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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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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Twentine -【忍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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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4 10:42: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夜到了,天暗下來。

  廣場的大廈高二十四層,十一樓處在中間位置,視野開闊。

  從醫院出來之後,除了核對帳目,店裡的其他事情許輝都交給了孫玉河處理。

  打理得還不錯。

  九點多,店舖正在營業,水吧內一桌女生聊天聊得開心。

  不知是討論什麼新奇的話題,她們不時爆發大笑。

  這裡全部都是這樣的學生,找一個聚會的地方,興致勃勃地來,心花怒放地玩,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

  他們每次出門,不一定有明確的地方去,但一定有明確的地方回。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裡。

  孫玉河因為下午喝了太多酒,窩在對面的沙發裡養神。

  他看向窗外。

  大學城點點亮光,看得久了,會有種天倒過來,星都灑在地上的錯覺。

  「……你看什麼呢?」許輝回頭,孫玉河模模糊糊地醒過來,身上還有酒味。

  「沒什麼。」他低聲說。

  孫玉河坐起來,搓了搓臉,打了個呵欠,扭頭喊來一個服務生。

  「幫我倒杯冰水!」

  又看向許輝,「你喝點什麼不?」

  許輝搖頭,孫玉河看了一會,道:「怎麼了,又這麼蔫呢?」

  「沒怎麼。」

  冰水拿來,孫玉河喝了一大口。

  「爽!」

  許輝還是安靜,孫玉河精神了一點,凝眸看他。

  「人家不都說清楚了。」孫玉河道,「根本就沒關係,當初那女的是騙你的。」

  一想到自己也曾經相信黃心瑩,孫玉河又來氣了。

  「我操這女的撒謊天賦真心點滿了!我真他媽該想辦法弄死她!」

  「喲,孫哥又要弄死誰啊。」小方路過這裡,聽到孫玉河的話,「你怎麼那麼多想弄死的人。」

  「滾滾滾!一邊去!」

  小方嬉皮笑臉地離開,孫玉河又對許輝說:「白璐不也說了麼,他們倆——」

  「跟那無關。」許輝忽然說。

  「嗯?」孫玉河一愣,「那是怎麼?」

  許輝沒有說話,玻璃窗上映出他自身淡淡的倒影,他看得入迷了。

  「阿河……」

  孫玉河連忙應聲,「啊?」

  許輝頓了頓,然後不太確定地說:「你說我現在,是不是有點變醜了。」

  「……」

  孫玉河為了這個詭異的問題卡殼五秒。

  許輝因為身體原因,看著偏文弱。

  尤其是最近,雖然從醫院出來後他有心改變,不再酗酒,但失眠的毛病不是一兩天能調整的,幾日下來,消瘦得厲害。

  孫玉河沉思一會,拄著膝蓋,輕鬆地說:「許輝,這麼跟你說吧,你要跟我比呢,優勢可能沒有之前那麼明顯了,但是——」

  他話鋒一轉,指著窗外,語氣激動地說:「你要是跟今天樓下的那個傻逼比,我告訴你,你就是拎一副骷髏架子去也比他帥一萬倍!」

  許輝輕聲笑,「你小點聲,這麼激動幹什麼。」

  「我說你要挑對手也選個差不多的行不行?怎麼這號人物也能讓你緊張?」

  「人家怎麼了。」

  「許輝……」孫玉河苦口婆心,「白璐不瞎,但凡是個女人——不,就算男人也算上,放你和他二選一,肯定都選你的好不好。」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許輝低聲說。

  「那是什麼意思?」

  許輝沒有解釋,他的神態很明顯地說明,他有幾分不自信。

  這在孫玉河眼裡簡直就是笑話。

  「阿輝,你不要亂擔心,那男的在我眼裡真的一丁點的戰鬥力都沒有,而且白璐這女人——」他說到這停了停,許輝看過來,「白璐怎麼了。」

  孫玉河回憶過往,總結出深刻經驗。

  「白璐這女人,真的有兩把刷子的……」

  許輝挑眉,孫玉河說:「不愧把你辦得服服貼貼的。」

  許輝笑著搖頭,漸漸的,笑意又淡下。

  「阿河,我今天看到他,感覺很不好。」

  孫玉河簡單直接:「下次告訴白璐,讓他滾遠點,哪涼快哪待著去。聽她室友說他是在上海上學的,真是閒得蛋疼跑這麼遠。」

  許輝沉默許久,才低聲道:「我大概能猜到他會怎麼跟白璐說我。」

  「怕什麼!?」孫玉河瞪他,「他說出花來也沒用,白璐喜歡的是你。」

  許輝抬眼:「你覺得白璐喜歡我麼?」

  孫玉河:「當然喜歡!」

  停頓了一會,許輝點點頭,不鹹不淡地說:「我也這麼覺得。」

  「……」

  孫玉河深吸一口氣,「許輝,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真的很欠啊。」

  許輝靜了一陣,才收斂了開玩笑的神色,道:「我有點羨慕他。」

  「誰?今天來找白璐的那個?」

  「嗯。」

  「羨慕他啥,跟白璐一直有來往?」

  許輝搖頭,唇角難得抿出一道堅毅的線條。

  「跟那無關。」

  「那你羨慕他什麼,長得還沒你一半帥。要我說你今天就該直接下樓,面對面讓他知難而退就完了。」

  「我覺得挺帥的。」許輝忽然道。

  「……」孫玉河瞠目結舌,「你什麼眼神?」

  「他的帥跟我不是一種。」

  許輝抬頭,孫玉河看著那目光,話止住了。

  許輝說:「這人你可能沒有印象了,他跟我們是一個初中的。」

  孫玉河:「你跟我說過,我是真想不起來有這號人。」

  「我有印象。」

  許輝十指交叉,低聲說:「你還記得吧,初中的時候我們是分片的,一個學校裡水平參差不齊。」

  孫玉河樂了,「沒錯,我就是那個差的。」

  許輝說:「學校為了把好學生集中起來,每隔一個學期就會考試分班,我印象很深,第一次分班考試,吳瀚文就坐在我旁邊。」

  「喲,那你們倆還挺有緣。」

  許輝:「然後他去了三班,我去了一班。」

  孫玉河啞然。

  許輝語氣平緩,淡淡地說:「那時候我還挺喜歡交朋友,跟他很快就認識了。他性格內向,不喜歡玩,成績一直不上不下,只是特別努力。」

  「好多時候我去他們班叫朋友打球,都能看見他在埋頭做題。但他成績提得很慢,感覺他們班老師也不是很喜歡他,可能覺得他有點笨。」

  「一直到初二下學期他才慢慢趕上來,最後中考考到了六中。」吸了一口氣,「高中三年又保送到交大,現在做了上海學聯副主席。」

  瞥了孫玉河一眼,「你覺得他不帥麼。」

  沒等孫玉河回答,許輝扯著嘴角,低聲道:「……我怎麼覺得他超帥的。」

  孫玉河無言以對。

  他覺得自己好像稍微理解一點許輝那句——「我有點羨慕他」是什麼意思了。

  靜了一陣,許輝不知想到什麼,又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

  仰頭靠在沙發背裡,手蓋在眼睛上,他聲音沙啞。

  「真他媽想抽煙……」

  孫玉河到底跟許輝相識多年,他可能不懂許輝到底怎麼看待白璐和吳瀚文的關係,但是這一聲笑,他徹徹底底地明白其中含義。

  他腦海中浮現出下午跟白璐室友吃飯時,那個壯碩女人豪氣的問話。

  【大老爺們痛快點!服還是不服?】

  此時,他覺得自己可以替許輝乾乾脆脆地回答一句——

  不服。

  「阿河……」許輝的手還蓋在眼睛上,用低沉、平緩、但無法拒絕的語氣說:

  「我可能要提前回去了。」

  孫玉河默然。

  想起許輝之前對他說過的決定,那時他不懂。他們現在過得這麼好,又有空閒,又有錢賺,許輝為什麼還要自己找罪受,做這種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

  思索著,前面傳來熱鬧的嬉笑聲,孫玉河看過去。

  因為時間晚,店裡客人少,無聊的服務生們湊到一起玩撲克。

  這是他們每天打發時間的方式。

  旁邊小方和最近新招來的女服務員在角落裡你碰碰我我掐掐你,調情調得正開心。

  看著看著,孫玉河默默開口。

  「……許輝。」

  他似是同他講,也似是自語。

  「我之前看你,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兩年下來,很多事我們幹你也幹,我們做你也做,可我就是覺得你……」

  「我形容不好,就是落不下來,感覺很飄。」

  他的目光轉向許輝。

  「現在我知道了,你跟他們不一樣,跟我也不一樣。」

  許輝垂眼看他。

  孫玉河爽快一笑,踢了許輝一腳,一臉自豪說:

  「我可是十班的!」

  許輝賞臉白了他一眼。

  「對了,你跟白璐說了麼?」孫玉河問。

  「不說。」

  「為什麼不說,就那麼走了?」

  許輝拿開手,表情好像有點不耐,「我回去休息了。」

  孫玉河靈機一動,「啊,你是怕到時候萬一砸鍋了丟臉是不是?」

  許輝寒著一張臉看過來,孫玉河馬上識趣閉嘴。

  許輝往外走,孫玉河又喊:「那咱們週末去哪玩啊?」

  「聽她們的。」

  孫玉河看著他的背影撇撇嘴,「這他媽偏心偏的,也不知道問問我意見……」

  517寢室內。

  大夥正就這個「去哪玩」的問題展開熱烈討論。

  「要不去烏鎮?」皮姐提議,「很有名啊。」

  「有名也沒用,無聊死了,我跟大劉去過一次。」老三道。

  老麼說:「那去蘇州吧,看看園林。」

  「蘇州感覺也沒什麼玩的呢。」

  老三:「購物去吧,上廣州香港!」

  皮姐推她,「你別太過了啊!想坑死許輝啊!」

  老三笑道:「開玩笑呢,要不問問室長意見,她還沒回來?」

  老麼:「嗯,還在樓下跟副主席聊呢。」

  老三和皮姐都不約而同做了個鬼臉。

  宿舍樓下,白璐跟吳瀚文在印刷店門口的空地上談話。

  說是談話,差不多都是吳瀚文一個人在講,白璐一直在一旁聽著。

  吳瀚文來杭州參加活動,百忙之中來看望白璐,結果便得知了爆炸性的新聞。

  真是職位造就英雄,一邊聽著吳瀚文的發言,一邊暗想,也不知道他去學聯開會的時候都做多長時間的報告。

  吳瀚文已經這樣不間斷地說了快一個小時,從過去到現在,思路清晰,一條條分析她現在的情況。

  白璐在心裡嘆了幾次氣後,對吳瀚文說:「你渴不渴,我給你買杯飲料?」

  吳瀚文:「你這麼轉移話題可一點都不高明。」

  白璐看向一邊,吳瀚文說:「他為什麼來找你我不知道,但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白璐不言,吳瀚文語氣放緩:「你的托福雅思成績都很好,足夠申請一個好學校,就算不想出國,留在國內也可以考研究生。」

  白璐:「我不想考研。」

  「那也要實習,也要工作。」

  吳瀚文目光如炬。

  「白璐,我還是那句話,他不會給你好的影響,也不會給你的未來提供幫助。」

  「我需要什麼幫助?」

  「你現在可能體會不到,但等你真正開始生活你就知道了。」吳瀚文聲音平靜,「你告訴我,雖然都是同齡,但你覺得他跟我們是一路人麼?」

  白璐轉頭,吳瀚文也靜默片刻。

  「或者,你心甘情願被他拖著。」

  白璐忽然轉眼看他,緊緊盯著吳瀚文。

  「都是相處,誰拖著誰?」

  吳瀚文的目光比她更為堅定,打破她此刻的虛張聲勢。

  「你再強著我說也沒用,誰拖著誰你自己清楚。我不知道他找你到底什麼事,但我能肯定的是不管什麼事,一定是你在帶著他走。」

  「不是。」

  「不是在哪?」

  白璐低聲說:「差不多行了。」

  「你也找不到理由對不對。」

  晚風一吹,她忽然有點想笑。

  「吳瀚文,我為什麼要找理由。」

  吳瀚文:「那——」

  「你知道麼,」白璐沒有管他,接著說道:「我做過的所有事裡,最意外的就是去招惹他。」

  吳瀚文靜靜看著,白璐的雙眼在夜色中如同聲音一樣安寧。

  「而最不意外的,就是喜歡上他。」

  她很不擅長這樣表露心情,但說出口了,又覺得沒什麼。

  「對不起。」她為了一些大家都知道事情,向他道歉。

  吳瀚文發現自己並不意外,沉默幾許,他驀然嗤笑一聲。

  「你終於承認了?」他淡淡地道:「我認識他,和我認識你,都比你認識他的時間久,這結果還真是有意思。」

  他的手機響了,接通電話,又是工作上的事。

  放下手機,吳瀚文說:「我那邊還有事,先走了。」

  白璐點點頭。

  他離去得很快,白璐等到他走沒影了,才慢慢回樓。

  其實吳瀚文說得都沒錯,他比他們都要成熟。

  戀愛是所有人都配有的資格,但生活又是另外一碼事。

  她曾在某本書裡看過這樣一句話:「真正成功的生活伴侶,是在合夥人的基礎上,加一點點愛情。」

  可懂了又如何呢。

  她一步步往樓上走。

  懊悔遺憾、心動波瀾……她這小小的身體裡能產生的所有濃墨重彩,全部用在添滿那一張圖畫了。

  「想那麼多幹嘛呢……」白璐自己笑了笑,推開寢室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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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4 10:42: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週六早上五點半,517寢室的鬧鐘響起。

  這可能是大學階段唯一一次四個人都在不到六點的時間段起床。

  還是白璐第一個下床,很快梳洗完畢,把剩下三個人都喊了下來。

  「不行了……睏出翔了……」皮姐和老三相互攙扶著進去洗手間。

  白璐在旁提醒:「快一點,約在四十五集合。」

  因為遊玩時間短,大家都沒有帶太多東西,只有皮姐準備了不少零食,塞了滿滿一包。

  「你背著不累啊!」老三看著說。

  「不累!」皮姐把包背起來,「你到時候可別跟我要!」

  下了樓,豆芽乖乖地等在門口。

  「學姐好。」

  老三:「哎呦,真乖。」

  豆芽看見皮姐背了那麼大一個包裹,主動上去幫忙,「我來拎吧。」

  「你可得了。」皮姐撥開他,「我自己來!」轉頭問老三,「大劉呢?」

  「生活區門口呢。」

  校園門口,三個男生站著等。

  個子都不矮,長得都不賴,在門口聊著天。遠遠看去,一股如同晨曦般的年輕朝氣蘊藏其中。

  大家匯合,一共八個人,趕上一個小型旅遊團了。

  孫玉河看看時間,說:「我昨晚叫了出租車,六點到,再等等吧。」

  白璐來到許輝身邊,後者單肩背著個小型挎包,低著頭看地面,似乎就在等著白璐過去說話。

  「休息得好麼?」白璐問。

  許輝搖頭。

  「幾點睡的。」

  「三點多。」

  只睡了兩個小時。

  許輝看了白璐一眼,淡淡問道:「起這麼早睏不睏?」

  「你比我早。」

  「我都習慣了。」許輝乾淨的板鞋無聊地輕搓地面,又對白璐說,「比起之前好多了。」

  「那就好。」

  六點中,兩輛出租車準時開到,將眾人送到杭州汽車東站。

  一個城市最熱鬧的地方大概就是汽車和火車站,還是清早,車站門口已經人滿為患。

  因為車次很多,所以到站之後現買票。

  許輝面對著人群皺眉,旁邊白璐正在跟大家要身份證,被他一手拉了回來。

  「怎麼了?」白璐轉頭。

  擁擠的人潮讓許輝沒經過充分休息的大腦越發昏沉,看了孫玉河一眼,孫玉河馬上接收到信號,把身份證從白璐手裡拿過去。

  「我去買票,你們等著。」

  大劉和豆芽紛紛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三個男生去買票,剩下許輝跟四個女生等著。

  少爺病……

  517眾心裡不約而同地想著。

  孫玉河很快回來,拿著票對了半天,成對成對地發下去。

  最後剩下兩張,孫玉河分給老麼一張,咧嘴道:「不好意思了妹子,估計你得跟哥坐一起了。」

  老麼:「……」

  七點半,坐上大巴。

  白璐和許輝的座位挨在一起,走到座位旁,白璐問他:「你想坐窗邊還是過道?」許輝手插著兜,因為個子高微微彎身,也沒答白璐的問話,一言不發地直接坐到裡面。

  白璐由著他。

  很快發車,後面一對是皮姐和豆芽,白璐就聽著皮姐一包一包地拆零食,還沒上高速呢,半包吃的都已下肚了。

  「你也來點。」趴過來,遞給白璐,又問許輝,「許老闆要不?」

  「我不用。」

  皮姐退回去又給後面的人發,白璐看著許輝的臉色,說:「等下看看能不能睡一會吧。」

  許輝側眼,「哪那麼容易睡著。」

  「沒辦法理解失眠的人。」清晨杭州城寧靜的景色在窗外一閃而逝,白璐同他聊著天。「我們寢室都是一天能睡十幾個小時的。」

  許輝輕笑,「那分我一點吧。」

  白璐提議,「要不睡前喝點溫牛奶什麼的?」

  「有機會試試吧。」他淡淡地說。

  其實他沒好意思告訴她,何止溫牛奶,給他逼急了的時候他真的連孫玉河給他選的那首糟心的《搖籃曲》都試過了。

  「不要急。」白璐看著他。

  「嗯。」不過說起來,現在真的比之前要好了。

  他看向窗外。

  自己的身體在慢慢恢復,他自己知道。

  這種身體漸漸有力,頭腦也漸漸清晰的感覺很好,好到無法形容。

  太陽一點一點爬上高空。

  他張開手。

  白璐瞬間就察覺到了。

  他還看著外面,身姿未動,只是放在腿上的右手掌心向上,輕輕張開了。

  這個畫面似曾相識。

  「想要什麼,想喝水?」

  許輝淡淡轉頭,冷眼看著她,「還裝?」

  白璐終於笑出來,把手伸了過去。

  他很瘦,但手掌卻異常得乾燥溫和,修長的手指將她輕輕握住,包了一整個。

  這種圓滿讓他們兩人一同安心。

  許輝安心的表現很直接——他漸漸入眠。

  白璐看著他,看得久了,覺得這些年不管心理和身體情況如何,他的睡顏好像從來沒有變過。

  又過了一陣,後面一起來的夥伴們的興奮勁都過得差不多了,都開始睡覺。

  車裡安靜了下來。

  許輝這一覺難得的睡了兩個小時,醒來的時候臉色稍顯蒼白。

  「暈車?」

  白璐把暈車袋打開,「想吐麼?」

  許輝擰著眉頭撥開她的手,有點無力地說:「……別噁心我。」

  「你不要在這潔癖,想吐就吐出來。」

  許輝還是搖頭,白璐把袋子放回去,又說:「不過你也沒吃什麼東西,估計吐也吐不出來。」

  她把包打開,拿出小瓶風油精。

  「擦一擦,可能會好一點。」

  許輝盯著她手裡的東西,眉頭依舊擰著。「你連這也帶?」

  「怕有人暈車,或者被蚊子咬。」

  許輝背靠著窗戶,側對白璐,「這種東西沒用,你還不如直接給我帶點暈車藥。」

  白璐看著他,又一翻包,一盒暈車藥拿在手裡。

  許輝:「……」

  「不過你不能吃。」白璐把藥放回包,「這種藥有鎮定作用,你本來血壓就低,會很難受的。」

  許輝盯了她半天,最後啞口無言地點點頭。

  「要擦風油精麼?」

  「不了。」許輝在有限的空間裡舒展了一下身體,「味道太大,全車都能聞到。我剛睡醒就這樣,沒什麼大事,一會就好了。」

  這種如影隨形的教養讓白璐覺得他有點可愛。

  風油精收起來。

  又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

  下車便聞到被風捲來的海潮味,沖淡了所有疲憊。

  「啊……」皮姐伸了個懶腰,忍不住嚷道:「好棒啊!」

  順著道路,所有來此旅行的遊客都在往碼頭走,路旁已經有很多小商販在賣水果和紀念品。

  碼頭邊,人越發多了起來,各個旅行團的旗子一個比一個舉得高。

  今日陰天,沒有耀眼的陽光,山海都呈現出淡淡的赭石色,彷彿畫間。

  皮姐雙手抬起,擋在額頭旁,眺望遠方,禁不住吟了一句詩——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豆芽一直在她身邊,聽了之後笑著說:「那不是這座啦。」

  皮姐扭頭,「對了,你是文科生吧,你來一句!」

  豆芽想了半天,說:「古代的我記不住了,近代的話康有為寫過——『觀音過此不肯去,海上仙山湧普陀。』」

  皮姐大笑,「不錯不錯!」

  東海舟山一座島,海天佛國觀音鄉。

  海風猛勁,山野清寧。

  渡輪載了滿滿的乘客,蕩漾在汪洋之中,機輪嗡鳴,慢悠悠地開著。

  「怎麼想到來這裡。」許輝被海風吹得半眯著眼。

  「她們選的,這裡離杭州近,也很有名。」

  登上普陀山剛好是中午吃飯時間,「你們餓不餓?」孫玉河問。大家都表示已經被皮姐的零食餵飽了。

  「先走走吧。」老三提議。

  完全的自由行,沒有領團導遊,一行人隨著性子到處亂走。

  走了一會,白璐發現許輝的步伐變慢了。

  「累了?」

  許輝沒答,皮姐過來說:「要不你們慢點走,我們先去前面?」

  說起來,八個人一起走問題也多。

  像皮姐這種精力旺盛的,步子急,走馬觀花;而大劉跟老三根本就是來度蜜月的,不一定在哪停腳;老麼則更傾向於蹭一蹭別的團的導遊,聽聽故事。

  孫玉河與許輝對視一眼,然後乾脆地說:「這樣吧,分開走,先溜躂一會,晚一點集合。」

  大家都同意,孫玉河晃晃手,「電話聯繫。」

  人散得差不多,白璐問許輝:「要不要坐一會?」

  許輝卻忽然一洗之前疲態,插著兜往前走。

  「不用。」

  白璐緊跟著他,走了一會問:「你是真累麼。」

  沉默的少年淡淡地回頭瞥她一眼,手從兜裡拿出來,拉住她接著走。

  白璐低頭抿嘴,真是越來越賊了。

  他們牽著手,漫無目的地走在山林間。

  佛國香火鼎盛,古剎琳宮,雲霧繚繞,空氣更是無比清新。

  「普陀山有什麼好玩的?」走了一會,許輝問道。

  「最有名的是南海觀音,要去看麼?」

  「看看唄。」

  白璐在一處景區地圖前停步,仔細辨認方向,許輝大爺一樣在後面一站,無聊狀地等著。

  「還沒看完?」不耐地發問。

  「……看完了,走吧。」

  南海觀音是普陀山最著名的景點,也是整個普陀山佛教文化的中心,白璐和許輝到的時候售票口已經擠了很多人。

  許輝看著售票口,低聲說:「也不是節慶,怎麼這麼多人。」

  白璐:「週末啊。」

  許輝往裡面走,「我去買票。」被白璐拉住,她把自己的包拿下遞給許輝,「不勞許大人大駕,我去買好了。」

  許輝擰著眉頭,「你——」

  沒等許輝說完,白璐已經去了。因為人實在太多,白璐又異常嬌小,一個不留神就被淹沒了。

  許輝等了五分鐘還不見白璐出來。

  「不是擠死了吧……」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擔心地起身想尋,就看見前方人縫裡艱難地伸出一隻小手。

  「白璐!」

  許輝一見那手,瞬間認出是自家那隻,大步上前,握住了便往外拉。

  後面還有人推,許輝轉頭道:「別擠,前面還有人。」

  大家都搶著買票,誰也沒理會他,該擠照樣擠。

  許輝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把人拉出來,後面又有人拍他。

  這回他是真的動怒了,「我說別擠聽不懂人——」

  戛然而止。

  白璐站在他身後,淡淡地看著他,「聽得懂,我沒擠。」

  「……」

  許輝回過頭,一個瘦弱的女孩子一臉通紅地站在面前,手還被他拉著。

  「謝……謝謝。」女孩不好意思地道謝。

  許輝扭頭再一次看看白璐,好像確認什麼一樣,然後瞬間鬆開手。

  「不客氣。」

  女孩子離開,許輝自然地問白璐:「你從哪出來的?」

  白璐沒說話,抬手指了指一旁。那邊有一條小路,稍繞遠,但是人少不擁堵。

  「哦。」許輝點點頭。

  白璐還看著他。

  許輝坦然地說:「剛才她喊人幫忙,我就搭個手。」

  白璐的神色在陽光下顯得極為通透,許輝忽然發現,細看之下其實白璐的五官相當的小巧而精緻。

  他以前沒怎麼注意,大概是她不曾這樣直白地看著他。

  許輝在她的目光下有點心虛。

  感覺像是拿著劇本一樣,她什麼都知道。

  許輝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說:「走了。」

  白璐由著他。

  半分鐘後,許輝聽見白璐帶著笑意的問話。

  「不是認錯了?」

  手被懲罰似地瞬間捏緊,他想著她剛剛的容顏,不敢側頭,怕露出紅了的臉。

  大步往前走,輕描淡寫地說:「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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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依舊是陰天,沒有太陽,天地都帶著土色。

  順著平坦的坡路慢慢向上走,右側是林木,左側是海洋。

  身邊都是遊客,不是節慶,所以前來拜山的多是中老年人。

  年邁的氣息加上山寺的香火味,把普陀熏陶得更加祥和悠遠。

  雖然老年人很多,但步伐有力,虎虎生風,一個接一個地從白璐和許輝身邊走過。

  反正很閒,他們倆走得奇慢。

  走到半路覺得前面堆得人多了,他們乾脆在路邊的石板凳上坐下休息。

  山野間的汗水也帶著涼意,許輝身體比較虛,汗出得很多。

  「鬆開吧。」白璐說,她的手還被許輝拉著。

  許輝淡淡看她一眼,白璐:「我拿東西。」

  鬆開手,白璐察覺被他拉過的手掌也有薄薄的汗水。

  白璐從包裡拿出紙巾和水壺。

  抽出一張給許輝,「擦一擦。」

  許輝接過,白璐一邊看著他擦汗一邊說:「這回是真累了吧。」

  許輝一聽她忍著笑意的語氣,紙巾也放下了,想要好好說道一番。

  「白——」

  一隻小手伸到身前,手上是一個保溫杯的杯蓋。

  「喝點東西。」

  「……」許輝拿過喝了一口,「熱的?」

  「嗯,紅花蜂蜜水,養胃的,你不要亂吃亂喝。」

  許輝滿不在意,聳聳肩,一仰頭將杯裡的水喝完。

  水是溫的,各種材料比例合理,清甜不膩,喝完了嘴裡還有餘香。

  偶爾一轉眼,白璐還是剛剛那副表情,手沒有收回。

  ?

  晃一晃。

  小小的聲音說:「看清了,這才是我的手。」

  「……」

  許輝剛剛的蜂蜜水差點沒反出來。

  深呼吸。

  許輝剛要用暴風雨般的氣概教育她,讓她知道誰該聽誰的話的時候,忽然起了一陣風。

  風從背後來,帶著海潮的氣息。

  自己的頭髮,和她的頭髮,都隨著這陣風蕩漾開來。

  他看著她,驀然間意識到跟白璐這樣的人發衝簡直就是浪費感情。

  因為他永遠也氣不過她。

  漫不經心地一樂,也不知道是想懂了還是想開了。

  「怎麼了?」白璐在一邊輕聲問。

  他轉頭瞥著白璐。

  白璐帶著笑意,又問:「怎麼了?」

  許輝目光未動,單手過來,把蓋子扣回保溫杯上。

  手撐在身後,許輝晃了晃脖子,白璐又要開口的時候,許輝道:「還想再說?」

  「你——」

  他拎了拎領口,斜過眼睛,對她道:「再說我可要想辦法堵你的嘴了。」

  「……」

  怎麼堵,拿什麼堵,白璐默默坐了回去。

  果然還是這樣好使。

  「走吧,歇得夠久了。」白璐道。

  許輝也覺得歇得挺久,久到現在渾身氣血通暢。一把將白璐的包扯過來,單肩挎著,拉住她的手。

  「走。」

  他們跟著人流繼續向前,忽然身邊一個老奶奶的聲音,「哎呦,觀音!」

  眾人紛紛向右看去,濃密的林葉間,一個小小的空隙,真的得見高聳的南海觀音像。

  在這個角度能看見觀音整個面部,因為龐大,所以即便距離很遠,觀音的五官也清晰得彷彿就在眼前。

  觀音通體金色,面容妙狀安詳,左手持法輪,右手結無畏印,慧眼俯視人間。

  人群似乎都寧靜下來。

  「走吧。」白璐拉了拉他的手,許輝還遠遠看著。

  「嗯。」

  繞過樹林,道路走到盡頭,雙峰山最南端的觀音跳山崗上,南海觀音像終於整體呈現在人們眼前。

  「好高……」許輝仰頭看著。

  南海觀音立像台座有三層,一共三十三米高,台基面積有五千多平米,白璐雖然在來之前查閱過照片和介紹,但是真身實境站在這裡的感覺,跟看照片完全是兩回事。

  觀音面頰飽滿,眉如新月,大慈大悲,神韻盡顯。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沒有碧海晴空,黃天之下的觀音更顯莊嚴凝重。

  白璐覺得自己的手被握得很緊,她看向許輝,後者髮梢被大風吹起,眼睛半眯,露出的額頭乾淨整潔,鼻峰俊秀高挺。

  寬闊的檯面上有很多合影留念的人,白璐和許輝看起來都不太喜歡照相。

  「上去看看吧。」白璐拉了拉許輝。

  「好。」

  站在觀景台上眺望遠方,有海波和山巒。

  海面上有幾艘船,因為海洋太過廣闊,它們在水面上像是靜止了一樣。

  回到下層,觀音後身有石雕牆壁,工藝複雜巧妙,吸引遊客駐足欣賞。

  風景很美,許輝和白璐找到一處稍偏的地方坐下。

  「往這邊點吧。」白璐招呼許輝坐到裡面。「風太大了。」

  風的確很大,而且是一陣一陣地吹,前面不遠的開闊處每到起風的時候,旅行團的遊客都緊摀住臉,絲巾帽子到處飛。

  白璐他們坐著的地方只能看見觀音的背影,和小半側臉。

  她微微發愣之際,胳膊被碰了一下。

  轉頭,是一杯溫水——許輝把她包裡的保溫杯拿出來了。

  「喝一點。」

  白璐接過喝了,許輝還想倒,白璐搖頭說:「不用了,喝不動了。」許輝皺了皺眉,「你怎麼吃喝都這麼少,餵貓呢?」

  白璐看著他,輕聲說:「好養活。」

  許輝給自己倒了兩杯飲下,隨即嗤笑一聲,淡淡地道:「別說一個,十個你我也能養,信不信?」

  白璐歪著頭看他,「你以後要找十個麼?」

  「……」

  許輝懶得回她,淺白一眼接著喝水。

  她看他高昂著頭顱,感覺在輕動的黑髮下,有股乾爽而年輕的傲氣蘊藏其中。

  「慢點喝,又沒人跟你搶。」

  許輝一口氣喝了半瓶,然後低頭,嘴唇泛著濕潤的光澤。

  「信還是不信?」他喝了半天,還在糾纏剛剛的問題。

  白璐爽快地說:「信。」

  他這才滿意,抬起手揉了揉他喜歡的細軟髮絲。

  風吹著海,吹著林。

  波濤松濤層層滾滾,此起彼伏。

  淨土之上,似乎感情也變得無暇。

  又或許這兩個單薄的生命本就純潔,風只是吹開他們人生旅途上的迷霧和巒嶂,而後向前一指,無聲地說道——

  看,路還有很長。

  兩人肩抵著肩,手拉著手,靠在清涼的石板,不由自主地倚著對方。

  前面又刮了一陣大風,遊客在大笑間拉住衣帽,姿態滑稽搞笑。

  觀音在狂風中紋絲不動,靜靜而立。

  「該回去了。」坐了好久,白璐說。

  時間掐得當真準,她話音一落,許輝的手機便響起來。

  孫玉河打來的。

  「你們在哪呢?」孫玉河道,「走了這麼半天了。」

  「在南海觀音。」

  「跑挺遠啊!差不多往回走吧,我們得把晚上住宿的地方安排了,今天人這麼多,萬一訂晚了沒有位置怎麼辦?」

  「怎麼可能。」

  「總之你快回來,我們都湊得差不多了,就等你們倆了,還在剛進山的地方集合。」

  放下電話,白璐和許輝收拾好東西起身。

  已經四點多了,太陽開始慢慢西沉,遊客也比剛來的時候少了。

  「走吧。」許輝牽著白璐往回走,「餓麼?」

  「不餓,你呢?」

  「我還可以。」

  「等回去了先找住的地方,然後再出去吃飯。」

  順著原路返回,白璐和許輝真的是最後到的。

  皮姐問道:「你們都去哪啦!」

  「南海觀音。」

  「我們也去了!」老三在旁邊說,大劉背後出了一身汗,陪在她身邊。「也是剛剛啊,怎麼沒看見你們?」

  皮姐調笑,「哎,偷偷摸摸地躲哪去了。」

  許輝大大方方地坐在石頭上休息,剩下白璐一人,說:「就在觀音後身,你沒看到麼?」

  老三哈哈大笑,「逗你呢!我們就在下面晃了一圈,沒上去。」

  「……」

  「走吧走吧。」作為唯二沒有配對的旅行者,指望老麼安排是沒戲的,孫玉河只能冒出頭當指揮。

  「我剛剛問過了,在普濟寺那邊住宿很多,離得也不算遠,咱們現在過去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一邊閒聊一邊往普濟寺走。

  從回來之後,白璐更多的關照自己寢室的女生們。

  許輝跟孫玉河走在後面,聽她們說說笑笑,聊下午的見聞。

  不一會不知道討論到什麼內容,幾個人大笑起來,皮姐回頭喊道:「許老闆——!」

  許輝正在跟孫玉河談店裡今後的注意事項,聽見皮姐喊話,馬上抬頭,「怎麼了?」

  皮姐道:「等會找酒店你們找還是我們找啊?」

  許輝抬抬下巴,「你們找。」

  老三也轉頭喊:「那房間怎麼分配啊!」

  許輝:「……」

  孫玉河在旁邊樂,等了一會看許輝實在被噎得沒詞兒了,便出手解圍,嚷回去。

  「都注意點行不行?大庭廣眾像什麼樣子!」

  女生們開完玩笑,嘻嘻哈哈地轉回頭接著聊天。

  許輝還沒說話,孫玉河胳膊肘推了他一下。

  「幹什麼,還想呢?」他半開玩笑地說,「這問題還用考慮麼?」手臂一展,把許輝肩膀摟住,朗然道:

  「肯定是咱哥倆一起住啊!」

  許輝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孫玉河拉著臉抽回手。

  「真他媽的……」孫玉河撇著嘴,「天天膩著,不知道女人得吊著來啊。」孫玉河一擺手,定論道:「外強中乾,白瞎你那張臉,給我得了。」

  許輝手插著兜,微垂著頭,「我回去就走了……」

  「你怕她捨不得啊。」

  孫玉河一瞪眼,又怕前面那賊精的女生聽見,使勁壓低聲音。

  「我告訴你許輝,這一點你還真得跟人家學學,要走就走,說留就留,厲害吧。」拍拍他肩膀,又道:「那女的心可比你爽利多了,你別鹹吃蘿蔔淡操心。」

  許輝垂眼,沒有說話。

  孫玉河看他那不爭氣的樣子簡直要氣死了,指著許輝,「你就黏吧你,我看你這輩子是投錯——」

  話沒說完,後頸又被掐住了。

  「哎哎——哎!」孫玉河仰著頭,「停停……停!我錯了,錯了還不行麼!」

  許輝一言不發地鬆開手,孫玉河捂著脖子,「你也就跟我厲害吧。」

  揉了揉頸部,瞄向許輝的手,皮膚白皙,十指修長,關節乾淨又俐落。

  小聲說:「手勁這麼大呢……」

  許輝沒理會,走了一會,快到普濟寺的時候,孫玉河又忍不住湊過來出主意。

  「我看你還是沒有安全感,要不這樣,乾脆今天晚上一不做二不休……」孫玉河目光深邃,右掌劈在左手手心上。

  「你就直接給她辦了!」

  「……」

  許輝看他一眼,孫玉河摸不清他的想法。

  「行不行。」

  「行不行啊,我真覺得這建議不錯。」

  「你一句話等會房間我給你安排!」

  「你能不能給個準話……」

  「……」

  風輕吹,日西沉。

  女孩在前面嬉笑,朋友在耳邊絮絮叨叨。

  許輝走著走著,忽然覺得心底湧出一種感覺來。

  垂下抿唇,倏然一笑。

  如蜻蜓點水,浮光掠影,異常溫柔,可惜無人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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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4 10:42: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結局篇

  普濟寺建於乾隆年間,修築在山勢開闊平坦的地帶,是整個普陀山香火最旺盛的寺廟。

  一年到頭,一天到晚,遊客不斷。

  幾個年輕人一邊聊一邊走,在一條僻靜的小巷裡發現了一家旅店。

  旅店不大,很樸實的風格,有一個鋪滿青石板的小院子,院中有樹,枝繁葉茂,樹邊有一口老井,井口搭著幾條兩指粗的麻繩。

  房子修成三面,圍著院子,白牆黑頂,沒有多餘的裝飾,與這座山一樣的古樸深沉。

  進了店內,門口沒有迎賓的服務員,隱約能聽見裡面一個開著門的房間裡有像棋落盤的聲音。

  孫玉河先走過去,在門口敲敲門。

  「有人嗎?想住店。」

  裡面又下了兩步,這才從慢悠悠地走出來一個老頭。

  「還有房嗎?」孫玉河問。

  老頭鶴髮雞皮,但眉目間透著股硬朗,背著手,說:「有,要幾間?」

  孫玉河也沒問後面人意見,直接道:「五間。」

  「身份證給我。」

  登記完畢後,老頭拿鑰匙,說:「房間不挨在一起,行不行?」

  「沒事。」

  身後的人都很安靜,大家都在心裡想著五間房間大概要如何分配。

  很快,鑰匙到手,孫玉河看了一遍,然後給女生寢室四個人一人分了一個,自己留了一個。

  「都懂吧。」孫玉河老神在在地說,「進屋放東西,歇個腳,二十分鐘後集合出去吃飯。」

  一揮手,瀟灑地說:「該領人的就領人吧!」

  眾人都笑得意味深長,皮姐摸摸耷拉著嘴角的老麼。

  老麼哭喪著臉,「單身沒人權嗎……」

  皮姐哄她道:「乖啊,回去給你買巧克力。」

  白璐拍拍許輝,「走吧。」

  許輝淡然:「嗯。」

  不知道是不是孫玉河有意安排,五個房間裡,其他四間都在二樓,只有白璐和許輝這間在一層。

  開了門,一眼就看見正對的窗戶。

  也不知是佛門清幽不妨小人,還是島上本就有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傳統,一層的窗戶全敞通風,外面也沒有防護欄,視野開闊,直接能看見院落裡的古樹。

  空氣異常清新。

  放下包裹,白璐問許輝:「你想睡哪張床?」

  「隨便。」

  白璐把靠窗的床留給許輝。

  簡單地洗手洗臉,坐了一會,孫玉河便來敲門。

  「走啦走啦,吃飯了!餓死了!」

  皮姐趁著剛剛休息的功夫,在網上搜了一家餐館。

  「就在普濟寺旁邊,說是很有名的齋菜館,去試試唄。」

  飯店很好找,因為剛好是六點多,吃飯的時間,大堂裡人滿為患。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大桌,位置不錯,剛好是窗邊,能看見外面的池子。

  普濟寺前有近十五畝的蓮花池,池中設有八角亭,瑤池橋。

  如今時節,池裡只剩殘荷,卻依舊營造一種自然衰敗的美,與旁邊老樹古剎交相輝映,構成一幅渾然天成的畫卷。

  「齋菜怎麼這麼貴?」拿著菜單,老三不禁發問。

  「哎,就當捐功德錢了。」大劉在一旁勸她。

  「素雞素鴨素鮑魚……」皮姐盯著菜單笑,「這也叫齋菜啊。」

  旁邊的服務員說:「這是為了很多客人吃不慣素齋的口味,師傅們在技法上做了改良。」

  「做成葷菜味?那跟吃葷有什麼區別?」

  服務員看起來對此類問題已經習以為常,淡定地說:

  「古有濟公『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我們做改良齋菜也是為了讓遊客在體驗到佛門清淨的同時也能品嚐到美味佳餚,素口素心,最重要的還是心誠,只要心誠,佛祖就能感覺得到。」

  「……」

  「聽著好像挺有道理啊……」皮姐扭頭看老三,老三聳聳肩,開始商討著點菜。

  別看這些豬牛羊雞鴨魚前面都冠個「素」字,價格比真的還貴,才叫了七八個菜已經三百多塊錢了。」

  剛剛進門的時候他們注意到別的桌上的菜,這些素菜量都很少,這些肯定不夠桌上四個大小伙子吃的。

  趁著男生們在聊天,老三湊到皮姐耳邊小聲說:「要不這頓我們四個擔了吧,人家都請我們出來玩了。再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咱別自己樂呵把室長給整短了,到時候抬不起頭呢。」

  皮姐眼睛一豎,「沒錯!」

  給白璐遞了個眼神,白璐過來,老三和皮姐把這個提議跟白璐說了。

  「行。」白璐點頭,「你們點吧。」

  回到座位上,身邊的許輝看她一眼,白璐說:「這頓我們寢室請。」

  許輝眉頭不經意一皺,低沉凝聲。

  「嗯?」

  旁邊的孫玉河聽見,頓時明白女生們的擔憂,笑著說:「他不可能讓女生拿錢啦。」

  又對白璐道:「你們就讓他花吧,你不讓他花他都受不了。」一指許輝,滿臉調侃,「不知道你們輝哥不裝逼能死麼?」

  許輝冷冷看一眼,孫玉河馬上閉嘴,桌上其他人都已經被逗笑了。

  「許老闆厲害啊。」大劉在一邊感嘆,「我和老三第一次去你店裡的時候就覺得氛圍特別棒,她就嚷著回去要介紹給室友,許老闆是不是特別喜歡開店?」

  許輝聽了問題微微一頓,模棱兩可地道:「……還行吧。」

  白璐看他一眼,默不作聲。

  大劉長嘆一口氣,「哎,我將來也想自己開個工作室,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養得起,自己創業太難了。」

  許輝有些渴,自己面前的小瓷杯喝光了,順手拿起白璐的。

  「難麼,我覺得賺錢挺簡單的。」

  淡淡地說完,淡淡地喝水。

  眾人:「……」

  孫玉河也忍不住了,斜眼看他,「許輝……你真的好欠啊。」

  放下杯子,許輝抿嘴,「開玩笑。」看向大劉,「想開就開好了,經營不下了再換一行。」

  他說得很輕鬆,大劉道:「要是真這麼簡單就好了……」

  老三在旁邊說:「別好高騖遠,你先把四級過了吧。」

  一聽四級,壯漢險些落淚,抬起雙手,作投降態勢。

  「能不能別這麼傷人!別提四級!」

  菜很快上來,佛門清淨之地不能飲酒,大家裝模作樣地叫了兩壺茶。

  「我去,還真的一模一樣啊。」吃了素牛肉,皮姐驚嘆道,「好厲害!口感都一樣!」

  大家來旅遊,也不是對佛教有多誠,圖的就是個新鮮。

  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挨道菜試驗。

  「不過還是有區別。」皮姐細品之後,認真地說:「吃完之後它不飽啊……」

  「嗯。」大劉和老三也表示同意,「沒有最後吃完肉的爽快。」

  「不過味道真的不錯。」

  桌上聊得很歡樂。

  白璐吃得少,放下筷子的時候往旁邊看了一眼,剛好許輝也看過來。

  他也吃完了。

  無聲地對視兩秒,兩人都站起來。

  「怎麼了?」

  「吃完了,去外面轉轉。」白璐說。

  「你們倆——」皮姐吃驚地說,「也太快了,我還沒開胃呢!」

  白璐笑,「那就慢慢吃。」

  從飯店出去,清新的涼意輕撫臉頰。

  餘暉漸盡,天邊朦朦朧朧。

  「冷麼?」許輝問她。

  白璐搖頭,拉住他的手,「走走吧。」

  他牽著她,順著蓮花池慢慢散步。

  「為什麼還有香味呢。」許輝看著池水,「花不是謝了。」

  「不知道,可能是香太久,習慣了。」

  他們走過一個無人的長椅,並肩坐下。前面不遠處有小孩玩耍,手裡拿著紙飛機,旁邊是看管的家長。

  天是淡淡的青色,這樣的色調似傍晚,也似破曉。

  白璐覺得自己的手被握緊了。

  「白璐……」他看著池中殘荷,叫她的名字。

  「嗯。」

  「我很快回來。」

  白璐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輕笑一聲。

  「不多一年,去個更好的?」

  她已然知曉他要去做什麼,許輝側過頭。

  他的面容在傍晚顯得尤為清俊,如碧潭清池,一塵不染。

  「不用,我想做,在哪都一樣。」

  白璐也看著他。

  「別太勉強,身體最重要。」

  「我知道。」

  「還有……」白璐抿抿嘴,斟酌著說:「畢竟已經這麼多年了,耽誤了很久,如果真的差得太多,也不用非要——」

  「白璐。」他輕聲打斷她,「我回去之後,就不跟你聯繫了。」

  他的聲音輕緩,白璐側過頭。

  她卻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一股赤誠的堅持與熱血,那是她從來沒有在他身上體會過的。

  四目相對,白璐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厲害。

  殘荷在池中隨風蕩漾。

  許輝低聲說:「明年九月見。」

  這樣一句話說完,兩人的心底都不約而同泛起波瀾。

  好像一直以來的糾纏捋清了,所有拖拉腳步的包裹和過去也通通卸下了。

  輕裝上陣。

  一切重新來過。

  白璐喉嚨哽咽,她要集中全部注意力才能管住自己越來越酸的眼角。

  他的眼睛也紅了。

  緩緩地說:「以後,我們就去過你說的那種『奢華』的生活。」

  他記得很清楚。

  一日三餐、八小時睡眠、一小時日曬、中年沒有啤酒肚、老年不花眼……

  白璐不能說話,只能用力地點頭。

  「嗯!」

  他們相互而視。

  狠絕又脆弱,孤獨而善良。

  那條一開始在大家眼裡微微異於常人的路,走得久了,才發現並無什麼不同。

  兩個小朋友在池邊玩,小男孩忽然指著旁邊。

  「看,有人在親親!」

  小女孩趕快看過去,驚呼:「真的在親親!」

  齋菜館裡嬉笑熱鬧,皮姐以茶代酒,猛灌孫玉河,逼得他上了十幾次廁所。

  老三和大劉還在討論四級的問題。

  老麼趴著窗戶看向窗外,晃著腦袋,嘆道:「啊……好想談戀愛啊。」

  坎坎坷坷,無非是老天玩笑般的考驗,迷霧撥開,還是青澀蓬勃的花樣年華。

  外面的小男孩很快覺得無聊,重新玩起紙飛機,女孩看座位上的男生去旁邊的小攤買水,顛顛跑過去。

  「大姐姐!」她張著大眼睛。

  大姐姐垂著頭,聽見有人說話,慢慢抬起。

  小女孩天真地發問:「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大姐姐看著她,半晌,輕扯嘴角,淡笑著說:「嗯,帥吧……」

  小女孩猛點頭,「帥!」

  白璐側過頭,看著古樹之下的攤位前,那個消瘦卻筆直的黑色背影。

  他一定會有一個強有力的未來,才對得起曾經的一切苦難,一切艱難。

  「我也這麼覺得。」

  白璐輕聲說,「沒有比他更帥的人了……」

  他有所感覺,轉過頭,衝她招招手。

  白璐抬手回應。

  觀音道場,風吹蓮池香。

  紙飛機順風而行,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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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4 10:43: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尾聲

  「杭州這天真是沒救了。」

  皮姐開了一宿的電扇,還是一大清早就被熱醒了。

  「到底什麼時候安空調——!」大吼一聲,「學校不是說今年有希望裝的嗎!媽的還剩一年就畢業了還能不能用上了!」

  老三也醒了,坐在床上,「學校的空頭支票你也信,天真。」

  皮姐從舖上下來,老三驚訝,「你下這麼早床幹啥,今天又沒課。」

  皮姐一邊梳頭髮一邊說:「豆芽他們院要迎新,還得取新書。書都堆在實驗樓了拿不回來,我跟張曉風借了輛板車。」說到這,皮姐又去踹老三的床,「你下來,一起幫忙!」

  老三磨磨唧唧地下床,老麼也被皮姐拉下來了。

  三個人稀稀拉拉地洗漱穿衣,皮姐問:「室長呢?」

  老麼:「早上就出去了。」

  「又跑——」

  還沒說完,寢室門就從外面打開了,三個人回頭看走進屋的白璐,皮姐眼珠子都要瞪下來了。

  「我操?」

  「我操??」

  「我操???!!!」

  牙刷還咬著,皮姐震驚道:「美女你誰?走錯屋了吧!」

  白璐到桌邊,把書包放下。

  「別鬧。」轉頭看她一眼,「你也不怕把牙膏吃了。」

  「不怕。」皮姐淡定地說,「已經嚥下去了。」

  「咦——」老三和老麼都被她噁心到了,給皮姐推進洗手間。

  老麼跳到白璐身邊,「室長你今天好漂亮啊。」

  「就是。」老三也過來,上下打量,「什麼情況啊,這麼些年也沒見你化過妝。」

  妝如人清淡。

  老三拉著白璐轉兩圈,「我去……室長你可以啊。」

  一身淡鵝黃色的絲綿混紡無袖連衣裙,頭髮散著,編了一條複雜的魚尾辮,露出整個額頭。

  她換了一副隱形眼鏡,巴掌大的小臉異常細膩,眼角的淚痣更添精緻。

  身材嬌小,她不動地站在那,整個人就像個秀氣的娃娃一樣。

  「這這這……」老三還驚訝著,那邊皮姐咣噹一聲推開門,衝出洗手間,「我刷完牙了!」

  一個大步來到白璐面前,來回轉著圈地看。

  「你這偷偷摸摸的……」皮姐感嘆,「藏得挺深啊!」

  老三在一邊點評,「我慢慢總結了,所有隱藏美女身上都有至關重要的三點——第一白淨,第二臉小,第二肉少,剩下就是捯飭的事了。」

  斜眼看看皮姐,「所以你是沒戲了。」

  「呸!」

  白璐收拾東西,室友們不依不饒。

  「趕緊說,弄成這樣是什麼情況?」

  「我去接人。」

  「誰啊。」

  「一個新生。」

  校門口人來人往,到處是學生和家長。

  各系各院都不甘落後,迎新的條幅海報貼得到處都是。

  夏日的花,開滿校園,到處是玉蘭和桂花的味道。

  大二大三都派出不少志願者,在門口帶不認路的學生去報到處。

  剛剛跨過高中的新生們對大學抱著好奇和一點點灑脫,倒是身邊的家長們興致勃勃,一個比一個著急。

  孫玉河早早等在學校門口。

  「什麼時候到啊?」小方在旁邊問。

  「應該很——」話還沒落,視線裡進來一輛黑色的轎車,車上有灰塵,是一路向南的證明。

  小方也知道老闆是哪裡人,一看車牌就認出來了。

  「哇塞……」他感慨,「自駕來的啊,這得開了多少公里。」

  孫玉河心神震動而複雜。

  他認得,那是許輝父親的車。

  「咱去迎接啊。」小方就要上去,被孫玉河攔下了。「再等等。」

  很快,副駕駛的位置下來一個男生。

  他行李很少,只有一個單肩的挎包。

  許正鋼也下了車,但沒有進校園,他在門口與許輝說了幾句話,便上車離開了。

  「去吧。」孫玉河拍拍小方肩膀。

  「輝哥!」小方過去,許輝看到他們,笑了笑。

  「我操輝哥……」小方走近了,越發地感慨,「帥炸了啊你!」

  他剪了頭髮,臉部的輪廓更為清晰。

  孫玉河走過去,一拳頭打在他肩膀上。

  許輝沒動地方,孫玉河:「行啊,結實啊。」

  許輝靜了一會,低聲說:「好久不見。」

  孫玉河眼眶一熱,「操!」

  門口的迎新隊伍自大許輝出現的一瞬間就瞄準了,他剛步入校園,一群女生圍了上來。

  「哪個系的?」

  「什麼院?」

  「去報到不?」

  「認得宿舍樓在哪麼?」

  「知道在什麼地方領軍訓服不?」

  「……」

  許輝從褲兜裡抽出一隻手,擺了擺,笑著說:「不用了,我來過的。」

  「別啊——!學姐們領你參觀一下啊——!!!」

  旁邊路過兩個男生,不屑地說:「這他媽的,這些老菜幫子,次次見新生都這樣。」

  四下望著,他看見一個人背影。

  那人正在跟一個問話的家長說些什麼。

  他撥開人群,走過去。

  「……對,從這裡過去,往左拐就是辦理校園網的地方,讓您的孩子帶著學號和身份證去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謝謝你了。」

  「不客——」

  手忽然被人從身後拉住了。

  她驀然轉身。

  一張帥氣的臉在身後,衝她笑著。

  白璐挑挑眉,「你誰啊?」

  他直起身,「哦,不好意思,認錯了。」

  「是麼。」

  他抱起手臂,自上而下地看著她。

  白璐挑釁似地說:「認錯還不走?」

  短了的髮梢讓他看起來精神極了。

  「這位學姐,我看你有點眼熟,咱倆是不是在哪見過?」

  白璐抿著唇,上下打量著男孩:

  「唔……這麼一說,我看你也有點熟悉呢。」

  男孩說:「既然這麼有緣,不如認識一下?」

  白璐矜持地偏了偏頭,似是在考慮,男孩大大方方地等著。

  半晌,白璐輕聲道:「好啊。」

  男孩張嘴之前,頓了頓。

  他們看著對方,體會到了無言的情話。

  我要先說一聲謝謝。

  因為有你的存在,當我回憶年少時光,必將笑如春華燦爛。

  過了很久,他才認認真真地說:「我叫許輝,許諾的許,光輝的輝。」

  你我一次又一次遇見,在一個又一個夏天。

  周圍人聲鼎沸,朝氣蓬勃。

  他自我介紹完,便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小手,輕聲道了句:「這次明明沒認錯的。」朝校園裡走。

  豔陽天,晴空如洗。

  走了一會,兩個人終於情不自禁笑出來——他們都想起了普陀山上那次牽手。

  久別的矜持,讓他們不好意思地將臉瞥向兩側,只能聽見對方的聲音,感受來自掌心的輕顫。

  雲飄揚,小鳥環繞四周湊熱鬧,嘰嘰喳喳地淺唱——

  你有溫良心一顆。

  你有心上人一個。

  比花嬌豔,比風纏綿,比天地更有緣。

  拉著手,慢慢的,他們的目光終於凝視到一起,笑容未變。

  鳥兒也飛得累了,枝頭落腳,停在他們初遇的季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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