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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錄仙 -【嫡女宅鬥指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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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13:44 |只看該作者
 五十九章 匯合
  
  如果說這小不點只叫了一個人,後果將是嚴重的。可妙就妙在這娃娃一口氣叫了兩個人。
  
  一聲娘,喊得肝也顫。
  
  一聲爹,叫的心也顛。
  
  一聲爹娘,叫的霍白安與風玨茗頓時東南西北找不到正確方向……霍白安只覺得腦中一根弦突然嘎崩了一下,只那一霎,將抱著他褲腿的小不點拎起來,拉著風玨茗便跑回房裡!
  
  「爹……娘……」
  
  小不點那懸淚欲泣的雙眸,髒兮兮臉蛋遮掩不住眼神的清澈,小眼神那麼一望,嘴角輕輕那麼一抿,看的風玨茗與霍白安真的以為自己曾經幹過拋夫(妻)棄子的勾當!
  
  不過,震驚只是一時,從霍白安迅速將人帶回房裡可以看出,他還沒被這突然冒出來的便宜兒子給沖昏腦袋。此刻,他將小不點放下,待他站穩後問道:「小鬼,你到底是誰?」
  
  「哇……娘……」小不點被他這問,嚇得哭了起來,比剛才還要淒慘。
  
  風玨茗當即一記白眼掃過去:「你這是審犯人呢?!」
  
  「我……」
  
  「我什麼我啊,小孩子是要靠哄的知不知道!」
  
  「呃……」
  
  「呃什麼啊?!」
  
  霍白安歎口氣:「算了,我還是不說話了。」
  
  「哼!」風玨茗瞪了他一眼:「別哭喪著臉,又把他嚇著了怎麼辦?」
  
  「是——」霍白安立刻掛上自己的招牌笑容。可小不點還是抽抽泣泣,雖然沒了剛才的嚎啕大哭但依舊不住小聲咽嗚。
  
  霍白安笑的更濃了,彎下腰,柔聲道:「不哭了好不好,叔叔帶你去吃糖。」
  
  「哇……娘啊……」
  
  風玨茗的心早就揪起來了,連忙將小不點抱到自己身上,怒其不爭地看著霍白安——你到底會不會笑啊!
  
  「不哭啦不哭啦,我這裡有桂花糖。」
  
  風玨茗說著,就從包袱裡拿出一包路上吃的小零嘴塞到小不點手裡。
  
  「我不愛吃桂花糖!」小不點嘴巴一嘟,滿臉不樂意。
  
  「那這個呢,杏花糕?」
  
  「也不愛吃。」
  
  霍白安慢悠悠地喝口茶——看吧,不是我的問題,完全是因為這位小祖宗難伺候!
  
  小不點對風玨茗的糖衣炮彈顯然很有抵抗力,最後風玨茗眉頭一挑,將他從腿上放下——「說——小鬼,你到底是誰!」
  
  小不點嘴唇一抿,眼中淚水聚集,風玨茗大呼不妙,可不待她採取什麼挽救措施,只聽得「哇——」的一聲,又哭了。
  
  「霍白安,你到底會不會哄小孩子啊!」風玨茗無奈的皺眉。
  
  「噗——」一口熱茶悉數噴出,霍白安擦擦嘴角:「怎麼又是我?明明……」
  
  「嗯?」
  
  「呃……我的確不會哄小孩。」對上風玨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霍白安認命的歎口氣:「我哥我姐倒是對小孩挺有一手的。」
  
  聽此言,風玨茗也幽幽地哀歎道:「唉……我姐也是挺有小孩兒緣的。」
  
  此情此景,如果這兩個家中老的哥哥姐姐在場的一定會吼——你倆混蛋終於能體會到當初我們的辛苦了吧!
  
  「總之先問問附近的人有沒有見過這小鬼吧。」風玨茗無奈地歎口氣,又抱起哭累的小不點:「不要哭啦,你喜歡吃什麼姐姐給你買。」
  
  許是哭久了,這次小不點摸了摸臉,眼中綻放出一絲神采:「我想吃……肉包子……」
  
  「好,姐姐這就帶你去買。咱們不哭啦,愛哭鬼的話就不是男子漢了。」風玨茗抱著他站起身,霍白安也跟著過去。
  
  風玨茗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撓的人心裡癢癢的,終是問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霍白安猶豫道:「這個……你看啊,我讓這小鬼叫我叔,你怎麼能讓他喊你姐呢!」
  
  風玨茗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霍白安,看的霍白安心底發毛。
  
  半響後——
  
  「算了,你愛讓他喊什麼就什麼吧。」
  
  「爹,娘,去吃大肉包!」被忽視的小不點一聲喚,霍白安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變白癡了……
  
  包子攤前,正是生意熱鬧時。帶蒸籠掀開的那一霎,白氣與白面的香味撲鼻而來,風玨茗懷中的小不點就差整個人撲了過去。
  
  霍白安讓二人先去坐著,自己與老闆要了一籠蒸包,又點了幾樣小吃,不多時便端了過去。
  
  「慢慢吃,不急。還有呢……」風玨茗給小不點添了一碗粥,這孩子吃的,像是要趕著去打仗一樣。
  
  街邊人來人往,見小不點一心撲在食物上,風玨茗用胳膊挨了挨霍白安:「你說……這小鬼是什麼來歷?」
  
  霍白安看了眼吃的正歡的小不點,壓低了聲音道:「這孩子雖然穿的破舊,但衣服原本的料子還是不錯的,應該不是乞丐。如此吃像,怕是餓了好幾天。雖然臉與手都是髒兮兮,但那雙手並不是做過粗活的手。我猜……恐怕是這裡那戶人家走丟的孩子。由於害怕,由於緊張,所以就誤將你我當成爹娘了。」
  
  「嗯,分析得不錯。」風玨茗點點頭:「可咱們總不能幫他找爹娘吧,這要耗多長時間?」
  
  霍白安沉思片刻,道:「這樣子,我們將他放在衙門口然後就走掉,畢竟咱倆可都畫在通緝告示上。」
  
  「只有這麼辦了。」
  
  小不點吃完最後一個肉包子,小肚子撐得不行,可看著那白氣饅頭依舊眼睛饞得不得了。風玨茗想了想,又找老闆包了三個白面饅頭,塞到小不點手裡:「餓了再吃,撐壞了的話就什麼都不能吃了,知道嗎?」
  
  「知道了,娘。」
  
  風玨茗心底一顫,握著小不點的手漸漸緊了。
  
  二人繞道衙門口,小不點似乎不知道霍白安與風玨茗要扔下他的打算,依舊興高采烈地東看看西看看。
  
  「衙門到了。」
  
  「恩……」風玨茗應的很猶豫。
  
  霍白安知道她心軟,將小不點帶到自己身邊:「小鬼,這三個饅頭呢餓了再吃,這是十兩銀子,叔叔幫你藏在衣服裡。叔叔和姐姐要去見一個朋友,你乖乖在這裡等……」
  
  「你們是不是又要丟下我了?」小不點清脆一聲,打亂了霍白安後面所有的說辭。
  
  風玨茗涼颼颼道:「看樣子,你這番話,小不點不是第一次聽了。」
  
  霍白安站起身,面帶為難:「如果真是這樣,他莫非是被爹娘拋棄的孩子?不過,就算如此……」
  
  「喂,你們兩個站在哪裡做什麼?!」
  
  當差的衙役朝著二人走來,風玨茗心頭一緊,霍白安笑了笑低聲道:「別緊張,你不是都說那通緝告示上的畫像醜的很嗎?」
  
  「呵呵,也是啊……」風玨茗微微鬆口氣。
  
  衙役跨刀而來,將二人打量一眼,目光落在了那小不點身上:「哦,又是你啊!」
  
  「又……」風玨茗見他們沒有被認出來,緊張的心放鬆下來,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小不點身上。
  
  衙役憨厚一笑:「你們是外地來的吧。這小鬼啊……」說著,朝著腦袋指了指,「這裡燒壞了,見著年輕男女在一起就會撲過去喊爹喊娘。」
  
  「他爹娘呢?」霍白安問道。
  
  「唉……這事兒說來就話長了。紀縣那塊兒不是遭了災嗎,部分災民就往咱們這裡來,這娃娃的爹娘在當地也是做小買賣的,可是災荒加上路上的顛簸,到了咱們這兒身子就不行了。咱們給請了大夫,大夫也只將小孩兒給救了過來,不過還是燒壞了腦子。前幾天縣令安排這小孩兒去了裡正家,想必又是從裡正家裡跑了出來。這個月來,已經有四對像你們這樣的年輕男女將他送回來了。」
  
  「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風玨茗低聲喃喃。
  
  衙役也跟著歎了口氣:「沒辦法,這幾日災民往咱們這裡來的也多了起來,像他這樣的孤兒裡正家裡已經有了好幾個了。」
  
  正說著,另一個衙役跑來:「大牛,你咱麼還在這裡,上面來了緝捕告示,縣令大人讓咱們去集合!」
  
  「哦!」那叫大牛的衙役對著霍白安與風玨茗囑咐道:「你們將這孩子送到裡正家就行了。」說罷,只見幾個尋街回來的衙役都跟著往縣衙裡跑。
  
  霍白安與風玨茗對視一眼——通緝告示?!
  
  二人心意不謀而合,連忙往城門口趕去——果然,是對他倆的通緝。
  
  「好快的速度啊!」霍白安坐在茶棚裡,仔細觀察著城門口的動靜。守城門的並不是本縣的衙役,而是直接從京城裡派出的官兵。
  
  「現在去裡正家是不是太危險了?」風玨茗看了眼身旁的小不點:「要不——我一個人去?就算被認出來了,逃出來應該不是問題。」
  
  「不行!」霍白安毫不猶豫地否定了!
  
  日頭漸漸高,城門口來往行人開始接受官兵檢查。尤其是對一男一女搭檔而行的,更是嚴格無比。而且已經有幾對倒霉的已經被官差攔了下來,遣送到衙門去了,真真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霍白安看著死死抱著風玨茗的小不點,想了許久,似乎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小五,咱們將這個孩子養起來如何?」
  
  「啊?」風玨茗詫異地看著他:「你說什麼?」這個時候討論這件事是不是有些早了?
  
  「反正他沒了爹娘,丟在裡正哪裡竟然還可以餓成這樣,想來這個裡正也不個管事的。」說罷,將小不點抱到自己身上:「小鬼啊,我們幫了你,你可也要幫我們啊。」
  
  小不點歪著腦袋眨巴眨巴著眼睛。
  
  風玨茗終於回過神:「你是想……」
  
  「沒錯!」霍白安靜靜道:「一男一女就符合了那告示上的要求,但如果多了一個孩子呢?雖然畫像畫得不像,但他一旦盤問起來,萬一咱們露了馬腳就麻煩了。」
  
  風玨茗沒有反對,對著霍白安懷中的小不點笑了笑,道:「叫一聲娘聽聽。」
  
  「娘……」小不點叫的很甜。
  
  「誒!」
  
  二人將他帶去成衣鋪子,換了一套乾淨的衣物後再次回到城門口。官兵查的很嚴,每個人都檢查了身份名碟才放走。風玨茗抱著孩子,像個小媳婦兒一樣跟在霍白安身後。
  
  「身份名碟!」
  
  霍白安老實地遞過去。
  
  那官兵掃了一眼:「燕州顧氏,攜妻前往黃州。好了,你們過吧……」
  
  霍白安收好名碟:「多謝官爺。」霍白安牽著風玨茗的手,二人正欲離開城門,只聽得身後突然響起一聲:「等等——」
  
  風玨茗眼神一凌,霍白安緊緊握著她的手,用眼神告訴她——別急!
  
  「你們兩個……」
  
  「誒?」風玨茗抬起頭——似乎不是檢查他們。霍白安也有些納悶,那人應該是在盤查他們後面的人。
  
  只待二人回頭時,便聽得一聲:「妹子!妹夫!你們兩個怎麼走的那麼快呀!」
  
  城門眾人都齊齊看著那聲音的方向,只見一個女子滿臉笑意地跑來,一把拉住了風玨茗。
  
  那守門官差走來,眉頭緊蹙:「你們這是……」
  
  女子一笑:「官爺,我們是一家子,這是我妹妹和妹夫,還有……他家那大胖小子呢!你看我和丈夫哪裡像是那通緝告示上的人啊,總不能一男一女就是被通緝的吧!」
  
  風玨茗看著眼前這熟悉的人,在失神的片刻被霍白安緊緊握住了手,連忙道:「是,她是我姐!姐……你們怎麼這麼慢啊,我還以為你早就出城了呢!」
  
  「行了,過去吧。你看他們一大家子的堵在城門口。」之前檢查名碟的官兵不耐煩地朝著同事擺手。
  
  那官差將眼前幾人打量又打量,終是打手一揮:「走吧!」
  
  女子和身旁的男子剛走,那人又道:「你們是一家子?!」
  
  那女子道:「是啊。」
  
  官差瞇起眼:「為何他們是去黃州,而你們則是去赤州?!」
  
  話音落,之前放行的官差也開始警惕地打量著這一行人,幾個官差頓時——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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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13: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內衛
  
  那女子見著官差圍過來到不怵,笑的更是落落大方:「官爺們喲,您看看我夫君是赤州人氏,我們自然是要回赤州;我妹夫大舅家在黃州,他們自然是要去黃州啦。這一路上人心惶惶的,剛巧黃州於赤州中間是同路,我們自然是結伴而行的。只不過是一大早,妹妹妹夫兩個急性子先走了……」她說著,話音突然壓了些,拉著其中一個官差,神神秘秘道:「官爺,這朝廷……莫不是出了什麼大案子吧?」
  
  「去去去去,你一個婦人打聽這些作甚!」
  
  女子哼了一聲:「喲,憑你們沒事兒拉著我們在這說了半天,我問上一句還不行啦!官爺們也憑不地道了吧!」
  
  「嘿,我說你一個婦人,廢話怎麼那麼多!」
  
  「行了!」之前堅持放行的官差已經沒了耐性,「咱們跟這群鄉下人廢個什麼勁啊,早就該放了!」
  
  剩下五個官差對視一眼,覺得的確有些草木皆兵了:「走吧走吧,下一個拿出名碟!」
  
  一行人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出了城。
  
  一路說說笑笑,當真像是一大家子遠遊。直到走到再也看不見多少人煙處,風玨茗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把抱著剛才那女子:「姐——你活著!我就知道,你還活著!你一定還活著!」
  
  風朗玥替她擦著眼淚,自己卻也是哽咽著:「是啊,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嗎。傻丫頭,別哭了。」
  
  霍白安和沈卓很有眼色走到一旁,不打擾那兩姐妹的重逢。不過鑒於四人現在的境況特殊,所以風玨茗也沒聊多久。反正歲月還長,風朗玥平安無事,以後她有大把的時間向姐姐問個清楚。
  
  一行人快馬加鞭,一路往北而去。直到夜幕時,才在一處破廟裡小作歇息。那小不點見著風朗玥也不纏著霍白安與風玨茗,直接往風朗玥懷裡鑽。風朗玥小露了一手,那小不點便乖乖的熟睡,著實令那倆家中老汗顏。
  
  「姐,你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風玨茗一直靠坐在風朗玥旁邊,自從城郭相見後,風玨茗一腳將沈卓踢開,死死霸佔著風朗玥,看的沈卓對這位小師妹未來的小姨子恨得牙癢癢。
  
  風朗玥撫摸著她的秀髮:「我隨南宮一家出城後遇到了伏殺,多虧了沈公子這才逃過一劫。不過……這些事於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我要說的是關於這次赤州之行的事宜。」
  
  古廟內篝火冉冉,四人的影子被無限拉長,除了小不點甜甜的熟睡著,四個大人竟都比早上還要有精神,霍白安與風玨茗更是全神貫注地盯著風朗玥。風朗玥緩緩勾起了嘴角,像一隻優雅的貓咪,無論是在懶懶地在陽光下曬太陽,還是殺氣四溢地撲殺獵物,始終能保持那優雅從容的步調。靜靜地古廟,只有篝火與乾柴時不時發出的辟啪聲。
  
  半響,風朗玥輕輕一笑:「沒錯,我就是齊王派來與你們接頭的人。」
  
  「果然是這樣。」霍白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那驚訝的漣漪也歸於了平靜,「南宮府的貪墨案,向來因為證據不足而無功而返。可這一次,竟然有一封來自南宮府內部的證據折子,我一直都在猜測這個人是誰,雖然想過是你,不過從風大小姐口中說出來,還是不免要震驚一番!」
  
  風朗玥並沒有理會霍白安,而是深深看了一眼風玨茗:「小五,關於我的事,以後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風玨茗笑了笑:「我知道,現在還是言歸正傳,繼續之前的話吧。」
  
  風朗玥點點頭,繼續道:「證據是我收集後交給齊王,那封密折是齊王暗中送到老皇帝手中。南宮一行出城後遇到的殺手是太子也就是當今皇帝派來的,我被沈公子救了之後於齊王取得了聯繫,他讓我來接應你前往赤州。可是……中途流民實在是太多,導致一段路不太好走,我們在時間上差點就錯過了。」
  
  「還好,我本以為會在下一個城郭才能找到接頭的人,不過現在遇到了也好,時間不早也不晚。」霍白安說罷,接過風朗玥遞來的前往赤州的身份名碟,上書——燕州林氏,攜妻前往赤州。
  
  霍白安的計劃是與齊王派來的人接頭的路線取黃州於赤州中間的一段路,等遇到接頭之人後再換去赤州的身份名碟。這樣子繞道黃州再去赤州,以防自己因單獨行動時的目的太過明顯而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接下來就是按照原定路線去赤州,一路上所有的重要關卡已經打點好了。」
  
  霍白安正在點頭,一直被忽略沈卓猛地將四人之間的篝火撲滅,低聲道:「有人來了,而且還不少!」
  
  不會是城中的官差吧……
  
  四人頓時想到一塊兒去了。
  
  沈卓與風玨茗緩緩站起身,走至古廟門口,靜靜衝著屋內的二人打著手勢,風朗玥立刻抱起小不點與霍白安藏至傾倒的神像後。
  
  「師兄,你猜有少人?」
  
  「連人帶馬,起碼有二十個。」
  
  風玨茗噗嗤一笑:「師兄,二十個咱們該怎麼分?」
  
  沈卓緊蹙著眉頭,實在不知道要如何表示,最後竟然是出的沁勒語。風玨茗低聲道:「我打馬,你殺人如何?」
  
  沈卓的嘴角不由抽搐,月色微微移,見著風玨茗正用著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自己,看的自己心底發虛。
  
  「師兄——你這一路沒把我姐怎麼樣吧?」
  
  沈卓眨眨眼,那充滿異域神秘的眼眸此刻更是充斥著朦朧與誘惑:「小師妹,人要到了!」
  
  風玨茗剛欲再調侃幾句,廟外馬蹄漸近,風玨茗立刻收起了玩笑之心,背脊挺直起來,眼神漸漸放冷。
  
  「沒錯,那四個人出城後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我是親眼看見的霍白安,蕭大人,若不是你喝酒誤事,怎麼會到現在還看不見人影!」
  
  蕭大人?!
  
  風玨茗衝著沈卓眨了眨眼,沈卓也對她眨眨眼,證明大家都沒聽岔,廟門口那個人喊得的確是蕭大人!
  
  「陳副將,我說你這屎盆子還真會扣啊。既然你看見那個逃犯了,帶兵追去便是,老子是砍了你的手啊還是剁了你腳!也不先照照鏡子看看你脖子有多粗,皇帝欽點的內衛,什麼時候混到給你看大門的地步了!先說清楚,老子不過是來協助辦案的,內衛幫你抓逃犯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這抓住了嘛是你的功勞,我們不稀的搶,人沒了自然也是你的過錯。我不過是個協助辦案的,喝不喝酒跟你抓人關個屁事啊!」
  
  「呵,要不是你喝醉後一頓亂砍,老子打算派出的追兵都被你給打傷了!」
  
  「嘖嘖,老陳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說我一個醉鬼竟然能將你手下那些精英給傷了,你看看你都給朝廷培養的怎樣的人才!」
  
  「你——」
  
  屋外正嘰嘰喳喳的吵。風玨茗與沈卓悄悄退到神像後,一人一個,將霍白安與風朗玥帶到房樑上。小不點早就被沈卓點了睡穴,此刻安靜的一動也不動的待在風朗玥懷裡。
  
  「咱們藏在在這裡若是被發現,到時候都不好跑。」風朗玥擔憂地說道。
  
  「姐,你放心。誰也不會被發現的!」
  
  風朗玥一直藏在神像後自然是聽不見之前門外蕭長風與陳副將之間的對話。不過……既然風玨茗與沈卓二人一致做了這個決定,她也只要與大家一起藏在房梁處。
  
  「轟——」的一聲,古廟大門推開,一路官差舉著火把進來。古廟內頓時照的亮亮堂堂,好在風玨茗他們藏身的地方隱蔽,到沒有被立刻發現。
  
  風玨茗微微探頭,正好對上抬頭打哈欠的蕭長風。蕭長風俏皮地衝著房樑上的風玨茗展顏而笑,霍白安不由歎口氣。
  
  「報告副將,這裡有燒過的樹枝!」
  
  話音落,廟內所有人都看著陳副將。
  
  「給我搜!」
  
  陳副將一聲令下,所有人正準備行動,就見著朝廷內衛大頭領蕭大人帶著七名內衛往廟外而去。
  
  「蕭大人——你要作甚?!」
  
  蕭長風回眸笑了笑:「追犯人啊。」
  
  「你……」陳副將被蕭長風弄迷糊了。
  
  蕭長風冷笑一聲:「本官不陪你們耗了。所有內衛聽命,一路向北追蹤馬蹄印跡!」
  
  陳副將大步上前,攔住蕭長風去路:「你把話給說清楚了!」
  
  蕭長風冷眼看著他,眼神透著悲憫,過了半響,終是道:「你……唉,算了,你繼續留在廟裡搜吧,我走了。」說罷,繼續往廟外走。
  
  屋樑上的幾人心頓時提起來——蕭長風,你他媽地到底快點說啊!
  
  「姓蕭的,你給老子把話說清楚了!」
  
  ——陳副將,你果真很夠朋友!
  
  蕭長風不情不願地停下腳步,回頭道:「陳副將,咱們一路騎馬而來,這馬蹄上又沒有包布。那霍白安可是軍隊出身,軍隊裡睡覺時枕的那玩意叫什麼來著……」
  
  一旁的小兵提示道:「箭筒。」
  
  蕭長風笑了笑:「對,就是它。二十里開外都能聽到聲了,人家不跑還等著你還在這搜廟啊!要搜你繼續搜吧,我不奉陪了。」
  
  「你……你為什麼不早說!」陳副將怒氣沖沖的往外走。
  
  蕭長風打個哈欠:「我剛醒酒就被你拉了過來,我哪裡知道陳副將你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哎哎哎……」
  
  這陳副將是個世家子弟,不過是憑著家族裙帶關係混到這個位置的,哪裡受過真正行軍打仗的苦。領了抓霍白安的差事就是看著霍白安不過是個士族紈褲子弟,這種紈褲他陳副將太熟了,抓這種人還不小菜一碟,又能領功又不費勁。可哪裡知道,自從接到命令來,這個霍白安狡猾的像隻狐狸,怎麼也查不到他的蹤跡。加上這個蕭長風,他哪裡是來協助抓人的,完全就是來看好戲的!每次都是事後諸葛亮,等他犯了錯以後才慢悠悠地提醒!
  
  陳副將吃了幾次虧,見蕭長風這次竟然提前說了,哪裡還會在這破廟再多逗留,立刻帶上人馬朝北追去!
  
  古廟又恢復了平靜。
  
  直到馬蹄聲遠,風玨茗他們才從房樑上跳下。
  
  霍白安看著古廟大敞的木門,撓撓頭:「咱們等會兒去買個箭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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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章 流寇
  
  趁著蕭長風引開陳副將,霍白安一行也不再此處多做逗留。路上風朗玥不解地問「他為什麼要幫我們?」
  
  風玨茗一愣,知道風朗玥對蕭長風的身世還不知情,便將當年許氏一事以及自己到風府的事情與風朗玥一一敘說。
  
  風朗玥沉默半響,風玨茗擔心她受不了娘親去世真相的打擊,正欲安慰幾句,誰料風朗玥抬眸,眼中閃爍,努力沉穩著音調:「小五,做得好!忠義伯府那群人早就沒了良心,看著吧,他們遲早會自食惡果的!」
  
  很快,幾人便到了下一個城郭,由於之後的路途會更加凶險,四人便將小不點交到了這裡的一處人家。這屋中夫妻二人年過半百,卻是早年喪子因身體原因再也沒有孩子。便留在這裡替齊王看著一些暗中產業。也不知風朗玥與小不點說了些什麼,還是小不點與那夫妻二人確實有緣,在風朗玥一行離開時只是哭鬧一番但並沒有糾纏。
  
  「哎……果然,我姐很有一手。」
  
  霍白安點點頭:「你要好好學一下。」
  
  風玨茗瞥了他一眼,拉長了語調:「霍白安——」
  
  身旁人渾身突然打了個激靈,全身警備地看著風玨茗,過了許久,她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
  
  「霍兄,這難道就是中原話裡的笑面虎?」
  
  霍白安「呵呵」一笑:「許久不見,沈卓兄的中原話還是那麼的……別緻。」
  
  「沈公子,剛才那是『此時無聲勝有聲』。」風朗玥永遠都是那麼溫柔,那麼不急不躁,聲音聽得讓人的心彷彿在春風裡蕩漾來~蕩漾去~,蕩的沈卓不自覺勒馬走到了風朗玥的身邊。
  
  幾人繼續北行,只是沒有想到因為災情太過嚴重導致流民過多,因此各個城郭的守備士兵比原來要多上一倍!霍白安微微蹙起眉頭——這般嚴密的守備,若是按照原定路線進城,那麼就會有進城出城兩道檢查。
  
  「走山林小道吧。」沈卓道,「沁勒與齊王屬地挨著,我原從沁勒來時追捕那些兇犯,就是走的小道,一樣可以到達赤州。」
  
  「只好如此了。」霍白安點頭。
  
  五月份的夜,不冷不熱。偶爾幾絲微風拂過,令樹枝搖曳。四週一切都是靜靜的,偶有的蟲鳴,更是顯得有些孤單。
  
  「話說,有一種女鬼就喜歡在五月的山林中作祟……」沈卓不負眾望地率先打破了寧靜。
  
  風玨茗心底咯登了一下:「師兄,你能不能不說話……」
  
  沈卓無辜地「哦」了聲。
  
  不到片刻——
  
  「師妹,那種鬼不抓女人的,只抓男人。」
  
  「閉嘴!」這次說話的是霍白安。
  
  「其實那五月女鬼其實是山風而已。由於山中的地形原因,山中所吹的風就比其他地方顯得奇怪些。不過咱們還是先趕路吧,等到了沁勒架起篝火,沈公子可以替我們介紹介紹草原的風貌。」風朗玥很適時的安撫一下眾人。
  
  哎……帶隊隊長不好當啊。
  
  一行人穿過黃州,通過安昌口後,搭著草原與中原來往商隊的順風車,一路朝西北行進,終於穿過了大梁的邊境,到了沁勒所在的草原。
  
  在與最後一支前往草原的商隊告別後,風玨茗大喝了一聲,這次終於是徹底解脫了!
  
  霍白安辨別著星辰的方向,如今到了草原沒有中原那些勢力,沒有追兵,只需要從草原去赤州便可,而赤州則是齊王的封地,誰敢攔他們!近一個多月緊張的神經,此刻終於能夠稍稍放鬆下來。
  
  只是,不待他們去欣賞草原美景,一陣馬蹄和人聲的叫囂由遠及近。
  
  「不會這裡還有朝廷的追兵吧!」風玨茗剛放鬆的神經又開始緊張起來。
  
  而一向大大咧咧的沈卓這一次竟然沉下了面龐,就連霍白安此刻的臉色竟然也有些泛白:「這不是追兵,恐怕是比追兵更狠的流寇!」
  
  「該死!」沈卓咒罵了一聲,馬鞭揚起,呵斥道:「大家快跑!」
  
  草原上的流寇從不關心生死,他們在意的只有金錢的物資,比野獸還要野蠻,毫無人性可言。
  
  顯然,這群草原流寇不是衝著霍白安他們來的,但不幸的是他們正巧處在流寇們要去掠奪的部落的半路上。
  
  「往前跑,前面是察納部。」沈卓吼道,好在他們幾個馬術都不錯,一時間那些流寇竟然沒有追上。
  
  可這也只是延遲了被追上的時間而已,身後的叫囂聲越來越近,嘴裡吼著風玨茗聽不懂的語言。
  
  「師兄,一直跑不是辦法吧。」
  
  風玨茗掃了一眼沈卓——看來大家想到一塊去了。
  
  霍白安與風朗玥心下不妙,可風玨茗不待他們說什麼,一鞭子猛地抽向他們的馬匹,與沈卓二人卻是猛地勒馬,調頭,立足。
  
  「老規矩,我打馬,你殺人!」
  
  草原的空氣漸漸渾濁,彷彿一道無形的牆將這裡分裂成了兩個世界。放肆叫囂的流寇與沉默無聲的二人。
  
  沒有偽裝,沒有躲藏,兩個人就那樣肆無忌憚地跨騎馬上,就好像等待臣子朝拜的皇帝。
  
  沈卓腰中的鏈子刀已經出了鞘,風玨茗拉了拉長鞭,月光下那長鞭逆鱗槽口處竟然泛著一絲絲暗紫流光——啐了劇毒。
  
  「殺——」
  
  不知是那一邊先吼了一聲,二人的身影很快就被流寇們給遮蓋。一向被流寇們引以為驕傲的戰馬此刻竟然像是受了驚嚇般踏蹄嘶吼。
  
  風玨茗近乎是側身單手掛在馬上,長鞭如這世上最兇猛的毒蛇,朝著馬身狠狠抽打,一道鞭痕,一道劇毒。長鞭揚起,如狂風一般,風玨茗放鞭收鞭毫不顧忌,可謂是打一個夠本,打兩個賺一雙!
  
  突然,一聲響箭破空,戰馬嘶鳴。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馬隊奔囂而來,猶如雷霆之勢!
  
  「你他媽沒長眼啊,老子女人那裡,放箭誤傷了怎麼辦?!」
  
  風玨茗覺得自己很奇怪,快要筋疲力盡時竟然還能從這嘈雜的聲音中分辨出霍白安那混蛋的叫囂。
  
  「霍……霍公子,剛才放的是響箭……」
  
  是官兵還是部落裡的勇士,風玨茗分不清,不過有一點她知道——他們得救了!訓練有素的騎兵迅速將流寇鎮壓,風玨茗與沈卓脫離了戰圈。
  
  草原的蒼穹下,夜風吹撒著殺戮的血腥,月色漸漸明亮。
  
  風玨茗以為霍白安又會向剛才那樣大聲呵斥,像以前那樣嘮嘮叨叨,只是這一次,他只是緊緊的抱著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真的就是無聲勝有聲嗎?風玨茗突然想起了姐姐之前說的話,將頭埋在霍白安胸膛,悄悄勾起了一個笑意。
  
  「族長,感謝的話還是等會兒再去吧。」沈卓充當著風朗玥的翻譯,對著察納部族長囑咐道。
  
  如果不是他們今晚偶遇到這群流寇,察納部的遭遇可想而知。而這支騎兵,則是赤州齊王旗下的一支,一直在草原上追擊流寇。今夜剛好巡視到了察納部,不得不說霍白安他們的運氣極好。
  
  「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成親了。」
  
  從流寇俘虜那邊走來的一個將領模樣的人,他手提著劍,身著鎧甲,身形挺直偉岸,剛才殺敵時更是彷入無人之境般來去自如。
  
  一個天生的軍人……見過他的人都會如此評價。
  
  「大……大哥?!」風玨茗猛地大叫了一聲,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對面之人。
  
  霍青陽勾起一個笑意,隨性地摘下頭盔,一如當初在寧州時的笑容,晴朗如陽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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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14:22 |只看該作者
 六十二章 赤州
  
  「小五啊,沒想到你的身手這麼厲害!我那弟弟可是要交給你好好看著了。」霍青陽還是跟以前一樣。風玨茗愣了半響,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他,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伸手去捏一下,看看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霍白安終於看不過去了,重重的咳嗽聲:「小五,這就是我哥,千真萬確!」
  
  「好啦,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收隊回城!」
  
  平易近人的大哥哥瞬間變成了鐵血將軍,翻身跨馬,押解著流寇往赤州而去。
  
  風玨茗朝著自己那匹走去,誰料霍白安一直跟在她後面。
  
  「你要是現在能翻上去,我立馬不說一句話。」
  
  霍白安無奈地看著她——都這個時候她還要強!
  
  風玨茗看了看霍白安又看了看那匹馬,權衡了一下,乖乖地走到霍白安身邊,讓他抱上去。
  
  一絲光芒從遠方閃耀,飄飄渺渺,刺透那天邊的雲彩。清晨的風沐浴著草原的每一個角落,霍白安低頭看著懷中之人,睡得正香。雖然她一直期待著看日出,不過現在還是讓她先睡吧。
  
  赤州,齊王封地。
  
  齊王並沒有直接見霍白安,而是讓他們休息了一天後才露面。風玨茗雖是練武,但終究是個女子,單手掛在馬上,單手抽鞭這樣子的事她以前可從沒有做過,所以脫臼——這是注定的。霍白安一臉嚴肅地站在大夫身邊,幸而老大夫經驗豐富,片刻後便接好的。
  
  風玨茗看著霍白安那張臉,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欠了他一弔錢?
  
  二人就那樣大眼瞪小眼的,門外丫鬟突然來稟——齊王殿下來了。
  
  風玨茗立刻從床上爬起來,一臉興奮:「齊王?啊……終於能見到他了。」
  
  霍白安幫她把鞋子穿好,咬牙低聲道:「你似乎很興奮?」
  
  風玨茗想也沒想脫口道:「是啊!」
  
  風玨茗穿戴整齊後,便與霍白安一起去了前廳。齊王與齊王妃早就坐在哪裡了,兩列椅子上分別坐的是風朗玥與霍青陽。沈卓嘛……一大早就被他師娘抓回了部落,不知道幹嘛去了。臨走時望著風朗玥那哀怨地小眼神,真真叫人於心不忍。
  
  齊王妃林氏面相溫和,總是一副笑盈盈地模樣。聽得門外通傳時,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減過。直到霍白安與風玨茗進屋,齊王妃朝著齊王笑了笑,齊王也衝她眨了個眼。霍白安一頭霧水——這倆夫妻在打什麼啞謎呢?!
  
  就在此時,齊王笑呵呵地站起身,道:「小五啊,一轉眼你長這麼大啦!」
  
  眾人一陣沉默。
  
  齊王妃也跟著笑道:「小五,還記得我不?」
  
  眾人繼續沉默。
  
  這話聽著沒多大特別,只是說話的二人年紀也不過是雙十左右,這一副長輩模樣的口吻到底是怎麼回事?
  
  風玨茗看著這二人,笑道:「哎呀,果然是你們!我說你倆能成吧,這叫金口玉言!」
  
  齊王齊王妃沉默了……
  
  便宜沒佔著,到讓這小丫頭給佔了!
  
  「咳,說正事吧。」齊王又坐了回來。
  
  與皇室其他兄弟相比,他長得並不出眾,周正順眼足以形容了,只是天生一副好人臉,讓人覺得與這種人說話時特別容易放下戒備。風玨茗就是因為齊王的這張好人臉,才與他結下的緣分。
  
  「霍白安,我還以為你會死在半道上呢,一路而來我都給你備了口棺材,真可惜,還是金絲楠木的,皇室規格啊……」
  
  霍白安呵呵冷笑——齊王那張好人臉的下面是一張比誰都要惡毒的嘴!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死在你前面。」
  
  齊王一臉認真:「原來禍害活千年是真的。」
  
  眾人:「……」
  
  某王的形象徹底崩塌。
  
  之後屋內的氣氛倒不像是君臣,反而更像是老朋友一般的敘舊。
  
  比如說,齊王問:「小霍啊,打算什麼時候去軍隊啊?」
  
  霍白安道:「休息幾天。」
  
  齊王妃補充:「的確要好好休息,這才剛來呢。小五啊,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啊?」
  
  風玨茗:「嗯……姐,我師兄哪去了?」
  
  風朗玥笑道:「霍大哥這些日子追擊流寇真是辛苦啦。」
  
  霍青陽正端茶杯,笑著點點頭,繼續品他的茶。
  
  屋內幾人從天文到地裡,從今日菜價到最近流行的首飾,無所不談……
  
  大家一直聊到午膳後,齊王妃坐不住了,拉著風玨茗與風朗玥到王府去,將自己的一雙兒女抱了出來,很大方地說了句:「玩——」
  
  風玨茗擦擦汗——她還是這麼不靠譜!
  
  要說風玨茗與齊王和齊王妃的緣分,那得追溯到她第一次去上京。那是一年冬天,大雪洋洋,風玨茗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色,歎口氣——看來是迷路了。
  
  她走到一處台階,打掉上面的積雪,就那樣呆呆地坐在哪裡。那一年她十歲,是家裡避之唯恐不及的災星。就連此次來上京,也是因為聖旨上說要忠義伯帶齊家眷,所以才把她給捎上的。
  
  「誒,你這裡還有座兒嗎?」
  
  一個黃衫女子繫著大皮毛裘,打著一把扇站在她眼前。風玨茗看了她一眼,沒做聲。那女子也不扭捏,直接坐到她身邊,那把傘也是隨意往旁一扔!
  
  「都是一群什麼人吶!」黃衫女子滿臉不高興。
  
  「壞人……」風玨茗幽幽地接了句話。
  
  「沒錯!」黃衫女子握拳:「真是受夠了!大家都是好姐妹嘛,結果一看到皇子們來了,好嘛,竟然不惜耍這種陰招!」
  
  風玨茗看了身旁之人一眼,大皮毛裘裡的黃衣衫上沾著一絲污跡。唔,這種手法她倒是挺常見的。故意讓一個女子當眾碰到贓物,衣服被污,在世家貴族之間的可謂是尷尬不已。
  
  「用雪擦擦。」風玨茗好心地抓了一把雪。誰料那黃衫女子立刻跳了起來:「別——這玩意一擦我這上面的污跡更加明顯了。」
  
  「哦。」風玨茗拍拍手,繼續看著遠方發呆。
  
  黃衫女子見她沒了動作,剛才驚嚇之情也漸漸緩和,又坐到了她身邊。雙手托腮,幽幽歎息:「哎……」
  
  當時風玨茗只覺得身旁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喜歡唉聲歎氣,終於在她歎到一百二十次後,風玨茗終是忍不住了,無奈道:「你到底是怎麼了?!」
  
  誰料,這話一出那女子似乎像是得到了聖旨一般,將遭遇一股腦的全部說了出來。無非就是在喜歡的人面前出了個大糗,懊惱不已,而自家姐妹竟然還在一旁幸災樂禍。明明在家裡時無比親近,雖然不是一個娘生的,但好歹都姓林啊!
  
  「我該怎麼辦啊!」黃衫女子將頭埋進手臂裡。
  
  半響,發現期待中的安慰並沒有如期而至,不由又抬起頭,發現風玨茗竟然開始閉目養神,她竟然將自己悲慘無比遭遇當做催眠故事了!
  
  「喂——你……人家都這麼傷心了,你竟然還可以在這大雪天裡坐在這透風的迴廊睡覺?!」
  
  風玨茗被她活活搖醒,揉了揉眼睛,打個哈欠,靠著一旁的柱子:「你說吧,我聽著。」
  
  黃衫女子被噎的一時無語,半響才喃喃道:「你們說話怎麼都這樣啊。」
  
  「我們?」風玨茗蹙眉。
  
  黃衫女子自覺口誤,連忙解釋:「你不認識,不過那人也差不多,說句話要把人給氣死。」
  
  風玨茗幽幽地瞅了她一眼,看的黃衫女子心底發毛,謹慎道:「你要幹嘛?」
  
  「氣死總比別人用陰謀陷阱害死好。」
  
  「這……」黃衫女子沉默不語。
  
  迴廊外的雪小了些,風玨茗撣了撣袖口的雪花,繼續將自己蜷縮成一團靠在柱子旁,像是一隻兔子,安靜地靠在那裡。
  
  過了會兒黃衫女子又湊了過來,臉上有些紅暈,想來是猶豫了許久,終於道:「小丫頭,你……你有喜歡的人嗎?」
  
  風玨茗微微抬眸:「你這麼一問……」
  
  黃衫女子緊張地湊了過來。
  
  風玨茗靜靜道:「看來你有喜歡的人咯。」
  
  「你……」黃衫女子見自己被她繞了進去,竟然也不矯情了,直接坦白承認:「我是有喜歡的人,不過今天在他面前出了大糗……」
  
  她低聲說著自己的故事,但對風玨茗來說不過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又坐了一會兒,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渣:「我走了。」
  
  黃衫女子見四周沒有人,想來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也不好,便道:「我跟你一起吧。」
  
  風玨茗面無表情,卻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了半步——太好了,她終於可以從這個破園子裡走出去了!
  
  風玨茗伸手將她從階梯上拉起來,黃衫女子拾起被扔到一旁的傘,不遠處突然來了兩個人。
  
  「姐?」風玨茗欣喜地跑過去,「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風朗玥歎口氣:「猜的。」說罷,對著身旁男子道謝:「多謝齊王殿下,不然這麼大的園子若我一個人找起來無疑是大海撈針。」
  
  「齊王?」風玨茗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往身後看了一眼,那黃衫女子果然又扭捏了起來。
  
  「原來如此……」風玨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黃衫女子更加大為窘迫,使勁衝她眨眼色。
  
  「林姑娘,大雪天還是不要在外面多逗留。」齊王關切地說道。
  
  「啊……這個……那個……」
  
  風玨茗歎口氣,走到風朗玥身邊:「姐,我前些日子看了詩經裡的一句話,當時不太懂,不過現在懂了。」
  
  風朗玥有些納悶,不知風玨茗怎麼突然提了這事兒。只見風玨茗拉著風朗玥往外走,可念的詩句卻不字不落的落進了身後二人的耳裡。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風玨茗她們何時離開的,林氏早就沒注意了,她當時只想掐死風玨茗。齊王看著她,笑的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林氏重重咳嗽了一聲:「小孩子瞎念詩呢,呵呵,呵呵……」見齊王還在笑,林氏別過頭,往前走,嘴裡卻小聲嘀咕:「剛才那位小姐……好像是忠義伯家的大小姐吧,你怎麼和她……」
  
  「不知是哪位姑娘突然就從花園子裡跑了出來,一路上就只有風大小姐看見了她的去向,我只好去問她了。」
  
  林氏哼了一聲:「賢惠,溫柔,漂亮……」跟家裡的姐妹一樣,討得眾人喜歡。
  
  「嗯,是很不錯。」齊王肯定地點頭,就看見身旁之人的臉快要苦成一根苦瓜了,心情大好,繼續道:「不過,就是太聰明了,這樣不好不好。」
  
  「哼,聰明不好嗎?」
  
  「我喜歡模樣笨笨的。」
  
  雪地中,一男一女輕聲細語,緩緩離去……
  
  「果然,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這個樣子。」風玨茗打了一個哈欠,一如當初初見林氏時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林氏抱著懷中小世子,整個人顯得特別柔和,當初的青澀早就被女子的另一種風情取代。
  
  「阿玥,如今你有什麼打算?」
  
  對於風朗玥,林氏在心底一直都有一些敬畏之意,如今她終於能體會到齊王當初對風朗玥的評價——她太聰明了,聰明的有些可怕。
  
  風朗玥笑了笑:「打算啊……我要去草原轉一轉。」
  
  風玨茗一掃之前懶洋洋的模樣——師兄不會真的將姐姐騙到手了吧?!
  
  只聽風朗玥慢悠悠說道:「畢竟接來下,整個大梁都會動亂一番,草原會安全很多。」
  
  ……
  
  風朗玥笑的很坦然。
  
  林氏一臉呆滯,腦中再次肯定——這個女人肯定不是齊王喜歡的類型!
  
  風玨茗舒口氣——果然,她姐姐任何時候都有著一顆冷靜的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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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章 春宵
  
  災荒與瘟疫,是哪朝哪代的皇帝都不願看到的。之前因新帝登基被粉飾的太平終於因桃花汛的到來而徹底毀滅。
  
  怎麼辦?
  
  如何解決這次災情,是擺在新皇梁元穹面前的第一個難題。如果霍白安還在話……梁元穹不止一次的這樣想,如果霍白安還在的話他一定會有辦法解決吧,如果霍白安還在的話他一定不會隱瞞災情如此長久而不報,如果……可惜,這些都只能是如果罷了。
  
  吳文清最近上奏的折子中已經明確了目前霍白安行蹤難定,畏罪潛逃了。
  
  「陛下,如果要賑災,朝廷定要拿出大筆款項,如果完全由朝廷來承擔……」
  
  「如今桃花汛期,修築河堤,押著賑災糧都需要人手。如果一旦難民集結起來的話,定會造成動亂……」
  
  「戶部目前能拿出來的銀子大約……」
  
  御書房內群臣七嘴八舌,吵得梁元穹頭昏腦脹。他第一次感到無力,偌大朝局牽一髮而動全身,錯中複雜的關係,像是籐蔓一樣,將他死死困在其中,漸漸窒息……
  
  與此同時,離上京遙遠的赤州,霍白安正在數著日子等朝廷邸報。
  
  「我這幾天突然覺得這世上做官的約莫可以分為三種。」齊王身著勁裝盔甲,與霍青陽一同視察著騎兵訓練情況。
  
  霍青陽:「願聞其詳。」
  
  「或治世,或亂世,或救世。」齊王登上點將台,看著沙場上操練有序的士兵,有些感慨。將台右側下幾位幕僚正聚在一起,霍白安蹙著眉頭,手腳比劃,似乎在談論這幾日朝廷連傳災情邸報的問題。
  
  「亂世嗎……」霍青陽看著自己難得認真起來的弟弟。陰謀權衡之術,是他們這類人的看家本領啊。
  
  「為了賑災,皇帝裁掉了部分軍餉物資。」霍白安將邸報遞給齊王:「當然,裁的分別是周王,趙王,代王這三位了。」
  
  「依你看,什麼時候輪到咱們這裡來?」齊王接過邸報,匆匆掃了兩眼。
  
  霍白安看著將台下熱血的士兵,緩緩道:「說快也快,說慢倒也可以拖上個一年兩載。不過這種裁軍的主意,八成是吳文清那廝出的。」
  
  「別賣關子,直說!」
  
  「赤州與沁勒相接,經常會有流寇來襲,所以赤州的軍力一向都很充沛。這一點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帝沒有一開始對咱們下手,就是顧忌了這一點.所以他雖然很想裁赤州,但不敢裁。只要那些流寇這段日子來的頻率再高些,破壞性再大些,赤州就更有理由屯兵了,就算朝廷想要裁也不敢。」
  
  霍青陽微微蹙眉:「萬一朝廷派大軍前來協助鎮壓怎麼辦?引狼入室嗎?」
  
  「不會!」霍白安笑道:「別忘了,那些開國老將們歷經了兩朝,死的死殘的殘。僅剩的幾個好不容易熬到了新皇登基後,又被梁元穹換了一次血。現在朝中能夠帶兵的人不多,而且這為數不多的還被派到了災情嚴重的州縣鎮壓流民了。以朝中現存的兵力和將領,還不足以能夠派出大軍千里迢迢來赤州。」
  
  此時,就出現了一種詭異的狀態。遠在上京的梁元穹一面思念著自己以前的好兄弟,賢臣霍白安;而他思念之人,卻跑了的赤州滿心雀躍地要當一個亂世之臣,與齊王一行秘密部署造反事宜。
  
  後來,終於在數年之後,梁元穹再次見到霍白安時,厲聲質問他為何要背叛自己去幫反賊時,霍白安只是淡淡而笑:「你為爭奪皇位為嫁禍齊王,可以殺我兄長,貶我父親。當了你做了這些後,你竟然還認為我會幫你,真是可笑之極!」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梁元穹的忍耐是有限的,雖然他隱隱知道赤州那邊的流寇十有□是假的,可耐不住那還有一二分是真的!潛入赤州的探子也傳來密折,草原侵擾赤州邊境百姓的流寇確有其事,而且規模數量較大,如若此時裁剪赤州軍備,恐引起邊境空虛!
  
  「齊王會反,這是早晚的事。陛下,先下手為強,我們必須搶到先機!」吳文清的一句話終於給梁元穹搖擺的心下了一粒定魂丹!
  
  赤州的齊王也在與幕僚們討論著一樣的問題:「咱們起兵總得有個理由吧。」
  
  不得不說那群幕僚們天生就是玩陰招的高手,尤以霍白安為其中佼佼者。
  
  他道:「那就清君側吧。唔……這個朝中奸臣也好找,吳文清!太子伴讀,一直都包藏禍心,賑災不利,排擠朝中重臣,危害江山社稷。嘖嘖……這樣一個奸臣竟然還能平步青雲,咱們的確要幫一幫皇帝了。」
  
  這個提議一經提出,得到了上至齊王下至赤州大小官員的一致認同。由齊王發起的清君側行動緊鑼密鼓的開始了。
  
  一連幾月,霍白安都在軍營裡,做著糧餉調度工作。這一天,霍青陽過來讓他回家一趟。
  
  原來,風玨茗在知道姐姐風朗玥要去草原時,也跟著去了。風朗玥幾次相勸她留在霍白安身邊,可她猶猶豫豫,不知在考慮著什麼。這段日子,霍白安一直在忙著起兵一事,而風玨茗則跟著風朗玥與沈卓過著草原的生活。偶爾回來看一下,卻也只是逗留幾個時辰便走了。
  
  此時,風玨茗坐在屋子裡,這院落是來到赤州後齊王送的,很大,除了當初她等著手臂痊癒時住過一段時間,便沒怎麼來了。院子裡的小廝說,霍白安一般都在軍營裡,也很少回來。
  
  她靜靜打量著這裡,房間內的擺設與當初走之前時一模一樣。太陽漸漸落山,直到最後一抹餘暉也消失在天邊時,霍白安才趕了回來。
  
  他黑了,瘦了……
  
  風玨茗如是看著他,竟然一時間失了神。
  
  「玩夠了?」霍白安漸漸走近,「知道回來了?!」
  
  許久不見,風玨茗竟然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散在他四周,和以前在寧州城那個懶散的公子哥完全不同的感覺。
  
  風玨茗錯開眼神,不去看他:「雖然現在情況緊張,不過前些日子齊王妃還是辦了一場花宴。」
  
  「嗯,是有這麼一回事。本來想要請你,可你當時不知晃到草原的那個位置了,無從找起,王妃找了你幾次,均無功而返。」
  
  「沒事兒,反正我也不喜歡去這些地方。」
  
  風玨茗坐回桌邊,霍白安繼續處理著之前在軍營中沒有做完的事。一時間,屋內寂靜無聲。沉默的有些尷尬……
  
  「我來的時候遇到齊王妃了。」
  
  風玨茗還是先開口說了話。
  
  霍白安目光依舊落在手中的信件上,只是微微應了聲「嗯。」
  
  「她說這赤州城雖然不如京師繁華,可姑娘也都是水靈靈的,而且都是齊王器重的官員的女兒……」
  
  無論在哪裡,聯姻始終是鞏固皇帝與臣子,臣子與臣子之間屢試不爽的手段。霍白安看著桌上的信件,可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足足一年,這一年來她一直呆在草原,如今回來就是為了跟他談這個嗎?!
  
  「霍白安……」
  
  「夠了!」霍白安轉過身,一聲低吼嚇得風玨茗渾身一驚。許是察覺她的反應,霍白安歎口氣:「小五,我想你知道將軍府的規矩,我霍家的男兒一生只娶一個。而且,這場仗馬上就要打起來,我沒有心思去顧忌這些。」
  
  「我知道。」
  
  看著平靜地有些意外的風玨茗,一絲絲不安在霍白安的心頭漸漸爬滿。那是一種比要了他性命還要恐怖的事情……
  
  風玨茗從懷中小心翼翼拿出一張紙箋,雖然保存的很好,但依舊有些泛舊的痕跡。
  
  「這是兩年前咱們簽的和離書,今天……兩年之期到了。」
  
  這就是她回來的目的?
  
  霍白安怔住了,只覺得胸口像是被刺進了一把利器,卻流不出血,只是死死的紮在哪裡,拔也拔不出來,似乎要把整個顆心給撕裂一般。
  
  風玨茗看著他的神情,終於明白讓一個人愛上你可以有許多種方法,而讓一個人恨你,一個,足矣……
  
  齊王與新皇這場爭鬥已經拉開了序幕。如今忠義伯得到新皇信任,手握重權。而她身為忠義伯之女,雖然當初斷絕了父女關係,可這一紙斷絕書就能夠堵上赤州那些官員的悠悠之口嗎?
  
  「好。」
  
  他只說了一個字。而那個字一出口,只覺心上的那把利器掉落在地……霍白安只覺得自己沒了知覺,那顆滿滿的心變了空空蕩蕩。原來……人的心真的不大,如果自己的心是一種容器的話,它只能裝進另一顆心。
  
  風玨茗靜靜地注視著他,似乎要將他的樣子刻進心底。
  
  沒什麼要說了。看著窗外高懸的月亮,草原上的月亮也是這般明亮,就是顯得有些寂寥罷了……
  
  「你……」言語哽咽在喉嚨裡,連她自己也不知自己要說什麼。
  
  算了,已經結束了。
  
  她站起身,朝著房門而去。
  
  霎時,腰間一緊,整個身子就那樣傾倒進了一個炙熱的懷中。風玨茗瞪大了雙眼,頸脖處被人細細的啃允,耳邊散落著些許只言碎語。
  
  他惡狠狠地低聲吼:「風玨茗你沒良心!」
  
  良心?她要是沒良心,早就遠走高飛了!明明剛才是他說的「好」……
  
  一時間,委屈,不甘瀰漫在心間。風玨茗猛地轉過身,眼淚不爭氣地在眼中打轉:「我就是沒良心,我根本就不應該回來!你現在威風啊,那麼多閨中小姐看上你,哪怕是給你做小都心甘情願!我算什麼,罪臣之女?我在你身邊只會拖累你啊,我配不上……唔……」
  
  一個吻堵住了她所有的不滿,那些不甘心,那些委屈早就在這溫柔的吻下煙消雲散。舌尖相觸的瞬間,那香醇傳遍全身。像是一個貪婪的孩子,霍白安眷念不捨地追著著風玨茗唇中香甜。這一吻似乎到了天荒與地久,才戀戀不捨地分開。他緊緊抱著她,抵著她的額頭:「你本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一生一世,來生來世,都是我的唯一的妻子。如果你相信我,就請答應我,忍住你的害怕與不安,把手給我,為什麼要讓那些流言碎語拆散我們……」
  
  風玨茗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做的都太傻了。
  
  霍白安將她抱起,在她耳邊呢喃:「茗兒,咱們做真正的夫妻吧。」
  
  ……
  
  清風吹拂著深夜,透著一絲冰涼一絲寂寥。而那房中人,卻是情意漸濃,臉上紅雲染就著相思。風玨茗眼神迷離,不敢抬眸去看眼前之人。只覺自己好像是雨中孤葉,任由雨水從天落下,明明很溫柔卻又透著狂亂。霍白安似乎覺得身下之人不太專心,捉住她的手,讓她摟著自己的肩。自己俯□去舔舐她微張的唇,脂滿香唇。從唇到頸一路往下,那吻似有一種神奇的法力,讓人心也醉在這無盡的春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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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14:51 |只看該作者
 六十四章 寧州
  
  齊王府中,齊王妃林氏正和「偶然」回來的風朗玥聊著閒事。婢女們拿來一盤黑白子,林氏笑道:「我才學會的,覺得很有趣。咱們不妨試試?」
  
  風朗玥頷首:「好。」
  
  林氏執黑子,風朗玥手執白子。
  
  黑子先走,林氏沉吟片刻,落子盈盈而笑。風朗玥不急不躁,占邊占角,瞄準中腹,步步逼近。
  
  「昨兒小五回來了。」林氏品口香茗,神情悠然。
  
  風朗玥抬眸看了她一眼:「嗯。」
  
  「上月花宴時她沒來,真是可惜,大家都念叨著她呢。小五來赤州這麼久,也不能不去見見這赤州官員的女眷啊。」
  
  風朗玥微哂:「曾有一本書中說了這樣一句話『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當時有位智者反駁道『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魚之樂?』」
  
  「的確如此!」
  
  黑子圍攻,白子節節敗退。
  
  「其實我所想的是,既然你不是魚,那麼魚的悲歡喜樂與你有何關係呢?他人知道或者不知道,對魚來說無關緊要。可如果有人想要抽乾這尾魚所賴以生存的水的話,就算是一尾小魚,也會拼的魚死網破吧。」風朗玥垂眸看著棋盤,忽而放子笑道:「王妃好棋技,民女認輸了。」
  
  贏一子,真的贏了嗎?
  
  林氏微微搖頭而笑,自此以後,對於那些想要找她與霍白安說親的官員女眷一事,不再提及了。
  
  ……
  
  在霍白安來到赤州的第二個年頭,齊王反!而這一切,卻是一個謀劃了十多年的早已預料的結果。當赤州的鐵騎如虎狼之師出籠時,太平之治下的亂世開始了……
  
  經過三年的征伐,上京已成圍困之師做著困獸之鬥。
  
  梁元穹跌坐在大殿寶座之上,他突然覺得自己和這帝王的龍座,其實就是一個靶子,吸引著無數的人爭奪他。本以為登基稱帝后,便是終結。可他錯了,坐上這把龍椅時,才是一種開始……
  
  人在困境時,就彷彿陷入暗黑的飛蛾,只要有一點火光就會奮不顧身的撲去。梁元穹就是這樣一個例子,在大勢已去時,朝中一位官員道:「齊王起兵打的是清君側的由頭,只要這個名頭不存在了,齊王要如何堵住這天下蒼生悠悠之口!」
  
  此話,一語中的!
  
  吳文清接到聖旨時,絕望的閉上了雙眸。
  
  跟隨梁元穹八年,他深知這位皇帝為了保住他自己會不折手段!
  
  當初,花魁一案,他用掉了霍白安。
  
  為撇清賑災糧款貪墨案,再次啟用霍白安,卻又暗中與南宮府勾結,借此得到後宮南宮貴妃的支持。
  
  貪墨案告破,不惜對南宮府痛下殺手,一個不留!
  
  為奪得皇位,他暗中殺害霍青陽以此嫁禍齊王,獲得老皇帝的信任。
  
  如今……該輪到自己了!
  
  後院中的風無雙瞪大著雙眼,呆滯地看著前來抄家的官差。
  
  「不……不可以這樣,他們不可以這樣!」風無雙喃喃自語,雙手不住顫抖。
  
  「夫人,夫人……」身旁的丫鬟看著臉色慘白的風無雙,心下大駭,「夫人,您別嚇我……」
  
  「不——」風無雙猛地掙脫了那丫鬟的雙手,衝到官差中間:「不能拿走,這些統統都是我的,我的——」
  
  「夫人,您怎麼了?」小丫鬟跑過去想要將她拉開,不料風無雙依舊死死抱著那些木箱。
  
  「你們滾——給我滾出府去!我是三品誥命夫人,你們這群不長眼的東西,滾——」
  
  「夫人瘋了!」小丫鬟一聲尖叫,惹得四周官差立刻將風無雙架離後院,關進柴房之中看押。
  
  「你們不能這樣!我是三品誥命夫人,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放我出去,那些東西都是我的,我的——我……」
  
  猛地一口黑血咳出,風無雙不止倒地。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這麼多年的謀劃經營,竟然只是這一刻,被毀的乾乾淨淨!
  
  榮華富貴啊,原來也是如此脆弱。如那黑夜裡的曇花,就算絢爛也無人欣賞,待到百花開時,它卻又敗落了……
  
  風無無力地雙瞪著雙眼,倒在地上,屋外人只當她是喊累了,並不在意。直到當天夜裡,官差再次打開柴房門時,才發現裡面女子已經斷氣身亡。
  
  裹了一張草皮,扔到亂葬崗掩埋了……
  
  隨著吳文清人頭落地吳府徹底敗落,這位朝中第一寵臣的性命竟然是葬送在皇帝手中。隨著齊王的大兵舉進,吳氏一族,支離破碎……
  
  但吳文清的死也阻止不了齊王的逼近,終於,在清君側的第四年冬天,齊王大軍攻入了京城——江山易主!
  
  四年的征伐,再次回到這座帝王大殿時,齊王感慨萬分。可等他回過頭來要論功行賞時,發現那個在行軍打仗中出了不少妙招,調度糧草有方保證軍備供給有力的霍白安,不見了……
  
  臘月的寧州城,顯得格外寧靜。大雪洋洋灑灑,街上行人很少,那酒肆茶樓中卻是熱熱鬧鬧。四年過去,悅來小樓已是城中最大的茶樓,今日茶博士正在說一段書——乃是那寧州城中見鬼愁與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戲碼。
  
  「話說寧州有個小霸王,一手長鞭渾不怕……」
  
  茶博士驚堂木拍起,惹得叫好連連。
  
  二樓臨欄的角落裡坐著一男一女,那女子模樣本來十分討喜,但卻總是故作嚴厲之態,此刻聽的茶博士的那段書,臉色早就鐵青了下來。她身旁的男子則是書生打扮,卻比那一般的白面書生瘦些黑些,身姿挺拔如蒼松,面容卻一直笑盈盈地,時不時在那女子耳邊呢喃幾句,逗得女子哭笑不得。
  
  這二人正是從上京溜出來的霍白安與風玨茗。
  
  「唉,我來數數你這次跑了會有哪些罪名。」風玨茗喝口熱茶,「恃寵而驕,玩忽職守,唔……比咱們上次離開寧州時就差了那條畏罪潛逃的罪名了。」
  
  霍白安嘿嘿一笑:「有大哥在那裡頂著呢,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沒事。霍白安玩忽職守那是正常的,霍青陽要是玩忽職守那就,嗯……」
  
  二人一起想像了一下霍青陽玩忽職守的場景……
  
  唔,好冷,好詭異……
  
  茶娘端著茶點走來,挑眉壞笑:「二位,這段書你們覺得如何啊?」
  
  霍白安與風玨茗對視一眼,呵呵乾笑,風玨茗咬牙道:「這是誰想出來的?」
  
  茶娘彎下腰,神神秘秘:「這個嘛……」
  
  「嗯?」風玨茗好奇地望著她。
  
  「自然是……」
  
  「別賣關子啦!」風玨茗無奈地嚷著。
  
  茶娘一笑:「哎呀呀小五啊,你這成親四五年了,怎麼還這麼毛躁啊。」
  
  風玨茗一愣,當即道:「這關我成親什麼事啊。你是不是怕我知道那個人之後找他算賬?茶娘你放心,我這人一向都是宰相肚裡能撐船的,這種小事怎麼會計較呢,告訴我吧,求求你告訴我啦。」
  
  茶娘將木盤中茶點依次放下,笑道:「若你真要找他算賬,怕是還真算不清。那人啊,不是別人……就是我們悅來小樓的東家啊!」說完這話,旁桌有人叫添茶,茶娘又施盈盈的離開了。
  
  「東家?」風玨茗蹙眉,抬頭朝著賬台望去,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正在那裡打著算盤。她心下不解,用胳膊挨了挨霍白安:「我以前沒有得罪過他吧。」
  
  霍白安眨眨眼,一臉無辜道:「得沒得罪我不太清楚,不過……茗兒,這悅來小樓裡慘死在你龍虎鞭下的桌椅板凳不計其數……」
  
  風玨茗默默低下頭——她以前真的那麼凶悍嗎……
  
  霍白安柔著她垂在肩上的髮絲:「不過那人應該是掌櫃吧,不是東家。」
  
  「哦?」風玨茗來了好奇:「那東家會是誰?」
  
  不待霍白安回答,風玨茗猛地醒悟:「秦珍兒?!」可剛一說出來,就被風玨茗自己否定了:「不會是她。以前秦珍兒就想盤下悅來小樓,可惜一直沒成。咱們剛到上京時,她還給我捎了封信,說是寧州城的悅來小樓生意越來越好,看得她無比眼紅來著。」風玨茗一邊說,一邊笑,「你說秦珍兒也是,都懷著孩子了竟然還惦記著別人的茶樓。別人的孩子估計第一句話是爹或者娘,咱乾閨女或者乾兒子的第一句話很有可能是銀子銀子……」
  
  霍白安悶聲而笑,贊同的點頭:「嗯,極有可能!」
  
  排除了秦珍兒,風玨茗陷入了迷茫:「那會是誰呢?」
  
  「想不出來就算了,肯定是位朋友就行。咱們今天不是看看這寧州城嗎?」
  
  「差點忘了!」
  
  風玨茗站起身,二人相依走出茶樓。
  
  茶娘憑欄看著雪中二人,神色艷羨:「掃雪煮茶,不過三等風流。論禪品道,也只能算上是二等風流。若你我二人,數十年後,仍能來到此地。恰似當年小樓初見,你輕聲喚我,我依舊替你斟茶淺酌,則是一等風流……」
  
  「低聲說什麼呢?」
  
  一聲喚,令茶娘回過神。
  
  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他的嘴角似乎永遠噙著笑意,劍眉之下,一雙眼眸如春、水般溫潤。茶娘不止一次的想,長成這樣,嘖嘖,真不知勾了多少閨中少女的一顆芳心。
  
  「東家,今兒你怎麼得空過來了?」
  
  面前那男子懶洋洋打個哈欠:「這陣子無聊便回來看看。」說著,順著茶樓外望雪中看去,「不得不說我妹子挑男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茶娘忍笑:「是,的確如此。」
  
  「不過比起我來,還是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您那是舉世無雙,無人能比。」茶娘似笑非笑地說著,拿起茶壺繼續遊走在茶客之間。
  
  ……
  
  霍白安陪著風玨茗回了趟忠義伯府,六年不見,這裡已經是一片焦土。齊王攻進上京半年前,忠義伯就被梁元穹斬首抄家,家眷也被貶入賤籍,流放三千里。忠義伯斬首的三天後,寧州的風府就起了一場大火,整座府邸被燒的乾乾淨淨。老百姓說風書權那是壞事做的太多,連老天爺都不容他!
  
  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可留戀了……
  
  風府的林林總總,隨著那場大火,都已煙消雲散。過去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如那天邊浮雲,不足掛齒。
  
  這世上有許多人,他們追逐名利,追逐抱負。有的成功了,名垂千古;有的失敗了,百年後無人知曉他的存在。但也有這樣一種人,他們滿心抱負,可當抱負實現後卻帶著心愛之人離開那風雲變幻的朝堂,守著山山水水,守著閒雲野鶴,守著妻子兒女,逍遙自在的過一輩子。
  
  揚揚的大雪漸漸止住,雲破天光。霍白安緊緊握著風玨茗的手,似乎只要輕輕一放,她就會如風一樣跑掉。
  
  他微微一哂:「咱們回家吧。」
  
  風玨茗抬眸,凝著這個讓她傾心一生一世的男人,她用力的點頭,展顏而笑:「嗯,回家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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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15:07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茶香裊裊
  
  來到寧州已經九年了。
  
  九年前,我只是一個活在黑暗裡的殺手。沒有名字,沒有感情,只是一次又一次完成著上面交給我的任務。簡單的生活,簡單的殺戮,便是我的全部人生。我只知道,我是一名內衛,而且還是內衛府中最令人恐懼的那一種——黑鷹內衛。我想,我會一直持續這種生活,直到死亡讓我與這個世界告別。
  
  可是,當我在一次執行任務回來時,發現內衛府的大堂內坐著一個男人,一個陌生的男人。旁人說,他是新來的內衛大閣領——蕭長風,蕭大人。
  
  這個男人很年輕,也許只比我年長兩三歲。他的嘴角似乎永遠都噙著笑意,整個人看起來很討人喜歡。像他這樣的人不應該出現在內衛府,至少我是這樣想的。他應該像那些達官貴人一樣站在朝堂,對著天下局勢與皇帝款款而談。
  
  可是我錯了,他似乎很享受當內衛的樂趣。
  
  沒錯,是享受。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沒有感情,我們依照皇帝的密旨做著外人嗤之以鼻的勾當,會殺壞人,也會殺好人。不必去明辨是非,只要完成任務即可。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務中,被磨掉所有的感情。而他不一樣,他始終都那樣溫暖的笑著。
  
  終於,在一次暗殺任務中,由於我的大意被對方砍了一刀。大刀從背部落下,幾乎要將我撕裂。我以為我死了,可等我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卻是他的臉。
  
  「呼……總算是醒了。否則還真是浪費了我那麼多的精力和草藥。」
  
  昏暗的房間,只有桌上的燭火搖曳,照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我就那樣看著他,一種鹹濕之感落入嘴角,我舔了舔,這才發覺——原來是我的眼淚。
  
  受重傷的我,沒有資格再回到黑鷹內衛之中。如果我不再是黑鷹內衛,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我恐懼地看著這個男人,他將決定我的命運。他將怎樣處理一個沒有用處的內衛,等待我的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種結局?
  
  我忐忑不安的從床上坐起。
  
  「你不能再留在黑鷹了。」
  
  我望著他,遲鈍地點點頭。我知道他在打量我,我盡量讓自己看的還有力氣,讓體弱的自己看起來還有一點用處。
  
  只是我沒有想到,頭頂突然傳來了一絲笑聲。他的手覆蓋在我的髮頂,他說:「我現在交給你另一個任務,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
  
  任務,我還可以執行任務!只要有任務,我就還能留在內衛中。我認真地聽著,無論這個任務是什麼,我都要去完成!
  
  「雖然這個任務有些奇怪,對你來說海可能會很難,不過我依舊希望你能完成。」
  
  我堅定的點頭。
  
  他笑了。
  
  那一刻他在我眼裡不是那個內衛大堂裡風輕雲淡的大閣領,到底變成了什麼,我也說不上來。
  
  我退出了黑鷹內衛,但內衛府依舊保留了我的身份名碟。
  
  而後我從內衛府中搬了出來,住在京師的一個普通胡同裡。我開始學習如何成為一個普通的女子。學習女紅刺繡,學習與老人婦孺打交道。我穿梭在熱鬧的集市中,觀察每一個普通人的神情,模仿著他們之間的交流對話。
  
  當我試著親近小孩時,總會有孩子被我冰冷的言語嚇得啼哭。而他則在一旁哈哈大笑,他是在笑什麼,許是笑我的無能?
  
  不過,這種尷尬的場景漸漸少了,我越來越自如地活在這市井之中。就在我能夠一個人自若地與隔壁的李大嬸談論她家閨女出嫁一事時,他來了。
  
  他說:「你的任務可以正式開始了。」
  
  我跟隨他來到了寧州,這是一座熱鬧的城池。我住進了一間名叫悅來小樓的茶樓,成為了這裡的茶娘。我開始與各式各樣的茶客打交道,我要練習笑容,當我對著銅鏡時,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笑是他的。我模仿著他的笑容,嘴角微微翹起……
  
  可我依舊不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
  
  一日又一日,平靜的日子讓我忘了自己是一名內衛。直到一日,他再次來到悅來小樓,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詢問任務,而是替他斟了一杯茶時,我知道我犯了大錯!
  
  我惶恐的跪下:「屬下……屬下該死!」
  
  屋內沉默了許久,才響起他的聲音:「你……怎麼就該死了?」
  
  「屬下……」我張口欲答,可話至嘴邊我自己也不知到底該說些什麼。我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著他那溫和的笑容,突然覺得自己的思緒,亂了……
  
  「大閣領讓屬下來寧州,可是屬下到今天為止還不知道任務是什麼。」我低下頭,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
  
  頭頂上傳來了他無可奈何地歎息聲。
  
  我知道,我再次令他失望了。
  
  「阿青,難道你要一輩子活在任務裡嗎?」
  
  他讓我站起來看著他,他說他第一次見到我時在我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後來將我帶回住處時,發現我的屋子裡放著許多的茶葉。他說,那時他猜我是一個喜歡茶的女子,這樣的人不適合活在內衛殺戮的世界中。
  
  我告訴他,我被師父撿回來時襁褓裡除了我還有一罐茶葉。師父猜想我應該是被茶奴遺棄的嬰兒。我喜歡喝茶,我常想說不定我喝的這一杯茶,就是我爹娘炒的……
  
  他靜靜聽我講完我的故事。我終於鼓足了勇氣,去詢問他的過往。我想要去瞭解他,我想更加的靠近他。
  
  他只是笑了笑,從腰中拿出了一塊半月形的白玉。他說,這塊玉自他被師父撿到時便一直掛在了身上,這也是能夠追索到他身世的唯一線索。他說,這塊玉是一對龍鳳陰陽玉,他這塊是陽玉,手執陰玉之人應該是他的妹妹或者姐姐。
  
  我問他,我的任務是不是幫他找親人?
  
  他回答我說,他只是覺得像我這樣的女孩應該像其他女子一樣,過著普通的生活,找一個喜歡的人,然後相守安定一輩子。
  
  我又問他,為什麼會選擇來內衛?
  
  他說,只有這裡不論做什麼事都不會被追究,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做一些他人想做可又不能做的事。
  
  最後,我問他,為什麼當初要救我?
  
  他卻只是笑而不語。
  
  我沒有得到答案,也許這個答案需要我自己去尋找。
  
  接下來的日子,我按照他的意願留在寧州的悅來小樓,而我也越來越像那些普通的女子。我隱藏了自己的武功,隱藏了自己的冷血,隱藏了自己的殺戮過往,端著茶壺和茶點,遊走在那些來往茶客之中。
  
  直到一日,一個叫南宮世榮的登徒子,竟然將我真的當成那柔弱的女子一樣調戲。當我袖中的毒針準備殺死他時,之前來到茶樓的一群公子中突然站起一個人,他吊兒郎當的吐著瓜子殼,歪歪倒倒地站起來說:「茶娘的場子是爺罩的!」
  
  就在這二人扭打起來時,一個紅衣勁裝的小姑娘一道響鞭讓在場所有的人安靜了。那冷峻的面容,竟然令我想到了他,和他起殺心要殺人的時候一模一樣!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在一個從未謀面的小姑娘身上找到他的影子……
  
  只是,當那姑娘將之前的登徒子的手下一鞭子從二樓甩下時,我依稀看見了她頸脖處帶著的一塊玉珮隱隱若現——半月白玉。
  
  原來冥冥之中,真的是一切皆有定數。
  
  他救了我一命,帶我離開了那冰冷血腥的黑夜。
  
  而我,則幫他找到了重要的親人。
  
  這是必然,還是偶然,或者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
  
  我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我與他一起潛進了那座府邸,遠遠地看著那個性格有些囂張的小姑娘與個十分溫柔的女子鬥嘴撒嬌。我們相視一笑,又悄悄的離開了。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他給我的任務只是想讓我成為一個普通的女子,就像他的姊妹一樣,有著普通人的喜怒哀樂。而我也終於知道,我自己真正想要的做的事就是守護他所珍視的一切。我再次回到了內衛衙署,讓他以暗探內衛的名義將我派到寧州。
  
  當我看到他詫異的眼神,我說:「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
  
  九年後,齊王成了帝君,第一件事便是裁撤掉了內衛衙署。他說,內衛衙署太招人恨,新帝這一舉措贏得了不少民意。我不懂這些,我只是擔心他該何去何從。在其他人眼中,他是內衛衙署說一不二的大閣領,他是殘忍的代表。可我知道,他是一個好兄長,他喜歡熱鬧和刺激,他也會寂寞與無奈,他一直努力不讓自己活在仇恨裡……所以當忠義伯被下令處死時,我守在他身後,看著他一把火燒了整座忠義伯府。
  
  他說,他曾經一直在想為什麼他的親人會遺棄他,他無比憎恨那些遺棄他的人。後來,他明白了這世上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而他被親人遺棄便是這無可奈何中的一種。
  
  他說,現在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隨著這場大火,他終於能夠從仇恨裡走出來。
  
  他不再是忠義伯後院爭鬥中的的犧牲品,也不是內衛衙署的大閣領,他是蕭長風;而我也不再是內衛殺手,亦不是守護者,而是茶娘阿青。
  
  當臘月的大雪洋洋灑灑時,他來到悅來小樓。
  
  嘴角處似乎永遠噙著笑意,他說:「阿青,想不想跟我去崑崙山脈看看。前些日子,黑鷹那群傢伙弄到了一張寶圖,地點就在崑崙山脈。」
  
  我就那樣深深的凝望著他,我知道有一種新的開始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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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之晴空朗月
  
  風朗玥常想,如果這個世上沒有風玨茗,自己的生活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小時候的記憶雖然模糊,可依稀能夠感覺到那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雖然家裡有兩房姨娘,可當時母親還在,自己又是嫡長女,爹爹的心也被牢牢拴在母親手裡,那時,當真是過著眾星捧月的日子……
  
  母親為了生風玨茗最後因大出血而死,當她看著那不住啼哭的嬰兒時,風朗玥的心中萬分複雜。雖然她年紀還小,可是從周圍人的眼神與目光中已經知道——自己的童年結束了!
  
  她應該可以去恨這個嬰兒,她有權利去恨這個嬰兒,因為她的出生將自己幸福的時光全部打碎!她曾經無數次地將手放在嬰兒的頸脖,而後漸漸縮緊,可每一次她都因恐懼而鬆開了……
  
  如果連她都死了,這世上還有誰能夠和自己一樣,延續著母親的血脈呢?如果連她都死了,那麼這世上風朗玥就真的只能孤孤單單一個人生活了吧。也許,這個世上,沒有哪一個人像風朗玥這樣對風玨茗有著如此複雜的情懷……
  
  旁人都說她溫柔,賢淑,就算因為母親早喪,也定會有一個美滿的姻緣與良人。可只有風朗玥自己知道,她每天活在一種束縛與掙扎中。她只能將自己醜陋了一面深深掩埋,她知道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壓制不住心中的惡魔,那將會是一種無比恐怖的事情……
  
  太后過壽,爹爹帶著家眷一起前去上京。風無雙一路興高采烈,被精心打扮與呵護。如果母親還在,她也會這樣吧……
  
  風朗玥心底幽幽歎息,面上依舊是微微的笑意。她的自尊與驕傲,絕對不允許讓人將她看低。就算已是卑微到了塵埃裡,她依舊要挺直著自己的身軀,就像那黑夜中的皓皓朗月,哪怕周圍一片漆黑,月亮始終明亮的在那裡;哪怕有烏雲遮掩,待風吹散,月色皎潔依舊!
  
  可世家小姐想要結交的是風無雙,長輩們誇獎的也是她。看到風無雙看向自己輕蔑的眼神,風朗玥覺得有些可笑,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究竟在堅持些什麼?
  
  「姐姐,好無聊啊。」
  
  風玨茗無聊的晃著風朗玥的胳膊。風朗玥看著她,風玨茗還小,那些異樣的目光她不懂。風朗玥無奈地笑了笑,牽著她的小手靜靜坐在一旁:「在家裡你答應過我的,就算無聊也不許調皮。」
  
  「嗯。」風玨茗聽話的點頭,不過她的神情依舊是有些不耐之色。掙脫了風朗玥的手,朝著一個方向指去:「姐姐,為什麼我們不能去前院呢,我聽說那裡還可以騎馬,可以狩獵,總之有好多好玩的。這裡只能聊天說話,無聊死了。」
  
  風朗玥連忙將她的手抓回來,這要是被旁人聽了去,又要被那群婦人私下恥笑了。風玨茗見得不到自己的答案,依舊不依不饒:「姐姐,這是為什麼啊?」
  
  ——風玨茗沒說的是,她看到了一個非常好看的大哥哥也在前院,是所有人中最好看的一個!她好想再去偷偷看一眼……
  
  風朗玥不知如何去回答她的問題,只好道:「那些只能男兒才能做,我們不行。」見風玨茗還欲詢問,風朗玥不想在與她糾纏這個問題,正色道:「好了!不許再問這個問題了。準備一下,等會兒去給各位夫人問好。」
  
  為什麼他們可以去騎馬狩獵,而我們不行?
  
  為什麼他們可以自由看到那廣闊的天空,而我們只能身在內院?
  
  為什麼……
  
  風朗玥不許風玨茗詢問,而這些問題卻在她的心底紮了根,她也很想知道原因。如果她能夠離開這裡,是不是就能夠逃離那些婦人或同情,或憐憫,或戲謔的眼神,是不是就能夠逃離爹爹與風無雙之間的那份父女情深……
  
  風朗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因為這次參加太后壽宴而認識齊王。
  
  「怎麼辦,我們的談話被你聽到了。」齊王無奈地笑著,可風朗玥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殺意。
  
  因為心結抑鬱,往紫竹林散步。卻不料聽到了齊王與外臣的商談,這要是傳了出去……所以她今晚要死在這裡了嗎?
  
  風朗玥抬眸,夜空中雲隱月淡,一隻夜鶯劃過夜空。
  
  「也許,齊王殿下若要扳倒太子,僅憑外臣有些困難。如果沒有貂蟬,想必董卓也不會那麼快的就死去吧。」
  
  「哦?」齊王挑眉而笑,他在打量眼前這個女子,許久後,問:「你想要什麼?」
  
  「自由!」
  
  ……
  
  從那一刻開始,她不再是忠義伯府中不得寵的大小姐,而是一名細作。她開始出入各類花宴,與各府中的女眷交好。內眷們雖然不參與朝政,但從交談中露出的蛛絲馬跡,總會摸索到有用的消息。當所有人認為她嫁給南宮世榮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時,只有她心底清楚——這一切,其實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南宮世家,太子在外圍最大的助力!
  
  只有在夜深夢迴時,風朗玥才會靜靜地問自己——這一切真的值得嗎?她要的,她所求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生活呢?
  
  ……
  
  「姑娘,你嫁人了嗎?」
  
  突如其來,毫無防備的一問,讓她陣腳大亂。
  
  這是多長時間沒有過的感覺了?一直以來她鎮定嚴謹地替齊王收羅各類消息,哪怕是當初紫竹林撞見齊王商談時,她都沒有如此慌亂過……
  
  「他要是你對你不好,我就把你搶過來,反正你也不是我兄弟的女人,沒有什麼好顧忌!」
  
  那人笑的純淨無暇,那一刻,風朗玥只覺得自己早就如死水一樣的心泛起了波瀾……
  
  可是沈卓啊,你就是那草原上最純淨的藍天,而早已陷入泥潭泥濘不堪的我只能在黑夜裡仰望著你。
  
  南宮府按照計劃陷入了貪墨案,終於樹倒猢猻散。風朗玥以為自己死定了,可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馬車內。
  
  沈卓?
  
  怎麼會是他!
  
  風朗玥暗自發笑——這個人,在第一次見到她是就說要娶她。又是一個被她的表象所欺騙的男人啊……
  
  不過,她現在只能依靠他,既然上蒼讓她還活著,她就要好好活下去。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追殺,雖然在沈卓的掩護下,她平安無事。但這份情她要如何還的清?風朗玥,你終究還是死了比較好。自由?人死以後一了百了,或許那就是她要的自由吧……
  
  終於,在一次追殺途中,風朗玥生無可戀,不想再拖累沈卓,直接跳入了身後的江水之中!
  
  ……
  
  「你……你不會水?」風朗玥詫異看著一旁不住咳嗽的沈卓。
  
  沈卓尷尬地笑道:「咳咳咳……我常年住在草原,咳……哪裡會有水。」
  
  風朗玥看著他許久,終於不可抑制的吼道:「那你還跟著我跳?!」
  
  當她跳下後,眼角餘光處發現一個身影也跟了下來,入水後更像一個稱砣似的往下墜,風朗玥連忙給他渡口氣,連拖帶拽地將他拉到岸上!
  
  突如其來,毫無防備!
  
  自從認識了沈卓,她經常被這傢伙弄得突如其來,毫無防備,令她措手不及!
  
  沈卓第一次見到她發火,被吼得有些蒙,呆呆地回答道:「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你知不知道你會死啊?!」風朗玥站起身,一腔怒火劈頭蓋臉地朝著沈卓發洩:「為了一個只見了幾次面的女人死,是件很蠢的事情你不知道啊!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大家閨秀,我是個細作,暗中推波助瀾殺人放火的細作啊!你要英雄救美找別人去!就算你救我,我也不會感激你,我一直在利用你,你沒發現嗎?!呵,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笨的男人!」
  
  終於,她吼完了,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跌倒癱坐在一旁。卻發現沈卓一直在看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眸,帶著異域神秘色彩的眼眸,似乎有將一切看穿的魔力。
  
  「哈哈哈哈……」
  
  風朗玥被他笑的發怵。
  
  「原來,你也會生氣啊!」
  
  「你……」一時間,風朗玥完全不能理解這傢伙腦中到底在想著什麼。
  
  突然,沈卓將她一把抱起,足尖輕點,藏到樹上。他衝她眨眨眼:「我一直都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可就是說不上來。現在我終於知道了——自我見到你時,你就一直笑啊笑。我師娘曾經說,這世上哪會有人一直笑啊,只是找不到更好的表情來代替了,所以只能笑。原來你也有喜怒哀樂,也會發火啊!終於像個正常人了!」
  
  正……常……人……
  
  風朗玥被他給哽住了,原來她在他眼中一直都是個不正常的嗎?!太氣人了吧!
  
  可不等她再次發作,沈卓伸手蓋住她的嘴:「噓——別出聲,在這裡等我一下就好!」
  
  說罷,轉身從樹上跳下。
  
  不多時,一陣陣慘烈的叫聲從不遠處傳來,看樣子是太子的追兵!
  
  這是何其短暫的一個時辰,又是何其漫長的一個時辰。她就這樣傻傻地藏在樹幹上。就像是等待丈夫歸來的小媳婦兒一樣,除了等待她不知還能做什麼。
  
  終於,樹下傳來細細的腳步聲。風朗玥從樹上跳下,被沈卓接了個滿懷。腳尖剛落地,便揮著拳頭朝沈卓捶了去:「你不是說只等一下嗎,這都多少個一下了!混蛋啊!!!」
  
  沈卓任由她捶打——反正也不疼。
  
  只等風朗玥吼累了,沈卓看著她哭紅的眼眶,有些心疼卻又有些高興:「這樣才對嘛,該哭就哭,該生氣就生氣!」
  
  風朗玥收起淚水:「好了!此地不宜久留,走啦!」
  
  這個沈卓,他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
  
  ——對她,那麼好……
  
  夏夜的夜空,那輪皓月,明亮皎潔。
  
  數年後的草原上。
  
  沈卓牽來了兩匹小馬送來給自己的一雙兒女,得意洋洋道:「你們爹當年和你們娘可謂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爹你錯了,娘說那叫千里姻緣一線牽!」
  
  「呃……那我與你們娘也是狼狽為奸。」
  
  「哎……爹,你又錯了!那叫夫唱婦隨!果然,霍叔叔說的不錯——爹,你真應該好好跟娘學習了,多唸唸書總沒壞處的,而且蕭伯伯說的話,十句話裡只能信一句的!爹……我真懷疑,娘當初是不是是因為同情你,才嫁給你的……」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
  
  「啊……娘啊,救命啊……爹爹要殺了我跟哥哥了!!!」
  
  「悠兒,你也說錯了,你爹明明只是在嚇唬嚇唬你罷了。過來,到娘這裡來,咱們要去寧州與你們的霍叔叔一起過中秋了。」
  
  「朗玥……」某人可憐兮兮地望著那女子。
  
  風朗玥彎眼而笑:「相公,咱們這次帶一箱子烈酒當禮物吧。」
  
  ——讓你們欺負沈卓,哼,看我不把你們喝醉後的那些糗事給一一記下。
  
  這世上能夠欺負沈卓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她——風朗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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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00:15:50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團圓中秋
  
  齊王登基後,改國號崇德。轉眼間,已過去十年……
  
  這十年裡,皇帝撤銷了開國至前朝一直存在的內衛衙署,改成立護龍衛。封原廣威大將軍霍忠為鎮國公,封號世襲罔替,其長子霍青陽為廣威大將軍,鎮國府世子;對因梁元穹無故流放的文官武將正名,身體康健者恢復官職;對在瘟疫與水災中受災的縣郡免去三年稅負,全國實行修生養息的政策……
  
  這十年裡,寧州秦府雖是商賈之流,其長子卻在崇德二年考得功名,坊間傳聞,近年來打理秦府生意的並非這位公子,而是其妹。傳聞這位秦小姐雖女流之輩,但對生意場的事眼光獨到,行事果斷,秦府已從寧州首富成為了聞名全國的五大商行之一!
  
  這十年間,學風之盛,可謂是百家爭鳴。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當當年因齊王原因被貶官的第一才子雲昊瀟灑的又回到朝堂上時,這個說法算是被打破了。帝賜雲昊一柄金鑄戒尺,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可由於朝堂太過清廉,所以這把戒尺最大的功用算是被霍墨兒拿著打打蚊子了……
  
  這十年間,前內衛大閣領蕭長風以及無論黑道白道都談之色變的黑鷹內衛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江湖中卻又掀起了風雲。一張藏於崑崙山脈的寶藏地圖不知因什麼原因重現世間,惹得群雄逐鹿。傳言放出藏寶地圖消息的則是一個叫財神廟的組織。有傳聞財神廟的幕後東家是當年天下第一玄靈道長的嫡傳弟子,也有傳聞幕後東家是一位長相妖冶的異族人士,據說此人乃魔教後裔。對此,遠在草原的沈卓表示很無奈,他不過就是應蕭長風的邀請與他一同去了幾趟崑崙山脈,怎麼就被傳成魔教後裔了?還是長相妖冶的魔教後裔!他長得很娘嗎?明明就很爺們!
  
  這十年間,霍白安與風玨茗二人下落不明,但據說在崇德七年時,這二人夜入皇宮與皇帝談了整整一宿,不知密談何事……
  
  崇德十年八月十五中秋節,當年在寧州相識的眾人打算一起去上京鎮國公府過次中秋。
  
  平地突然驚起一陣怪風,只見一黑一白兩道殘影從街道掠過。不待旁人反應過來,只聽得一個粉嘟嘟的女娃娃的聲音:「爹爹,可不要輸給蕭伯伯哦——」
  
  那女娃娃約莫五六歲的模樣,一雙大眼睛不似中原人的黑色,而是如琥珀一般琉璃珠子。在她身旁站在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身後背著一把與他齊高的大刀,外用黑布纏繞。他牽著那小女孩的手,一副小大人模樣的囑咐道:「悠兒,咱們慢點走,娘還在後面呢。」
  
  這兩個小娃娃便是風朗玥與沈卓的一雙兒女——沈悅悠與沈凌。
  
  悠兒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的興奮:「我聽娘說今天霍叔和茗姨今年要回來哦,嘿嘿……」
  
  沈凌低頭笑道:「霍叔叔不會武功,茗姨雖然會,但霍叔叔肯定不會讓茗姨與爹爹和蕭伯伯比試的!」正說著,眼角餘光處突然看到了風朗玥,連忙帶著妹妹走去:「娘,爹爹和蕭伯伯此時應該已經在霍伯伯家了。」
  
  風朗玥掩面而笑,他們來的路上遇到了財神廟真正的幕後東家——蕭長風。沈卓對自己被傳成一個妖冶男人的事耿耿於懷,於是二人便約定以誰先到鎮國公府,誰就得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走,咱們去看看到底誰贏了。」風朗玥抬眸望了望天空——已經三年了,小五啊,你們也該回來了吧。
  
  鎮國公府內大門口
  
  「我先到的!」
  
  「沈兄,明明就是我先到的好吧,你看,明明就我的手先進來的。」
  
  「我的腳比你先跨進來,你是用手走路還是腳啊!」
  
  「誒,你這可是強詞奪理了啊!都當爹的人了,要拿出一點樣子出來,不要這麼斤斤計較!」
  
  兩位武林中的風雲人物,此時堵在鎮國公府大門口,就差拿倆凳子坐在這裡爭論了。
  
  「爹,你擋著路了!」
  
  沈凌無奈地喊了聲,身旁妹妹的眼中那種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神情是怎麼回事啊!風朗玥也無奈地笑了笑,再次充當了和事老的角色,總之讓這二人先進了屋子。
  
  沈悅悠先將在場的眾位大人甜甜地喊了一遍,風朗玥見著自己女兒這模樣心底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沈悅悠被霍青陽抱著,眨巴著眼睛道:「霍伯伯,悠兒一直都聽哥哥說你這裡有一個好大好大的演武場啊!」
  
  霍青陽哪裡知道這女娃娃的心思,當即道:「是啊,悠兒想去看看?」
  
  誰料話音剛落,屋內陡然響起了兩道聲音——
  
  「沈兄,咱們去比劃比劃?!」
  
  「好啊,這次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霍兄,你來當個鑒證,免得我贏了沈兄又耍賴。」
  
  「這……」不明狀況的霍青陽就這樣被那二人抓到演武場了……
  
  風朗玥坐在一旁地朝著霍青陽的夫人尷尬地笑了笑——
  
  呵呵,這悠兒這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到底是隨誰的啊!
  
  一旁的沈凌無奈攤手——哎,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妹妹像娘多一點。
  
  霍青陽的夫人,乃當朝林御醫之女。林御醫在成為御醫之前則是當初齊王赤洲大軍的軍醫。其女韶華醫術了得,機緣巧合下救了當初被太子陷害的霍青陽,一出美女救英雄,傳成了佳話……
  
  風朗玥當初生悠兒時難產,幸虧韶華醫術高超,最後母女平安。隨後一月,韶華每天都會過來問診,直到風朗玥身體康復後,才改為三天來看一次。也因此事,風朗玥對這位性子極靜不怎麼愛說話的將軍夫人有了更深的認識。
  
  男人們去演武廳比試了,就連剛剛趕來的大才子雲昊都被拉了過去,風朗玥,霍墨兒與韶華則去了後院中談些體己私話。風朗玥的一雙兒女,與霍墨兒的寶貝兒子以及韶華的二子一女跑去爺爺奶奶那裡問安了……
  
  「也不知小五他們怎樣了。」風朗玥滿心思念,「以前每年還會回來幾趟,自從三年前,這二人除了寄幾封信回來,算是……哎……沒良心!」
  
  霍墨兒一面在韶華的指點下小心翼翼地撥弄著屋內的草藥,一面答道:「沒辦法,皇帝交代他倆的事情太難了!雲昊不止一次跟我說,那就是個小魔王!混世小魔王!哪怕他搬出了帝賜的戒尺,可小鬼就是不聽他的!」
  
  風朗玥歎口氣:「連雲昊都沒辦法的孩子,交給小五和霍白安來帶,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他倆那個性……」
  
  崇德七年,遊歷天下的霍白安與風玨茗正商量著下一站去何處時,突然被秦珍兒給找到了。
  
  齊王登基後,對當初的功臣都給與了賞賜。輪到霍白安時,他卻選擇歸隱田園,帶著風玨茗遊歷這大好河山去了。由南至北,二人翻過高達壯闊的山脈,也見過波瀾壯闊的大海……除了每年除夕時趕回上京與家人相聚,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地遊歷。
  
  直到崇德七年,皇帝對霍青陽下了密旨,急招霍白安回京。可這二人行蹤一向難定,只能憑每隔兩個月寄來的書信判斷出他們的位置。霍青陽無奈之下只好找秦府商量,畢竟秦府的生意遍佈全國。而霍白安與風玨茗這些年與秦珍兒共同打理著一些產業,所以讓秦珍兒去找他們反而要快許多。
  
  秦珍兒將霍青陽的信交予二人,二人接信後便連日趕回上京,在回京的當天夜裡,便被急招進宮。
  
  霍白安接了密旨從御書房出來後,風玨茗也從皇后那邊走來了,只是懷中抱著一個八歲大的男孩。
  
  霍白安伸手接過那睡的正香的少年,笑了笑:「這可也是一個混世小魔王啊。」
  
  梁羨卿,當朝太子,皇宮中上至公主皇子下至宮女內侍,人人談之色變的混世小魔王!
  
  五歲時,將妹妹長雲公主的頭髮給剪了,在周貴妃的胭脂盒內放辣椒粉……
  
  六歲時,組織宮女小太監們打雪仗,導致宮女太監們集體病假,整一月,皇宮後勤集團人手極度稀缺……
  
  七歲時,一把火燒了當朝太傅雲昊的書桌,被親愛的父皇與母后下令禁足三月。
  
  滿朝文官武將,竟然找不到一位願意來教太子。
  
  皇帝很惆悵,皇帝很憂傷,子不教父之過,可這個子也太他爺爺的難教了吧!
  
  就在皇帝一籌莫展,太傅雲昊看著被燒焦的書桌火帽三丈時,霍墨兒突然想起了自己弟弟的兒時事跡,那可是一位著名的紈褲子弟啊,加之他媳婦兒以前也是寧州城有名的混世魔王,這兩個人對太子的總總行為肯定很有心得。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皇帝思量再三,決定作出一個驚人的決定——讓霍白安將太子帶出皇宮教導!
  
  當梁羨卿醒來時,猛地發現這裡不是自己的寢宮,頭頂不是那奢華的羅帳,而是一頂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青色床帳。
  
  「醒了?」
  
  一個俏生生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梁羨卿連忙坐起身,發現床邊站著一個非常好看的女娃娃。大大眼睛,卻又不像自己以前見過的小女娃那樣粉嘟嘟……梁羨卿也不知要如何形容,只覺得這個女娃娃有些特別。
  
  「你是哪個宮的宮女?!」
  
  「宮女?!」那女娃娃的神情彷彿聽到了笑話一般:「你還沒睡醒吧,這裡可不是皇宮!」
  
  「什麼?!」梁羨卿猛地跳起,他記起來了。父皇說他氣走了雲昊先生所以決定給他找一個新的先生,而且讓他跟著新的先生住在一起。
  
  難道……他現在已經出了皇宮了?就在他昨天睡了之後被他們帶了出來!
  
  當梁羨卿意識到這個事實時,大為生氣——這群亂成賊子,竟然連招呼都不打就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皇宮了!真是太可惡,太可氣了!哼,什麼新先生,連天下第一才子都拿他沒辦法,這個新先生能算哪根蔥!他梁羨卿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投降的,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讓這位新先生敗北,然後回到皇宮!
  
  床旁邊的女娃娃見床上的少年臉色一會兒鬱悶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又鬥志滿滿,只覺得這個人的腦袋是不是有點……見梁羨卿還站在床上一動不動,她終於不耐煩地敲了敲床沿:「你還吃不吃早飯了!」
  
  梁羨卿勉強點點頭,對她道:「你就伺候我更衣吧。」
  
  「什麼?」
  
  「更衣,你不懂嗎?!」梁羨卿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小女娃一點都不懂事,「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女娃娃彎了彎眼,笑瞇瞇地答道:「我叫如玉,喊我阿玉就成。剛才你說要更衣對吧……」
  
  「嗯!」梁羨卿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雖然這個小婢女很笨,還不知道用敬語,但好在長得還行,比他宮裡的那些小宮女都好看,回宮後找個嬤嬤來教,應該能學好。
  
  ……
  
  屋外院內的大槐樹下,霍白安正在教風玨茗下棋,風玨茗手執白子,半天不落棋盤。
  
  「讓阿玉去叫太子起床,會不會出什麼意外?」風玨茗對太子人品保持嚴重懷疑。
  
  霍白安笑道:「阿玉從小都懂事,再說了倆孩子一般大,肯定聊得來!而且讓孩子先去,免得咱倆突然出現嚇著太子了。」
  
  風玨茗蹙眉:「皇上也是,自己教不好兒子丟給咱們。我可是知道那位小祖宗的光榮事跡,我就擔心他見自己離開了皇宮將氣撒在了阿玉身上……」
  
  「這個嘛……」霍白安正準備安撫一下妻子的心,突然就聽到屋內傳來一聲慘叫。
  
  「啊——混賬,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
  
  「呵,我管你是誰,我就知道你一個男子漢竟然被我打得抱頭鼠竄!有種你別跑,站住——」
  
  「碰——」梁羨卿破門而出,身後一個綠衫女娃娃也追著跑了出來。
  
  ……
  
  「你看,咱們的女兒不會吃虧吧。」霍白安笑的很燦爛,風玨茗揉了揉額頭——以後的日子有的熱鬧了。
  
  自霍如玉叫梁羨卿起床之日起,太子梁羨卿便明白,原來有時候太子這個名頭並不怎麼好用。而他與霍如玉的梁子,由此結下。
  
  霍如玉,年芳七歲,性格惡劣,琴棋詩畫一竅不通,女紅刺繡是個笑話。梁羨卿一直想不通,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女人!
  
  打,他打不過她;跑,他也跑不過她。梁羨卿悲哀的發現,自己在皇宮中捉弄人的那些伎倆,竟然是霍如玉玩的不要的!她就是他天生的剋星啊!!!
  
  「哎,我說就你這樣還被叫做混世魔王呢。」霍如玉對自己新收的這位梁小弟很失望,「難道你不明白如果要偷東西的話,至少得留一個心腹放風,一個心腹接應,最最重要的就是,留一個心腹替你頂罪,如此計劃一番後方能萬無一失!」
  
  風玨茗藏在樹上聽著樹下女兒對太子教導,有些擔心:「讓阿玉這樣教太子,皇帝會不會下旨將咱倆凌遲啊?」
  
  於是在梁羨卿跟隨他們後的第三個月,霍白安與寶貝女兒進行了一次嚴肅認真談話:「阿玉,你說錯了。雖然留下一個心腹頂罪很重要,但事情完後無論這個心腹是誰都必須將其監視起來,萬一他要反水那你就是腹背受敵了,這一點才是最最重要的!」
  
  霍如玉恍然大悟。
  
  梁羨卿面如死灰……
  
  而這,恰恰是霍白安這位新先生給當朝太子上的第一課。
  
  離開皇宮的三年來,梁羨卿跟著霍白安夫婦一起走遍了大江南北。山河不再是父皇書房中的那幅地圖,從南國到北疆,從東山到海,他用腳步丈量了父輩留下的壯麗山河。終於明白,自己以前不過是一隻可笑的井底之蛙……
  
  ……
  
  八月十五中秋節,鎮國公府外人來人往,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首先跳下車的是一個墨衣少年,隨後一個黃衫丫頭也跳了下來。
  
  「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女兒家的模樣啊,沒看見我先下車就是要扶你嗎,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姿態啊!」那墨衣少年臉色鬱悶,可他身旁的黃衫丫頭卻神采奕奕:「就這麼點高度難倒還會把我給摔死啊!」
  
  許是見那墨衣少年還要嘮叨,黃衫丫頭連忙道:「行啦,下次我一定讓你扶著出來。你還不快回宮跟你的父皇和母后過中秋去,免得整日在我耳邊嘮叨著皇宮怎麼好怎麼好的……」
  
  「你……」墨衣少年無奈的歎口氣。
  
  而後又有一輛馬車趕來,墨衣少年連忙走過去,車上下來一男一女。少年恭敬一禮:「先生,弟子先回家了。」
  
  黃衫丫頭跑了過來,一把抱著那女子的胳膊,興高采烈:「娘,咱們快進去吧。」
  
  風玨茗與霍白安相視而笑:「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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