吐血。他要不是皇帝,不是手裡有兵,早j□j翻不知道多少回了,根本等不到後來被米丞相為首的一干禮法派惡補常識。如今倒是好了不少。

  雖然如此,他還是對顏肅之有些成見。無他,顏啟總在他面前說庶子好,顏肅之就是個對照組!正常人對一個對照組能有啥好印象?尤其在顏肅之攪了他的好事之後。

  越國長公主不依不饒的,一看皇帝的苦瓜臉,她就把兩條眉毛給豎了起來:“怎地?一個官兒也不肯給?虧你還是皇帝哩!”

  皇帝一看他姐這樣,就知道她是較上勁了,慌忙擺手:“給給給。可他是個遊手好閒的貨,他爹都說他不好。我跟大臣們沒法交待。”

  “呸!顏二狗的狗嘴裡還能吐出象牙來?誰不知道他偏心吶?!怎麼沒法交待啦?現成的官兒他爹叫他讓,他就讓了,還不夠?”

  “那不是……”

  “一句話,給是不給?”

  MD!“給!”

  越國長公主滿意了:“早這樣就不成了?我跟你說,那小兒郎模樣兒真正好哩,你外甥常說他聰明呢。”

  “切~”

  “不信叫來看看,哎,叫來看看,我叫我家大郎找他過來。他倆一準兒在一塊兒。”

  皇帝這輩子就聽這一個人的話,鬱悶地點了點頭:“成。”

  沒想到他姐又加了一句:“看得合意了,可得給個大官來做!”

  皇帝:MD!

  ————————————————————————————————

  顏肅之被找到的時候,正跟皇帝他外甥一起喝酒。叫到宮裡,倆病友自然還是醉著的,東倒西歪,你撞我、我撞你。見了皇帝,唐儀一拉顏肅之的袖子,自己先歪歪斜斜拜了下去。顏肅之也跟著搖搖晃晃拜倒。

  皇帝本來要訓斥顏肅之的,一看自己外甥也跟醉貓似的,瞄一眼他姐,只得把話給咽了下去。再仔細一看,外甥是看慣了的,這顏肅之他還真沒見過,竟比其兄顏孝之還要好看幾分。

  這一醉,頗有些“玉山傾頹”的樣子。

  見面是在偏殿,皇帝自坐一席,長公主坐於其側,倆中二病就趴在這對姐弟跟前。一面趴著,還一面晃蕩。皇帝……皇帝要不是在他姐跟前,早上去踹死這倆小畜牲了。沒辦法,小時候他姐的悍勇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他不敢在他姐面前發飆TT

  長公主連忙打圓場:“你們倆人兒怎麼這個樣兒啊?太陽還高著呢,就喝醉了!快起來,有話問你們呢。”

  說完,還悄悄伸直了左腿,踹了她兒子一腳。唐儀暈乎乎地抬頭:“什麼事兒啊?舅,您是不是又要罵我啦?”

  臥槽!皇帝滿頭汗,心說,你這是當面告狀啊?

  越國長公主不以為意,反而假意說他:“你們年前闖這麼大禍,你阿舅罵你不是應該的嗎?”

  顏病友相當有義氣,忽然抬起頭來,斜眼看皇帝:“他那是幫您呢。趙豬那樣幹,不行。”

  皇帝不敢跟他姐生氣,又不敢當他姐的面打外甥,只好拿顏肅之出氣,怒喝:“你還做對了?!眼下朝廷威信掃地,你、你、你、你說怎麼收場?!”

  “不就是讓人知道您敬重名士清流麼?接著做呀~送他柴米,他扔了,下月再送。哪怕送到他死呢,隨他去唄。清流名士,怎麼用不是用啊?”

  皇帝真不愧是個簡單粗暴的宅鬥戰鬥機,一點即透,十分讚許地看了顏肅之一眼,問道:“我只要做給他們看就行了?”

  顏肅之打了個酒嗝兒,擺擺手:“千萬別,總得叫人信了才行,誰又是傻子呢?霍老先生這麼個人兒,用過就扔,多可惜吶。”

  皇帝就有一條好處,覺得有用的人,有什麼缺點他都能忍,牛糞也能看出花兒來。也不計較顏肅之噴出來的酒氣,讚道:“不意顏啟有此佳兒。”

  顏肅之快要笑傻了:“您可千萬別在他跟前兒這樣說,他的佳兒是老三。”

  ————————————————————————————————

  此後,皇帝便要徵顏肅之做官,理由是他孝悌有愛、人品貴重、儀態大方等等……誇得要多好有多好。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他他削成白板時對他的評論。

  此時,顏中二已醒酒,先抽了自己兩嘴巴!我怎麼就幫了這個貨了呢?不該出這主意啊!這樣不對啊!沒錯,他酒醒了,就發現自己不應該幫這個不守禮法的蠢皇帝了,他後悔了。

  顏肅之死活不肯當這個官兒。他覺得憋屈。不管怎麼說,他好歹也讀了十幾年的書,禮義嫌恥是懂的。憑自己的本事出仕什麼的,先時是以為有顏啟在,要卡他,所以他就破罐子破摔。現在似乎是真的憑自己的本事要有官做了,他又講究了起來,覺得如果憑這件事情出仕,那是相當地不光彩。

  而且,顏中二跟皇帝有仇,誰叫皇帝好抬舉顏平之的呢?他恨皇帝一萬年!

  他越不想做官兒,皇帝就偏要讓他做。本來也不是非他不可,但是滿朝就沒個人給他出這等主意,還真就讓顏肅之入了他的眼了。更可怕的是皇帝還有個可怕的姐姐,見天催著他:“你答應得好好的,怎麼不干實事兒吶?”

  皇帝一個頭兩個大,徵他為官的詔命下了一道又一道,顏肅之裝死練字中。

  不得已,皇帝派顏孝之勸他兄弟。顏肅之理都不理,就兩個字:“不干。”

  顏孝之耐著性子問他:“你當日奏對,都說了什麼?”

  顏肅之哪能說他出了餿主意呀?一歪頭:“喝醉了,忘了。”

  氣得他哥要揍他。

  當然,沒揍著。

  楚氏不得讓顏啟出面問一問情況,這就更問不到了。顏肅之連人都不見了,他跑去跟唐儀喝酒去了。還跟唐儀埋怨著:“你舅真是多事!”

  唐儀道:“誰說不是呢?他還讓我入虎賁TT”

  虎賁,宮廷禁衛。以他的姓氏,以他的親戚關係,也不可能讓他當大頭兵,去了就是校尉。平常人想幹都乾不了的差使,唐中二他舅照顧他,他還不肯幹。不但不干,還想哭。

  可是這一回,他娘鐵了心了,認為他不能再中二下去了,非要他去幹不可。越國長公主平常寵孩子寵得上天,但是遇事兒的時候連皇帝都怕她,唐儀不敢惹這位女壯士,哭天抹淚兒地上崗去了。遇到輪休,跑來跟病友喝酒訴苦來了。

  顏肅之道:“那你得給我想個辦法,我最恨這個了!”

  唐儀奇道:“來與我做個伴兒唄,咱們兩個一處,也不寂寞。”

  顏肅之翻他一記白眼:“我入虎賁,虎賁中郎將,你那上司,是我家老頭子的熟人,與趙忠還是同鄉呢。常年地看我不順眼,我才不去受那個氣呢。到了旁處,咱們兩個一個天南一個地北,我休沐了,你還要當值,也不得一處吃酒了。不干,不干。”

  唐儀想了一想,是這麼個理兒。一是虎賁中郎將確實是跟顏、趙同期的人,二來唐儀自己都想翹班,自然不會為難病友。

  病友二人組頭碰頭,顏肅之道:“這麼著,以後有事兒,我能出主意的都出。這個官兒麼……讓給我家老四,成不?”

  有什麼不成的啊?這事兒他又不是乾過一回兩回了。皇帝正在籠絡老部下的時候,鬱陶是自己升了官兒,顏啟這裡,雖然更疼庶子,皇帝也不敢再胡亂抬舉顏平之了。正好,顏淵之年紀也夠了,還是鬱陶的女婿,本來要另與一官的,現在剛好把與顏肅之的官兒給了顏淵之。

  因為顏淵之岳父與父親都是實權派,被皇帝來了個乾坤大挪移,原本要給顏肅之的是文職,顏淵之被調做了武職,與唐儀成了同事。

  趙國長公主十分遺憾,心裡對顏肅之也有不滿,直罵顏肅之傻,口上卻要跟皇帝說:“這才叫懂事兒呢,他兄弟要成親,他為了喜事兒上頭好看,才讓出來的。哪像他那個爹,前頭兒子要成親,後頭叫兒子把官兒讓出來。真是豬腦子!”

  皇帝:……姐,話都叫你說了,兄弟我還能說啥呢?

  ————————————————————————————————

  顏肅之做了件好事兒,得了許多讚譽,誇他的人壓根兒沒想到,他做這事兒的原因是為了掩蓋黑歷史。他大舅子們歡欣鼓舞,心道,瘋就瘋點兒吧,也可做一名士。名士麼,總是淡泊名利,不拘小節的。可名士的老婆地位高,名士的閨女嫁得出去呀。

  於是,大家哈皮地給顏肅之他閨女慶生來了。

  由於有個看起來相當中二,但是“無虧大節”的抽風爹。顏神佑小朋友兩周歲了,招來了許多圍觀的人。原本不應該出現的人,現在也出現了。無他,唐儀這個同樣抽風的貨公然宣布,他要跟顏肅之當“通家之好”。

  唐儀他姓唐啊!他伯父也不管管,這是默許了嗎?土鱉得不能再土鱉的顏家,跟十分高大上的唐家,各有一個抽風的貨,互相看上了眼,結成了一幫一互助小組了嗎?

  組團圍觀去吧!

  楚氏一手釜底抽薪做得相當漂亮。數月以來,無論顏啟與顏平之父子如何造勢、許多不明真相的群眾如何以為顏平之的孫女兒聰慧過人“有異徵”,上流圈子裡都暗搓搓著流傳著真相貼。

  據說,真正聰明的是這一個。“有異徵”的,是這個她堂姐。跟顏平之他閨女,沒關係!

  顏神佑在女人堆裡有些暈頭轉向,女人們身上熏的香氣味各異,都有點像,又不太像。她們的長相倒是並不十分想似,然而氣質卻很有幾個相似的。饒是她記憶力驚人,也花了不少時間來分辨。她舅家自是來人了的,蔣氏覺得這個女婿特別給她爭面子,視名利如糞土、友愛手足、尊敬名士,她一開心,就帶著兒媳婦們過來了。

  同樣的,鬱陶夫人蔡氏,因女婿得了顏肅之的實惠,也要來撐一撐場面。也是肚裡瞧顏啟不順眼,特特來給受打壓的二房做臉。說是“藉著小娘子生日,聚上一聚”,可這聚會的日子選的,就十分微妙了。

  顏神佑聽著她娘的指示,挨個兒地見人、叫人、行禮。女子行禮,右手在左手前,她也做得似模似樣。

  顏神佑的聰明,是看得見的,顏希真是不是生來就有諸如太陽月亮星星落下來的連鎖反應,別人是不知道的。然而楚氏只要在有人詢問的時候淡淡說上一句:“有靈夢的是大丫頭。”就足夠人腦補的了。

  這是人民群眾的呼聲!你玩什麼乾坤挪移呀,當咱們沒眼睛嗎?你道把兩個孫女的事蹟移到那一個身上,咱們就信了嗎?

  令顏神佑比較鬱悶的是,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顏肅之來了,吃酒吃得臉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對姜氏道:“唐郎在前,你帶神佑來見一見他。”

  姜氏一想,這通家之好的決定,顏肅之與唐儀兩個都定下了,再無她反對的餘地。唐儀雖然中二,到底是唐家的人,應該不至於太抽風。當下便命阿圓抱著顏神佑過去,阿圓十分能領會姜氏的意圖:情況一有不對,就抱著小娘子逃命!

  到得跟前,顏神佑扁扁小嘴兒,又看看顏肅之,老天爺真是厚道,拿了他們的正常人思維,給了他們一副好顏!下了地,乖乖叫一聲:“唐伯父好~”

  聲音特別甜!

  唐儀看著萌萌的蘿莉臉,口水都出來了,上下一摸,摸出個玉佩出來當見面禮:“哎哎哎~真好,顏二,我回去就成親,生個兒子娶你閨女!”

  顏神佑: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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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 01:03:49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蘿莉快長大

  唐中二一句話,砸懵了所有在場女性!包括那個讓他星星眼流口水的兩歲萌蘿莉。

  顏神佑傻了,特別想問問他:大哥,你老婆還沒娶,兒子在哪兒啊?現在娶,現生,也得比我小三歲好嗎?萬一頭胎生個女兒,等你兒子生出來,年紀差得更多好嗎?到時候……沒有共同語言怎麼辦?

  可顏中二還很哈皮地點頭了:“甚好!甚好!”

  姜氏是被巨大的喜悅給衝擊了的,唐儀雖然不靠譜,可他是唐家的人。又因為他不靠譜,給兒子訂下顏神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如今顏肅之又“有令名”,倒也勉強能配得上了。

  世家有時候並不像傳說中那樣的苛刻與不近人情,並非僅憑姓氏定關係的。如果有一個人,比如顏肅之,在價值取向上與他們頗為一致,又做過許多件好事。當然,長相也很加分。爹雖然是腦殘片的忠實消費者,但是卻是實權人物。那麼,接受他入圈,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看有土鱉被排斥了,不是這土鱉沒有過人之處,就是世家已經墮落到只認得姓氏了。

  但是,姜氏還是壓抑著情緒問了一句:“不知唐郎家長輩如何看?”

  唐儀果斷答道:“弟妹不用擔心,我的兒子我做主!從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的閨女,我放心!”說完,他扯了顏病友頭上一支簪子當回禮,“這個歸我兒子了。”

  事情,就這麼定了!

  打死顏神佑也想不到,自己就是過一個兩周歲的生日,就憑空添了一位公爹。這位公爹連老婆都還沒娶,就想讓她當兒媳婦。她真心覺得,又被她爹給坑了一回。跟中二病是講不通道理的,顏神佑放棄了跟她爹理論,再去看她娘,發現她娘居然十分開心、十分激動。

  親娘哎~您閨女才兩歲,還有,您女婿他媽,還在岳母家裡養著呢。

  可姜氏是真心的樂意,對阿圓使了個眼色,阿圓就俯下了身子,在顏神佑耳朵邊兒上攛掇:“小娘子,再給唐郎君行個禮去。”

  =囗=!顏神佑一臉便秘地上前衝唐儀又拜了一拜,唐儀頗為開心,連連說:“好孩子。”還伸手摸了摸萌蘿莉的小腦袋,十分之愛不釋手。他的腦袋裡,已經幻想出小蘿莉長大了,嫁給他兒子,生出好多萌萌的蘿莉正太出來了\\/

  臨走,他還特別鄭重地對姜氏道:“弟妹,我家新婦就拜託你了。”

  因為唐儀這一抽風,顏神佑開始被她娘特訓。不是說以前教得不用心,眼下是特別地用心。第二日上,姜氏開始教顏神佑背關係圖。先背的是五服,次背九族。

  顏神佑背得相當認真,然後突然就發現:如果哪一天,他爹犯抽想造反,全家上下都逃不掉的。此時沒有誅九族的說法,卻有夷三族之刑。她就相當疑惑了,把她爹搞成這麼個抽風模樣兒,家裡就不怕受他禍害嗎?還有她祖母,十分奇異地,眼睜睜看著她三叔被她祖父養歪了,也不管嗎?那也是兒子啊!當兒子的犯了重罪,當媽的也要受連累好嗎?

  完全看不懂……

  當然,這些目前也不需要她看,她只需要學習功課就好了。年紀還小,針線什麼的且不學,就學些文化課。看著姜氏紡線、織布,偶爾自己也轉一轉紡車。

  姜氏對女兒的要求卻日漸嚴格了起來,不但是文化課,她連體育課都準備好了。此外還有許多時興的小遊戲,看那樣子,如果不是女兒年紀還太小,她都想一起教了。幸虧她的理智還在,只讓阿方去準備,並沒有即時就開課。

  至於婚姻之事,姜氏還是請唐儀先保密的,為了閨女,她不得不拿顏啟出來擋一回槍:“被阿翁知道了,恐有話說。到時候連累到神佑就不好了。”到底是親媽,她也考慮到了唐儀的兒子還是不見影的事兒,萬一年齡差太大,倒不相配了。若婚約傳得沸沸揚揚,於顏神佑倒是不利。

  事關他“兒媳婦”,唐儀果斷答應了:“就這樣!”

  病友都點頭了,顏肅之也只好哼唧一聲:“知道了。”

  ————————————————————————————————

  顏神佑學得快,姜氏也急切,卻不曾硬壓著她,倒是時不時念叨幾句:“與阿娘說的不大一樣。”並且與阿圓討論,顏神佑是不是睡得太少,會不會長不高。

  姜家那頭,姜氏也藉著九月裡母親做壽的機會,回去悄與蔣氏說了。蔣氏臉上的笑意不曾止住:“好好,這般我便放心了。早年請了那位仙師與你算了一卦,你的後福是盡有的。婚事雖有不諧,如今看來,女婿也不是扶不上牆的。”

  姜氏面皮一抽。

  蔣氏又說:“神佑再大些,便要教她譜系之學了。旁的且放一放,這個頂要緊。”

  姜氏應道:“是。”

  自此,姜氏除開必要交際,便將所有心思,都放於女兒身上。顏神佑也乖,很不用她費心。顏肅之依舊四處閒晃,然而此時他比先前要受歡迎多了,常有人請他。他昔日之師友同窗也想與他說話,可惜他比較心虛——霍老先生現在每天都被皇帝刷日常,快被皇帝刷瘋了——都躲了。

  直到過年。

  這一年的年夜飯,姜氏吃得頗爽。蓋因趙氏連生兩個女兒,有些憋氣,不太好張揚。更因顏神佑虎視眈眈,就盯著她的嘴巴,手邊還放著一盤膠牙餳。趙氏僵笑著問她:“你看我做甚哩?”

  顏神佑答得飛快:“我看嬸嬸生得好。”

  趙氏:“……”MD!

  顏啟吃夠了二兒子發瘋的苦頭,這一年過年倒不曾藉機發揮。顏肅之看大家憋屈了,他也就開心了。一面自斟自飲,一面想:明年阿唐便要成婚了,到時候生了兒子,正好比丫頭小三歲。十分般配,嗯,十分般配。

  由於今年沒有鬧事兒的,哪怕氣氛不夠熱烈,顏家這團圓飯吃得也還算不錯。

  正在顏孝之帶著弟弟們給父母祝酒上壽的時候,毫無預兆地,地震了!

  姜氏順手就把閨女撈懷裡護著了,那邊柴氏等人亦如是。

  地震很快就停止了,可這個飯,也吃不下去了。

  楚氏頗為鎮定地發令:“都到外面去!”

  顏啟反應也不慢:“人呢!都叫齊了,點點人數,不許亂跑。亂者斬!”

  顏肅之揉一揉臉,聽他大哥說:“阿爹,還請更衣備馬,恐宮中相召。”

  顏孝之說得不錯,大過年的地震,哪怕放年假了,皇帝也得把人拎回來商議對策。顏孝之是中書舍人,顏啟是車騎將軍,都是比較重要的人物,自然要入宮的。楚氏聽了,當即拍板:“都準備著,家裡有我。”一面發出命令去,取了庫裡圍幕來,就在廳前的空地上圍了個帳篷出來,全家大小都進去避風。

  不多時,宮裡飛騎而出,傳令入宮。顏啟與顏孝之隨使而去,顏神佑聽著楚氏一道道命令發下去,清點人數、封閉大門、盤查損失、安排守衛……一樣一樣,絲毫不亂。

  其中這“安排守衛”一樣,吸引了她的注意。按道理說,顏啟開府,有護衛、前面是他的府衙,有值班的僚屬。這些人是直屬顏啟的,然而此時,楚氏的命令卻暢行無阻。甚至於護衛們聽到夫人發令,居然有幾個人發出了明顯的出氣的聲音。

  再凝神一看,他們又站直了。更坑爹的是,他們連一個眼角,也沒分給顏平之。

  這是……要被架空的節奏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顏啟在,這些人會聽顏啟的,一旦顏啟的命令沒有到達,這些人就會聽楚氏的,而不是其他的什麼人。哪怕要聽繼承人的,默認的繼承人,大約也是楚氏親生的兒子,最大可能是長子顏孝之。而不是顏啟最疼愛的顏平之。而值班的僚屬,恐怕……現在也不大想聽顏啟的。

  發現了這個驚人的事實,顏神佑默,給顏啟點了無數蠟燭。

  ————————————————————————————————

  地震的影響很大,顏神佑知道的並不多,只是偶爾聽阿圓八卦一回:“外面這鼓樂,是穎川王出鎮了罷?”

  因為地震的關係,各種封建迷信活動也展開了,最後居然有一種聲音佔據了上風:國家不穩,需要身份相當的出鎮四方。

  接著,穎川王上書,請出京,他的四個弟弟、也是皇帝的四個弟弟跟著上書請求出京。皇帝自是不答應的,還好好安撫了他們一番。

  無奈弟弟們的眼睛裡都透著“哥,我們明白的”這樣的意思,皇帝啥話都說不出來,很想把造謠的人揪出來打!

  皇帝冤吶!這真不是他的意思好嗎?弟弟們要不老實,放眼皮子底下觀察是最好的,不乖了可以直接砍。放到千里之外,想砍都不方便好嗎?更不要說,藩王出鎮,身份貴重,在當地拉幫結派,那就是對中央的一大威脅。

  沒兒子的時候覺得弟弟好,有了兒子,又想幹掉弟弟了。這就是皇帝這貨的思維了。哪怕不弄死,至少,也得調.教得老實了才行吶!

  再不答應,穎川王一張老實的臉,都憋成紫茄子了,差一點就要撞死在御階之下。皇帝雖然弄死了哀太子和臨川王,現在卻擔不了逼死弟弟的“好”名聲了。只得放人。放也不是白白放的,是派了盯梢的去的,五個人,一個不拉,全送去了好哥哥愛的關懷。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前頭放走了五個弟弟,回頭想給老禍害送元宵吃的時候才發現,老禍害不!見!了!

  皇帝:MD!

  ————————————————————————————————

  皇帝有多麼地憋屈,顏神佑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舅舅三年孝期將滿,要重新當官兒去了。被打扮得香噴噴的,穿著朱紅的衣裳,顏神佑被抱上牛車,跟著爹娘去舅舅家玩去了。

  姜戎出孝,做官是必須的,他相當樂意做個武職。他岳父還說他有志氣,範岳父手眼通天,相當愛護女婿。回去朝他岳父通了個氣兒,給姜戎安了個宣威將軍。官制這東西,並不總是固定的,而是會時有變動。哪怕是同一朝代,開國之初與中後期,也不盡相同。本朝如今的製度,宣威將軍是雜號將軍,非但比不上顏啟、趙忠,連四征將軍、四鎮將軍都比不上。

  然而,卻是武職。並且,姜家養兵,蓄部曲,單姜戎手下的這些人,自丙寅之亂後就挑選來與姜戎相處,養了二十多年了。這些都是累代忠誠,也只聽姜戎的。

  不要以為武職就是粗鄙,就要瞧不起,就得離得遠一點。槍桿子裡出政權,是在哪裡都通行的一句話。從來沒有武力保駕護行的世家,都已經衰落了或者是正在衰落著。看得透的都握著權利不放,看不透的就早早裝逼等著挨雷劈。

  是以聽說女婿要走武職,範岳父是相當開心的。甚至在琢磨著,等皇帝立了太子,趁機湊個熱鬧,讓女婿再升一升,四鎮將軍裡挑一個給女婿做一做。

  姜戎接到了任命書,鬆了好大一口氣,看誰都順眼。那個無賴妹夫也成了好人,隨他喝得爛醉,還跟他一玩投壺遊戲,然後又玩摔跤。出乎意料地,這個醉貓還能跟他打個平手,這讓姜戎十分開心。哪怕顏啟不在乎這個兒子,以顏肅之的本事,他又起復了,使一使力,也能給他弄個差不多的官兒。就等顏肅之的腦子轉過這個彎兒了。

  姜戎沒想到的是,等待的日子過得相當地漫長,他等到外甥女兒整五歲了,妹夫還是沒有恢復正常的意思。不但沒有正常一點,還在家里大鬧一場,擺明了跟他三弟成了仇人,誰都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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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坑主的婆子

  顏肅之和顏平之有利益衝突,這是自出生就被決定了的。只要他們的爹顏啟腦殘依舊,這種衝突就一輩子也不會改變。不幸的是,顏啟這二十多年來在其他方面改進不少,在這個方面卻痴心不改。

  照說有這麼個爹,顏肅之也該習慣了。更該習慣了顏平之時不時好個強,佔他點便宜。厭惡顏平之是有的,然而在同居一府的情況下,挑明了翻臉,還真是沒有的。

  然而,有句話叫做“量變產生質變”,矛盾積累得多了,自然有鬧翻的那一天。

  在顏肅之眼裡,挑事兒的自然是三房。做錯事的,當然更是趙氏。

  只是這一回,趙氏真是覺得自己冤得要死!

  卻說趙氏過門兒也有近六年了,可是這運氣實在是背。且不說她丈夫在家裡就是個除了顏啟別人都討厭的角色,也不要說她在家裡也是不得婆婆歡心,不被妯娌待見的人物。單說她這兒女緣,也就僅止比那個夫妻形同陌路的二房好一丁點兒。

  大房裡,柴氏過門兒比她早,頭胎兒子、二胎女兒,自打生了女兒之後,過不兩年又生一子,如今懷上了第四胎。二房裡,姜氏雖只有一女,大家都明白她丈夫不太著調兒,只覺得她無子可憐,且女兒又聰明可愛。

  到了趙氏這裡,比姜氏晚些時日過門,頭胎生個女兒,還早產了些時日。調養完了,二胎滿以為是兒子,生下來又是個閨女,第三胎,再生,還是閨女。

  終於終於,第四胎叫她生出了個兒子來,臉都累黃了。對比過門至今不到三年,已生了兩個兒子的弟妹鬱氏,真是人比人得死!

  可三房開心,顏啟開心,為此,顏啟差點要大宴賓客,卻被楚氏給攔住了。楚氏說得相當有道理:“聖上正在崇尚節儉,你這般奢侈鋪張,可不合時宜。”

  是呀,皇帝自從有了兒子,就想裝個道德模範。不止是禮賢下士,連生活上也自律了起來。上行下效不敢說,可明著囂張的情況還是有所收斂的。

  楚氏此言,卻是拍到了顏啟的穴道上了。他一心要把顏靜姝弄給皇帝當兒媳婦,還得是當最大個兒的那個,自然不想在這時節生事。委屈就委屈一下吧,總比壞事兒好。只可恨不知為甚,他每說顏靜姝如何神異、如何靈巧,聽的人都在笑,卻……事後不見什麼效果,真是奇也怪哉。

  卻說趙忠這麼些個兒女,婚姻上最出挑的還是嫁與顏平之的這個女兒,自然也要更為她做臉。親家這裡要節儉,不大擺宴席,滿月也做得極簡單,他雖然理解,卻也要為女兒撐腰。多不容易呀,終於生出一個兒子來了。必須撐腰。來吃酒就不必說了,還送了女兒、外孫許多好物。

  藥材香料不必說,還有許多綢緞。內裡最好的,乃是二十匹提花綢。提花分為大提花與小提花,以大提花更為珍貴些。趙忠給閨女的,正是大提花。

  好歹也是幾年下來了,趙氏多少摸著了一些行事套路,行為也有了不少改進。更兼她終於生了個寶貝兒子,心情正好,親爹又給她做臉,她也大大方方要拿出來分與婆母妯娌。她算了一算,這提花綢並非樣式一樣的,挑了稍沉的六匹,四匹孝敬了婆母,兩匹卻是悄悄送回家給她親媽。

  剩下的她揀了四匹大紅的自用,又給三個閨女留了兩匹淺色的,給丈夫留了兩匹。算一算,只剩下六匹了。便分做三份,三個妯娌一人兩匹。也頗為大方,頗為公正了。

  只是她沒想到,這世間的許多事情,壞就壞在小人物手裡。

  趙氏的親媽給了她一個姓黃的婆子,專門伺候她生產等事。黃婆子憋屈了好久,終於給她伺候出一個哥兒出來,自然也是揚眉吐氣的。恰黃婆子的閨女要出門子,黃婆子也是愛女心切,想給閨女的嫁衣添點彩。趙氏將出月子,然而因密集生育,身子還不曾恢復得十分好,便將這分發贈禮的差使交與了她。

  黃婆子好弄個小聰明,竟伸出剪子,自要送給二房的提花綢上每匹都剪了老大一截下來。這世間佈料,寬窄自有規定。若是麻布一類呢,一匹四十尺,捲成一卷兒。若是再名貴一些的,一匹就不足四十尺,提花綢便是三十尺一匹。新娘子的衣裳,總比尋常衣裳繁雜些,這婆子下手還挺狠,一匹給減了七、八尺下去!

  這要看不出來,姜氏就是個白痴了!

  展開一看,這動過剪子的能跟原模原樣的一樣麼?

  姜氏當時手就抖了,氣的。

  顏神佑正在姜氏跟前跟著學背譜系,她開始背譜系,學習譜學了。譜學是個大學問,饒是姜氏自己,也不特別精通。須知天下著姓雖不過十,可能歸入譜學裡學習的人家卻有近千。不止是全國望族,各州郡,乃至於縣,皆有。這些便是世家,他們有著各種政治經濟上的優待,有著極大的影響力,是不能不知道的。

  今天才剛了個小頭兒,就遇到這等事。

  顏神佑看著姜氏織布,雖然織得慢,倒也知道一點絲織物的常識。她看得出這是好料子,還跟姜氏笑說:“三嬸變了。”被姜氏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阿圓阿方跟著姜氏時間長,見過的好東西也不算少,東西一上手,就覺得不對勁兒。大提花綢算是貴重的,可也不是沒見過呢。阿圓還掂了一掂,小聲道:“有些不對。”

  下面就是展開來一看,姜氏氣了個倒仰。

  顏肅之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了的。他雖然沒有病癒,但是因為與唐病友結了個兒女親家,回家頻率倒是稍高了一點,回來看看閨女。只可惜唐病友自打結婚以來,就沒生出兒子來,眼看男女年齡差太大,就要做不成親家,真是愁人。

  還沒踩進門就聽到阿圓在那裡罵呢:“三房這小婦養的!拿剪剩下了的東西來與我們!”

  說來阿圓與阿方都是在世家世僕,也識文斷字,原也是斯文人。可她分給顏神佑當乳母,見天給顏神佑念叨洗腦,到最後,顏神佑有沒有被洗腦不知道,她自己卻受害頗深,成了這麼一個愛嘮叨的脾氣。

  顏肅之聽了阿圓的話,進門鞋都沒脫,嗖就衝了出來!一看,地上擺著兩匹綢子,果然是剪過的。織機上取下來的綢子,其紋理、斷線的地方,與後來剪的還不是一個樣兒。明顯到顏肅之都能看得出來,他回來的時候,還在外面聽僕役說三娘如何大方云云。進來一看,竟是這樣大方法兒的!

  他也夠硬氣,衝來將這兩匹綢子一卷,甩袖子他就出門去了。姜氏慌忙將顏神佑交給阿圓:“看好神佑。”自穿了鞋,與阿方等人追了出去。

  顏肅之這是新仇舊恨呢,打小吧,他跟顏平之同齡,雖然家裡是不缺吃喝,一樣的東西備幾份都備得起。可還有那少見珍貴的呢,比如名家法帖,書法名家又不是印刷機!每到這個時候,必然是顏啟一句:“與三郎罷。”

  楚氏一句:“你是兄長,理當讓著弟弟,你比他大便讓與他又怎樣?”

  等顏平之練得煩了,有些個是扔著生灰塵都不給他,有些個是污了看著煩心就扔給他了。顏肅之可是受了十多年的氣呢。

  今番一回來,正戳他十幾年來的暴點:“又來這一套啊?!當我是死人吶?!滾他娘的!”他那據說聰明伶俐的小閨女還啥都沒反應過來呢,爹娘就雙雙嗖不見了。

  顏神佑目瞪口呆,看著阿圓:“這是怎麼了?綢子怎麼了?”

  阿圓道:“小娘子,你爹娘可真不容易啊!叫人踩到頭上來了!三房拿使剩下的東西來羞辱你娘呢。”

  顏神佑:臥槽!秒懂。如果是家裡吃不上飯,另人有一碗飯,吃一半還給你留一半兒,這是對你好。如果家里山珍海味的吃一碗倒一碗,還讓你揀他的剩飯吃,這不是嘲諷又是什麼呢?又不是皇帝,吃剩了給別人還叫賞。

  顏神佑瞬間同仇敵愾了起來,問阿圓:“如果阿公再偏心,可怎麼好?”

  阿圓道:“老夫人應該不會坐視不理的罷?”

  顏神佑想了一想:“大概吧……”老夫人哪怕再偏心,也不會真的向著顏平之的……吧?

  這是自然的。

  這事兒是顏肅之佔理,中間兒還雜著一個姜氏。姜氏自嫁以來,恪守婦德,女兒也養得好,娘家也給力。便是顏啟偏心,也要私下里嘆一句:“要是說與三郎就好了。”

  如今趙氏雖立了功,這事情做得,委實是難看了。連顏啟都說不出袒護的話來,姜氏的哥哥,他可不太好惹。姜戎投胎投得好,老婆也娶得很準,雜號將軍做了三年,順順噹噹以剛三十出頭的年紀,做到了中領軍。

  中領軍參與禁宮之護衛,是個相當有份量的職位。姜戎岳父範司徒是力挺姜戎的,無他,世家發展至今,裝逼俠越來越多,肯這麼踏實從軍的,真是越來越少了。要知道,有些武職,不是給你個頭銜,你就真有這個實力的,還得有肯聽話的兵才行。文工團的演員可能肩扛將星,可論起打仗來,他能幹得過一個連長嗎?別逗了!

  姜戎恰是一心養兵二十年的人,這還是自己女婿,為什麼不幫呢?姜家也是實幹,因丙寅之辱,竟發憤圖強專心養兵,也是歪打正著了。範司徒與米丞相兩個,斷無不幫之理。又有周司空,侄女兒嫁給了姜戎的弟弟,也是要幫的。

  姜家在姜戎手上,竟比乃父乃祖還要強上三分。

  於是,車騎將軍府便在兩位長輩的縱容之下,沒人攔著顏肅之找顏平之算賬。楚氏是故意縱容,顏啟想的卻是,哪怕家裡鬧上一鬧,也比叫姜氏招來了姜戎要好。可沒想到顏肅之這貨沒去揍顏平之,他將這兩匹剪過的提花綢,一匹給掛到了顏平之的門口圍了院牆,一匹就扔到了趙忠家門前理出來讓大家看。反正吧,不出一個時辰,全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趙氏被堵了門兒,差點沒被噎死!她明明一片好心,怎麼就弄成這個樣子了呢?查!必須得查!黃婆子眼見事情鬧大了,趙氏都挨了顏平之劈頭一個大耳光,她慫了,可不敢認。只盼著別被發現。

  怎麼能不被發現呢?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告密的人,以黃婆子這等心智,她周圍的人又能出多少智者?她閨女還成親呢,那衣服太明晃晃了。

  顏肅之原本只是要鬧騰的,後來聽說是趙氏身邊一個婆子的閨女用剩下的丟給他的,當即暴跳如雷!指著顏平之的鼻子開罵了:“小婦養的小人!竟這般羞辱於我!”

  顏平之深覺被老婆坑得要死,聽著顏肅之罵他,自然是生氣的,往常這事兒,他是乾慣了的。然而理智還在,知道這事做得不太體面,顏肅之能不要臉,他不能,忍著氣,含著淚,跪地請道:“是兄弟妻子不賢,弟在此賠罪了……”下半截要影射.顏肅之用詞不當的話還沒說出來呢。

  顏肅之已經跳了起來:“呸!別叫我哥!我沒你這等兄弟,從此橋此橋路歸路!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這決裂做得相當漂亮,旁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哪怕顏平之最後查明了真相,顏啟為之背書,都沒一個人相信!沒有,連趙忠都不信……

  這事兒,要是放到柴氏或者鬱氏身上,還有人肯信,是下人做錯事,主人吃藥。放到顏平之夫婦這裡,明顯是你們欺負人好嗎?還做得相當腦殘!你哥哪裡對不起你啦?你逮著個忠厚老實的人往死裡欺負!

  趙氏氣急敗壞,杖斃了黃婆子,可事已做下,無可挽回了。又深恨二房,捂著臉大罵:“就知道不該好心!你便先與我說,我補與你又怎地?偏要鬧將出來!”

  憑她怎麼罵,連顏平之都覺得……她像是能做出這等事情來的人。姜家更是如此,姜戎厲害,在蔣氏的授意下,裝了一車的提花綢子來給妹妹,他老婆范氏親自押車到了顏府。弄得楚氏面上也有些過不來。

  自此,二房與三房就成了正式的仇家。雖則顏平之在外面看來一表人材,顏肅之行事相當不靠譜,整日醉酒鬼混,就事論事,竟是一邊倒地偏向了二房。

  顏平之十分著慌,一頭一臉的淚跑來問顏啟:“阿爹,這可如何是好?”

  顏啟也被弄得不上不下,他沒想到顏肅之這回會鬧得這麼厲害,也沒想到姜戎這麼不留一絲情面。定了定神,又生一計:“休要慌張,容我仔細想來。”

  顏平之眼巴巴地等他的主意,還真個等出一個好主意來。要說顏啟是真不傻,張口就說:“我便上表,皇長子已五歲啦,是該冊封太子,出閣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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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 01:04:23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顏啟心裡苦

  顏啟從來就不是盞省油的燈,要真是事事都那麼蠢,他也混不到今天。顏啟的智商一共就分到了兩件事情上:一、打仗,二、站隊。

  不得不說,他這一出手,還是能夠看出水平來的。皇帝眼下最掛心的,就是他兒子能不能順利繼位。之所以沒有兒子一生下來就封太子,也是出於多方面考慮。首先是得養得活,真是特別害怕兒子長不大。皇帝由於幼年長自民間,頗信“賤名能辟邪”之類的迷信。擔心兒子長不大,就先不冊封,養個幾歲再封。

  他這一拖,拖了好有四五年,兄弟們都走了,人員也開始調整了。是時候給兒子正名了。他如今養下了三個兒子,分別是五、四、三歲,看看差不多也夠用了,便生了這個心。當然,這種事情,自己提出來也行,卻總不如旁人提出來有面子。

  顏啟真是瞅准了時機,他還單獨上的本,都沒跟老兄弟們說,就是要給自己家加這麼個分的。他這奏章 都沒有讓府里新闢的長史來寫,也沒有讓長子插手,直接叫顏平之來寫。

  朝堂之上,顏啟念出他這篇奏本的時候,多少人心裡惋惜!咱也想到了,慢了顏老狗一步啊!最恨的是唐儀,他媽已經跟他說了這事兒,他都準備好跟他大伯一起寫折子了,叫顏啟搶了先。

  可這事兒吧,時機事好,名份也對,天大的功勞……不不,榮耀屬於陛下。但是顏啟也再次刷爆了皇帝的好感度。

  建議一出,米丞相暗叫一聲“晦氣”,只得出列:“臣附議。”他都說了,大家還能說什麼呢?皇帝的長子,皇帝現在沒皇后,沒嫡子,皇帝都四十好幾五十歲了,不立他,立誰呢?

  一個一個的,都出來“臣附議”了一把。

  皇帝看到底下烏泱泱一片捧著手笏附議的人,十分開懷地道:“好好,著丞相總理此事。”

  一旁顏孝之將頭低垂,樣子很是恭敬,眉頭卻皺得死緊。他不知道這個事,而且聽這奏章 的口氣,不像是他爹能寫出來的。顏啟雖然不像趙忠那樣目不識丁,文化水平卻也不足以寫出標準格式來。如果是府內屬官所作,顏孝之沒道理不知道。答案真的呼之欲出了。

  顏孝之深覺,他得回去跟他娘打個小報告了,必須快!這邊朝上山呼萬歲,那邊顏孝之心如電轉。轉來轉去,他似乎有點感覺,但是就差這臨門一腳,彷彿跟真相之間隔著一層紗,死活看不到顏啟的目的。他心裡急得要命。

  好容易捱到散朝,皇帝還那兒對著他誇他爹呢:“你父親真是我的忠臣啊!”顏孝之眼角描著旁邊史官還那兒認真記著皇帝的一言一行,忍不住眉頭一跳,恭恭敬敬地道:“是臣子本份。”

  皇帝開始是真不待見楚氏,但是顏孝之佔了嫡長,又是顏啟這一批泥腿子出身的人裡,少有的文化水平比較高的小輩,才三搓兩挪把他弄成中書舍人的。顏孝之到崗之後,做事細心周到,凡事都在禮儀線內,並不比世家子差多少,也給他長臉。現在看顏孝之恭敬,皇帝也開心,拍拍顏孝之的肩膀說:“你且回家去,告訴你阿爹……”

  說著,做賊一樣瞄了一眼史官,附耳對顏孝之悄悄地道:“告訴這個老狗,我忘不了他!”

  顏孝之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裡,答應了下來。

  回到家裡,不見他爹,先見他娘,如此這般跟楚氏一說。然後便殷切地看著楚氏,等她拿主意。楚氏不過是半邊眉毛動了一下,又平靜地道:“就這些?”

  親娘哎,還想有別的啊?“是。”

  “行了,跟你爹說,聖上記著他的好。請他過來一趟,把你兄弟們都叫來。旁的你甭管。”

  顏孝之打小是母親教導的,在他眼裡,母親雖是女流之輩,卻比父親靠譜一萬倍。當下一句廢也沒說,奔到前面找顏啟去了。

  顏啟正在書房裡跟顏平之說話呢,他的書房,也就是有個書房的名字罷了,書倒不少,他看的卻不多,大多留在那裡生灰養蟲。父子兩個都有些興奮,顏平之道:“阿爹真是高明。”

  顏啟捻鬚自得,笑道:“有此一功,聖上也不能不多想想咱們呢。”

  說話間,顏孝之到了,父子二人打住了話頭兒,聽顏孝之說:“阿爹,方才見阿娘,阿娘說有要事相商。叫我們兄弟也跟著過去。”

  顏啟皺眉道:“可是家中有甚大事?”

  “兒亦不知。”

  顏啟到底還是過去了。

  到了之後,卻見楚氏穿得極為正式,顏啟不由一愣:“夫人這是要做什麼?”

  楚氏待兒子們都到齊了,連兒媳婦也召來了,認真地對顏啟道:“聽聞將軍今日上表請冊太子?”

  顏啟警覺地道:“是又怎地?”

  楚氏認真地點了點頭:“這卻是件好事,將軍立一大功,聖上不日必當有賞。”

  顏啟越發謹慎了,他那點小心思,還不曾說給顏平之之外的人聽呢。皇帝有賞,這是顏啟自己都能猜到的,哪用楚氏來說?他卻不知,楚氏早就猜到他想做什麼了。正在這兒等著他呢。

  所以,楚氏說:“阿家久居京外偏遠之地,我等卻在京中歡樂,實非為人子媳之所為。阿家寡居守節,撫養將軍長大,殊為不易。先時國家無戰事,將軍不得立功。今僥天之幸,得此機會,何不藉機與聖上求個情?接阿家回京?阿家已七十有餘,想聖上也不忍心拒絕……”

  剩下的話兒就不用說得太明白了,再不接來你媽就快死了啊!這年頭人均壽命四、五十歲啊!

  顏啟傻眼了!

  他想拿這次請冊太子的事情賣個好兒給皇帝,要價就是給顏靜姝爭取個太子妃。哪怕不能一次到賬,也要分期付款——多刷一點評委分。可現在楚氏告訴他:親愛的,你媽還等著你去解救呢。

  顏老娘當年是得罪長公主被踹出去的,大家默認了的是,別讓她回來了。當時覺得吧,這樣的做法也不錯。畢竟,論失禮,這顏老娘似乎更過份了一點。可現在楚氏說,老太太七十好幾了,沒幾天活頭了,你這當兒子能把親媽扔鄉下,自己在京城享樂嗎?

  那必須不能!

  如果說顏啟是內心鬥爭,顏平之就是憋屈了,他又不能說別接你媽了,還是給我閨女添籌碼吧。只好把楚氏又怨上了。

  楚氏真是一點也不在乎的,她還有後手呢,為了大局,她忍了近三十年了。現在,該收賬了。一筆一筆的,連著利息,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

  顏啟到底還是不能丟開他老娘。

  不幾日,皇帝就提議,驃騎將軍這個職位,因為鬱陶升做大將軍去了,已經空缺了很多年,不如順便填補一下吧,不然等太子冊立大典的時候,空著不好看。

  米丞相一聽就知道這是藉口!聽說過皇后空了,大典上缺位的,沒聽說過沒了一個什麼將軍大典上就會缺位的!皇后缺位,妃子是不能去佔的,那是違規。將軍缺兩個,站隊的時候下面遞進就行了好嗎?分明是為了感謝顏啟這個狗東西的“首倡之功”。

  好吧,升就升吧。

  顏啟就升成了驃騎將軍。

  於是顏家開宴、補屬官,忙得不亦樂乎。

  顏啟上表謝恩,又請入宮,與皇帝做了一番詳談。當年的事情,皇帝是知情人,顏老娘固然是十分無禮,越國長公主也不是什麼十分善良的人。顏老娘又上了年紀了,顏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十分擔心寡婦媽這七十多歲的老太太。皇帝也是一番唏噓,嘆道:“我與阿姊說去,你回去也勸勸你娘,都收斂著點兒。接來就接來,可別叫她們再碰頭。”

  顏啟舒了一口氣,就把這大獎給兌了出去。回來告訴全家,他要把他老娘從封地上接回來。

  楚氏十分忙,先吩咐給顏老娘修葺住處,將北邊一帶五間上房重修,又選二十個乖巧伶俐又漂亮的侍婢,預備給顏老娘使。連顏老娘的小廚房,都砌好了。

  就等顏老娘到京里來了。

  另一邊,卻又將兒子、兒媳叫了來,連孫子、孫女兒都喚了過來,科普:“太夫人殊為不易,青春守寡,撫養獨子長大。太夫人來,無論有何事,爾等皆須禮敬相讓。”晚輩們唯唯。

  顏神佑跟著她娘站在一邊,托瓤子比較成熟的福,她心理年齡現在還比現在任爹娘大呢,對聽到的信息的分析也是十分到位。現在聽楚氏這綿里藏針的話,秒懂!天涯好多帖子的!寡居母親帶大兒子,敵視兒媳婦神馬的!好像好久之前也聽到過類似的八卦?

  反正,這婆媳兩個是天敵。可是……這麼熱心地把個不對盤的婆婆接過來,是為的什麼呢?

  那廂顏啟說話了:“夫人說得是!”他就覺得這老婆年紀越大,做事越合他的意,當然如果能更為顏平之這個因為她而失去了母親的可憐孩子多考慮考慮就更完美了。所以他沒有把父子倆的密謀告訴楚氏。

  顏肅之百無聊賴,隨大流哼唧幾聲,他那眼角,從來都是往顏孝之那邊斜,一點也不分給顏平之。顏平之不在乎他,卻在乎這種“被人故意無視”的情況,十分憋屈。

  那邊姜氏倒是正著臉,卻始終不與趙氏答一言。不但如此,連顏神佑她都帶往另一邊站著。顏啟看到了,眼角一抽,做公公的不好說兒媳婦,他二兒子又不聽他的,只得作罷。楚氏更看到了,可她就是不管。

  ————————————————————————————————

  通風會開完了,各歸各位。姜氏帶著女兒回房繼續上課,顏肅之跑出去繼續鬼混。據說他最近迷上了養雞,常帶一身雞毛回來,也不知道他的養雞場開在哪裡。

  回到屋裡,姜氏想了一想,對阿方道:“翻出樣子來,我琢磨著給太夫人做些什麼才好。”

  時值八月,顏神佑已過了五周歲,聽了這個,開口道:“阿娘要做什麼呢?”

  姜氏回頭,微笑著看女兒,也不說話,眼睛裡透著點鼓勵。顏神佑道:“阿娘也沒見過太夫人,太夫人好久不來了,也不知道尺寸呢。”差不多得了,看看再說吧,反正根據傳聞吧,這位太夫人也不是什麼明白人。她又與這家裡的隱藏BOSS不合,二房現在就是個獨立王國,沒事兒站什麼隊啊?

  姜氏道:“不過是不失禮數而已。誰說做了就要送了呢?”

  顏神佑恍然。

  姜氏道:“你也該學些女紅啦,不須精通,卻是要會些兒的。”

  顏神佑點頭:“都聽娘的。”

  姜氏最後決定,還是做一個抹額,多釘幾格釦子,只要顏老娘的腦袋不是太畸形,那就都能用。抹額是個小物件兒,教顏神佑學手也合適。到了顏老娘這個歲數,許多人頭髮都開始稀少,又鬆散,還有人會得頭風,又或者怕冷,抹額是相當合用的。

  顏神佑聽姜氏講:“先是選色呢,恐膚色不夠白晰,這選色上就有些限制。”又說式樣等等。

  講完了,姜氏便開始動手裁剪,顏神佑就負責看。等姜氏選花紋的時候她再聽,聽著哪些花紋比較適合老人家,又有,在褐色底子上配什麼樣的顏色比較好。不過顏神佑對於蝙蝠這種圖案,還是持保留意見的。

  不多時花紋選定,姜氏動手下針,這卻不再叫顏神佑多看了,反而叫她搖一搖紡車。顏神佑頭回獨立操作,頗為興奮。然而這一回卻不像先前搖兩下就停手,姜氏拿著針線看她搖了十幾下,才說:“不對不對,得使勻了勁兒。凡事都是這樣,細水方能長流。你要一時力氣大,一時力氣小,搖出來的也不均勻。”

  顏神佑依她所說,慢慢地搖動。姜氏這才低頭做針線去了。繡了兩隻蝙蝠,再看顏神佑,便叫她停下:“行了,你如今力氣小,不可任性而為。做事當量力而行,凡事要心中有數。謀定而後動……”

  真是什麼事兒都能講出大道理來。顏神佑也聽得認真,並沒有不耐煩。姜氏教育女兒的重點卻不全在這些個上頭,教過一些之後,又拿過自娘家帶來的長長的捲軸,繼續教女兒譜牒。

  待到家中房子修葺好了,姜氏那條抹額也做好了,顏神佑將那譜牒上的人家背了有七家的時候……顏老娘,來了!

  ————————————————————————————————

  顏老娘是個很不容易的女人,然而可憐之人未必都是可親可敬的。比如眼前這位,人說養移體、居易氣,可她在封地上過了好有二十年,好歹也是個太夫人,這氣質、智商、情商居然沒有一點提高的跡象。

  顏老娘只道是兒子給力,把她又給接了來了。這一回,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的是不帶了的,蓋因顏啟也煩了這些豬隊友,都給他利索地鎮壓了。可是顏老娘卻帶了許多箱籠,又帶了好幾個“心腹”。一來便是沸沸揚揚。

  虧得楚氏想得周到,打發顏啟到城外接她,提前把京里情況說了,讓她收斂一點。顏啟心裡有事,自然不想他老娘鬧事。雖然討厭越國長公主那個老娘們,但也不得不承認,這老娘們對皇帝的影響還是相當大的。顏啟想跟皇帝家結親,就不能在這時候讓越國長公主拿到把柄來壞事兒。

  顏老娘是答應得好好的,在府裡享清福,為了兒子,且不出門兒。

  所以,她就關起門來鬧騰了。

  顏老娘上了年紀,頭天來,精神頭兒有些不好,又聽兒子說不好總出去串門子,就有些蔫蔫的。看著兒媳婦很恭敬地帶著一干晚輩來行禮,她也沒特意為難,弄得柴氏等心裡猜著些意思的人都很驚訝:看起來不算難相處啊!雖然暴發又土氣,但也沒難為人呢。

  顏神佑一看這位曾祖母就眼睛疼!別人戴金鐲子,不過小指粗細,太夫人手上的金鐲子足有兩指寬,一手戴仨!每手三個以上的金戒指,鑲著大顆的寶石,晃得顏神佑都沒數清她究竟戴了幾個戒指。頭髮已經很少了,還弄了假髻,插滿了的釵子簪子。耳朵上那沉甸甸的耳墜子,把耳洞都扯成了長條形。顏神佑都替她疼。

  就這麼個粗獷豪邁的形象,楚氏能看她順眼才是怪事。

  顏老娘也看楚氏不順眼呀,不過她看到大曾孫顏希賢,就給了老大的笑臉!“哎喲喲,老顏家是後繼有人了!”顏希賢被父母教育得很好,相當有禮貌地給她請安。顏老娘再看柴氏,不止生了顏希賢,現在還懷著身子,抬手擼了兩個大鐲子賞給柴氏!又小聲對顏希賢道:“晚間到太婆這裡來,太婆與你好東西!”

  看姜氏只生了一個女兒,臉就掛了起來。

  到了顏平之這一房,她當年是喜歡吳氏的,自然也格外寬厚。雖沒再多賞東西,卻也說了幾個好字。鬱氏是鬱陶的女兒,鬱陶當年對顏老娘十分不錯,顏老娘還記得,問一句:“你是歪他閨女呀?”也“雖然有點不捨,還是十分大方”地擼了倆鐲子給她。

  鬱氏聽人說她爹的土名兒,臉兒都脹紅了,顏老娘還說:“哎呀,都有兩個哥兒了,還臉皮薄呢。不用害羞的。”

  又讓鬱氏有空到她那裡說話。

  說完這些,顏啟又說:“阿娘一路辛苦了,還去屋兒裡住下。等下開飯。您歇好了,明天再跟他們說話。”

  兒子說什麼就是什麼,顏老娘歡快地答應了。洗完澡,覺得乏了,連聚餐都只吃了一半兒她就回房睡了。

  顏神佑回來就對姜氏道:“看太婆的樣子,這抹額……等等再送吧。”

  姜氏……深以為然!這滿頭滿腦的,黃燦燦的,沒地兒戴這抹額呀。

  ————————————————————————————————

  從第二天起,雞飛狗跳的生活,開始了!

  先是,楚氏帶著兒媳婦們給顏老娘請安,連顏氏也回來看祖母。顏老娘聽說孫女兒也生了好幾個兒子了,點頭道:“能站住腳就好!”

  轉臉就說楚氏:“你這些兒媳婦們,都生這許多孩子,這些年不斷了的,怎地狗子到現在還這幾個娃?四郎怎地一個弟弟也沒有?你沒看趙豬兒這許多兒女?百子千孫才是福!都說你是賢良人,怎地在這事上不賢良起來了?你既生不出,合該叫旁人生。”

  柴氏與姜氏連著鬱氏、顏氏都面上變色,哪有當著兒媳婦的面兒這樣說婆婆的呢?根本是打臉。

  唯有趙氏,雖是吃驚,卻調整得很快,臉上很快堆了笑,要上來勸上一勸。豈知楚氏行動更快,抬臉就盯著顏老娘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不過許是郎君看不上我挑的人,阿家來了,想是更知道郎君喜好,我出千貫錢,阿家看好了什麼樣的婢子,只管買了來與郎君。”

  顏老娘被一棒子打懵了:“啥?”

  “這家裡呀,由您做主,只要別動兒媳婦房裡的人,旁人,隨您指。您說哪個給郎君,我就把哪個打扮好了給郎君送去。先前我也弄了些人,可他都看不上。”

  楚氏要是拒絕呢,顏老娘還能一哭二鬧三上吊地對付,楚氏這一順從,顏老娘反而接不上茬儿了。趙氏一見這樣,忙又將提起來的臀給放到腳後跟兒上,跽坐端正了。

  顏老娘不知怎地,總覺得兒媳婦眼裡滿是嘲諷,忍不住道:“你倒懂事兒。”

  楚氏低頭不說話兒。恨得顏老娘什麼心情都沒了,一揮手:“都去都去,我歪著。”

  將人趕走了,她這才發現,這屋裡配的,都是水靈靈的小丫頭啊!個頂個的漂亮。就她們了!給兒子的小妾,找好了!

  到了晚飯的時候,顏老娘又發現了新趣味,她看到了顏平之。然後就想到了吳氏,然後就對顏啟道:“看到三郎我就想起阿吳來了,她好人家女孩兒,與你做妾,原就與你約定,要你照應她娘家,當成親戚來走的。怎地我在這裡不見?他們是不知我來,還是旁人攔著不許他們來?”

  顏平之:MD!

  除顏老娘與顏平之外眾顏家人:臥槽!

  這是要瘋啊!

  顏神佑已經無暇他顧了,心裡吐槽得都要瘋了。顏小大夫確診:這對母子,瘋了。

  顏啟看看楚氏,沒想到楚氏點頭了,他鬆了一口氣,對顏老娘道:“明天便叫她們來。”

  楚氏微笑道:“安排住下亦可。”

  顏平之想死!

  顏老娘見不得兒媳婦出頭露臉兒,故意對顏啟道:“等你吃飽,到我屋裡來,我有幾個人要給你。”說完還瞪了楚氏一眼。

  楚氏一點也不在乎,慢條廝理就擦嘴。等這娘兒倆走了,楚氏對顏平之道:“那好歹是你阿姨娘家人,你去下帖子請,去寫帖子罷。”

  顏平之欲哭無淚地帶著老婆走了,趙氏這會兒也知道妾是上不了檯面的了,頗惱顏老娘胡來。

  顏孝之見他們走了,頓時放聲大哭。連著柴氏、姜氏、顏淵之鬱氏等一齊哭,大人一哭,孩子跟著哭。唯顏肅之與顏神佑沒哭,後者板著個臉,開始摳桌子。前者莫名其妙地道:“哭什麼呀都?有用嗎?”

  楚氏頭回贊同他的意見:“都哭什麼呢?將軍因傷了身子,不能有子,我也難過。有太夫人相勸,想來能好上許多。”

  哢!這是集體摔碎下巴的聲音。

  顏神佑:……臥槽!這個女人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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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 01:04:43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顏老娘其人

  卻說楚氏好心建議將顏老娘接回京里來,哪知顏老娘一來便給她好大兩個下馬威。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楚氏雖不算是主,卻是實打實的親娘親婆婆親奶奶,她受辱,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兒自是哭成一片的。

  不然能怎麼辦呢?去揍羞辱她的人?那個來頭更大,是楚氏的婆婆。於是就只好哭了。

  沒想到哭得正H,被羞辱的那個開始爆猛料!

  年長的全呆住了,他們全都聽懂了:顏啟廢了。他太監了。再不能生了。年幼的聽不懂,還那兒哭呢,忽然發現父母停了,這才止住了聲音。

  顏神佑……這貨從來就沒正常過,跳過。

  被跳過那貨心裡翻江倒海,嘴巴張得老大,怕被楚氏瞧出來,她低頭個頭,摳桌子,接著摳桌子。您知道他太監了,特別開心是吧?知道他太監了,還順著太夫人給錢給人給準備婢妾?好陰險好陰險。不知道……那一位在親娘面前承認自己廢了是多麼地屈辱,不知道那一個聽到獨生兒子太監了,又是怎樣的心情。知道老太太七十好幾黃土埋半截了,還這麼整她,這絕逼是故意的!

  顏神佑想著想著,嘴巴從“O”變成了“~”,有一種特別解恨的趕腳!但是依然迷惑,為什麼還要答應把吳家人接來?還有,顏啟又不能生了,就算……搞死顏平之,顏啟也不能怎麼樣呀!再說了,這是顏啟自己不走運,弄得太監了。如果他沒廢呢?又要怎麼收場?

  楚氏最初想的是,吳氏無非就出個肚子,幫她生個兒子。到底是穿來的人,顏神佑的思想一時沒跟上節奏,她就沒想到這一點。她更不知道顏啟最初防楚氏像防賊,看顏平之跟看眼珠子似的,不讓楚氏插手,後來都養大了,也就這麼著了。

  顏孝之像正在打鳴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聲兒都哽住了。顏肅之更囧,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顏淵之木木呆呆,完全沒辦法進入狀況。三個兒媳婦連忙看孩子,要把孩子耳朵摀住。捂完了孩子,才慢一拍感到害怕,婆婆這是跟公公撕破臉的節奏啊!跟兒子說就罷了,連兒媳婦都知道,這是不打算給顏啟留一點臉面了嗎?

  想來也是,憑哪個老婆被這麼打臉,委屈了三十年,現在丈夫還在放棄治療,她都忍不得了。尤其這顏啟越來越偏心,眼裡竟似只有三房一般,家風不正若此,連孫子輩兒的前程婚姻都要受影響。思及此,統統掐熄了那一點點腹誹。

  楚氏的臉,在燭火跳動中顯得分外的幽深莫測,聲音也像從遙遠的天外傳來一般:“那一年,臨江王余孽犯駕,李苗戰死,他傷了身子。知道的人甚少,宮中遣來了御醫,還要瞞著我,呵呵,我便只作不知。由他'轉了性子'做了'正人君子'。”就算顏啟不受傷,她也要讓顏啟傷上一傷的,顏啟自己倒霉,倒是省了她的事情。

  顏神佑最怕聽到“呵呵”兩個字,忍不住一個哆嗦。心說,這麼一個厲害的人物,為什麼要忍個腦殘丈夫到現在呢?早拍翻一萬回了好嗎?做事不是須趁早嗎?

  中二少年思維廣,顏肅之道:“那鬍鬚呢?”

  沒錯,顏啟有一部美髯,雖不似關二爺,卻也像是個文士,梳理得又乾淨又整齊。楚氏用一種“愚蠢的人類”的目光輕蔑地看了一眼這個中二病,冷冷地道:“不能生子而已。”

  顏神佑秒懂:失去的是生育能力,不是X能力。但是對於種馬兄來說,這是一個重大打擊。這位種馬兄是心理創傷過於嚴重,不能生乾脆就不X,或者X功能得了心理性障礙。其實他不算太監,但是……

  還是想要呵呵他一臉。感覺特別解恨,腫麼破?!

  顏神佑捂臉,聽楚氏道:“好了,都知道了,若是日後他們有什麼脾氣不好的地方,你們……都體諒些吧。”

  等等,還有不明白的呢,求解釋!

  也許是少有這樣面接詢問母親的機會,又或者是八卦天性複蘇,顏肅之相當不留口德地道:“那還許吳家人到咱們家來做甚?誰家把妾的娘家當親戚啊?給個閨女就要照看他全家?妓嗎?”

  雖然場合不對,但是顏神佑真的相當想笑!她這爹,說得真是太一針見血了有木有?!

  楚氏只是微微一笑,道:“你爹心裡苦,就叫他痛快一回罷。”

  顏肅之十分懷疑,總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事情要發生的樣子==。

  ————————————————————————————————

  由於受到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兄弟三個都沒回房,而是聚到了顏孝之的書房裡,繼續討論。顏肅之有千般懷疑,世界觀受到了震盪打擊。如果楚氏說的是真的,那麼……他這些年受的苦又算什麼呢?還有,吳家人真的不能來啊!

  顏淵之就是家裡的小透明,顏肅之雖然受氣,但是一鬧騰,好歹有曝光率。他卻是一直默默在活著,不如大哥受母親重視,不如三哥受父親疼愛,更不如二更會刷存在感。然而岳父不錯,二哥又仗義,現在倒是能發言了。他十分堅定地對顏孝之道:“大郎,不能令吳氏親戚入府!”

  這不成笑話了嗎?

  顏孝之沉聲道:“只怕阿娘另有盤算。”

  顏肅之冷笑道:“有甚盤算,總是將人當傻子一樣瞞!吳家人,我見一回揍一回。敢踩我門上,腿打折了他!”中二病回血回藍特別快,受到打擊之後火速恢復。重開嘲諷模式。

  顏淵之權衡再三,對顏孝之道:“我之妻兒,也不能與妾的娘家認親戚。”

  顏孝之嘆道:“我亦如此想,我們這便去見阿娘吧。”

  合著弟兄仨全被嚇傻了,沒來得當場跟親媽抗議。

  到了楚氏那裡,楚都已經洗漱完了,換上寢衣,打算睡覺了。兒子們來了,楚氏又披了見外衣,方叫他們進來。弟兄三個這才對這個母親敬畏起來,這般大的事情,心裡存了三十年,挑破了,還能這樣從容睡覺?還有,您老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說明白了行不了?

  可楚氏卻不打算都告訴他們,聽了顏孝之稟告的:“欲閉門戶,不與吳氏相結交。如能不令進門,更佳。”的話後,楚氏道:“太夫人發了話,你們父親又願意,你們現在是拗不過的。不想搭理,就不要搭理。他們還能在這里長住不成?愚蠢!”

  愚蠢的凡人×3敗退。

  楚氏道:“大郎與長史說一聲,勿驚訝。”

  愚蠢的凡人×3給跪。

  回房,躺在床上還在發呆,被這等神轉折打擊得回不了神兒。

  兒媳們也是一樣,夫妻對面無言。唯姜氏與妯娌兩個不同,顏肅之回來之後跟她說了兄弟會議的決定就書房面壁去了,姜氏卻對著閨女發呆。顏神佑……特別心虛。

  姜氏再受驚,女兒是放在第一位的,對女兒也是十分了解的,現在怎麼回想,怎麼覺得顏神佑的表現完全不像個孩童。難道聽懂了?不對!姜氏的表情冰冷了起來,這傷了身子的事情……神佑是怎麼知道的?再“神”,她也只是個“童”好嗎?有問題,問題大了!

  姜氏冷冷地看著女兒:“今天你聽懂了?”

  顏神佑這貨,從小她娘問“懂了嗎?”就立馬回答“懂了”。神童嘛,學得快,不懂,才奇怪。剛要點頭,啪,把脖子僵得直了,硬生生卡住了。

  “啥?沒沒,懂什麼了?”

  姜氏道:“今天你阿兄阿姐、阿弟阿妹都哭,你不哭,為甚?”

  顏神佑戰戰兢地道:“嚇傻了?”

  “嗯?”

  “阿婆的臉,好可怕。像有鬼要從影子裡鑽出來了。”

  姜氏面色緩了一些,依舊是嚴肅地道:“不要胡思亂想,那是燭火映的!還有,誰教的你看人臉色的?人,要知進退,可不能蠅營狗苟,只知察顏觀色。心裡要有度,凡事不當只以他人喜歡好為準,當以禮義為標。明白嗎?”

  顏神佑仔細咀嚼其中滋味,鄭重地點了點頭:“明白了。東搖西擺的,討好人家,那是奴才,叫人瞧不起。”

  姜氏欣慰地笑道:“不錯,不錯,就是這樣。過幾日家裡要來人,聽到姓吳的,一個不要理,阿圓阿方都仔細著了,不許與姓吳的搭一語!”眾人齊聲稱是。

  姜氏又摟著顏神佑教她背書。

  可母女兩個都想著心事,半天也沒讀進多少書。姜氏又紡了一陣兒線,顏神佑就在一邊看著紡車輪子轉,看著看著,就悃了。這才歇下。

  ————————————————————————————————

  也不知道顏啟母子說了什麼,總之,顏老娘第二天就沒起得了床。楚氏為她請醫問藥,帶著四個兒媳婦侍疾。對外只說她上了年紀了,因在封地身子不好,這才接到京里來養病的。

  顏啟心裡十分難受,他不得不跟老娘說了實情。否則這美婢送到跟前,睡是不睡?不睡?老婆老娘都要催。睡?老娘又要問他要孫子,他可變不出來。到時候再一逼問,一旦鬧大,說他是個他還要臉不要了?明顯的,楚氏幹不過他老娘,這事兒沒辦法幫他瞞下,那就先跟親媽通個氣兒吧。

  顏老娘是被這消息活活氣病了的,她寡婦人家,不止是死了兒子沒指望,兒子太監了,也沒指望了好嗎?雖然已經有四個孫子,可是……一想到兒子廢了,她還是心如刀鉸,整個人都不好了。

  楚氏偏偏十分賢惠,孫媳婦們也規矩得很。顏啟也帶著兒子們來侍個疾,顏老娘躺了兩天,聽她的“心腹”勸:“您這看滿堂兒孫的面上。”心腹還不知道真相呢。

  顏老娘一想,對啊,兒子不行,不是還有孫子嗎?這人特別純樸,真是愛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喜歡一個人,就把自己認為好的,都給他。孫子裡,她受吳氏與顏啟影響,最喜歡顏平之。

  得,就他了。

  這天,大家都在她床前侍候。顏老娘想明白了道理,精氣神兒也好了,掙扎著起來,叫過顏平之:“好孩子,我有好事要給你。”當場給了他五個美婢,讓他收房!

  顏平之:=囗=!

  趙氏:臥槽泥馬!

  這不坑爹呢嗎?

  趙氏因丈夫之故,在顏老娘面前頗得照顧,她爹又是趙忠,跟顏老娘關係十分好。兒子生得少,鐲子沒得到,卻頗有臉面。這顏老娘突然打了她這麼一頓大耳光,還反反覆覆來了五下,她一口老血全梗在喉嚨裡。傻了!

  還是楚氏說了一句:“三郎還年輕……當戒女色。他兒子都有了,不急……”趙氏真想給楚氏磕頭道謝。這麼多年了,終於知道這個婆婆的好處了。

  顏老娘道:“呸!一個哪夠?要多多的才好!我跟你這不懂事的說不明白!你下去!”

  楚氏從善如流地退下了。

  顏老娘又和顏悅色地對趙氏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對吧?豬兒兒女這許多,你這麼多兄弟姐妹,多熱鬧。”

  趙氏:“……”真要噴血了。虧她忍功不錯,低著個頭,低低地“嗯”了一聲。她能說啥呢?

  趙肅之等人忍笑忍得快要抽風了,終於等到顏老娘說:“我覺得心口好受多了,要出去走走。”

  楚氏連忙喚人給她換衣裳,扶她出去。顏老娘還說顏平之夫婦:“你們不用跟了來了,帶她們回房去安頓。明天再帶她們來給我請安。”

  這是要逼死人的節奏吶!可顏啟覺得沒太大問題,顏老娘認為自己很有道理,楚氏……楚氏已作敗退狀,其他人都不管這閒事。顏平之才要說不要,顏老娘已經開始哭了,顏平之慌忙道:“我這就帶她們回去。”其實他這心裡,也不是十分堅決地要拒絕。

  顏老娘忽然想起來,她覺得柴氏也很不錯,就問她:“你有身子,吃力不吃力?要不要給你幾個?”

  顏孝之上前一步道:“阿婆,孫兒在聖上前面當差,如今為冊立太子的事情正忙,抽不開身來。晚上回來就想歇歇。”

  顏老娘點頭道:“這倒是。”

  再看顏淵之:“你呢?”

  顏淵之道:“孫兒現在虎賁,守著禁宮,如今也抽不開身。”

  顏老娘嘀咕一句:“當年你們阿爹打仗也沒礙著事兒,如今聖上怎地這麼煩人?”

  眾人皆不接口,到了顏肅之,他說得更好:“長得太醜了。”

  顏老娘:“……呸!不要拉倒,以後也沒你的份兒。”

  姜氏:這真是太好了!

  顏平之見這兄弟三個這般回話,心裡直抽自己的嘴巴:我怎麼沒想這些理由呢?可人他都已經收下了,再反悔?他不敢。

  顏老娘算是順利送出五個美婢,心情好了不少,往花園裡一走,回來吃得香睡得香。就等著見吳親家。

  顏平之領了五個美女,有點心猿意馬、有點憋屈。趙氏就是青著臉,把每個小妖精都剜了一回。趙氏這樣一張j□j面孔,顏平之的興致也減了,覺得掃興了起來。

  此時夫婦二人還不知道,更讓他們難堪的事情已經逼近了。

  三日後,吳家登門。

  長史得了消息,叫把大門守住了,不許這些閒雜人等走正門,顏啟要放人,他們就集體辭職!顏啟沒法子,只好讓吳家人從側門進。到了一看,顏孝之弟兄三個,院門兒緊閉。

  進來見面還好,時人稱呼就是某娘、某郎。可介紹人的時候,得認個親吶!顏老娘與吳老爹一口一個“親家”,楚氏聽了,當場就翻臉走人,留下顏平之:“你看著辦罷。”

  介紹起死了的吳氏的侄子侄女兒的時候,吳老爹對著顏平之,一口一個“你表弟”、“你表妹”,把顏平之弄得羞惱欲死。誰TM要這種賣閨女當小老婆求生存的外祖父啊?

  顏平之,也是讀了點書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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