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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山楂丸子]七十年代神算生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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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0 16:20:57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水鬼惡鬼

    行至金魚街口,賀喜轉頭道,“七哥,我阿媽怕你,你回吧。”

    七哥低頭看自己衣衫,“我沒露紋身,沒帶兄弟,頭發雖紅,但梳得整齊,美鳳姐還怕?”

    “七哥,不止阿媽,整條金魚街的人都畏懼你,不會因為你換身衣服就對你改觀。”賀喜勸道,“七哥,不要迷失你本性,你現在有能力養你阿媽阿姐,做些正經事吧。”

    七哥咧嘴苦笑,“阿喜,若是我今日放手,明日便會被砍死街頭,我是爛仔一個,箭在弦上,已沒有回頭路。”

    路是自己選,地獄天堂,不過一念之間。

    賀喜沒再多講,跟他話別回家。

    梁美鳳還在店鋪裡,賀喜干脆做好飯送去給她。

    “阿媽辛苦。”賀喜把腸粉放在梁美鳳面前。

    “你乖。”

    母女二人對坐而食,梁美鳳道,“小囡,聽羅嫂講,你被人刁了?”

    羅嫂是羅文佳母親,通菜街的菜販,十有八九是羅文佳在學校聽見風言風語,又講給她阿媽聽。

    “阿媽,我月事未來,還是小囡一個。”賀喜無奈道,“再說,我不同意,誰敢刁我。”

    梁美鳳竟點頭,十分贊同,“我就知羅嫂亂講。”

    沒片刻,她又道,“不過小囡,若是對方像何生、客生這樣大戶出身,刁就刁啦。”

    賀喜嗆咳不停,不想再講話,吃完腸粉便道,“阿媽,我回去寫作業。”

    “作業重要,碗筷扔廚房我洗咯。”

    賀喜先端碗筷回去。騎樓下有人在等她,是王師奶老公,和他一塊還有位穿著體面的中年男人。

    “王叔。”賀喜甜笑招呼。

    “阿喜,這是我朋友傅榮,有事托你。上去講話?”王叔不敢因她年紀小而輕待。

    叫傅榮的男人忙跟賀喜打招呼,“賀大師。”

    賀喜請他們上樓,倒兩杯涼茶招待。

    “謝謝。”傅榮兩手接過,忍不住四下打量腳下不大的住處。

    這層樓有五六家住戶,賀喜家住頭房,兩個房間被隔開作三間,一小間作客廳,另兩間作臥房,廚房、浴室和鄰居隔開共用。

    傅榮喝著涼茶,心裡默打算著,若是小大師能幫他解決困難,那就贈她洋樓。

    “傅生,找我為何事?”賀喜坐圓桌旁,腰背挺直,兩手搭腿上。

    總歸她是正陽派人,該有的氣勢儀態不能少。

    傅榮摘下眼鏡,手帕擦擦汗珠,搖頭直嘆氣,“大師,近來我廠裡鬧鬼,好些工人都講見過女鬼,有兩個已經被嚇得生病住院,我怕女鬼傷害工人性命,迫不得已才來叨擾大師,請大師出馬救我們。”

    “女鬼?”賀喜心裡疑惑。

    常言道,人怕鬼三分,鬼懼人七分。鬼,用陰煞來形容更為合適,不過是陰煞衝擊常人,致使常人腦中出現幻影,越是畏懼,人的生氣越弱,眼中“鬼”的形像就愈發清晰。

    相反那些身體強健又氣勢足的人,周身生氣旺盛,足以驅走陰煞,便是旁人口中的不懼鬼神。

    一個人生氣弱,撞見“鬼”尚且能說得過去,數個工人都看見鬼,那傅榮工廠裡的陰煞該有多強大?

    恐怕等不及傅榮來找她,工廠就已經發生不可挽救的天災人禍。

    生怕賀喜不信,傅榮又道,“大師我所言絕非有假,這段時日工人連番鬧罷工,寧可不要錢,也不願丟命。唉,我剛簽下一筆訂單,要逼死我咯。”

    傅榮在港島西河灣有家塑膠廠,大批量生產塑膠玩具,經馬六甲海峽銷往東南亞,每年千萬的盈利致使他生活還算富足。數日前他接下一筆兩千萬訂單,原打算在訂單結束之後,聚資金買地投資地產,哪曾想到會遇這種事。

    起先傅榮找過本埠幾位有名的風水師,只不過這幾位大師是巨商富賈座上客,助他們投資、買股、尋龍穴,相風水,一聽講他來請捉鬼,皆拒而不見。傅榮心裡發急,輾轉打聽,才問到賀喜名號。

    “還請大師幫個忙,不然我離破產該不遠了。”傅榮苦笑不迭。

    賀喜搖頭,“傅生厚積薄發,日後還會騰達,何必為眼前些許小挫折苦悶。”

    傅榮眼睛一亮,面帶喜色,不管什麼人都喜歡聽好話,何況還是出自大師之口。

    傅榮此人額寬鼻挺,天庭飽滿地閣朝,少年得志,老年得名,幾乎一生無憂,即便期間偶遇逆境,也可以在短期內轉逆為安。

    不過真正令賀喜下決定幫他的理由是,傅榮在提及廠裡工人時,眼中帶愁,語中帶憐,顧忌自身利益不假,擔心工人性命也是真。

    有此種心性,他日後飛黃騰達也在情理之中。

    “傅生,明日中午去德貞女中接我。”想到最近流言,賀喜又道,“車最好停後門街尾。”

    傅榮雖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停街尾,不過既然大師這麼說,他也沒理由拒絕。

    轉天,傅榮開車親自來接,車就停在街尾,未再往裡開半分。

    天氣悶熱,傅榮下車去樹下等待賀喜。

    哐當一聲巨響,傅榮轉頭看,女校後門口兩台車相撞,一陣吵嚷,很快電子蜂鳴盤繞,幾個黑皮差人將路封住,前後車輛不停鳴笛,頂你個肺、死撲街罵聲一片,整條街交通癱瘓。

    傅榮看在眼中,心裡愈發敬佩賀喜,果然高人深藏不露,今日若是他開進街裡,一定被堵死。

    未等多久,賀喜背書包過來,傅榮忙下車給她開門,殷切問候幾句,才起火掉轉車頭。

    一路無話,抵達西河灣傅氏塑膠廠。

    傅榮要開車進去,賀喜卻道,“傅生,在大門口停,我們走進去。”

    傅榮一愣,照做。

    賀喜喜歡這人性情,不覺跟他多講幾句,“傅生,拋開女鬼不談,你知不知相風水要點在哪兒?”

    傅榮搖搖頭,慚愧道,“大師,實話不瞞,我對這些幾乎一無所知。”

    “相風水先相大門,氣從門進,門是連接內部與大千世界的咽喉…“賀喜視線落在大門兩側的石獅上,石獅張牙舞爪,陰氣森森,無端給人不適感。

    傅榮以為賀喜感興趣,笑道,“大師有所不知,我工廠原先在北角,今年新買下這裡建廠房,廠房開工那日,朋友送我兩只石獅。”

    “傅生,你性情溫和不失豁達,門口豎獅與你脾性不合,碾碎處理了吧。”

    傅榮不疑有他,“好,好的。一會就讓人弄走。”

    賀喜又隨他進去,登上辦公室樓頂,整個工廠盡收眼底。

    賀喜四下觀望,除卻門口一對石獅,並未再見到煞氣源頭,如果真如傅榮所言有女鬼,並且能將工人嚇到住院,那此處必然會煞氣衝天。

    “你再帶我去女鬼出沒的地方看看。”賀喜道。

    傅榮在前引路,邊走邊道,“我猜這女鬼必定是餓死鬼,數次出沒地方竟是工人食堂,僅有一次出現在生產線廠房。”

    賀喜跟去工人食堂看了一次。

    “那女鬼頭發濕淋淋,一身黑衣,好似水鬼。”

    “走路帶風,不見兩腳!”

    “也看不清前臉,好似港大盛傳的無臉女鬼。”

    ……

    正趕上工人放工,食堂熙熙攘攘,工人聚一塊七嘴八舌,見過女鬼面貌的,皆心有余悸。

    賀喜聽得好笑,實話對傅榮道,“傅生,我看並非鬼嚇人,十有八九是人嚇人。”

    “可這麼多人親眼所見。”

    其實傅榮心裡也清楚,賀喜沒必要糊弄他,如果真想糊弄,大可以擺壇作法,念幾聲咒,貼幾道符,才體現她大師作風。

    “傅生,你若不怕,今晚找幾個人陪你守著。”賀喜笑,指指餐桌,“最好在桌上擺酒菜,肉越多越好。”

    傅榮苦笑,攤手,“就是有些怕,大師,你、你陪我如何?”

    賀喜沒一口答應,“傅生,我阿媽那裡…”

    梁美鳳彪悍野蠻,傅榮有所耳聞,忙道,“大師放心,我去講。”

    也不知傅榮跟梁美鳳怎麼講,傍晚賀喜放學之後,梁美鳳竟主動提及女鬼事。

    “把契爺留你的玉牌帶身上,鬼機靈小囡,別以為阿媽不知你讓傅生過來游說我!”

    賀喜笑眯眯,“阿媽,你別擔心,若真是鬼,它不敢輕易傷我,若是人,我們更不用怕。”

    天將黑,仍舊是傅榮來接她,怕打草驚蛇,傅榮只請來兩名保鏢。

    四個人八雙眼,在暗處緊盯食堂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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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0 16:21:11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心生憐憫

    食堂內烏黑一片,等候許久不見任何動靜,耳邊唯有海風聲。

    兩個保鏢瞪眼如銅鈴,仔細注意食堂。賀喜盤腿坐墊褥上打盹。

    “大師。”傅榮聲音發顫,“你、你看。”

    賀喜瞬間睡意全無,透過食堂內房玻璃窗向外看。確實如工人所言,這“女鬼”全身濕漉漉,不停往下滴水,頭發極長,遮蓋面孔,身穿白衫,乍看是極為嚇人。

    此時她正趴餐桌上狼吞虎咽。

    “去制住她。”賀喜道。

    兩個保鏢互相看看,直咽口水,皆不敢向前。

    “她是人。”賀喜有些無奈,“傅生,如果你想弄清情況,就想法將她制住。”

    傅榮反手擦擦額上汗,一咬牙,開門出去,偷摸朝“女鬼”接近,其他兩名保鏢見狀,猶豫片刻,也弓腰跟在傅榮後面小心靠近。

    “女鬼”警覺性極高,察覺異常,抱住燒雞就逃跑,速度極快,不過眨眼間。

    傅榮和兩名保鏢撲個空,心裡發惱,正想跟賀喜講情況,哪知賀喜早就沒了去向。

    “老、老板,大師會不會讓女鬼捉走?”其中一名保鏢瑟瑟發抖。

    傅榮心裡也打鼓。

    哪知沒片刻,賀喜又回來,小小的人似乎蘊藏了無盡力量,扯了“女鬼”胳膊將她拽住,任憑“女鬼”如何掙扎也脫不開身。

    “開燈。”賀喜道。

    保鏢忙不迭開大燈,食堂數盞燈齊亮,恍若白晝,傅榮這才看清女人相貌,面色泛青,左頰有傷疤,縮在椅上瑟瑟發抖,兩眼躲閃,十分畏懼他們。

    賀喜端一碗叉燒飯給她,摸她腦袋安撫,“別怕,我們不是壞人,不會把你賣掉。剛才沒吃飽吧,再吃些。”

    女人猶疑,慌亂中視線落在賀喜身上。

    賀喜重復,“不會把你賣掉,不會賣你去南洋。”

    女人瞬間兩眼放光,一把搶過碗筷,狼吞虎咽,對上傅榮和兩個保鏢疑惑眼神,女人眼中含怯,竭力縮成一團。

    眼見女人將兩腿縮掛在脖頸上,身體柔韌程度堪比皇家馬戲團演員,傅榮詫異瞪眼,看向賀喜,“大師,她這是怎麼了?”

    賀喜撥開女人頭發,給予她安撫,等她安靜下來才道,“把你裝木箱裡死釘住,不出一個月,你的身體也能像她一樣柔韌。”

    傅榮沒再講話,良久才道,“天亮我請差人過來查看。”

    很快,女人擱下碗筷,抹嘴巴要走。

    賀喜這次沒拉住她,而是跟在她後面走。女人帶他們去了她的“家”,位於西河灣的廢棄集裝箱裡,長寬不足兩英尺的箱子,女人好似會縮骨功,將身體折疊躲在裡面,尋常人很難察覺有異。

    兩個保鏢目瞪口呆。

    賀喜蹲在女人“家門口”,露出無害笑,“阿姐,我帶你睡床。”

    又指傅榮,“他供你吃肉好不好?”

    傅榮點頭,不由心生憐憫,“對,我供你吃肉,供你睡床,供你穿靚衣。”

    “索納加奇,索納加奇,我不要去索納加奇。”女人瑟瑟發抖,嘴裡不停重復。

    傅榮疑惑,“大師,是阿差的索納加奇?”

    賀喜點頭。

    索納加奇,印度臭名昭著紅燈區,被幫派操縱,貧民窟內數以萬計女性被迫從事性交易,日收入不過一美元。

    為往貧民窟注入新鮮血液,有商販以高薪水招工為誘餌,帶本埠年輕女人前往馬來西亞橡膠園做工,實則被轉賣印度。

    英女皇喜好委任印度人維持本埠秩序,遍地黑皮差人。

    有黑皮差人護佑,販賣之事立案之後,每每不了了之。

    “港島警司杜德尤,是個阿差。”賀喜道,“傅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報警,報警只會害她。”

    傅榮心思澄明,一點通透,心裡不免驚嘆眼前小囡城府之深,“大師,你若信我,就交我安置她。”

    天將放亮,傅榮要送賀喜回。

    賀喜婉拒,“傅生,你安置阿秀姐,我自己回。”

    算人不算己,她今日發衰,不宜出門。港島至九龍巴士半路歇火,一眾乘客怨聲連天。

    賀喜下車跟在人群後面走,打算去轉乘巴士,一部黑色平治房車在她身旁無聲停下,後車窗降下。

    原來今日還遇貴人。

    賀喜甜笑招呼,“客生。”

    後車門打開,賀喜坐進去,又笑,“好巧啊。”

    客晉炎轉頭看她,“不巧,我每日都會路過此地。”

    兩人一路無話,客晉炎不問她來港島緣由,賀喜也不會主動講,車行至中環威靈頓街,客晉炎總算開口,“吃沒吃早餐?不介意的話,同我一起吧。”

    賀喜摸摸肚子,還真餓了,“謝謝客生。”

    客晉炎頷首,先下車,又為賀喜開車門,一只手細心擋車頂。

    蓮記茶餐廳在本埠享有盛名,賀喜家住九龍,極少來港島,唯有節假日梁美鳳才會帶她過來,大方一回帶她吃早茶。天不亮起床,轉幾趟巴士,乘船過海,好似鄉下人來趕集。

    客晉炎是這裡常客,帶賀喜臨窗而坐,有服務生過來送菜單。

    客晉炎示意先遞給賀喜,“隨便吃,我埋單。”

    賀喜接過,低頭看單,沒客氣,“一份窩蛋牛肉飯,一個牛肉三文治,兩個蛋撻,還要一杯鴛鴦奶茶。”

    點完把菜單給客晉炎。

    服務生善意提醒,“妹妹仔,多點吃不完呀。”

    賀喜不好意,露出怯生生笑,“我飯量大,能吃。”

    服務生視線落在賀喜圓圓臉蛋上,忍不住笑,“多吃也好,能快高長大。”

    聽她二人對話,客晉炎嘴角上彎,沒看菜單,直接對服務生道,“牛油包和拿鐵。”

    待服務生離開,賀喜托下巴四處看,視線落在收銀台的貔貅和擺在門口的青花瓷瓶上,兩樣法器透著靈氣,一裡一外交相呼應,形成水生木格局。怪不得餐廳客來客往,原來是老板花大價錢布下催財陣。

    很快,服務生送茶點來。

    賀喜先道,“客生,我吃啦。”

    客晉炎臉上露笑,“隨意吃,不夠再添。”

    兩人對坐而食,氣氛還算融洽,客晉炎這才問她怎麼會在港島。

    賀喜將女鬼事情說給他聽。本以為客晉炎會對這種事不感興趣,沒想到他竟會時不時問一句,賀喜不覺跟他多說好些。

    “若是真鬼,你怕不怕?”

    賀喜篤定道,“真是鬼,也是她怕我,我契爺厲害,我也不差。”

    客晉炎沒見過其他術士本領,對賀喜的本事心裡還算有數,眼下聽她這麼說,絲毫不覺滑稽,反倒點頭認可。

    旁邊幾桌人頻頻側目,心裡暗嘆眼前十幾歲小囡病不輕,難為有人當她聽眾。

    飯後客晉炎去埋單,又打包蛋撻帶走,遞給賀喜。

    賀喜接過,不忘嘴甜,“謝謝客生。”

    客晉炎頷首,“司機先送我去公司,然後送你回家。”

    賀喜沒意見,反正離上課時間還早,她不急。

    傅榮第二天拎禮盒過來道謝,並一番殷切寒暄,他道,“我在五龍花園有間三室兩廳房,大師搬過去住下吧,住這裡,實在委屈了些。”

    本埠但凡有些名氣大師,哪個不是住別墅,帶徒弟,出門前呼後擁。像賀喜這樣,實在少數。

    梁美鳳眼睛蹭亮,要應下。

    賀喜趕前道,“傅生,我沒幫你什麼,不必客氣,禮我收下,洋樓你自己留住。”

    此話一出,傅榮對賀喜不由更加敬重了,心裡過意不去,又給賀喜一封紅包。

    賀喜收下了,“傅生,阿秀姐那裡怎樣?有沒安排好?”

    傅榮忙道,“大師不必掛心,我老婆聖母瑪利亞醫院醫生,已經送醫院給阿秀做心理治療。”

    賀喜放心,送傅榮下樓。回來時,梁美鳳已將紅包拆開。

    “小囡,足足兩萬!”

    “是是是,都是阿媽的。”

    梁美鳳總算滿意。

    周末這天,賀喜去聖母瑪利亞醫院探望一次阿秀。

    阿秀精神失常,講話顛三倒四,賀喜把畫好平安符掛在阿秀頸上,掐指訣驅散她額間黑氣。

    阿秀向她笑,言語反復,“不去索納加奇,我不去索納加奇。”

    賀喜拍她被,“不去,我們不去,阿姐日後還要住洋樓養番狗,福氣在後呢。”

    在醫院半日,回金魚街,還沒進店鋪,就聽見何瓊蓮笑聲。

    “阿喜,你回啦,老豆生辰,想邀請你去。”

    ——————————————————————————————

    “阿差”:老香港人對印度人的稱呼,英女皇統治時期,很多印度人在香港從事管理服務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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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0 16:21:28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采陰補陽

    無論何時,窮與富、官與民之間都有著極厚的壁壘,俗稱階級。

    像何家三代知衣、五代識食的大戶,傅榮這樣的小開都攀不上,更別說尋常魚販菜販。

    賀喜出身雖低,可過人本事明擺台面上,本埠人慣來精乖,賀喜這條大魚,但凡有些腦子的,都會選擇與之交好。

    何建新商場裡摸爬半生,這點道理他還懂得。他讓何瓊蓮過來請,也是想打朋友名義跟賀喜套近乎。

    “阿喜,老豆農歷初八生辰,趕在下周末,我派司機來接你呀。”何瓊蓮拉她手,“好些時候未見,怪想念你。”

    賀喜觀她眉眼,笑眯眯打趣,“是忙拍拖,無暇理會我。”

    何瓊蓮捂嘴驚訝,“阿喜,這也能看出?”

    她上月才確定戀愛關系,對方是她在哥大念書時的師兄,金融博士,船王家族正支。

    二姨太十分看好這段姻緣,鼓勵何瓊蓮好生把握,嫁入船王家族為何家添一份薄力。

    賀喜笑點頭,“何姐姐你臉頰泛紅,眼角光澤瑩潤,豐隆平滿,沒有桃花,哪會讓你這樣艷麗?”

    尋常人講戀愛的女人格外靚,實則是心情好,氣血旺盛,眼角鼻頭臉頰就會出現變化。只不過尋常人不懂面相,難以從這些細微變化來判斷。

    何瓊蓮嬌聲央求,“阿喜,幫我算算他是不是我真命天子,好不好?”

    她又從錢夾裡掏錢,“我明白讓你白算不好,阿喜,我不白算,都是你的。”

    其實賀喜知道何瓊蓮生辰八字,再結合她面相,已經算出她今年命犯桃花煞,此人並非她良緣,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但命理一詞玄乎即玄,算命者,算人前事不難,難得是人後之事。受後天環境、人為影響,命理並非一層不變,有生來福氣厚重,又有好面相加持,但後天卻不知珍惜,與人為惡,早晚將那點福氣揮霍殆盡,晚年自然會走衰運。

    反之,有生來福薄,面相極差者,憑積善德改變後半生運勢,老來自然福祿有余,安享晚年。

    情感之事同樣,並非一成不變。

    賀喜不想透露太多,勸道,“何姐姐,人活一生,正因為未知才有趣味,如果什麼事都在你掌控中,生活至少失一半樂趣。”

    “你若喜歡他,就同他交往,何必知道以後?”

    “不論他是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只要我講,對你們的關系就會產生影響。”

    這也是賀喜不喜為人推算八字的緣由,修道之人,舉手之勞化災,算是積善德,不違背術士准則。無端告知人未來事,就是泄天機,將來必遭報應。

    她還有阿媽要養,並不想和她契爺一樣,躲不開三缺,缺命。

    何建新壽辰辦在銅鑼灣怡東酒店內,何建新在兄弟中排行三,人稱三叔。何三叔的面子總歸要顧忌,本埠有名望家族無一不到場。

    上流社會雲集,密斯太太們阿瑪尼西裝、仙露姬娜靚裙,大廳內相擁起舞。賀喜來得晚,被何瓊蓮拉手,直接帶她去酒店套房。

    何建新正應酬本埠幾大家族長輩,賀喜只認得其中一個,客晉炎的父親客良鏞。

    “何伯。”賀喜行至何建新面前,兩手抱拳,大方道,“祝您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言罷,將備好的禮物送上。

    大師送的東西,何建新不敢怠慢,親自接過,又要招呼賀喜坐。

    賀喜笑吟吟,四下看,朝客良鏞抱拳,“客老先生。”

    又道,“小囡是晚輩,就不打擾各位長輩雅興,小囡跟何姐去前廳。”

    何建新朗聲笑,“也好,年輕人自己玩。阿喜,就像在自家一樣,隨意,隨意。”

    賀喜笑應聲。

    客良鏞開玩笑道,“小友,你喊老三伯伯,卻喊我老先生,不好,太見外,叫我傷心。”

    賀喜一愣,隨即甜聲道,“客伯伯。”

    客良鏞總算滿意,“好,好。”

    其他幾個家族摸不透情況,眼前小囡除卻長相討喜些,未見有特殊之處,不過在座的都精乖,等賀喜出去之後才有人道,“老三,老客,剛才小囡是哪家小姐?怎麼沒見過?”

    客良鏞撫手笑,對何建新道,“讓老三好些給你們講小大師過人之處。”

    賀喜被何瓊蓮拉著,迫不及待要帶賀喜見她男朋友。

    穿過前廳,去酒店外面的草坪,何孝澤和客晉炎都在那,賀喜視線落在最後一個男人身上。

    “阿喜,我男朋友利可寧。”何瓊蓮羞澀依偎在利可寧身旁,男俊女美,好生養眼。

    利可寧,船王利郎溪第五個孫子,長房三姨太所出。

    在何瓊蓮介紹之後,利可寧幾乎立即彎腰朝賀喜伸手,瞳孔微縮,似有激動,“賀大師你好,總聽阿蓮提起你,百聞不如一見,氣度非凡。”

    客晉炎不覺將視線落在賀喜身上,十幾歲小囡今日打扮還算體面,扎高馬尾,粉色洋裙,乍看像是專門為人捧婚紗的花童。

    哪裡氣度非凡了?

    上來就給這麼高的帽子戴,賀喜有點戴不穩,只和他握手,“你好。”

    又和客晉炎還有何孝澤招呼。

    何孝澤一如既往溫和,鄰家大哥一般,向賀喜眨眼睛,“少吃些點心,等片刻有智利空運過來帝王蟹。”

    賀喜默默將Scone放回原處。

    或許是近來為人化災消耗靈力多,賀喜覺得自己比往日要能吃,索性這裡大多數人不認識她,她也認識大多數人,不必太顧忌淑女作派。等最後一道帝王蟹擺上,賀喜自己端餐盤去取食物。

    奈何她身高不夠,餐架只能夠足二層,再往上就有些費勁。

    踮腳也不夠。

    賀喜跺腳泄氣,低頭看看胸前小包子,不知何時才能長高變大。

    旁邊一聲輕笑,接著身體一輕,她已經被人抱起來,瞬間得以看清餐架擺放的食物。

    “是要魚生?”客晉炎詢問道。

    賀喜又指燒壽司和雞肉咖喱。

    客晉炎為她取下,兩人皆喜靜,選一處僻靜地方坐下。

    賀喜餓極,大快朵頤,有吃客標榜,客晉炎不覺也跟著多吃。

    飯飽之後,賀喜頓時覺得自己有使不完精力,再看客晉炎時,原先圍繞他周身青灰之氣散去,取而代之是白中帶紅的氣運。

    “咦,客生,你近來身體有無變暖?”

    客晉炎原本不信賀喜,更不信玄學,不過自從他在尖東小區樓頂見識那場奇異光景之後,又找不出任何科學講法,只能暫信了眼前小囡。

    “是熱許多,最熱在除夕年前後,那時我常洗冷水澡。”客晉炎坦白。

    賀喜建議,“客生冬暖夏涼,若想正常,倒有個法。”

    “怎麼講?”

    “采陰補陽。”對上客晉炎疑惑目光,賀喜笑得狡黠,“說白就是客生該娶太太啦。”

    客晉炎向來冷硬面龐竟隱隱發燙,一時語塞,半響才無奈道,“我連克死三個未婚妻,這事你該有耳聞。”

    賀喜搖頭,“所謂的克妻,是面相或命數裡有影響到妻子未來命數的因素,在八字命理當中,男命又以財為妻、為父,“比肩,劫財”為克妻星,但客生你要知道,萬事皆有兩面性,如果“比肩,劫財”為用神時,則主為人坦誠,意志堅強,感情專一。”

    “客生,俗話講事不過三,不會再有第四位未婚妻被你‘克’死。”

    聽賀喜這樣講,不管真與假,總歸是在安慰他。客晉炎心裡的包袱不覺放下一半,正要講話,有靚女過來,儀態良好,聲音嬌柔,“客生,方不方便坐?”

    賀喜朝客晉炎眨眼笑,起身離開,不打擾他走桃花運。

    何家包下酒店數層,賀喜飯後散步一般樓上樓下走,欣賞掛走廊裡的巨幅畫。其中幾幅竟然是真品,賀喜仰頭,竭力吸取其中靈氣。

    “賀大師。”

    賀喜扭頭,兩手背後,神色如常,好似剛才小狗一樣嗅氣的不是她。

    “利生。”

    走廊極安靜,僅有服務生不時路過,利可寧走近幾步,壓低了聲,面帶懇求,“大師,方不方便借一步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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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0 16:21:47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新年快樂

    酒店休息室內,賀喜漫不經心喝茶,等待對方開口。

    借飲茶,利可寧偷偷打量賀喜。眼前小囡雖小,講話行事卻老道,叫人不敢只拿她當女孩兒對待,忖度片刻,利可寧才斟酌開口,“大師,想拜托你件事。”

    賀喜似早有所料,仍舊飲茶,“先說說看。”

    心中一喜,利可寧央求道,“大師,你助我一臂之力進董事會,掌管利家家業如何?”

    怕賀喜不答應,他拋出誘餌,“事成之後,淺水灣、半山房屋隨你挑。”

    世間本無不吃肉之人,要看給的肉有多大,有這個誘餌在,利可寧不信眼前小囡不上鉤。

    賀喜不應反問,“事不成呢?”

    利可寧神色一滯。

    “事不成,別講淺水灣、半山豪宅,我只怕連命都保不住。”賀喜似笑非笑,看他眼神疏冷淡漠。

    此人面相,明擺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大家族內部鬥爭,竭力爭取“話事權”本沒有錯,但想走邪門歪道就有些過分了。她是有千百種方法幫利可寧打壓競爭對手不錯,可天道輪回,她早晚會因此遭報應。

    “我才疏學淺,幫不了利生的忙。”賀喜直接拒絕。

    若是有其他方法,利可寧也不耐低聲下氣求賀喜。

    利家大太出身元朗大家族,二姨太娘家塑膠小開,唯有他母親三姨太,書香世家出身,沒有任何勢力助他爭奪利家話事權。

    本想請本埠名氣在外的幾個大師助他,但幾個大師皆是他祖父座上客,如果被他祖父知曉他用偏門手段對付幾個兄弟,後果不堪設想。

    利可寧也不傻,早做兩手准備。大師要請,又跟何家愛女拍拖,竭力爭取何家支援,若是能聯姻,那更好。

    “大師,阿蓮與你是朋友,看在阿蓮面子上…”

    利可寧話未說完,便被賀喜打斷,“若我不是看在何姐面上,話都不會與你講一句。”

    言罷,起身離開。

    利可寧眼中陰騭一片,摁在茶壺蓋上的手背青筋凸起。

    “師兄,尋你一圈沒見到,怎麼來這裡了?”何瓊蓮過來,見他臉色難看,擔憂道,“師兄,是哪裡不舒服?”

    利可寧勉強笑,“無事,只是剛才被你朋友無禮氣到。”

    何瓊蓮詫異,“我朋友?哪位朋友?”

    一手搭在何瓊蓮肩上,利可寧笑得大度,“鄉下小囡,是沒教養了些,算了不提。”

    何瓊蓮也沒多問,“那我代朋友向你致歉,師兄別太氣了,我帶你去見老豆好不好?”

    利可寧求之不得,低頭在她紅唇上親吻,惹得何瓊蓮嬌羞不已。

    ……

    從休息室出來,服務生托酒水迎面朝賀喜走來,腳下絆到地毯,一個趔趄將酒水打翻,酒水濺賀喜洋裙一身,嚇得服務生臉色慘白,連聲道歉。

    賀喜接過服務生遞來紙巾,正想自己擦,服務生已經彎腰慌亂為她擦拭。

    錯眼瞧見服務生肩膀處黑氣纏繞,賀喜抬手在他肩膀處輕拍兩下,黑氣剎時四下逃竄。

    服務生只覺肩膀處驟然輕松,來不及多想,又連番道歉,“小小姐,我實在無意,只是近來肩膀疼得厲害,夜不能眠,請假老板會扣工資,家中還有老母要養…”

    此話若是聽在旁人耳中,十有八九會認為眼前服務生拿肩膀疼當借口搪塞,包括路過的客丁安妮女士,正想責難服務生兩句,卻聽賀喜道,“沒事,裙子不值錢,回去阿媽給洗洗就行。”

    又把紙巾給服務生,“你身上也有,自己擦擦吧。”

    服務生接過,眼眶發熱。他年前從內陸逃港,恰逢女皇誕辰,大放三天,才拿到身份證獲得合法居住權,因他不會講白話,沒少挨欺。

    “謝謝,你是好人。”服務生向賀喜鞠躬,記清她長相。

    無意看見這幕,客丁安妮不覺心裡發軟,笑意岑岑喊賀喜,“小友,還記得我?”

    賀喜忙道,“記得,您是客生的母親。客太太好。”

    “小友不介意的話,喊我伯母也行。”

    “伯母好。”賀喜笑眯眯道,“那伯母也喊我阿喜。”

    “阿喜,怎麼只你一個?要我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客丁安妮有心為她介紹‘生意’。

    賀喜知她好意,婉言拒絕了,又講幾番話。離開前,賀喜把裝在香包內的平安符贈給客丁安妮。

    “伯母,這個您收好,會有用處。”

    客丁安妮接過不忘道謝,當著賀喜面,把香包系在自己手腕的黑珍珠手鏈上,還朝賀喜晃晃手腕,“香包上的字繡得大氣。”

    客丁安妮女士今日一身金絲錦旗袍,身上只有兩件珠寶,鴿子蛋大的祖母綠戒指,一串大溪地黑珍珠手鏈,賀喜贈她的香包系在手腕其實並不合適。

    可她深諳尊重之道,賀喜對她好感飛升,不覺對她多講幾句,“香包是我自己繡的符文,平安符裝裡面有加持作用。伯母,這幾日你隨身戴著別解下。”

    客丁安妮哪有不應,又講幾句才去別處應酬。

    生辰宴至晚九點才結束,客晉炎早已離開,客丁安妮和客良鏞坐一輛車回家。

    風塵僕僕,客丁安妮照例是要先洗漱一番,菲佣知她習慣,早已放好洗澡水。

    許是太疲倦,客丁安妮神思有些恍惚,手揉太陽穴往樓上走,一陣眩暈襲來,客丁安妮未來得及喊菲佣扶她,大腦已懵圈,等意識再回籠時,人已經摔趴在羊毛地毯上。

    “太太!”菲佣一聲驚呼,眼見客丁安妮踩空台階,從二樓滾下。

    除卻遠在英國的老二,客家主僕具嚇掉半個魂。

    客晉炎匆匆下樓,打橫將客丁安妮抱躺沙發,又囑菲佣打電話叫家庭醫生。

    客良鏞握住客丁安妮的手,不停喊老婆,平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地產大王,緊張的像個孩子。

    家庭醫生還未到,客丁安妮已經被客良鏞吵醒,不耐道,“別喊咯,吵得我頭疼唉。”

    客良鏞吁氣,不免又碎問還有哪不舒服,客丁安妮連搖頭,“哪也不覺疼,好似方才睡一覺。”

    “太太,這是您落下的東西。”菲佣把香包送來。

    客晉炎拿過,見香包上有符文,問客丁安妮,“媽咪,誰給的?”

    “還能有誰,小大師贈送,講我能用到…”客丁安妮驀地打寒顫,視線落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上,不敢想若是沒有香包在身,方才她樓上摔下會怎樣。

    “晉炎,有無小大師電話?媽咪要謝她。”

    客晉炎按住客丁安妮要坐起的身子,“都幾點,要謝改天也不晚。”

    客丁安妮連連撫胸,又喊菲佣,“盧比,快把香包再栓繩,我要日日戴在身。”

    菲佣剛接下,又被客丁安妮收回,“還是我自己來有誠心,盧比你教我怎麼做。”

    賀喜被何家司機送至家時,梁美鳳還未睡。

    “今日有差人來找,講是你同學馬琳娜老豆。”

    賀喜在房裡換衣,“阿媽,他有說事?”

    梁美鳳搖頭,“一聽講你不在,掉頭便走。”

    “不管,真有事,還會再來找。”

    ……

    寒潮來襲,港地大範圍降溫,密室們通知各班學生購置新裝,講白又要交錢。

    梁美鳳想牢騷,轉念想,她戶頭裡還有三十萬,全是小囡賺的,所以今年給錢格外爽快,“剩下零用自己收著。”

    “謝阿媽。”兩張紅衫魚交給學校的密斯們,未過多久,新校服就發了下來。

    賀喜換上白毛衣藏藍裙,長筒襪及膝,人似乎也瘦了些,放學走在路上,和盛會一干小弟差點沒認出來。

    “是阿嫂?”

    “亂講啦,阿嫂臉似圓盤,胳膊似蓮藕,哪有這位妹妹仔靚!”

    竊竊討論的兩名小弟腦袋各挨一巴掌。

    “干你娘,我阿喜也是你們亂看?!”

    七哥一身西裝褲,頭發染黑,梳大背頭,好似職場精英。三步並作兩步追上賀喜。

    “阿喜,好些時候不見,你靚許多。”

    賀喜扭頭看他,“七哥你也不多承讓,又撈偏門?”

    “亂講。”七哥否認,“我做正經生意,投資電影公司拍電影,唐菲菲知不知?我公司新捧女星。”

    賀喜有耳聞,經常聽馬琳娜一干女生八卦,講唐菲菲38C巨乳,擁有天使般面孔,女生嫉妒對像,男生夢中情人。

    正講話,有差人過來,差人是馬琳娜父親馬錦燦,來找賀喜。

    馬錦燦警惕看七哥一眼,七哥高舉雙手,“馬sir,我是奉公守法好市民,死盯我不放有幾意思?”

    馬錦燦丟他白眼,“怠懶理你,最好別叫我抓到你把柄。”

    ——————————————————————————————

    “話事權”:當家做主之後的話語權。

    “元朗”:香港的一個區,元朗區,大片的土地山區,新屆西北,靠近內陸。

    “撈偏門”:做一些不法買賣,黑幫賣白粉養小弟,你們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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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0 16:22:01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自相矛盾

    本埠有四大警區,數十個警署,馬錦燦任職於旺角警署。

    近來旺角警署有意遷址,把現有警署大樓租借給拔萃男書院,年租金兩百萬港幣。

    與此同時,港英政府撥款三千萬,在彌頓道和太子道交界處新建警署大樓。原本好事一件,未料大樓建至一半,接連數名施工隊員或從高樓墜下,或被從天而降重物砸傷,更有甚者精神失常鬧自殺。

    接二連三出意外,受害還是底層施工隊,撥款又撥地的是港英政~府,施工隊只是執行方,眼下出了問題,還應由政府出面解決。

    警署人人拜關公,心中對鬼神亦有三分敬畏,警署的老差骨更是直講大樓風水有問題,要請風水師。

    馬錦燦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已經在本埠小有名氣的賀喜。

    跟賀喜邊走邊講,等到金魚街時,馬錦燦將事情已講明朗。

    “阿叔,明日禮拜,我們在警署門口見面。”

    街口分開,賀喜歸家。

    照例在店鋪寫作業。寫一半,客晉炎登門,筆挺簇新西裝衣褲,七哥穿上仍帶三分匪氣,客晉炎卻顯貴氣逼人。

    “客生。”賀喜從高凳上跳下,仰頭看他,“尋我有事?”

    客晉炎兩手插褲口袋,神情閑適,好似尋常友人,“媽咪做東,想請你吃飯,謝你為她化災,明日有沒有空?”

    賀喜家中沒電話,想聯系她還得過海登門親自講。

    思及馬錦燦托她事,賀喜道,“客生,明日幾時呀?上午還要為警署看風水。”

    客晉炎笑,“警署第一誡,世間無鬼神,案件不做鬼神報道,更不入secret file,竟落到請風水師地步?”

    賀喜提醒,“可無鬼神論的警署卻請關公坐鎮。”

    客晉炎沒話可講。半響才自言,“嘴厲小囡。”

    賀喜沒聽清,問他講什麼。

    一聲咳嗽,客晉炎視線落在她寫一半英文作業上,“明日中午我來接你。”

    賀喜暗算時間,應好。

    恰逢梁美鳳家中做好晚飯端來店鋪,見客晉炎在,眉笑顏開,“客生,坐下一起吃頓便飯?”

    本是客套一句話,未料客晉炎竟答應。

    看眼櫃台上的炒牛河,賀喜張張嘴,默默拆折疊桌,擺碗筷。

    梁美鳳又去街口強記燒鵝增兩盤小菜。

    方才鬼使神差應下吃飯,看梁美鳳母女二人忙碌,客晉炎有片刻後悔。

    炒牛河進嘴,客晉炎又覺留下吃飯挺不錯。

    只是他一身名貴西裝,與狹小金魚街店鋪極不符。

    至少賀喜是這樣覺得。

    “客生,吃得還習慣?”梁美鳳客氣。

    客晉炎點頭,吃飯時話並不多,等飯後他講話才多些。

    梁美鳳有心問他樓盤,打算買洋樓。

    客晉炎並非一般公子哥,講起樓盤,能給梁美鳳提些許建議,又問梁美鳳打不打算繼續開魚鋪。

    梁美鳳道,“我和小囡以此謀生,何況店鋪是小囡契爺留下,無論如何要撐下去。”

    “既然這樣,富康花園就合適,離金魚街不遠。”客晉炎又看賀喜,“阿喜上學也便利。”

    又給梁美鳳名片,“打電話給此人,提我的名字。”

    賀喜趴櫃台上寫作業,只是不專心,豎耳朵聽他們講話,待聽客晉炎喊她阿喜時,不由朝他看,未料客晉炎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賀喜向他眨眨眼,哪知客晉炎卻沒什麼表情撇開頭,弄得她沒趣味。

    一杯茶歇的時間,客晉炎驅車離開金魚街。

    梁美鳳整晚贊不絕口。

    “初見客生,覺他好似冰塊,人也透高傲,可細想,他講話做事卻極有禮數教養。”

    梁美鳳又嘆氣,“聽講是英皇書院畢業。”

    賀喜附和,“一年五萬學費,密斯們金發碧眼,只講英文,德智禮信全面發展,女皇來港親自為校長授爵位。”

    一聽學費五萬,梁美鳳心裡一番盤算,只能望洋興嘆。

    還想讓她小囡去港島寄宿念庇理羅,將來留學英國,直念碩士,現在看,簡直南柯一夢。

    賀喜並未想太多,早早寫完作業,收拾物件裝書包,明日去施工地會用到。

    旺角警署由一名警司掌管,下設有行動、刑偵、行政三個組,數百名警員。賀喜在門外等候,依稀聽見裡面皮靴踏地聲,以及牆上高掛港英徽章,女皇皇冠加頂震懾。

    馬錦燦驅警車出來,車上有另兩名警員。

    賀喜和一名年輕男警員坐後。

    男警員講話無遮攔,“馬哥,妹妹仔行不行?我以為至少像詹大師一般人物。”

    詹大師是港地屈指可數術士,豪門座上客,電視台風雲人物,時常上節目為本埠市民普及風水學識,連通菜街賣油甘子的阿婆都從電視學得半吊子擺水果攤風水講究。

    一掌拍至男警員腦門,馬錦燦斥聲,“廢話少講,枉我教你如何識人,竟沒學到半分!請詹大師?是想向港地所有市民宣傳警署信鬼神?”

    男警員揉腦,白面臉露傻笑。

    又向賀喜致歉,“大師,我無心冒犯,望海涵。”

    賀喜視線落他額間,“沒事,持懷疑心是你們警員該有天性。”

    車行至彌頓道和太子道交界處,警署大樓建一半,在一干樓房中很是顯目。

    馬錦燦帶賀喜進去,兩名警員隨後。

    “哎!”年輕男警員突然跳腳嚎叫。

    原來無意踩上工地鐵釘,穿破皮靴扎中腳心。

    馬錦燦頓覺腦仁疼,後悔帶這個徒弟出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不耐擺手,“快回快回,快找警醫拔釘。”

    男警員痛到冒汗,“衰!哪個沒頭腦把釘尖朝上!”

    “少講話,我扶你回。”另外一個年長警員攙他。

    馬錦燦負手,直搖頭嘆氣,“莽莽撞撞,出門就遇衰!”

    賀喜沒講話,只扎根釘子已算幸運,倘若賀喜沒為他念咒驅煞,他該橫屍工地了。

    施工地確實有煞氣,賀喜還不能確定哪裡出問題。

    “阿叔,帶我去看設計圖。”

    馬錦燦沒有不應,找施工方拿到設計圖給賀喜,兩人頭戴安全帽,擠一塊看,只不過賀喜看門道,馬錦燦湊熱鬧。

    “有無問題?”

    賀喜道,“設計師應當是懂風水之人,格局設計很好。”

    馬錦燦皺眉,“那怎麼會有諸多事?”

    “阿叔,設計只是一方面。風水講白不過二字,和諧。不僅要自身協調,還要與自然、人文景觀融為一體,中間任意環節出問題,都會影響大格局。”

    馬錦燦又帶她細看,行至後門處,泥沙堆砌似山頭,正擋住門口。

    設計師再懂風水,只怕也沒想到大好格局竟被施工隊破壞,無端形成氣口煞。

    “阿叔,叫人把泥沙轉堆別處,地方再擠也不能堵後門。任何一處地方,有氣有水才是寶,有氣從大門進,卻無氣從後門出,長久以往便成死氣。”

    馬錦燦連應聲。

    賀喜又道,“再帶我去樓頂看。”

    傳送帶將二人送至樓頂,賀喜四下觀望,將視線定在東南方的英式建築上,這棟英式建築在一眾唐樓中很是顯目。

    馬錦燦順賀喜視線看去,開口道,“當年船王利郎溪疍家仔出身,旺角發家,發展至今,利氏船只出沒世界各大港口,每日吞吐百萬噸貨物,利氏水漲船高遷去港島,可利郎溪不忘本,總部仍設在旺角。”

    賀喜想到利可寧。

    “阿叔,方便幫我借望遠鏡。”賀喜蹲下,從書包掏物件。

    馬錦燦下去沒片刻,再上來,賀喜已經在樓頂快速寫畫,似在做標記。

    “阿喜,你要的望遠鏡。”

    賀喜接過,借望遠鏡眺望利氏大廈,果然在六樓某處窗口看到八卦鏡,方向正對施工地。

    看清之後,賀喜面色發冷。

    上古時代,伏羲氏觀物取像,始作八卦,本是吉祥物。凸鏡鎮宅化煞,凹鏡吸財納福。物有陰陽,事有利弊,若是被心術不正術士施咒作法,八卦鏡便會成為利己害人之物。

    顯然對方應當勘察過四周,如果賀喜沒猜錯,對方是想吸取工人福氣,轉嫁急需福氣加持的人。而那個急切需要福氣的十有八九是利可寧。

    不管是不是利可寧,既然對方心狠手辣,不顧他人死活,那只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賀喜掏出毛筆蘸朱砂,在八卦鏡上畫符。

    “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賀喜掐指決,迅速將八卦鏡豎起,正對利氏大廈某窗口,不差一分一毫。

    “阿叔,跟施工方講,施工照常,只是一定不能碰倒八卦鏡。”

    順八卦鏡正對方向望去,馬錦燦似有所悟,臉色發沉,“是利家使壞?”

    賀喜不答反問,“阿叔,警署辦案講求證據,即便是有人使壞,證據在哪?還是請詹大師出庭作證?”

    “阿叔,可別忘,警署第一誡,世間無鬼神。”

    ——————————————————————————————

    阿喜念的咒出自道家咒語大全。

    香港是個現代化的地方,又是極為“迷信”的地方,幾乎達到全民信風水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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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0 16:22:34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思想覺醒

    出施工地,街旁停一輛黑色賓利等候。

    客晉炎下車,朝他們走來,锃亮皮鞋踩泥水中,仍舊從容,好似腳下平鋪波斯地毯。

    馬錦燦先認出客家大公子,熱情伸手,“客生。”

    “馬sir。”

    接過賀喜肩上書包,忽略馬錦燦快瞪出眼珠,客晉炎低語,“先送你回去換身新衣?”

    賀喜受寵若驚,他已經拎書包走在前,只好和馬錦燦告辭,匆匆趕上。

    靚衫見人,是對客家人最起碼尊重。

    衣到穿時方恨少,翻盡衣櫃,梁美鳳碎念,“明日讓雲姑幫看鋪,阿媽帶你去中環置靚衣,日後進出高門大戶,人家講你寒酸。”

    賀喜老實換上梁美鳳遞來粉裙,提醒,“何姐設計師,聽講一件博柏利洋裙五千,LV手袋三千,阿媽你一月賺多少?”

    “盡賺兩千。”梁美鳳咬牙,“不管,彙豐銀行三十萬還未花,先買幾身靚衣再講。”

    “阿媽,你還要購洋樓。”

    梁美鳳愈發肉疼,左右為難。頭伸窗外,街邊賓利還在等,梁美鳳下決心,“還是買靚衣!”

    “小囡,阿媽日後有無金龜婿,全看你本事了。”

    賀喜哭笑不得,“阿媽目光長遠,懂放長線釣大魚。”

    梁美鳳不滿,“又譏刺我。”

    下樓白手套司機為賀喜開門,乘船過海去往半山。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住,只住半山,哪怕山頂風景再好,人前再風光。客家家主深諳此理。

    客家景觀不錯,歐陸建築,樓高四層,大片草坪修剪整齊,樓頂大廳設有玻璃窗台,覽盡維港海景。

    客丁安妮見到賀喜,先問,“阿喜,家宅風水如何?”

    “山環水抱,藏風聚氣,是陰陽彙聚的風水寶地。”

    客丁安妮眉開眼笑,盡管她清楚詹大師也這樣講過,還是想再聽意見。

    “不過上山時,深水灣道入大門反弓。反弓無情,易形成流煞。”

    見客丁安妮略緊張,賀喜安撫她,“幸的是大門之後有私家路引上山,擋住煞氣直衝家宅。小煩惱不必在意,若是太過一帆風順,將來必有大災等候。”

    聽賀喜這樣講,客丁安妮深以為然,“有理,確實有理。”

    頂樓大廳,菲佣早已備好茶點,客丁安妮邀請賀喜登頂樓觀賞海景。

    “花房也在樓上,番紅花開正好,還有芙蓉…”

    又轉頭看客晉炎,略詫異,“女人家講私房話,你跟上來做什麼?”

    賀喜忍不住笑彎眉眼。有趣,客生竟臉紅。

    視線落在眼前小囡身上,豆丁高,也算女人?

    客晉炎無奈下樓。

    菲佣喊有電話找他,是何孝澤,約他打高爾夫。

    深水灣高爾夫球場離客宅不遠,客晉炎獨身驅車前往。球場休息室內,除卻何孝澤,還有幾位公子哥,包括利家大房三孫利可寧。

    有公子哥在,自然少不了美人相伴,她們穿的皆是庇理羅女中校服,白毛衣條紋裙,藏青色筒襪及膝,上演制服誘惑。

    客晉炎後悔答應何孝澤邀請。

    想看制服誘惑,他大可待在家,家裡就有個學生妹在坐客。

    在38C巨乳上掃一眼,客晉炎下意識做比較,家中學生妹哪有這麼大乳,一馬平川如同機場,不知日後會不會長…

    “晉炎,換衣熱身,我們先打兩場。”何孝澤打斷他亂想。

    一絲罪惡感襲來,客晉炎愈發覺得今日過來是個錯。

    賀喜竟無端打噴嚏,捂鼻不好意思笑。

    “估計花粉過敏。”客丁安妮遞她紙巾,解她尷尬,“我們快些下樓,阿喜,上次你贈的香包,我編了繩栓上,拿給你看。”

    客丁安妮出身大戶,待人接物妥當,難能可貴還存有純真可愛之心,想來是被老公兒子寵愛護佑良好。

    晚上菲佣煮洋餐和濃湯。

    賀喜抱挪威森林貓在客廳逗弄,喊它名“小獅子”。家中許久無小孩,客丁安妮笑眯眯看賀喜跟貓玩,若是她再年長幾歲,能做她祖母。

    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囡。

    客晉炎推了公子哥們辦的制服party,先歸家。

    “客生。”賀喜抱貓,白淨小臉帶笑。

    客晉炎看得舒服,比方才濃妝艷抹“學生妹”順眼許多。

    “你爹哋有應酬,不等他。”客丁安妮喊菲佣開飯。

    飯間,客丁安妮把她想法講出,“阿喜,我做你契媽好不好?”

    “不行。”客晉炎先開口。

    客丁安妮愣住,不滿,“我問阿喜意見,沒問你。”

    賀喜兩頭為難,左看右看。

    客晉炎提醒,“媽咪,她已有契爺賀天罡大師,你再做她契媽,爹哋會呷醋。”

    客丁安妮掩嘴笑,“是哦,你爹哋老醋壇。”

    不過她又有想法,興致勃勃道,“阿喜,那我做契嫲嫲如何?”

    一口濃湯未喝下,賀喜差點嗆住。

    客晉炎再次冷臉拒絕,“我沒這麼大侄女。”

    飯後,賀喜歇片刻告辭,客丁安妮送她上車,還試圖說服,“阿喜,我年紀,真能當你契嫲嫲…”

    “媽咪,我們走了。”客晉炎打斷。

    賀喜忍笑,“伯母再見。”

    客丁安妮遺憾揮手。

    回程客晉炎開車,賀喜本想坐後,聽他講不願當司機,只好改坐前。

    “很好笑?”

    賀喜忙搖頭,正色,“其實你只比我阿媽小幾歲。”

    客晉炎臉黑,一路不願再講話。

    ……

    利可寧覺得今日頻頻發衰。先是開車撞人,負責貨輪被海關查,今日打高爾夫之後約38C巨乳女星灣仔福臨門吃海鮮,調笑間,又被何瓊蓮撞見。

    唐菲菲提醒他,“有靚女憤恨看我,眼睛通紅,好嚇人。”

    又問,“利生,是你女友?”

    何瓊蓮氣到哭,利可寧臉色大變,丟下童顏巨乳女明星去追女友。

    何瓊蓮只恨沒穿高跟鞋,在利可寧腦袋上刨坑。

    “阿蓮,你聽我講,只是逢場作戲,她沒法跟你比,你在我心裡才最重要,何況你阿爸和我阿爸都有三房太太,同屋檐下,她們相處融洽。”利可寧雖覺她小題大做,但顧慮何家勢力,不得不耐心解釋。

    “賤格。”何瓊蓮頭次講髒話,顫抖,“我們同讀哥大,倡導男女平等,你現在同我講你還想學你阿爸娶幾房姨太?先去市政看看批不批!”

    說完要走,利可寧忙抓她胳膊,“阿蓮,男人同女人不一樣,在外總有應酬。今日打球,你二哥也在,他能為我作證,我跟唐菲菲沒關系,只是見天色晚,作為紳士該請她吃頓飯答謝陪應酬。”

    “你松手。”何瓊蓮掙開他,後悔出門沒帶司機。

    賀喜眼利,途經灣仔時,透過車窗看見何瓊蓮和利可寧似乎起爭執,降下車窗喊她,“何姐姐。”

    何瓊蓮好似尋到救星,掙脫利可寧,上車關門,大哭。

    客晉炎向車窗外看一眼,沒講話。

    賀喜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默默遞上紙巾。

    “謝謝。”何瓊蓮甕聲甕氣,淚流不止。

    客晉炎掉轉方向,先送何瓊蓮回何家。

    “阿喜,我好難過。”何瓊蓮撲向賀喜,抱住她大哭。

    賀喜扭著身,兩手回抱她安撫,聽她斷斷續續講方才事。

    “臭男人,賤格,我真心喜歡他,嗚嗚…”

    又扭頭質問客晉炎,“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想吃碗裡看鍋裡,最好湊足七七四十九個姨太修煉成仙,過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客晉炎臉色奇黑,怠懶理會失戀癲婆。

    賀喜哭笑不得,拍背為她順氣,“可能你命定天子在以後,會遇到好男人。”

    話雖如此,還是難過。

    一路哭到家,總算抽噎止住,只是紅通雙眼仍舊嚇壞二姨太,不耐跟二姨太講緣由,何瓊蓮氣呼呼要找何孝澤麻煩,責難他心裡沒妹妹,明知利可寧在外有女人,竟不跟他講。

    何孝澤攤手苦笑,“我以為你默認,他在外有女伴所有人都知。”

    二姨太以為什麼大事,現身說法規勸女兒,“阿蓮,你是要做當家主母的人,哪能這點胸懷,再講市政不再准許一夫多妻,日後你只管當好利太,管他在外尋花問柳,任她們再厲害,也沒機會騎你頭上。”

    “媽咪呀,都新時代了,女人要覺醒,不再當男人附屬品,何必低聲下氣委曲求全?”何瓊蓮只覺無法跟母親交流,推二姨太出去,關房門撲床痛哭。

    “女皇倒足夠強大,聽講親王和女僕照樣勾搭。”二姨太自言自語,是無法理解。

    ——————————————————————————————

    “庇理羅女中”:和皇仁書院、英皇書院(男校)一樣,都是那時代港島貴族學校。

    “契嫲嫲”:干奶奶的意思。“契媽”:干媽。

    大背景:直到71年港英政府才廢除一夫多妻制,此後女性在婚姻方面仍舊有一段掙扎時期,畢竟不比大陸,有主席同志主張婦女能頂半邊天,還有十年革命這麼可怕的事件在,大陸女性反倒崛起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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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7-5-30 16:22:52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比誰腹黑

    因為送何瓊蓮,賀喜到家已經很晚,梁美鳳不放心,一直未睡,騎樓下來回張望。

    見客晉炎親自送回,梁美鳳合不攏嘴,“客生,上去喝杯茶水?”

    客晉炎婉拒,“天太晚,不便打擾,就不上去了。”

    思及賀喜講她阿媽不過比他大幾歲,客晉炎在梁美鳳臉上匆匆瞥一眼,只是光線暗,瞥見一臉肥肉,又不好再多看,尋借口告辭。

    母女二人哪知他心中介懷,跟客晉炎道別,賀喜從後抱住梁美鳳腰身,推她上樓。

    “再推,阿媽摔倒了,調皮小鬼頭!”

    進家關門,梁美鳳把馬錦燦送來勞務費給賀喜看,“阿sir講信譽,給五千塊咯。”

    轉天,梁美鳳果真帶賀喜去中環購置靚衣,只是賀喜到底未發育,諸多靚衣高跟穿不上,梁美鳳暗可惜,又下決心,“小囡,阿媽以後日日煮好吃的為你補營養,早日像何小姐一般,成胸大腰細靚妹!”

    大概是梁美鳳營養餐起效,寒假時,賀喜迎來初潮,胸前兩個包子脹脹作痛,腹中酸綿,無精打采。

    這幾日,賀喜再不碰毛筆符紙經書,專心做乖乖小囡,手捧梁美鳳為她煮的紅棗枸杞湯喝不停。

    快年底,何瓊蓮邀她中環喝下午茶。

    士丹行街陸羽茶室,何瓊蓮早早等候,再見賀喜,她驚呼,“阿喜,兩月不見,你長高不少,竟快趕上我。”

    賀喜笑,“何姐卻瘦許多。”

    茶博士為她們斟茶上點心,等茶博士離開,何瓊蓮才惱道,“賤格總來糾纏我,媽咪日日勸我同他訂婚,我快煩死。”

    自從何瓊蓮和利可寧鬧分手,利可寧幾乎日日行霉運,氣得找伍寶山對質。

    “伍大師,我們早講好,你助我奪利家話事權,事成我贈你半山大屋,現在我連番背運,女友鬧分手,唾手可得經理職位被大哥搶走,貨輪又頻頻出問題。”

    利可寧臉色出奇難看,“既然沒本事,就別誇下海口。”

    伍寶山惦記半山大屋,被人指鼻罵還得賠笑臉,“沒可能,我為你豎八卦鏡借福…”

    他臉色一變,“莫非有人察覺?!”

    二人當即驅車前往利氏海航總部大廈,伍寶山開窗取八卦鏡,背面殷紅符文早已發黑干枯,散發陣陣惡臭,利可寧嫌惡捂鼻轉開身。

    伍寶山垂眸,掩蓋狠戾之色,“有人破我陣法。利生,再給我些許時間,我保你能接管家業。”

    除夕年,整條金魚街張燈結彩,賀喜催梁美鳳早早做飯。

    “阿媽,你答應和我去維港看煙花。”

    “維港人多,沒幾意思,還不抵跟雲姑幾個搓麻將。”

    嘴上這樣講,吃過湯圓,母女二人還是動身去維港,結果看無數人頭。賀喜身姿靈活,牽梁美鳳衣衫鑽人縫往前走,總算擠到防護欄前。

    維港兩岸有警車巡邏,電單車上的騎警不時呼嘯而過,晚八時許,煙花齊放,火樹銀花,照亮維港夜空。

    賀喜忙跟眾人一起祈福,吸取盤繞在維港上空的祈願靈力。

    驀地人群中發出一陣不滿聲,幾個紅毛四九仔罵罵咧咧將人群撥開,為首一人四處張望。

    不待賀喜看見他,那人已經大步走到她跟前,開心道,“阿喜,我去金魚街找你,雲姑講你們來維港。”

    又喊梁美鳳,“美鳳姐。”

    梁美鳳警惕看一眼七哥,雖然毛衣西裝人模狗樣,可到底是九龍城寨發家死撲街,誰知他干什麼不法勾當,小學都未畢業,竟來打她女兒主意。

    梁美鳳肥胖身軀擋在賀喜前,不准他往賀喜跟前湊。

    七哥一指街旁停靠幾部摩根跑車,有心討好,“美鳳姐,帶你們去山頂觀景可好?山頂看煙花更美,觀維港夜景更全。”

    梁美鳳不為所動,“天太晚,我們要回了。”

    七哥視線落在賀喜身上,小半年不見,他阿喜又長高,有梁美鳳肥肉做對比,他阿喜臉小如巴掌。

    “阿喜。”七哥痴喊。

    只要人不傻,皆能看出七哥心意,賀喜有些許無奈,“七哥,我跟阿媽要回去了,你也早早回去陪你阿媽守歲。”

    維港這麼多人在,和盛會小弟也不敢有大動作,只能睜睜看母女二人擠出人群,威震油尖旺區的七哥神色落寞,堪比失戀。

    底下小弟心痛,有人為他出主意,“阿嫂年紀小,面皮薄,七哥,聽講明日就是阿嫂生辰,你送她大束玫瑰,帶她看電影,再去海洋公園看海豚,我阿妹跟阿嫂差不多年紀,妹妹仔們拍拖最喜歡這些。”

    七哥殺人不手軟,火拼不逃命,你若問他拍拖有哪些娛樂項目,那可真為難他。

    “真可行?”

    小弟拍胸脯保證,“十個有九個會被七哥迷倒!”

    大年初一,梁美鳳早起,乘船過海,去中環西點鋪為女兒買蛋糕,又去早茶鋪買她愛吃魚蛋。

    賀喜穿一身新衣起床,梁美鳳外出歸來,折疊桌上蛋糕已打開。

    “小囡,生辰快樂,阿媽希望你平安,快高長大。”

    賀喜抱住梁美鳳胳膊,撒嬌,“阿媽最好。”

    雲姑家住隔壁,全家過來為賀喜過生,分享蛋糕,熱熱鬧鬧。

    忙碌終年,梁美鳳關了店鋪,要和雲姑幾個搓麻將,賀喜自己去給鄰裡拜年。

    下唐樓,有兩個四九仔躲一旁,見賀喜出現,忙飛奔去街口通風報信,未幾時,七哥懷抱大束玫瑰過來,一把塞賀喜懷裡。

    “阿、阿喜,聽講你生辰,我、我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兩個四九仔具別開臉,不敢吐槽。

    賀喜愣住,反應過來,笑到肚痛,“七哥,你比豪仔還可愛幾分。”

    七哥提高警惕,“豪仔是誰?”

    “王師奶的兒子,剛五歲。”

    兩個四九仔不厚道笑出聲,七哥惱羞成怒,連踢帶踹將人趕走。

    又看賀喜,“帶你去海洋公園可好?”

    賀喜笑,“我幼稚園時,密斯帶我們常去。”

    “叼你老母,亂出主意!”七哥暗罵,不死心再提議,“那去皇後影院看電影?”

    賀喜還搖頭,跟他講白,“七哥,我當你是朋友。”

    七哥臉色瞬息萬變,終於一絲絲灰敗,連道兩聲好。面子快丟到三藩市,哪還能繼續待,多一句話再未講,掉頭離開。

    賀喜低頭,攤開手掌,略苦惱。靈力越高,卻越來算不了自己。

    眼前多雙皮靴。賀喜抬頭,是許久未見客晉炎,一身黑色高領毛衣,白呢外套,馬褲皮靴,好似英倫貴族。

    “客生。”賀喜跟他招呼。

    視線落在賀喜環抱大束玫瑰花上,客晉炎狀似無意開口,“法蘭西玫瑰。”

    賀喜沒瞞他,“朋友送我慶生。”

    “你生辰?”

    賀喜含笑點頭。

    “那、生辰快樂。”客晉炎停片刻才開口,“快活谷馬會今日開鑼,媽咪邀你觀賽馬,有無閑暇時間?”

    賀喜本想拒絕,可聽講邀請人是客丁安妮女士,又不好推拒,只能應下。

    快活谷馬場在灣仔,由英皇御准香港賽馬會承辦,每年新春開鑼,數萬市民參賭,亦有不少番鬼番婆乘私家飛機前來,擁堵異常。

    客良鏞是賽馬會理事,客家在快活谷馬場有包廂看台,賀喜跟客晉炎到時,卻並未見到客丁安妮。

    “伯母呢?”賀喜四下觀望,只在隔壁雅座看到數名金發碧眼番婆。

    一聲咳嗽,客晉炎已經坐下,搖鈴傳服務生沏茶。

    “媽咪可能路上耽擱。”

    賀喜並未多想,也坐下。

    客晉炎遞她望遠鏡,又贈她細長禮盒,“蘇黎世給你帶的禮,剛好你生辰,越長越靚。”

    賀喜接過道謝,當面打開,金絲絨禮盒裡躺一只粉鑽愛彼,粉鑽剔透晶亮,絕非一般成色。

    有點為難,賀喜推給他,“客生,心意我收下,禮物太貴重。”

    客晉炎卻道,“在我眼中再普通不過,只是隨便挑,別太在意。”

    大戶與尋常市民差距,賀喜吶吶應聲,收下。

    “來選定你看中馬匹,我讓人下注。”

    客晉炎料想眼前小囡該不懂,正想為她講幾句如何分辨馬匹劣良,哪知賀喜已經興奮開口,“我押五號閘門那匹。”

    客晉炎來興趣,望遠鏡觀望,奇道,“五號閘是匹新馬,未曾參加過任何一場比賽,相反六號連霸三年馬王稱號,八號是上季馬賽冠軍,為什麼獨押五號?”

    賀喜篤定,“我只押它贏。”

    她又半開玩笑,“因為我是賀大師。”

    客晉炎不覺露笑,“既然賀大師這樣講,我也押五號。”

    鳴鑼聲響,五號閘門黑色哥德爾芬阿拉伯馬被馬夫拉出,與其他閘門馬匹相比,它最矮小,但賀喜卻在它腦門上看到別的馬匹看不見的紅紫之氣,大概就是冠軍光環。

    果然,冠軍光環並非白戴,五號馬在一眾馬匹中很快脫穎而出,甚至遙超上季馬賽冠軍,令賭民大跌眼鏡,罵聲一片。

    賀喜極開心,激動到趴欄杆振臂歡呼。直到五號馬匹率先離開賽馬場地。

    “客生,我就講它肯定會贏!”

    客晉炎點頭,被她帶得愉快。

    直到散場,賀喜仍舊沒看到客丁安妮身影。

    “伯母放我鴿子。”

    ——————————————————————————————

    “三藩市”:美國舊金山。

    “番鬼番婆”:外埠人,外國人。

    “快活谷馬場”:香港賽馬會六十年代建成的賽馬場,後來又建沙田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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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7-5-30 16:23:06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總算開竅

    “伯母放我鴿子。”

    賀喜講話聲音極小,近乎自己嘀咕。

    客晉炎還是聽見了,耳根子發燙,眺望跑馬場,選擇不語。

    今日五號哥德爾芬阿拉伯馬大獲全勝,客晉炎大手筆,下注百萬,將意味他賺的盆滿瓢滿。有服務生過來詢問賭馬贏的現金送去哪裡。

    客晉炎做主,“一半送客宅,一半送賀小姐家。”

    又低頭對賀喜道,“阿喜,留個地址給他。”

    仿若天上憑白掉餡餅,賀喜只覺燙手異常,“客生,押注是你出的錢。”

    “可卻是你挑的馬。”

    又道,“近日你不講五號贏,我可能會押六八號,結果如何,你也知道。”

    賀喜不再推辭,接過服務生遞來筆留下地址。

    天色漸晚,客晉炎禮貌邀她福臨門吃海鮮。

    沒有客丁安妮女士做誘餌,賀喜不再上當,“不了客生,回去太晚,阿媽會擔心。”

    “這樣啊。”

    客晉炎頷首,送她回金魚街。

    賀喜下車前道,“客生,稍稍等我幾分鐘。”

    快跑回家,拿香包下樓,盡數回贈給客晉炎,“我畫的安神符和平安符,伯父伯母會有用到地方。”

    客晉炎沒推辭,全收下。

    回去時,客丁安妮跟幾位富太湊足四個腳,在搓麻將。未免她問東問西,客晉炎歇了給她心思,只將香包分放在臥室和書房。

    卻被客晉年無意看到,以為是詹大師所畫,大呼不公,“哥,詹大師贈你符卻不贈我,太過偏心。”

    他將香包上下拋,客晉炎半空劫過,香包安放在原處,警告看他一眼,“平安符少亂動。”

    客晉年詫異,“哥,你大學時主修哲學,碩士攻讀金融學,現在你改修玄學?”

    “還是明日要我陪你去黃大仙廟燒柱香?”

    客晉炎沒理會他揶揄,請他出去。

    ……

    新年伊始,梁美鳳似癲婆,環抱百萬現金整夜睡不著。

    又怕被人惦記上,竭力壓制笑聲,快揉爛賀喜臉頰,又在她臉上連番打啵,留足口水。

    賀喜無奈抹臉,埋怨,“阿媽,困死了,睡覺好不好?”

    梁美鳳哪能安心睡,睜眼至天明,大早上催賀喜起床,要帶她去看樓盤。

    “新年全港三天假,售樓公司估計人影沒一個,還是阿媽要帶我去捉小鬼?”

    梁美鳳喜滋滋,“不管,阿媽致電賴先生,他竟講要親自來接我們。”

    賴斯車停街口,中葡混血,個不高,長相極俊俏,西裝啵呔,時興打扮。

    此人嘴利,賀喜猶記得,是客晉炎助理。

    “賀小姐,數月不見,人長高臉變靚。”賴斯微彎腰,胳膊遞給賀喜,“美麗的賀小姐,容許在下扶您上車?”

    賀喜打顫,手搭在他胳膊上,觀他眉毛,篤定道,“你女友極多。”

    賴斯不瞞,猶自苦惱,“桃花運旺,沒辦法。”

    送賀喜上車,又扶後趕來梁美鳳,幾句甜言,讓梁美鳳合不攏嘴。

    賴斯載母女二人去客氏實業售樓處。

    竟巧遇客晉炎,相較昨日騎馬裝,他今日正式許多,西裝皮鞋大背頭。

    本埠冬季慣來濕冷,賀喜毛衣毛裙猶覺得涼,正想問他一聲冷不冷,驀地想起人家冬暖夏涼體格。

    “客生。”梁美鳳熱情招呼。

    客晉炎總算看清,梁美鳳若是瘦些,跟賀喜站一塊宛如姐妹花,年紀確實不大。

    “客生今日不休息?”賀喜問。

    賴斯趁機誇贊,“客總慣來勤勉,工作努力,又上進,日日不歇班,公司人人標榜楷模。”

    客晉炎轉頭看他一眼。

    賴斯閉嘴。

    客晉炎要帶她們看樓盤,梁美鳳還未應聲,賀喜先道,“太叨擾你時間了,我和阿媽自己看。”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梁美鳳歡欣雀躍,再等她小囡大些,搞不好會是男朋友。

    賴斯甚是欣慰。要早這樣,前未婚妻也不會嫌他沒情趣劈腿,和野男人去智利游玩,結果遇海嘯喪生,白讓他背克妻黑鍋。

    事實上客晉炎只能給她們參考意見,畢竟賀大師的名號不是白喊,樓盤家居風水,賀喜看家本領。

    有商有量,訂下富康花園洋樓,距德貞女中不遠,又方便梁美鳳經營魚鋪。

    “客生真不錯。”梁美鳳贊不絕口,鼓勵女兒,“小囡加把勁,把他變阿媽金龜婿!”

    賀喜想笑,“阿媽,我才十五,客生大我十一歲,做我阿叔差不離,別亂講。”

    “客家大戶,養兵千日,將來客生太太必當是船王孫女,塑膠大王愛女,再或港督侄女,絕非是魚販家小囡。”

    梁美鳳失落,“怪阿媽,阿媽若是彙豐銀行董事…”

    賀喜打斷,“阿媽,沒有若是。做人呢,最重要是知足,我們現在很好,我讀書考大學,將來一樣讓阿媽過得好,無需做夢嫁豪門。”

    賀喜說得透徹,梁美鳳也非老懵懂,一時歇了金龜婿夢,歡喜拿洋樓請工匠裝修。

    ……

    開學前夕,賀喜去聖母瑪利亞醫院看望阿秀,心理治療有效,她精神已好許多。賀喜陪她散步,聽她講已經聯系到家人。

    “阿爸阿媽以為我在南洋賺大錢。”阿秀眼眶發紅,“如果不是渡輪出事故,我現在早成千人操萬人騎的妓女。”

    “當初招工的人,你還記得長什麼樣?”

    阿秀死捏拳,眼中帶恨,“我聽講叫疍大,疍家族人,眉毛少半截,只要我再見到,一定認得!”

    “阿喜,我要報警,不能讓再多人受害。”

    細觀她面相,賀喜輕聲提醒,“事發地在港島,港島警司杜德尤是個阿差,疍大販賣你們去地方又是印度,阿差的國家,即便報了警,沒幾多效。”

    阿秀撫臉頰傷疤,淚流滿面,“我受到的傷害,還有死去的那些姐妹,難道活該?”

    賀喜心思沉重,沒講話。

    從聖母瑪利亞醫院回家,有兩個穿西裝彪形大漢在等候,梁美鳳惴惴倒茶,不敢講一句話。

    直到賀喜進門,面龐粗獷的男人上下打量賀喜,語帶質問,“你就是賀大師?”

    賀喜沒看他,轉安撫梁美鳳,央求她做飯,“阿媽,我餓了。”

    梁美鳳去廚房做飯,不放心,頻頻伸腦袋偷看。

    賀喜在凳上坐下,兩手抱臂,神色冷淡,“兩位有何貴干?”

    面龐粗獷男人抬下巴,面露得意之色,“我們是杜警司保鏢,杜警司搬家,喊你過去看家當擺放。”

    不愧是港島鼎鼎大名警司,保鏢都這麼趾高氣昂。

    尖嘴猴腮男人要客氣些許,“賀大師,杜警司聽講您為旺角警署新建大樓化煞,大感興趣,想請您去為他相風水。”

    賀喜觀兩人面相,皆帶煞氣,兩眉間灰黑之氣盤繞不散,可見兩人平日沒少做傷天害理之事。

    古人常講凶神惡煞,並非無稽之談。

    尋常人,若是做了害人性命的事,被迫害的人在咽氣之後將口中陰煞之氣噴向害他的人,長此以往,那些窮凶極惡的人面上自然就帶了凶煞。

    賀喜本來不願為杜德尤看風水,因為幫這種人會損害她修行,可想起和阿秀一樣被賣到印度做妓的年輕女人,她突然想見識這位名震港島的警司。

    百聞不如一見,黑皮警司面帶奸眼帶邪,煞氣逼人,且細觀此人,印堂間竟帶了死灰之氣。

    “你就是賀大師?”杜德尤眼裡閃過輕慢。

    又看跟在賀喜身後的兩名保鏢,視線落在面龐粗獷男人一瘸一拐腿上,皺眉,“怎麼回事?”

    面龐粗獷男人垂頭,“講來也怪,唐樓樓梯黑洞洞,沒看清踩空崴了腳…”

    杜德尤面露不耐之色,擺手讓他們下去。

    “賀大師,從哪開始看?”

    賀喜怠懶遞他正眼,不應反問,“杜警司,讓我為你看風水,你准備出多少?”

    杜德尤愣住。

    賀喜好笑,“還是杜警司以為我是開善堂,白為人相風水?”

    “哪裡,哪裡。”杜德尤立時反應過來,賀喜是個牙尖嘴利小囡。

    杜德尤雖是印度人,只是來港許久,也會講白話,更沾染本埠人習性,極為信風水。

    風水師不輕易得罪,這個道理他還懂得。

    “大師,你要多少?”杜德尤詢問。

    賀喜朝他伸出兩指。

    “兩千?”

    賀喜搖頭,“兩萬。”

    杜德尤按捺怒氣,“我一月薪水不過五千,你管我要兩萬?”

    賀喜好似聽大笑話,連拍掌數下,四下看杜德尤新宅,似笑非笑,“杜警司,你欺我年紀小?半山大屋,少講需百萬,薪水五千能住得起?”

    杜德尤氣哼哼,兩撇胡直顫抖,“兩萬就兩萬。”

    總好過請名氣在外的大師花更多。

    賀喜總算滿意,“現在派人送我家,我要看到兩萬現金。”

    “你!”杜德尤幾欲惱怒,“我還會賴賬?”

    “可不好說。”賀喜兩手背後,“畢竟方才你還講薪水才五千。”

    現在不討錢,萬一哪日眼前阿差一命嗚呼,豈不是白來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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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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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杜德尤語塞,喊老婆拿兩萬現金,命尖嘴猴腮保鏢送去賀喜家。

    “現在能不能看?”

    賀喜點頭,先從大門看起。

    堪輿學中有句話,宅命相配,宅面相合。

    通俗點講,就是住宅要和主人命數相應,更要和主人的長相搭配。

    杜德尤新宅環山抱水,是塊好地不錯,可惜杜德尤面相卻帶死氣,典型無福消受。

    所以花園的植被垂頭喪腦,毫無生機。

    賀喜選擇視而不見。

    從大門至後院,賀喜一路評價,好,好,好。

    杜德尤得意至極,眉飛色舞,“幾年前初來港地,那時我不過是普通警員,有人贈我九尾錦鯉,囑我好生養,將來會助我平步青雲,自從養下這九尾錦鯉,我一路升至警司,明年更有望升當總警司。”

    賀喜順杜德尤所指方向看去,不大後院設有假山人工池,九尾錦鯉在裡游蕩。

    一眼望去,池水發黑,死氣沉沉,命數將盡。

    “大師,我養的如何?”杜德尤看它們好似看寶貝。

    “…好。”

    杜德尤愈發高興,兩撇胡子笑得作抖。

    又進主宅。

    到底收了人家兩萬塊,賀喜像征性為他提點幾句,“樓梯口的花瓶,最好挪開靠牆放置,容易碎不講,也不是值錢物件。”

    “亂講!”杜德尤立時反駁,“青花瓷,青花瓷懂不懂?旁人送來祝賀我喬遷,聽講幾萬塊。”

    “哦。”賀喜長長應聲,“你講是,那就是。”

    繼續上二樓。杜德尤回頭再看樓梯口青花瓷,心裡開始打鼓。

    “牆鏡拆了,臥室與露台之間豎屏風遮擋,床頭大幅…什麼畫?亂七八糟,換小幅。”

    杜德尤跺腳,“那是畢卡索真跡!”

    “哦,你講是,就是。”

    天未熱,杜德尤額上竟生汗。

    裡外上下看全,杜德尤服了,送賀喜上車時,猶記得詢問,“大師,真不是畢卡索真跡?”

    青花瓷贗品他不管,畢卡索這幅畫可是他花大價錢買來,若是假,豈不讓人嘔血。

    賀喜點頭,“我看是假,不放心,杜警司再找高人來看。”

    賀喜離開後,杜德尤坐立不安,急於再請大師驗證。

    本埠名氣在外大師明碼標價,其中尤以詹大師名聲最響亮,尋常相風水,五萬開金口,若是驅邪鎮煞,論事喊價。

    杜德尤咬牙,又花五萬塊請詹大師。

    “金魚街小囡,講我畢卡索畫是贗品,買前我找專人鑒定過,講是真品不假!”

    杜德尤情緒激動,白話、英文,又摻雜印地語,難為詹大師還聽得懂。

    詹大師一抹胡須,先問,“金魚街小囡?”

    “叫賀喜,為警署化過煞,聽講還是何家座上客。”

    “她契爺是賀天罡?”

    杜德尤哪裡知什麼賀天罡,只關心畢卡索是真跡還是贗品。

    視線落在畫上,詹大師暗自心驚,十幾歲小囡竟能看出真偽?那修為必然在他之上…

    賀天罡這個老東西,走什麼運,竟得此徒弟。

    詹大師一時面露遺憾之色,搖頭,“確實贗品。”

    並非他能眼觀真偽,而是他在客家見過真跡。

    杜德尤心口絞痛,母語亂飆。

    詹大師看他一眼,善意提醒,“杜警司,注意些身體,最好去醫院看看。”

    杜德尤沉浸在憤怒中,再聽不進任何話。

    詹大師浸漬名利場數年,論老辣不多承認,見勢頭不對,匆匆告辭離開,以免幾日後廉政公署請他去喝咖啡。

    德貞女中開學有幾日,賀喜照常上下學。

    晚上母女二人對坐而食,新聞台女主播道,“據悉港島警司杜德尤於今日下午三時許暴斃而亡,具體原因目前尚在調查中。”

    畫面跳至現場,女主播又播報杜德尤生平和任職履歷。

    未過幾日,港島又有新警司上任。

    賀喜在新聞台見到新警司面孔,此人司空中正,額頭飽滿光潔,眸光堅定,正氣凜然。

    新官上任三把火,底下警員想來有事可做。

    賀喜借電話打給阿秀,讓她去報警。

    開春之後,梁美鳳日日忙碌於魚鋪和洋樓之間,總算見成果。

    洋樓裝修收尾,梁美鳳歡欣雀躍准備搬房。

    手工課上,賀喜和馬琳娜坐一塊,合力縫制洋娃娃。

    “聽講你要搬家?”從父親那裡得知賀喜本事,馬琳娜再不敢小瞧她。

    “離金魚街不遠,富康花園。”賀喜為洋娃娃帶上金發,轉頭邀請,“可以來我家玩。”

    馬琳娜抿嘴,竟有些許不好意思,“阿喜,我脾氣差講話直…不過,我是真的看見有豪車來接你,頭次平治,第二次賓利,我還聽老豆講,你跟客家人認識!”

    禍從口出,馬琳娜心眼不壞,就是嘴不守門。

    賀喜無奈,“我和契爺一樣,為人相面相風水,結識的人自然三教九流。”

    馬琳娜恍然,又跟賀喜分享小秘密。

    “阿喜,那你會不會捉鬼?聽講港大無臉女鬼竄到我們學校,把密斯高嚇暈,只是怕嚇壞我們,一直未公布,這幾日校董事會在討論請大師捉鬼。”

    馬琳娜又捂嘴竊笑,“我們校訓,科學是利刃。也不見斯密高手握利刃劈開女鬼,或者十指交握,高喊聖母瑪利亞,救我吧,為我驅趕女鬼吧!”

    賀喜噗嗤笑出聲。

    密斯高經過她們,臉色鐵青,罰她二人縫制五十個洋娃娃送去福利院。

    賀喜心裡高聲喊冤。

    馬琳娜還開玩笑,十指交握,衝賀喜,“噢,聖母瑪利亞!賀大師,幫我,不然我一定完不成。”

    趕制幾日才將娃娃做好,周末,兩人相約去福利院。

    聖公會聖基道兒童院由香港馬會出資,全港大小有十幾家屋舍,社會捐贈善款由馬會理事運作。

    為防止貪腐,廉政公署成立之後,立即介入慈善運行監督,將所有善款透明化。

    包括賀喜和馬琳娜所贈的五十個洋娃娃,也需入賬單明細,年末由廉署統一審查。

    她們不是頭次來,德貞女中課外活動裡包含社會慈善服務,院長聽講她們是女校學生,請她們自便。

    馬琳娜要陪殘障兒童做手工,賀喜幫姑婆灑掃屋舍。

    灑掃到牆角時,卻意外發現牆角有符文,好似兒童無聊亂畫,一眼看去,散發陣陣陰煞之氣。

    “孩子多,難免調皮,三五不時在牆上亂畫。”姑婆直搖頭,要拿抹布擦掉。

    才靠近幾分,她手腕上已纏繞黑氣,賀喜忙攔住姑婆,笑眯眯道,“阿婆,你坐旁歇歇,余下活我來做。”

    姑婆很欣慰,抹布交給賀喜,“真乖。你阿媽還好?”

    “阿媽依然胃口好,身體棒。”賀喜有一句沒一句和姑婆講話,視線落在牆角符文上,臉色發沉。

    四下張望,果然在西牆處也看到類似符文。

    如果她沒猜錯,東牆和北牆也會有。

    上古時,部落為劃分地盤,戰爭多多,民不聊生。曾有術士擺青龍白虎玄武朱雀陣,借取天地靈氣,護佑一方百姓平安雨順。

    心術正的術士會運用此陣法造福蒼生,相反,心術不正的術士則會借此陣法竊取他人福氣。

    兒童院人來人往,多得是心存善念的富貴之人過來做善事,他們身上的福氣自然格外重。

    青龍白虎玄武朱雀陣看似不起眼,對大多數人沒大害處,但長久以往,兒童院的孤兒和工作人員卻會有災難,甚至是性命危險。

    賀喜幾乎敢斷定,此次和上次豎八卦鏡借福的手段,出自同一術士之手。

    破了他一個陣法不安分,竟還想再繼續借福。

    對此種心思毒辣之人,賀喜向來不心慈手軟,掐指念咒,抹布未曾蘸水,卻將牆上亂畫全部擦干淨,好似從未被朱砂筆畫過一樣。

    彼時伍寶山正和利可寧看半山大屋。

    利可寧近來意氣風發,祖父利郎溪話裡已透出意向,准備在七十歲壽辰當日,將利家話事權交給他。

    得了甜頭,利可寧不忘當初諾言,帶伍寶山看大屋,准備買下贈他。

    伍寶山興致極高,眺望維港,指點江山一般為利可寧講相風水關鍵點,講到高興時,驀地胸口氣血亂湧,竟吐出大口鮮血。

    利可寧立時臉色煞白,“伍大師!”

    伍寶山癱倒在地,胸口幾欲窒息,大口喘氣,狠聲道,“利生,有人破我陣法!”

    利可寧臉色發沉,“大師可知是誰所破?”

    伍寶山沉默搖頭。片刻後,才道,“幫我查出是誰在警署大樓豎相生相克八卦鏡。”

    “大師的意思,是同一人所為?”

    伍寶山點頭,眼睛眯起,無端帶幾分邪獰,“能三番兩次破我陣法,我倒要看是何方高人。”

    破了他陣法的高人,正和馬琳娜結伴,乘船過海去港島。

    “影院上新電影,丁子安主演,不管,阿喜我請客,你陪我看!”

    提及偶像,馬琳娜臉頰飛紅,胳膊挽賀喜,渡輪上講不停。

    港地大小影院,每日只有四場電影,兩點半、五點半、七點半、九點半。

    丁子安主演電影在五點半場,距放映還早,馬琳娜去衛生間,賀喜坐等候室等人。

    未曾想到巧遇許久不見七哥。

    實在是七哥每次出行大陣仗,賀喜想不注意都難。

    估計也是來看電影,身旁有佳人相伴,那人白襯衫闊腿牛仔褲,濃眉大眼。賀喜認得,是近來風頭正盛女星唐菲菲。

    七哥也見到她,丟開女伴過來,挨她坐下。

    “阿喜,只你一個?”

    “還有同學。”

    視線落在唐菲菲身上,賀喜笑,“七哥,你女友?”

    七哥面露尷尬,不自在解釋,“公司女星。”

    “哦,那就是還在相處。”

    七哥不語,抓抓腦袋。

    半響才道,“我中意誰,你知道的。”

    賀喜微垂頭,她也算活兩世,不懂。他有女伴,卻仍講中意她。

    好在馬琳娜回來,解了尷尬。

    馬琳娜老豆好歹旺角警督,七哥又是大名鼎鼎,手拽賀喜進放映室,她壓低聲音驚呼,“和盛會老大!我老豆講他是九龍城爛仔,死撲街一個,你認識他?”

    “我有講過,我認識的人三教九流。”

    馬琳娜拍胸口,竟反教導她,“阿喜,我們良人,少與他們往來。”

    ……

    洋樓通風有月余,選了吉日,梁美鳳決定搬家。

    “阿媽,家中行李不少,我們電招搬家公司。”賀喜建議。

    梁美鳳笑眯眼,“不用,阿媽給賴生電話,他找車,還講要過來慶賀。”

    講話間,樓下傳來動靜,賴斯帶幾個彪形大漢登門,麻利將母女二人收拾好的行李先拎下樓。

    “小囡,快些。”梁美鳳拎大包先下去,鑰匙還給包租婆。

    賀喜應聲,將筆墨符紙等物歸攏到藤箱之中。

    有篤篤敲門聲。

    賀喜頭也不抬,“阿媽勿催,就快好!”

    又是敲門聲。

    賀喜忙裡扭頭,是客晉炎,襯衫啵呔,立在房門口。

    “方便進來?”客晉炎猶記得禮貌。

    賀喜點頭,隨即不好意思,“房間太亂,客生你坐客廳如何?我去沏茶。”

    越過他時,胳膊被客晉炎拉住,看似圓乎乎臉蛋,胳膊上竟無多少肉。

    “你忙,不用講太多虛禮。”

    賀喜不再堅持,搬來一張高凳,“客生,那你坐。”

    賀喜房間本就小,客晉炎再坐下,顯得愈發阿狹小,可他卻沒要走意思,賀喜也不好攆人,手下動作不由放快。

    今日客晉年乘飛機去三藩市,客晉炎送他去機場,再回時,聽賴斯講梁美鳳選在今日搬家,無視賴斯揶揄,客晉炎自己先驅車趕來。

    車停街口,方才意識到不妥。

    他比賴斯上樓還早,好似很急切。

    在車中坐等賴斯帶客宅保鏢過來,上上下下搬東西,唯不見那具小身影,直到梁美鳳先坐車去新屋,客晉炎才下車上樓。

    這是客晉炎頭次來賀喜家中。

    很小,不及他臥室一半大,甚至因為搬家,有些許雜亂。

    但裡面有標致小囡進出忙碌,客晉炎一坐半小時竟不察覺。

    “客生,我好了。”賀喜笑。

    客晉炎點頭,順手拎起藤箱,視線落在賀喜小腿上,不知何時蹭了一抹灰。

    賀喜猶不知。

    有種衝動,想彎腰為她用手擦掉。

    ……

    “七哥,聽講美鳳姐今日搬家。”力哥提醒,“有穿西裝打啵呔白斬雞獻殷勤。”

    怕七哥沒反應,力哥又補充,“白斬雞向阿嫂獻殷勤。”

    七哥猶自驕傲,“我阿喜越長越靚!”

    隨即罵娘,“刁他老母,哪個不長眼惦記我阿喜。”

    力哥冷汗,“好像,是客家大公子。”

    七哥咬牙,“刁,我阿喜小小一個,手段不一般。”

    “怎麼辦,要不要我帶人…”

    七哥抬手,“馬錦燦死盯我不放,近期有批貨抵港,節骨眼上,少生事端。”

    狠踹一腳茶幾,仍不解氣,“我去會他。”

    去富康花園,老式電梯運行緩慢,七哥等不耐,爬樓梯至六樓,張燈結彩,半條金魚街坊都在。

    七哥一出現,老少皆禁聲。

    梁美鳳腦殼疼,罵不敢罵,打沒膽量打。

    還得端笑臉相迎,“七哥有何事?”

    七哥進門,兩手掐腰四下看,“我找阿喜。”

    “阿喜不在。”

    梁美鳳沒撒謊,賀喜乘電梯下樓送客晉炎,剛好和七哥錯過。

    他氣衝衝下樓,賀喜又改爬樓梯上樓,又錯過。

    這日放學,七哥總算將賀喜堵在校門口。

    “你躲我。”七哥篤定。

    賀喜無奈,“我不擔心你會吃人,為何要躲你。”

    七哥總算露笑,又洋洋得意,“昨日我約白斬雞出來,手無縛雞,不抵我一拳,阿喜你就中意那樣?”

    反應過來白斬雞指誰,賀喜不由惱火,竭力壓制怒氣,不願跟他再多講一句話,徑直走人。

    七哥幾步趕上,大掌還未放至賀喜肩頭,手肘卻無端發麻,好似中邪。

    賀喜回頭,警惕看他一眼,“我非你何人,暫當你是朋友,如果你再動我身邊任何人,別怪我不客氣。”

    “是是是,我阿喜厲害。”

    話雖這麼講,神色卻黯然。

    賀喜放緩了語氣,“七哥,我這人性格散漫,無論對人還是做事,皆憑三分喜好,若你再這樣,我們朋友沒得做。”

    七哥苦笑不迭,“阿喜,你在為難我。”

    “我和契爺一樣,修道之人,敬天地鬼神,七哥,日後你少來尋我吧,我們並非走一條道。”

    七哥想講話。

    賀喜已先開口,“不要跟我詭辯,我知你做何勾當。”

    回到家,賀喜立時撥通客宅電話。

    菲佣轉接,沒幾時,講話聲變低沉,是客晉炎。

    “客生,我聽講你挨揍,有無事?”

    不是不內疚,賀喜又道,“我無意累你。”

    “臉上一拳,腹上兩拳。”客晉炎實話講,“所以未去上班,在家養傷。”

    七哥到底九龍城寨發家,光腳不怕穿鞋,論狠,他不多承讓。

    “那方不方便?我去看望你。”賀喜愈發內疚。

    話筒那頭停片刻,才道,“好,我讓司機接你。”

    賀喜到時,菲佣將她帶上三樓,客晉炎平時活動地方,他在起居室內。

    “客生。”賀喜視線落在他臉上,嘴角處有擦傷,左頰青紫一片,“對不起,是我累你。”

    客晉炎搖頭,並未放在心上,只是想到和盛會那位老大,仍有不屑。

    菲佣為賀喜送來茶點,正要下樓,賀喜喊住她,“盧比,方不方便幫我煮兩個雞蛋?”

    菲佣眼含疑惑。

    客晉炎卻是知道,雖然臉上已塗藥,但不介意賀喜拿雞蛋再為他敷臉。

    哪知雞蛋送上來之後,賀喜真誠建議,“客生,小時我調皮,經常磕碰,我阿媽用雞蛋化瘀血,很有用,你試試。”

    落差太大。客晉炎靠在沙發上,兩腿閑適交疊,沒有要拿雞蛋意思。

    好在賀喜還算醒目,主動拿雞蛋,靠近客晉炎一些,不忘問,“客生,那我幫你敷面?”

    客晉炎矜貴頷首,面龐卻軟化。

    白嫩小手,靠近了身上有講不出味道,淡淡清香,好似雛菊,細聞又聞不出。

    視線落在賀喜一截藕白胳膊上,客晉炎沒講話。

    不知為何,賀喜竟無端覺得尷尬,出於愧疚,過來看望他,現在竟為他雞蛋敷面。

    “好、好了。”賀喜退開,“堅持敷兩日,會好許多。”

    菲佣上來詢問賀喜留不留下晚飯。

    賀喜如蒙大赦,立時起身,“不了,客生我該回,作業還未寫完。”

    近來密斯高好似更年期,以虐待學生為樂趣,大篇英文作業,想想就頭疼。

    客晉炎差點忘記,眼前小囡中學還未畢業。

    司機送回,梁美鳳還未從魚鋪歸家,賀喜先做好晚飯,邊寫作業邊等她。

    轉天去學校,一干女生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馬琳娜將賀喜拽入她們陣圍,“聽講昨夜門衛又見女鬼,被嚇到發心髒病,今早殯儀館過來斂屍。”

    難怪見到幾個差人在問情況。

    “校長不是講請大師?”賀喜奇怪。

    “已請來好幾位大師,無用,被嚇得屁股尿流,我看根本不是大師,江湖騙子,徒有名聲!”

    賀喜不語。也不一定是江湖騙子,只是修為沒達到,捉鬼布陣又極耗心神,極少有術士願意干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

    “阿喜,你會不會?”馬琳娜偷偷問。

    隨即又自我否定,“不行不行,萬一被女鬼吃了怎麼辦,我們還是老實上課,只當不知這事。”

    賀喜萌生暖意。

    不知誰將消息外傳。沒兩日,正上課的賀喜被校務處密斯李帶去校長室。

    校長禮待,請她坐,講明喊她意圖,“賀喜,聽講你契爺是術士,你也是,在旺角乃至港島皆小有名氣。”

    賀喜不語,等他下文。

    校長與密斯李互望一眼,交頭接耳一番,才繼續道,“校方已與港大聯系,想請你出面捉鬼。”

    密斯李補充,“我們還請到詹大師,是他指名找你相助,當然,我們會爭得你母親梁美鳳女士同意,畢竟她是你監護人。”

    賀喜奇怪,詹大師名聲在外,又是電視台做客嘉賓,賀喜自然認得他,但她不認為詹大師會認得自己。

    得知賀喜被校方請去捉鬼,雖然只是協助,梁美鳳仍舊惴惴不安。

    “小囡,阿媽後悔,該堅持不讓你走這條路。”她就這一個女兒。

    夜裡,賀喜同她睡一屋,抱她肥胖腰身安撫,“阿媽放心,我生命線長,不會像契爺。”

    百聞不如一見,賀喜在港大會客室見到詹大師。

    詹大師面龐清瘦,蓄有長須,穿尋常衣衫,雖然已是古稀之人,卻仍舊雙眸含神,神采奕奕,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詹大師。”賀喜是小輩,恭敬朝他一拜。

    詹大師笑意岑岑,“賀天罡契女,正陽派第二十代傳人?”

    賀喜點頭,“正是,詹大師祖師爺應當是文慎天師。”

    詹大師心驚,不由正色打量賀喜片刻,許久才道,“十幾歲小囡,怎麼看出我出自文慎門下?”

    賀喜心說,我不僅能看出,還是你師叔祖。

    心裡這樣想,嘴上卻道,“詹大師名聲在外,我見過你穿術袍。”

    尋常人皆以為術士做法就是披上術袍,手持搖鈴,在法壇前一陣胡亂跳躍,其實並不是。

    術袍對術士來講只是法術加持,能夠護體,修為高的術士平時並不會用到術袍,唯有凶險情況下才會穿。

    在法壇前也不是胡亂跳,是在走步法,能夠加強氣流運行速度,從而達到輔助作法目的。

    術士有擅長相風水,擅長相面,還有擅長占蔔、摸骨五花八門,可術士終究是凡胎肉體,並非全能。

    像詹大師,其實最擅長相風水,捉鬼並非他所長。

    須知,越是名氣在外術士,越愛惜羽翼,詹大師本不願為德貞女中捉鬼,只是不得已要賣給客家薄面。

    講來也奇怪,德貞女中鬧鬼,關客家大公子何事?竟讓他親自致電給他?

    盛傳無面女鬼出自港大,女鬼再戾,總歸有根,他們自然要先從港大看。

    他們穿尋常衣衫,由港大校務處密斯林作陪。

    “十幾歲小囡,可有看出問題?”詹大師有心考賀喜。

    賀喜四下看,“樹無主干,草木不旺,說明校內確實有怨氣盤繞。”

    判斷陽宅好壞,並非無跡可尋,宅院中的草木反應生氣,若是牆頭長草,家中多有人生病,若是樹上纏藤條,且草木枯萎,院中泰半有冤魂。

    詹大師不迭點頭,“大學內學子眾多,按講生氣充足,草木當旺盛,不旺反枯,陰煞想來很重。”

    詹大師到底凡胎肉眼,並未修到知微境界,全憑推斷。

    可看在賀喜眼中,整個校內確實黑氣盤繞,陰煞之氣逼人。

    “校內近三年來無論栽種什麼植被,全活不過一月。”校務處密斯林再無隱瞞,“靠近圖書館的地方植被活不過三日。”

    講話間,密斯林帶他們二人去圖書館。

    詹大師視線下意識落在賀喜身上,“十幾歲小囡,有無問題?”

    賀喜好笑,“你看呢?”

    詹大師只覺森冷,判斷不出陰煞最重方位。

    賀喜給他留面子,走到黑氣最強地方,蹲下拔起草根,幾乎沒用力,連根而起,“詹大師你看,草根發黑,說明怨氣最濃。”

    見他面露疑惑,又道,“不信你再看別處草根,雖然易松易斷,卻沒發黑。”

    享福數年,詹大師從未捉鬼,哪知這些。

    將信將疑去其他地方查看,果真十幾歲小囡所言。

    詹大師雖覺丟面,但好在他心術正,並未因此羞惱成怒,反倒虛心求教,“小友,哪裡看到此種記載?”

    賀喜笑,“等再回,我把書借你。”

    密斯林急於解決,求教賀喜,“大師,我找人挖開這處看看?”

    賀喜抬頭望天,此時正值午時,這個時候挖開,必然傷害屍骨,死者為大,何況盛傳女鬼並未害人,只是人撞見它,難免受驚嚇。

    思及此,賀喜道,“現在人多眼雜,即便開挖也要等下半夜,以免嚇壞學生。”

    又問詹大師,“大師,你覺如何?”

    詹大師拾台階而下,“小友所言有理,下半夜做法事,也不會有人擾亂。”

    比起十幾歲小囡,密斯林自然更加信服名氣在外詹大師,他二人又意見一致,密斯林哪有不應,忙去准備。

    天色將暗,校方做東請二人吃飯,一起的還有挖掘工人。

    其中一人面白瘦削,眼瞼發黑,氣色不佳,賀喜當即建議他回去。

    工人以為賀喜對他有意見,惴惴不安,“大、大師,討飯難,家中還有老婆仔要養。”

    賀喜道,“不是我看你不慣,而是你近來霉運連連,再去衝撞陰煞,我怕你活不過明日。”

    工人當即嚇傻,飯也不願再吃,扔下筷匆匆離開,余下幾人皆有畏色,互相對視,似在猶豫去留。

    詹大師開口,“人懼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們幾個身強體壯陽氣盛,怕也是它怕你們。”

    “這樣,我為你們畫驅煞符,戴上可保平安。”

    余下幾人方才安心。

    等下半夜,夜深人靜,密斯林盡管兩腿打顫,瑟瑟發抖,仍舊安排工人動土。

    “十幾歲小囡,有無准備好?”詹大師詢問。

    賀喜點頭,打開帶來藤箱,披上術袍。

    “詹大師,布天羅地網陣?”賀喜道。

    詹大師眼含贊許,深覺他與十幾歲小囡配合作法默契異常,想法總是不謀而合。

    不過轉念一想,他便釋懷,聽祖師爺講過,千年前文慎派和正陽派源處一流,正陽派開山祖師婆是個奇女子,曾拜在文慎門下,後來術法修為隱超文慎,文慎再無內容教她,才命她自成一派。

    此時正陽派的師祖婆已經飛快布陣,詹大師不甘落後,收斂心神,擺法器設壇,手持香燭,口中念念有聲,“十方肅靜,琳琅振響,山岳吐雲,河海靜默,冥慧洞清,地無妖塵,天無氛穢,大量量玄玄也。”

    又提筆連畫數張符咒,一氣呵成,額頭隱隱汗出。

    賀喜布陣完,見詹大師竟用紅色符紙,由衷佩服,單憑這點,詹大師就絕非一般術士。

    本埠人有風水信仰,自然而然為術士提供市場,只不過有的術士是有真本事,有的則胸中無溝壑,全憑一張嘴亂講,指鹿為馬,偏偏還有人信。

    眼下手底見真功夫,幾個已經混出名堂的大師怕砸自己招牌,哪怕校方出再高價都不願過來。

    “小友,助我作法。”

    賀喜應聲,掐指決念咒,“清清靈靈,心下丙丁,右觀南鬥,左觀七星,無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八枚銅錢擲向八方,又念咒將黃旗送去八方,牢釘入銅錢空方內。符咒為法,黃旗為令,銅錢為牢,送入八方布下地牢。布天羅地網陣也是為困住鬼魂,防止她怨氣害人。

    密斯林一旁看傻眼,瞪眼如銅鈴。

    詹大師吩咐,“開挖。”

    校方請來工人立即動土,未幾時,竟挖出一副骸骨。

    正此時無端起陰風,繞做一團,好似龍卷風直衝賀喜和詹大師二人。

    旁人只能察覺涼風,看在賀喜眼中卻是黑氣團團,隱約可見女鬼面孔,無皮無臉,難怪嚇壞陽氣微弱之人。

    可她並無惡意,也無心傷害賀喜和詹大師,只是懼怕,想衝破地牢逃跑,她每撞一次,陣法便發一次金光,將她無情彈回。

    金光太強,詹大師也能見到,面有不忍,“小友,我們為她超渡化怨,給她安身藏命之處吧!”

    賀喜不語,眉心捏指決,與女鬼通靈。

    詹大師見她面色有異,大約猜到她在干什麼,臉色幾變,終是一句話未講,掐指決念咒為女鬼超渡。

    金光逐弱,陰風漸停。密斯林試探問,“兩位大師,有無結束?”

    賀喜似笑非笑看他,“並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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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0 16:23:59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女鬼生前系港大學生,嚴格來講算賀喜學姐,德貞女中畢業。

    死得冤屈,口中陰煞之氣難消,自然冤魂不散。

    她有事托賀喜。

    “密斯林,三年前,你們學校是否有個女學生,叫孫笑?”賀喜問。

    密斯林額上冒冷汗,兩腿打哆嗦,卻還嘴硬,“沒聽講。”

    賀喜仍舊看他,雙眸明亮,仿若早已洞察。

    密斯林眼神閃躲,避賀喜眼神,垂頭,“可、可能有這個學生,只是我年紀大,老懵懂,記不清學生名字。”

    賀喜點頭,“這樣啊,孫笑無端失蹤,我不信她父母沒來向你們討說法?還是密斯林已經老懵懂到喪失記憶程度?要我電招出租送你去醫院查腦殼有無問題?”

    密斯林仍舊掙扎,“不懂你在講什麼。”

    詹大師沒那好脾氣,直接恐嚇,“不懂,那好。方才聽那女鬼講還要回來,講是要尋仇。”

    又對賀喜道,“小友,我看我們早些走,免得傷及無辜。”

    幾個挖土工聽詹大師這樣講,嚇得嘚瑟。

    其中有人問,“大師,女鬼還要回?我們可是刨了她屍骨!”

    詹大師捋胡須,“所以還不戴上驅煞符,趕緊走?”

    瞬間沒了人影。

    詹大師收東西,喊賀喜,“小友,還不走。”

    賀喜竊笑,兩手背後,老神在在道,“我看我們明日還是去警署立案,今日挖到屍骨可是大事。”

    一老一少丟下密斯林,漸走遠。

    密斯林縮肩膀四下觀望,嚇到幾欲屁滾尿流。

    “大師,等我。”密斯林匆忙趕上,“我講,我都講。”

    老少對視一眼,停步。

    “念英國文學的孫笑,我為她講過課,醒目女子,長得也靚。突、突然有天她失蹤,差人介入尋找,一直沒音訊,成當年無頭懸案。”

    “可我知道她被誰迫害。”密斯林嘆息,一手點胸,默念聖母瑪利亞。

    詹大師追問,“被誰?”

    “總警司的兒子,港大畢業,算起來與孫笑同屆,我無意得知,被他們威脅。”

    秘密掩藏許久,今日隨屍骨破土而出,密斯林心情前所未有松暢。

    再此之前,密斯林只知孫笑被奸殺,若不是見到這副骨駭,密斯林一直以為她屍骨無存。

    “可憐女子。”詹大師長嘆。

    港地總警司葛英,直管港島、九龍、新界、離島四區大小警署。能讓七哥忌憚三分,旺角警署的督察馬錦燦在葛英面前都不值一提。

    “難纏人物,泰半無結果。”詹大師搖頭。

    “未必。”賀喜道,“廉署未成立前,葛英或許獨大。現在,他還想再只手遮天?”

    詹大師恍然,直嘆,“醒目小囡,知道拐彎想事。”

    他二人行正坐端,不懼鬼神。

    密斯林心中愧疚,仍害怕,“大師,孫笑會不會尋我麻煩?我並不曾害她。”

    賀喜卻提醒,“你卻包庇凶手,讓她含怨氣而亡。”

    豆大汗珠從密斯林額上滾落。

    “若你能找處陰宅為她安頓,也算將功補過,不然日後她來尋你麻煩,我不會幫你。”

    詹大師斷然道,“我也不會幫。”

    密斯林哪敢不應,只差沒指天應誓,連番保證一定好生安頓她。

    天光亮,電子蜂鳴聲縈繞,有差人驅警車進港大校園,警戒線圍四周,穿白褂法醫在現場取材攝照。

    新聞台幾乎日日播報三年前港大懸案。

    未幾日,女主播又報,“據悉,港地總警司葛英,任職期間因涉嫌貪污四百萬港幣,已被廉政公署彈劾,目前,葛英已被執法人員請去廉署配合調查…”

    賀喜拍掌,暗喝彩。

    門鈴聲響,有人來找。

    電視擰小聲,賀喜去開門,是詹大師。

    “貴客臨門,快請進。”

    “葛英被彈劾。”詹大師也知此消息。

    賀喜指電視,示意詹大師看,新聞台剛好播報葛英履歷事跡,附有他照片。

    “難怪,此人雖天庭飽滿,地閣卻瘦削,且眼如鼠目,鼻梁破劫,早年運勢極旺,可惜,五十歲之後顛沛流離,十有八九客死異鄉。”

    詹大師也擅長相面。

    賀喜為他沏茶,進臥室片刻,出來時將經文贈與詹大師。

    詹大師接過,詫異,“聽講此書是正陽派開山祖師所寫,小友,你贈我,將來不怕師祖婆責難?”

    賀喜想笑,心說你口中的開山祖師婆可就在眼前。

    “無事,我祖師婆本就是文慎門下,兩派同出一源,互相切磋也可。”

    詹大師收下,卻又眉頭緊皺。

    良久才道,“可惜,我師弟空有一身本事,卻心術不正。”

    賀喜追問,“大師,你師弟是何人?”

    “是伍寶山,我已經許久未聽得他消息。”

    賀喜若有所思,沒言語。

    女皇誕辰日那天,港地大放三天假,賀喜在家無事,何瓊蓮電話約她過海逛街。

    “阿喜,我要訂婚了。”

    賀喜看她眉眼,篤定,“不是利生。”

    何瓊蓮泄氣,“沒意思,都被你猜中,我還想你會大吃一驚。”

    良久,她自語,“不是利可寧啦,道貌岸然賤格。雖然阿媽喜歡他,可我老豆眼利,始終不看好。這次,老豆讓我和郭家大公子訂婚。”

    怕賀喜不知郭家,她解釋,“郭氏紡織全港聞名,大公子郭啟文,和二哥一樣歲數,聽講古板無趣。”

    “你都講何伯父眼利,他不會坑害你的。”

    好在何瓊蓮並非苦悶之人,只是偶爾在電話裡數落郭啟文,“阿喜,你不知他有多悶,多討厭,訂婚禮服我講要穿魚尾裙,他竟讓我穿唐裝,還贈我一套祖母綠,聽講是祖上傳下,我戴上變老十歲!”

    “年前我好姐妹訂婚,時興八心八箭紅鑽,到我就變祖母綠,笑倒大牙!”

    賀喜不識情愛滋味,只能挑好話寬慰,“我看報,郭家大公子風評極佳,人品沒得挑,聽講也上進。”

    “工作狂人,還訓我整日無所事事。”

    何瓊蓮不滿,“哪家太太不是逛珠寶行喝下午茶,湊足四腳搓麻將,偶爾再出埠旅游,只有他,立志將我訓成無堅不摧男子漢!”

    賀喜笑到肚痛。

    眼看何瓊蓮訂婚日在即,賀喜想送她小禮。

    送太貴,她買不起,太差,送不出去。

    周末過海去中環,珠寶表行時裝櫃台逛許久,沒買好禮物,卻巧遇客晉炎,身邊有佳人相伴。

    避無可避,賀喜干脆迎上去和他招呼,“客生,好巧。”

    客晉炎先介紹女伴,“我表妹,高明月。”

    高明月一身時興打扮,笑容溫婉得體,兩人互相認識。

    “那客生,你們忙,我就不打擾了。”賀喜想走。

    卻被客晉炎喊住,“在買什麼?”

    賀喜一時面露困擾,“何姐姐訂婚,不知送她什麼。”

    高明月適時建議,“簡單不過,柏德菲麗手表,LV手袋,又聽講博柏利櫃台上新款洋裝,可選擇多多。”

    講起時裝,跟何瓊蓮比,高明月不多承讓。

    東西是好,可惜賀喜囊中羞澀。

    “她學生妹,送幾萬禮物有幾多意思,心意到便好。”客晉炎淡淡打斷。

    高明月略尷尬。

    “客生,高小姐,不多打擾,轉幾圈我該回家。”賀喜笑,跟他們揮手。

    直到賀喜走遠,客晉炎視線仍追隨她。

    高明月捂嘴嬌笑,“表哥,我竟不知,原來你喜好妹妹仔。妹妹仔多大?十三、十四,還是十五六?”

    客晉炎沒理會。

    “表哥,舅媽知不知?前日搓牌,我聽她講有人為你介紹廖家小姐…”

    “我克妻你不知?”

    高明月閉嘴。

    高明月所講不假,是有媒人為客晉炎提寥家小姐,門當戶對。廖小姐本人又是女主播,大方得體,客丁安妮十分滿意,要求相看。

    哪知雙方聯系好,節骨眼上,廖小姐卻推拒,正是聽講客晉炎有克妻命。

    富貴榮華雖好,保命更要緊。

    客丁安妮家中發脾氣,城門失火,客良鏞乖坐沙發,不發一言。

    客晉炎事不關己,仍舊看報。

    脾氣發完,客丁安妮又委屈,歪沙發嚶嚶哭泣,疼壞客良鏞,又哄她。

    拳頭往客良鏞身上錘,“第一個才五歲,先心發病能怪晉炎?第二個,出門遇車禍,泰半她自己觸霉運。第三個最可氣,竟劈腿,遇海嘯喪命咎由自取。”

    客晉炎無奈嘆氣,放下報紙,“媽咪,死者為大,都是過去事,我們存些口德。”

    “他們何曾為你存口德,詹大師都講你非克妻命,仍有捕風捉影、背後口舌。”

    “講白她們也是畏懼,能理解。”客晉炎兩腿閑適交疊,“媽咪,我不急結婚,如果你急著無事做,可以為晉年准備。”

    遠在三藩市的客晉年連番打幾噴嚏,以為家人念想他。

    菲佣來喊,“二少電話。”

    客丁安妮歡喜去接。

    客晉炎趁機回房。

    ……

    賀喜收到港大校方兩萬塊,梁美鳳眼放光,張手抱懷。

    賀喜跺腳,“阿媽,那是人家辛苦費。”

    梁美鳳猶豫,誘哄,“乖啦,阿媽先幫你收著,聽講客氏電子遠東上市,阿媽想買幾股,年末牛市可期。”

    梁美鳳犀利牛逼,已經自學成才,會看股票證券。

    賀喜堅持,“不行,何姐姐訂婚,邀請我,要贈她一份像樣禮物。”

    股票固然重要,跟大戶友好往來似乎更重要,梁美鳳目光長遠,只好忍痛將兩萬給賀喜。

    有兩萬塊,加上一盒硬幣鬥零,裝書包裡倒給櫃台服務生。

    論賣乖賣巧,賀喜不多承認,向櫃台服務生揚起甜笑,“姐姐,給我包那只愛彼手表。”

    服務生心快化掉,忍不住摸一把賀喜臉蛋,“坐等片刻,喝杯奶茶好不好?蛋撻要不要吃?”

    摸摸肚皮,賀喜點頭,“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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