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箜篌]一線仙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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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唯一可以殺他的人

　　安雲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她為什麼要抉擇？

　　說起來根本與她無關的事情，怎麼突然間就讓她這般為難呢？

　　這個時候，安雲真想說“我不做什麼長老行不行，就讓大家忘了這件事，我可以兩不相幫”的話來。可是，安雲知道這個時候已經晚了。

　　她聽了浮屠大劫的秘密，她知曉了逆轉重生的真相，無論如何她再也無法成為局外人，超脫的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她做不到，不知道的時候她可以假裝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但已經知曉的事情，要如何蒙蔽自己的心？

　　安雲無比糾結。

　　“安雲小友。”靜虛大師一眼看穿了她內心的抗拒與糾結，佛音輕啟：“那人已經不是秋施主了，切確的說，那人是浮屠大劫的載體，你莫非看不穿嗎？”

　　安雲知道，她明白秋暮離應該永遠也回不來了。要不然她根本不用糾結，她會拒絕什麼天道盟長老的名頭，她會盡可能的幫助秋暮離恢復過來。

　　就是因為她知道，所以她才會這般下不定決心。因為，萬一秋暮離還活著呢？萬一他的意識還能清醒過來呢？

　　“安雲小友！”靜虛大師一聲大喝，用上了佛門獅子吼。

　　鐘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

　　安雲一震，重重的閉上眼睛，許久點了點頭：“混沌飛梭有我的神識印記，無論在哪裡，我都能感應到。”

　　聞言，禪室中所有人都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實際上，混沌飛梭根本沒有走遠，就在白月國內。”安雲歎息道。

　　“轟”的一聲，禪室中立刻有七八個人驚的站起身來。其他人就算沒動，也立刻釋放神識尋找秋暮離的下落。

　　一屋子元嬰期老祖，再加上兩三個化神期大能，釋放的神識如同水一般蔓延而出，霎時便將整個白月國覆蓋，上至天空，下至地底，都被這群大能們用神識掃了一遍又一遍。

　　只是……

　　“哼，你這妖女竟敢欺騙吾等，果然與那妖孽坑瀣一氣。靜虛大師，如此妖女，休怪老夫不遵前言了。”路天勇神識掃了好幾遍，沒有找到秋暮離的下落，不由大怒駡道。

　　要知道他與其他人不同，其他人就算心頭不滿，至少還能暫時按捺住情緒。而路天勇的女兒路靈犀可是與秋暮離在一起，關心則亂，如何能壓得住火氣？

　　靜虛大師也十分疑惑，他的神識完全感應不到秋暮離的氣息。看了旁邊的青蓮居士一眼，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也沒有收穫。

　　靜虛大師與青蓮居士都是化神期境界，神識何等強大，連他兩人都沒有發現，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靜虛大師倒是不懷疑安雲說假話騙他們。

　　以他對安雲的瞭解，她要麼就不答，既然說了絕不會胡亂說話騙人。

　　“安雲小友，人在何處？”

　　安雲先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怒氣衝衝的路天勇，這才回道：“在白月國皇宮之中，其實我也沒有發現他的氣息，我只是說我感應到混沌飛梭就在白月國皇宮之中。”

　　這就說得通了。

　　上古修士的手段，豈是今人能夠輕易看透？

　　秋暮離修為只有元嬰初期，連小三九天劫都沒有度過，卻可以力敵青蓮居士的混沌青蓮，可以在眾多元嬰中後期老牌元嬰老祖圍攻中逃走，更是以紅蓮業火焚毀了葉天成的心神元神。

　　這樣的秋暮離，手段再怎麼神奇，也不足為奇。何況只是區區的隱匿氣息。

　　安雲不懂的是，他為什麼不逃。

　　難道是因為傷勢太重，只能就地修養嗎？

　　“哼！一派胡言，你們真的相信她的話？那妖孽重傷天成時，同樣被我和天成聯手重傷，堪稱垂死之身。換做其他人早就乘坐混沌飛梭遠離，怎麼敢逗留在白月國？”

　　路天勇看著安雲，眼神中滿是懷疑：“我看是這妖女存心欺騙我等，浪費我等時間精力，好幫助她那姘頭多點時間逃走，是也不是？”

　　“你要是再滿嘴噴糞，你信不信路靈犀再也回不來？”安雲淡淡的道。

　　“你敢！”路天勇火冒三丈，眼神簡直要噴出火來。

　　“你可以試試，有種再叫一聲妖女試試？”安雲依舊神情淡淡。

　　“你……”路天勇氣得全身打顫，但卻真的不敢再出言不遜。而他何時受過這樣的氣，心頭一股無名火起，只覺喉頭湧出一股腥味，竟被心火灼燒了肺腑。

　　龍陽猰貐一驚，連忙出手替他鎮壓心火。路天勇原本就被秋暮離的紅蓮業火傷了心肺，這一次又被怒火灼心，正是傷上加傷。以他元嬰後期的修為，竟然也壓不住。

　　“好、好、好。”路天勇死死的盯著安雲，一連說了三個好，重重的坐了下來，不再說話。

　　或者說，不敢再說話。他怎麼樣都無所謂，但女兒一定不能有事，至於這狂妄的妖女，日後總有算帳的時候。

　　安雲神情依舊淡淡，對路天勇眼中的怨恨視而不見。

　　路天勇對她恨還是不恨，她根本不在乎。

　　靜虛大師見路天勇終於消停了，便朝安雲點點頭：“既然……”

　　“我覺得你們最好不要去驚動他。”安雲突然開口打斷靜虛大師的話。

　　“……”靜虛大師倒並不以為杵，反而問道：“安雲小友有何想法？”

　　“我只是覺得，他既然沒有逃遠，暫時就不會逃。如果你們前去驚動他的話……哪裡畢竟是白月國國都，人口超過百萬，一旦動起手來，恐怕大師並不願意看到那樣的情形。”

　　靜虛大師雙手合十，低頭默念了一聲佛號。

　　的確，他們都是修道界的大能，隨便一道法術下去，毀城滅國等閒事爾。秋暮離的戰力有目共睹，逼得他使用紅蓮業火化作修羅火海，整個白月國的凡人恐怕十不留一。

　　安雲倒是想看看這些口口聲聲要拯救天下蒼生的高人們，究竟會不會不顧凡人的死活，執意誅殺秋暮離。

　　如果他們真選擇如此，她便可以理直氣壯的離開天道盟。不違本心，方為修真。

　　靜虛大師卻笑了：“我想安雲小友誤會了，我們本就沒打算去尋找秋施主，我們原本就是要說服你去的。”

　　“我？”安雲詫異：“為什麼？”

　　“他在等你。”靜虛大師看著她：“而你，是唯一可以殺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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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他在等你

　　他在等你！

　　你是唯一可以殺他的人！

　　這兩句話，鑽入安雲耳中，安雲頓時百感交集。

　　“安雲小友，難道你從來沒有覺得奇怪，他為什麼一直跟著你嗎？”靜虛大師問。

　　“你難道沒有覺得奇怪，他對你很不一樣嗎？或者，你對他也很不一般嗎？你的性情老衲也算了解，你何曾為了一個人，甘願與整個天道盟作對？”靜虛大師飽含深意的眼神落在安雲身上。

　　安雲沉默，她當然會覺得奇怪，但又似乎從來不奇怪。就像是早已經熟悉了一般，就像他本該對自己這般好，而自己原本就該那般信任他。

　　“因為他的前世是逍遙真君，而你的前世——是紫馨仙子啊！”

　　上古逍遙真君和紫馨仙子，一在北之冥，一在南之島，隔著天涯海角的兩個人，有一天在青冥大陸相遇，然後再也沒有分開。

　　上古傳言，逍遙紫馨，永不分離。

　　“所以，哪怕逍遙真君已然成為了浮屠大劫的載體，但他依然會跟著你，為你做任何事情。而同樣因為他是逍遙真君，他本就是為了拯救浮屠大劫而死，自然最不願意的便是成為浮屠大劫的載體，所以他不肯逃走，他在等著你去找他。”靜虛大師說道。

　　“也只有你在他身邊的時候，逍遙真君的人格才會稍稍覺醒，才能控制住載體內心破壞的慾望。秋施主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最正常的時候，因為不僅僅是秋施主本身的意志還在，冥冥之中還有一個意志在幫助他鎮壓紅蓮真君的意志。”

　　安雲想起秋暮離一直陪著自己，也的確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的意志最是清醒。他願意跟著她不肯走，她也說不清什麼原因，就由他跟著。

　　她連自己身懷三百餘枚黑色異果的事情，以及伏牛島的故事，都可以毫無隱瞞的告訴他。

　　她有時候也會奇怪，為什麼自己對他就是生不起懷疑呢？

　　或許會討厭，或許會生氣，但似乎從來沒有不待見。

　　……

　　安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聽完了靜虛大師的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了琉璃禪室，等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走出來曉禪宗了。

　　前面是神秀替她引路，見她停下，也駐足回望著她。

　　“神秀師兄。”安雲幽幽的歎息一聲。

　　“阿彌陀佛，您現在已經貴為天道盟決策堂長老，再叫小僧師兄，不太合適。”神秀微笑道。

　　安雲搖搖頭，苦笑一聲：“給我長老的位置，就是為了讓我去殺秋暮離嗎？”

　　神秀聞言收起臉上的笑意，正色道：“安雲師妹，你的說法請恕小僧不敢認同。”

　　“小僧不知道琉璃禪室中師尊對你說過什麼，但我相信師尊的為人，他絕不會為了挽救蒼生，便要犧牲秋師弟的性命。如果可以，他犧牲的永遠會是自己。”

　　“小僧也不知道為什麼天道盟決策堂要你殺秋師弟，但是，現在的秋師弟，還是原來的秋師弟嗎？”神秀神情嚴肅的問道。

　　安雲想說什麼，最終搖了搖頭。

　　神秀歎息一聲，低頭口宣佛號：“安雲師妹，小僧便送你到此。安雲師妹，師尊讓小僧轉告你，出了這道門，從此你便是自由身，沒有任何人會尋找你，強迫你做任何事。無論怎麼做，一切都由你來做決定。萬物蒼生，存乎一心。”

　　安雲眼神複雜，許久之後才對神秀說道：“神秀師兄，請替我轉告靜虛大師，就說安雲多謝大師了。”

　　“安雲長老慢走，小僧告退。”神秀停步，目送安雲離去。

　　安雲暈暈乎乎的離開了曉禪宗，一路卻是往西而行。

　　蒼梧洲在最東方，往西是青冥大陸，而青冥大陸過後，是臨海州。

　　她並沒有前往白月國的都城，並沒有卻尋找秋暮離。

　　曉禪宗最高的鐘樓上，靜虛大師遙望著禦劍而去的安雲，臉上卻露出一絲微笑。

　　旁邊的青蓮居士十分不解，好奇道：“老友，安雲禦劍離去，你怎麼反而笑了出來？”

　　“盟主，安雲小友的性情剛烈，卻是外剛內柔。她如果徑直前往白月國，老衲反而會勸盟主重新制定圍剿秋暮離的計畫。但她反向而行，卻沒有收回混沌飛梭，老衲便知道安雲小友已經接受了任務。她會去的，只是需要時間冷靜罷了。”

　　“時間？”青蓮居士皺起了眉頭，“我們最重要的就是時間，要知道逆轉重生之人一旦覺醒，就等於浮屠大劫隨時便會降臨，拖得越久，災禍越重啊。”

　　“不用擔心，我們的時間並沒有那麼緊張。要知道，這次覺醒的那人是逍遙真君啊。北冥逍遙，從不認輸，他豈會願意自己成為浮屠大劫的載體？否則，他為何一直跟在安雲身邊，哪怕暴露了，卻仍舊留在白月國內不肯遠走呢？”靜虛大師倒是充滿了信心。

　　青蓮居士長歎一聲：“但願你是對的，否則的話，不惜一切代價，我也要誅殺秋暮離。”

　　“如果可以，老衲也願意選擇最穩妥的做法。但是老友啊，秋暮離已經覺醒，只要他願意，他的修為可以每日遞增。最可怕的是，他體內蘊含了浮屠大劫的破滅法則，戰鬥力和破壞力不可估量。葉天成的傷與其說是被紅蓮業火灼傷，不如說是傷在破滅法則之下。”

　　“萬物破滅，天地難救。我當初很看好葉天成，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青蓮居士長長的歎了口氣，神情有些鬱鬱

　　天道盟十七位長老，其中常年待在天道盟總部的不到五人，其他人基本上十年也難見一面。這並沒有什麼，修士本就是以修真為主，尤其是元嬰期境界以上的修士，早已脫離凡人的情感，更是不怎麼理會俗務。

　　可這樣一來，天道盟這麼多事情，可就沒有人來做了。

　　葉天成很好，至少他的權力慾望很重。權力慾望重就表示願意做事，願意管事，天道盟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領導人。

　　可惜啊……

　　“有什麼好可惜的？”靜虛大師笑道：“不是出現了一個更好的替代者嗎？葉天成到底私心太重，坐上盟主的位置，對修道界來說未必是福。”

　　青蓮居士大吃一驚，指著靜虛大師的手顫抖不停，不敢相信耳中聽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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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逍遙紫馨

　　“你、你是說、你說她……這怎麼可以？”青蓮居士目瞪口呆，吃驚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有何不可？”靜虛大師反問。

　　青蓮居士一愣，有何不可？

　　這當然不可，大大的不可。至於為什麼不可……

　　是啊，為什麼呢？

　　因為安雲的身份嗎？既然連天道盟決策堂長老都做得，成為盟主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合資格。

　　因為修為實力？

　　一招破了龍陽猰貐的九龍封天，又一招逼退南離一心，實力修為都是佼佼者。

　　更重要的是，安雲很年輕，年輕的太過分了。現在已經踏入元嬰境界，以後會成長到何種地步？

　　所有用修為實力來限定她的資格，真是太不合適了。

　　青蓮居士心念電轉，最後，拒接的理由還沒有說出口，自己都已經否定了。

　　“可是……我總覺得不合適。”青蓮居士只好說道。

　　靜虛大師淡笑道：“沒有什麼合不合適的，說起來，當年你成為盟主時，不也是所有人都覺得不合適嗎？”

　　青蓮居士聞言摸了摸鼻子，不由想起初繼任天道盟盟主時的年月。

　　那時候的他被稱之為修道界萬年來最無可救藥的修士，風評差到沒朋友。誰也不知道上任盟主為什麼要傳位於他，不僅決策堂眾人反對，就連妖聖堂和魔道五魁首也派代表前來表示不認可。

　　當然也有支持的，有且就有那麼一位，自然就是靜虛大師。

　　事實證明當年最不可救藥的修士陳青蓮，其實也可以做的很好。

　　“你這麼看好她？到底為什麼？”

　　靜虛大師歎息道：“因為她是一個護短的人，只要責任壓在她身上，哪怕她再抗拒，也會不自覺的承擔下來。”

　　“比如，青衣十三樓。”靜虛大師直接給出了實證。

　　青蓮居士咧嘴，那個破落戶般的小門派，還真讓她做大了。

　　“如果她能解決這件事的話……再說吧。”青蓮居士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

　　靜虛大師笑而不語，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

　　安雲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周身的靈力完全收斂起來，看上去就如同一個離家出走的富家小姐孤身走在路上。

　　這樣獨身美麗的女子走在路上，當然十分危險。

　　因此，安雲短短不過兩個時辰，已經放倒了三批起了不軌之心的流氓。

　　終於，在她第四次放倒了攔住她的流氓後，她提起最後一個還沒有昏過去的小混混，目光幽幽的盯著他：“為什麼欺負我？”

　　“……”

　　小流氓欲哭無淚，誰欺負誰啊？

　　“為什麼都要逼我？”

　　“饒命，姑奶奶我錯了？”小流氓真的哭了。

　　“我又沒招誰惹誰，你們怎麼都要欺負我？”安雲不理，繼續問。

　　“再也不敢了，姑奶奶您高抬貴手……”

　　“我要怎麼做你們才高興，為什麼非要逼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小流氓：我看你揍起人來沒有半點不願意的意思啊……

　　“我也是會生氣的，我生氣起來很可怕的，你知不知道？”

　　小流氓雙膝一軟，直接跪了：“知道知道，小的知道。”

　　為什麼就他沒有昏過去？

　　“哼！”安雲冷哼一聲，一甩手，小流氓飛出去了，如願以償的昏了過去。

　　打發了流氓，安雲繼續漫無目的的亂走，而幹掉了四波流氓之後，終於沒有再遇到什麼糟心事。

　　但安雲又皺起了眉頭。

　　她看到前面有一個茶舍，店名叫做禪心茶舍，莫名眼熟，似乎她來過。

　　安雲的確來過，幾天前她還與秋暮離坐在這間茶舍喝茶。只是現在她孤零零一個人，而秋暮離不知所蹤。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走回來了，她明明是向著西方走的。

　　“來了？”

　　頭上忽然傳下來一個聲音，清清淡淡，卻滿含笑意。

　　安雲抬頭，熟悉的眼，熟悉的臉。

　　是秋暮離，他望著她微笑，像是等了她千年萬年，卻沒有絲毫不耐煩。

　　安雲低頭，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微微一笑，抬腳走進了茶舍，上了二樓。

　　還是原來的位置，二樓臨窗，桌上早已替她斟好了茶。

　　“紫馨，好久不見。”秋暮離笑容溫暖，眉目風流。

　　安雲一愣，片刻後笑顏如花，“好久不見，逍遙。”

　　“其實也沒有多久，我就是一會兒看不到你，就覺得隔了很久很久一般，讓人心焦。”秋暮離摸了摸鼻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安雲垂下眼簾，臉上帶著一絲嬌羞：“不用心焦，總會看到的。”

　　“是啊，看到你之後，就不心焦了。”

　　“對了，你放在我這裡的東西，還給你。”秋暮離從身上摸出混沌飛梭，遞了過去。

　　安雲接過，悵然道：“其實……也可以不用那麼快還的。”

　　秋暮離一笑：“我想著你可能要用。”

　　他指了指她面前的茶杯，示意道：“嘗嘗，你最愛喝的君山雪，我找了好久，原本以為找不到的，最後卻在白月國皇宮寶庫中找到一點。”

　　安雲低頭看向茶杯，淡淡的青色茶水，漂浮起絲絲白色的霧氣，如同隱在雲層中的君山上的雪一般。

　　“果然是君山雪，難為你還記得。”

　　“你喜歡的東西，我一直都記得。”秋暮離邀功般說道。

　　安雲喝了一口，只覺口齒生香，一股暖暖的氣流經由尾部蔓延向四肢，如同飄飄欲仙般舒爽。

　　秋暮離笑看著她，一時沒話。

　　過了一會兒，秋暮離說道：“陪我走走吧，我們好久沒來白月城了，不知道變了沒有。”

　　安雲放下茶杯，點頭：“好。”

　　兩人出了茶舍，在繁華的白月城，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緩緩的走著。

　　一路上，兩人沒有目的，邊走邊看，有時候甚至會停下來看街頭捏泥人的手藝，有時候也會買點什麼特色小吃嘗嘗，期間偶爾說說話，或者不說話。

　　但安雲知道秋暮離心情很不錯，因為他全程帶著笑意。

　　兩人修為深厚，逛了一天也不覺得累，吃了點東西後，也不歇息，繼續逛起了白月城夜市。

　　“那時候白月城可沒現在大，晚上也有宵禁的。”秋暮離說道：“不過，現在人更多了，也更好看了。”

　　“嗯。”安雲點頭。

　　“那麼，我們當初做的事，也不算沒有意義，是嗎？”秋暮離轉頭，笑著問道。

　　安雲忽然覺得胸悶，喉嚨有些癢癢，聲音都有些沙啞：“再沒有比你做的事，更有意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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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那樣的你

    秋暮離微微一笑，嘴唇勾起的幅度十分柔和，給人十分溫柔的感覺。

    不同於原來的秋暮離，那時的秋暮離即便笑容一眼，也能讓人看出他笑容裡的探究。

    更不同於紅蓮真君，那永遠陰沉暴戾的笑容，只會讓人心寒。

    安雲不知為什麼，見到這個自稱逍遙的秋暮離，總有一種心疼的感覺。

    在他身邊，也最讓安雲感到自在。

    這樣一個男子，沒有絲毫棱角，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溫暖如光。

    大抵上古君子之風便是如此了吧？

    安雲感覺到一股股似乎不屬於自己的情緒充斥在心間，那樣的心疼，那樣的摯愛。

    紫馨，你當年一定很愛很愛他吧？

    所以才會隨他浪跡天涯，所以才會生死不離？

    一滴淚從安雲眼中滑落，流過臉頰，劃過嘴唇，卻沒有滴落在地。

    秋暮離的手接住了安雲的淚，歎息：“怎麼又哭了？”

    安雲只覺心疼的厲害，忍不住用手捂著，哽咽著說：“疼。”

    秋暮離神情慌亂，想要用手替她捂住胸口，卻又覺得不妥，半途中止住，急的連連說道：“怎麼又疼了？怎麼又疼了？”

    是啊，安雲也不知道怎麼會心疼的那麼厲害，她明明沒有這個毛病。

    還有，她為什麼會流淚？

    她前世連親人全都死了也沒有流過淚，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難受的不行，可就是哭不出來。

    只是面對這個熟悉卻又異常陌生的溫柔男子，她就忍不住哭的一塌糊塗。

    她願意在他面前軟弱，或者說，紫馨願意在他面前軟弱。

    “不哭不哭。”秋暮離手忙腳亂的安慰著，用袖子替她抹淚。

    安雲強行將一切奇怪的情緒壓力下去，自己擦乾了眼淚，抬頭笑道：“大概是看到你，真好。”

    秋暮離一愣，莞爾一笑。

    是啊，真好。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一直這麼好。

    陪你看臨海閣的滔滔江水，陪你看北冥州的皚皚白雪，陪你看白月國的月滿西樓，陪你看南疆的參天古木。

    願歲月染白你我的長，願時光溫暖你我的心扉。

    願看你睫毛上的彩虹，願聽你歡喜時的輕唱。

    願為你撫平眉宇間的惆悵，願為你搜尋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

    ……

    “會好的。”他突然說道。

    安雲抬頭看他，眼神不解。

    “我說會好的，我能夠感受到法則的力量越來越弱，經歷了數萬年的輪回，大道法則不停的被輪回法則抵消沖散。”

    秋暮離說：“大道法則也有等級之分，高等級的法則碾壓低等級的法則，但同等級的法則對抗，結果只有兩種，要麼相互融合，要麼互相抵消。”

    安雲心頭猛地一跳：“所以，浮屠大劫會消失對嗎？”

    秋暮離笑道：“當然，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他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麼？”

    “剛才說過，同等級的法則會互相抵消。浮屠大劫是破滅法則，萬物輪回是生滅法則，兩者相互抵消的話……”

    安雲念頭一轉，顫聲道：“浮屠大劫被抵消的同時，輪回法則也將不復存在，對嗎？”

    秋暮離幽幽的歎息一聲，“這片天地的法則已經越來越混亂了，靈氣相比我們那時，已經稀薄的快要消失了。”

    “或許在萬年以後，這片天地會進入真正的末法時代，再也沒有靈氣供修士吸收，世上再無修士了。”

    末法時代！

    安雲聽到這震撼人心的說辭，卻似乎並不感到十分驚訝。因為這幾千年來，修道界早已經有許多大能推算出萬年或者幾萬年之後，青冥越衡天會進入末法時代。那個時候再也沒有修士和凡人之分，人人都只有一個稱呼：人。

    “這樣其實也很好，不是嗎？”安雲說道。

    “嗯。”秋暮離點點頭：“我總認為浮屠大劫啟動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為修士的存在。他們無止盡的吸取天地靈氣，貪婪的佔有天地資源。對青冥越衡天來說，修士是這個世界的害群之馬，當修士們的貪婪過了天道的容忍之後，便會啟動浮屠大劫。”

    安雲聞言一愣，轉念一想，或許真是這樣呢。

    乾元子猜測啟動浮屠大劫的條件是世界的力量，而世界的力量取決於修士的力量，修士的力量過一定階段後，便會啟動浮屠大劫。

    這個猜測和秋暮離，不，逍遙真君的猜測何其相似。

    不過，安雲更願意相信逍遙真君的看法。修士是癬疥之疾時，天道不予理會。修士成為毒瘤之時，天道便降下大道法則，將修士一網打盡。

    哪怕世界成了廢墟也好，哪怕天崩地裂也好，天道自有辦法在廢墟中重建。

    “無論怎樣都好，有沒有修士都好，只要你在，一切都好。”秋暮離看著安雲，眼神溫柔。

    “我所要守護的世界，原本就是為了守護你。只要你還在這世界上，我便會永遠守護著這個世界。”

    安雲霎時淚如雨下，她控制不住自己，無論她怎麼壓抑，那不屬於她的情感如浪潮般將她淹沒。她忽然覺得很困，眼睛仿佛山一般沉重。

    安雲知道，是她靈魂深處紫馨的人格在覺醒，往常異常溫和的紫馨，這一次卻十分的執著，她想要出來，想要親眼看看，親手摸摸面前的男人。

    那個說守護世界，是因為她在這個世界的男人。那樣深沉的愛，那樣不顧一切的好。

    好吧，就讓你如願一次吧。

    安雲閉上了眼睛，這一次就由她吧，雖然安雲明明還有能力壓制著那不屬於自己的人格。紫霄雷霆劍氣一出，專克陰魂靈體，更何況只是區區殘存的意識？

    但安雲收斂了紫霄雷霆劍氣，將它壓制在紫白二色彩虹下動彈不得。冷靜理智如她，終究不是鐵石心腸。

    秋暮離眼睛一亮，然後溫和的笑了，對著安雲輕聲道：“謝謝。”

    安雲失去意識前，眼前仿佛見到一個紫衣飄飄的女子撲進了秋暮離的懷裡，耳邊聽到她長長的歎息：“逍遙，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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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他便是佛

    安雲醒過來時，正是朝陽初升之時。

    站在白月國最高月華山巔，俯瞰腳下的芸芸眾生。而那人，靜靜的躺在她的懷中。

    安雲一驚，她感受不到懷中人的氣息。應該說，懷中人沒有絲毫生命氣息。

    “秋暮離，秋暮離……”她搖著他，聲音不大，卻不停。

    但秋暮離終究沒有回應她，只是嘴角噙著滿足的微笑，緊緊閉著的睫毛上沾染了些許風霜。

    安雲愣愣的坐在地上，秋暮離的身體依然還帶著柔軟的溫度，但她卻知道，秋暮離永遠也不會再睜開雙眼。

    昨夜，逍遙和紫馨應該在這山巔之上，看了一夜的月華如水。

    突然，她的眼神落在他腰間的靈獸袋上。靈獸袋不停的震動，很明顯是因為裡面的靈獸開始瘋狂的撞擊靈獸袋的緣故。

    安雲取下靈獸袋，靈獸袋的靈力印記已經隨著秋暮離的逝去而消失。

    安雲打開靈獸袋，紅色的六尾狐從靈獸袋中跳了出來，一眼便見到她懷中安息的秋暮離。

    “嗚嗚……”

    紅靈跳到秋暮離身上，爪子不停的刨秋暮離的臉，狐眼中滴出了兩滴淚水，哀叫不已。

    安雲歎息一聲，伸出手摸了摸紅靈的頭。

    “以後你就跟著我吧，我不知道他對你有多重要，但我會對你一樣的好。”

    “吱吱。”

    紅靈出一聲銳利的尖叫，躲開安雲手指的同時轉頭咬了安雲一口，跳到一旁，看向安雲的眼神既戒備又憤怒。

    “……”安雲的手指看似如春蔥般柔嫩，但好歹是元嬰期的大能，紅靈哪裡咬的破？

    不過安雲卻是懂紅靈的意思了，它不願意跟著她，甚至不喜歡她。或許在它看來，秋暮離的死是因為她的緣故。

    事實已經不重要了，哪怕秋暮離已經解開了紅靈的契約，但紅靈依舊不肯認第二個人做主人。

    “既然如此，你自便吧。”安雲看了紅靈一眼，說道。

    紅靈“嗚嗚”哭泣了兩聲，回頭再次看了秋暮離一眼，四蹄翻飛，化作一道紅光消失在安雲眼前。

    安雲在月華山巔待了很久，直到豔陽高照之時，她站起身來，心念一動，明肌雪出現在手中。

    安雲一劍插在地上，地面上裂出一條極大的裂縫，縫隙深不可測。

    抱起秋暮離，安雲腳下一動躍入裂縫之中，在裂縫最深處，明肌雪飛快舞動，片刻便建起了一座大小約莫十丈的冰室。

    在冰室正中有一座冰台，是明肌雪一顆冰針所化，可保千年萬年，冰室永存。

    秋暮離安靜的躺在冰臺上，自然也可以永存。

    安雲在冰室中靜默許久，終於騰身而出，雙手重重的按在地上，裂縫緩緩的閉合。

    曉禪宗外，香煙繚繞，鐘聲陣陣。

    安雲站在曉禪宗外，抬頭看著曉禪宗正中那座半閉目的大佛。

    佛像面容慈悲，半閉的眼中仿佛看到了眾生之苦。

    靜虛大師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邊，陪著她一起看著佛像。

    “阿彌陀佛能度眾生嗎？”安雲突然問道。

    “阿彌陀佛曾許下大願：願建西方淨土，廣度無邊眾生。”靜虛大師合十說道。

    安雲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有沒有阿彌陀佛，但是我知道，的確有人如此這般做了。”

    “阿彌陀佛！”

    安雲伸手，一把小小紅蓮法劍安靜的躺在她的手心，宛如一朵燃燒的紅蓮。

    靜虛大師雪白的長眉微微一動，“這是……”

    “你們不用擔心了，也不要再找他，他……永眠了。”

    “阿彌陀佛。”靜虛大師低頭輕念佛號，聲音卻同時在曉禪宗所有禪宗弟子耳邊響起。於是整個曉禪宗突然一靜，隨後鎮山鐘開始響起，一聲一聲，足足一百零八聲。

    傳說，佛祖圓寂時，寺鐘才會敲響一百零八聲。

    無數誦經聲伴隨著鐘聲響起，是禪宗的度經，直到安雲離開，鐘聲佛聲依舊未停。

    安雲沒有聽完曉禪宗舉寺念誦的度經，在她心中，無論是秋暮離還是逍遙真君，何須禪宗來度。

    明明他才是真正的佛祖，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替他度，也沒有人可以去打擾他安眠。

    安雲駕馭混沌飛梭一路向西，這一次再沒有在路上逗留，也沒有任何離奇的力量指引她回到蒼梧洲。

    這一片傷心地，安雲今生不打算再來，也許死的時候，她會再次回來，回來陪他看一場盛世繁華，陪他在月華山巔看一夜月華如霜。

    回到青衣十三樓的駐地，安雲將自己關進了房中閉了死關，誰也不見，也沒說什麼時候出關。就連乾元子前來，也被清風和明月客氣的請回了。

    乾元子皺了皺眉頭，掐指算了算，不知道算出了什麼，半晌後默默的回去了。

    三月之後，乾元子再次前來，身邊還跟著青蓮居士。安雲閉關的石室打開了一道門放他們進入。乾元子和青蓮居士進去後，見到安雲時嚇了一跳，只見滿頭青絲盡雪，神色枯萎至極。

    “你……沒事吧？”乾元子猶豫了片刻後問道。

    安雲搖搖頭示意沒事：“還沒多謝前輩援手之恩，以及願意等安雲三月時間。”

    乾元子擺手示意無事。

    安雲想了想，將守門人的天道盟劍令遞了上來，猶豫了一下說道：“前輩，你的決定還沒有變嗎？”

    乾元子笑道：“浮屠大劫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了，倒是我小看上古修士了。不過我的決定依舊沒變，這片天地其實已經容不下我了，我決定和青蓮居士一起前往幽冥修羅界，可能還有幾位老朋友同行。我欽佩上古修士，自然也不願輸給他們，他們犧牲自我保這方天地存在，我就替這方天地眾生探路吧。”

    “前方兇險，還望前輩小心。”

    “我輩修士，何懼艱險？此去幽冥，我已經做好了覺悟，無論成與不成，到底能給這方天地的修士們探索出一條後路。”

    安雲起身行了大禮，將手中的守門人劍令雙手送上：“安雲恭送兩位前輩，祝願兩位前輩得逞所願。”

    乾元子哈哈一笑，接過劍令後轉身就走，只留下一串長笑。

    青蓮居士並沒有馬上隨他離開，深深的看了安雲一眼，朝她扔出一物，追著乾元子走了。

    “安雲，此物由你保管，望你善待之。”

    安雲低頭看著手裡的東西，卻是一方小小的劍鞘，不知材質所制，靈力逼人，上書三個大字：“天道盟。”

    天道盟決策堂長老每人都有一枚長劍形狀的劍令，代表長老身份，唯有盟主手中一枚劍鞘，意味著可以掌管所有長劍。

    青蓮居士，最終仍舊將盟主之位傳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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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最終

　　手中握著代表天道盟盟主地位的劍鞘令，安雲沒有絲毫欣喜得意。

　　這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她求道之心始於長生，此刻依舊是長生。

　　只是在求道的行程中，遇到一個又一個的人，結下一段又一段的緣，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齣又一齣的煙火。

　　所以，她的求道之心雖然不變，卻是希望能在求長生的路上，能有人陪在身邊，至少不那麼寂寞不是嗎？

　　前世一夜之間，親人盡皆身死，她僥倖逃得性命，悲傷之餘深感生命脆弱，於是走上求道之路。

　　遇到葉天成，她以為可以依靠，相扶相攜走的不那麼辛苦。誰知，她遭遇了最刻骨銘心的背叛。

　　重生回來，她閉上了心扉，不對任何人敞開。卻仍舊有那麼一個人，在她人生中穿插來回，執著的在她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最後依舊離她而去。

　　安雲忍不住會想，或許她修道時發下的大願以及堅持的道心，在最開始便是錯的。

　　長生，長生啊！

　　那本就是最孤獨的一條路啊！

　　“盟主。”

　　安雲回過神，偏頭看著來人。

　　清風垂手稟道：“夜帝發來飛劍傳書，南疆獨犀族長之子一夜之間將獨犀一族誅殺殆盡，全族無一活口。妖聖堂已經下發了誅殺令。然而窮搜南疆百萬大山，竟然找不到他的下落。夜帝懷疑此人已經潛入了青冥大陸，請求天道盟協助捉拿。”

　　安雲皺眉：“又是覺醒者？”

　　“雖沒確認，夜帝推測十有八九便是了。”

　　“獨犀一族也算是妖族強族，居然一夜之間就被滅族。妖聖堂高手如雲，卻連對方的下落都找不到，所以屬下也認可夜帝的推測。”

　　“那人什麼來頭？”

　　“獨犀一族少族長，三月前還是七階妖獸修為，連化形境界都做不到。但短短三月，修為與日俱增，屠殺獨犀一族前，修為已經超過了獨犀一族族長。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夜間殺光了獨犀族，現在又在何方。”清風回道。

　　安雲皺著眉頭，自她接任天道盟盟主以來，這已經是第三次出現覺醒者了。

　　“讓孫淩雲去吧。”安雲說，想了想補充道：“少羽也去，著令兩人找到對方下落後，通知妖聖堂來處理。”

　　清風抿了抿嘴，忍不住道：“這一來一回，怕是太耽誤時間，萬一對方派跑了……”

　　“所以我才讓少羽和淩雲一起去，淩雲同時修行法陣和陣法，至少困住對方不成問題。少羽天涯明月劍已然大成，最擅攻堅，兩人相輔相成，應該能夠拖住對方足夠的時間，等待妖聖堂前來。”

　　清風點頭。

　　他知道安雲這般安排是避免犧牲天道盟修士，畢竟前兩次誅殺覺醒者時，代價極大。

　　“妖族的人，就讓妖族自己處理，總不能讓我們天道盟犧牲人命，替他們掃除垃圾吧。”

　　囑咐清風之後，安雲回到了閉關的石室之中，開始煉製靈根潛質丹。

　　若說做天道盟盟主有什麼好處，最大的好處便是全天下的資源她都有辦法弄到手。

　　原本煉製靈根潛質丹所需的三大主藥，除了幽心蘭之外，安雲又去了一趟流雲宗，如願以償得到了海上花。

　　最後一味斷魂草，卻是靜虛大師這些年游走天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來，然後轉送給了安雲。

　　安雲有寶月琉璃瓶，可以加速靈藥靈草的生長，又有大量靈石消耗，很快培植出靈根潛質丹。

　　不過靈根潛質丹成丹率太低，安雲費盡心血也才煉出了兩枚。

　　三個時辰後，石室上方的天空中陣陣雷雲聚集，三色雷電彼此纏繞聚勢，隨時便會降下滅世雷霆。

　　安雲心下一喜，三色丹雷劫出現，看來這一次丹爐中的藥材沒有白費。

　　果然，爐蓋打開的一瞬間，三色丹雷落下，正正劈在飛出的一枚金黃色丹藥。金色丹藥吸收了三色丹雷中的雷霆屬性，越發凝練幽香。

　　安雲出手限制住丹藥，任由丹藥最後被丹雷煉製，等到三色丹雷劫散去，靈根潛質丹乃成。

　　安雲告知明月自己閉關之後，便將三枚靈根潛質丹服下，然後運起歸墟心法，元神和意識陷入了一片虛空之中。

　　閉關出來之時，方才得知自己已經閉關三十年，而安雲卻只覺得過去了一瞬。

　　三枚靈根潛質丹化作了三點冰靈根，至此，安雲的雙靈根潛質達成平衡，都是49點。而靈根潛質平衡之後，安雲明顯感覺到停留在元嬰九層的歸墟心法直接進入了大圓滿境界，隨時可以衝擊化神境界。

　　她原本還有些擔心自己靈魂深處有另一個意識的存在，但這些年來紫馨仙子的意識從來沒有浮現過。直到閉關十年之時，安雲心裡有所明悟，紫馨仙子的意識應該是隨著逍遙去了。

　　安雲心念一動，混沌飛梭“咻”的出現，載著安雲瞬間穿梭進虛空之中，片刻後出現在蒼梧洲聽香水榭高空。聽香水榭沒有任何人發現安雲的到來，安雲也不出去，神識一掃，便看到一間精美的房間內，路靈犀端著藥碗，正小心的喂葉天成喝藥。而本來應該昏迷的葉天成，現在卻睜著眼睛，溫柔的看著給自己喂藥的女子。

　　“你說你是我的妻子，你要怎麼證明？”他說。

　　“我本來就是你的妻子，要什麼證明？”路靈犀哭笑不得，但看得出她原本死灰一般的眼中卻重現出生機。

　　“可是，我記不得了啊。”

　　“記不得沒關係，你只記住我就好。”

　　“這樣啊……好吧。”

　　“嗯，乖，吃藥。”

　　安雲看了許久，忽然笑了笑，對著聽香水榭荷塘說道：“看什麼看？我就看看，不動手。”

　　“……”

　　荷塘深處，路天勇萬般滋味，難以言說。

　　混沌飛梭再一次鑽入虛空，路天勇耳邊只聽到安雲的留下的一句話：“不過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再一次破開虛空，卻是在伏牛島上空。

　　安雲低頭一看，整個伏牛島被分成了涇渭分明的數十塊。每一塊都表明了門派標誌，其中最大的一塊便是青衣十三樓，遠遠的都能聽到卓不凡訓人的咆哮聲。

　　三十年閉關，伏牛島早已經被修道界十大門派，魔道十大聖地，已經南疆十大妖族佔據，目的自然是為了幽冥古樹根下的黑色異果。中間難免有爭奪廝殺，好在都控制在小範圍內，大體保持著和平共處。

　　安雲的視線落在伏牛島正中的遠古封印上，乾元子和青蓮居士等人已經離開青冥越衡天五十年了，也不知道在幽冥修羅界到底怎麼樣了。不過應該還活著，至少供奉在天道盟決策堂的魂燈沒有熄滅。

　　混沌飛梭帶著安雲再次離開，去了臨海州，看了蓬勃發展的青衣十三樓。又去了青冥大陸，見到齊昊正和他的師姐糾纏不清。齊昊口口聲聲嚷著要去找媳婦兒，他的師姐則哭哭啼啼的不讓。

　　安雲微微一笑，當初那個小男孩兒，也長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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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猶記當時年少——緣字訣

    在最早時期，人類沒有文字，記事都是靠繩子打結。

    太古時期百族降臨，不僅讓人類見識到了鬼神的力量，同時也見識到了各族的文字。

    人類開始學著修真，掌握各種各樣難以言喻的神秘力量。有朝一日，人類終於強大到足以對抗一直奴役自己的百族，甚至能將他們驅逐出青冥越衡天。

    但是人類依然沒有文字。

    在那個聖人輩出的年代，有一位人類聖人名為倉頡。他發下大願，要創造出屬於人類的文字。

    其中有一個字，叫做：緣。

    左邊絞絲旁，意思是絲繩。右邊是彖，指的是動物。

    動物之間的交集，源於一根將它們捆縛在一起的絲繩。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便是生也一起，死也一起，是為“緣”。

    滄海認識的第一個就是“緣”。

    他不知道姐姐為什麼要從“緣”開始教他識字，還給他說了這麼一通解釋。

    哦，對了，姐姐指的是他的師父，就是把他撿回來的那個女人。

    這女人很沒道理也很邪門，他第一次叫她師父，就莫名其妙的被天上落下來的鳥屎砸了一身。

    第二次叫她師父，他忽然摔斷了腿。

    第三次叫她師父，他拉肚子足足三個月。

    第四次……哦，第四次滄海突然開竅，叫她姐姐，於是春暖花開，萬里陽光。

    以後，滄海就只叫她姐姐了。

    晴嵐撿回滄海，源於一次偶然。

    那時候凡間三年大旱，田裡顆粒無收，凡間餓殍滿地，農戶十不存一。

    滄海作為一個小乞丐，當然是因為全家都餓死了，只剩他時不時的掏點樹皮草根充饑，小小的人兒跟著流民們逃難，居然沒有餓死。

    不過離死也差不多了。

    偏偏這個時候，一齣暴力行為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

    一個白衣似雪如天仙般的美麗女子正在痛毆二十來個成年男人。

    那些男人不停的哀嚎，個個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饒。

    但那女子毫不手軟，拳拳到肉，腳腳帶血，看的小小的滄海膽寒不已。

    心道：餓死的老和尚說的果然不錯，女人都是老虎，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兇殘，千萬不要招惹女人。

    看到眼前這一幕，滄海深以為然。大師就是大師，果然看的通透。

    等到所有的男人都被那仙子般女子打暈後……與其說是打暈，滄海覺得更可能是痛暈的。

    那女子發現了滄海，一雙剪水秋瞳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仿佛十分好奇。

    滄海沒來由的縮了縮身子，以為自己也要被打，自己身板這麼小，餓的都沒有力氣了，哪裡是這漂亮女老虎的對手？

    該不會三拳兩腿就把自己打死了吧？

    “你、你、你打人是不對的。”膽戰心驚的滄海如是說道。

    那女子走過來，蹲在他面前，食指抬起他的下巴，傲然道：“怎麼不對？”

    姿勢霸氣的一塌糊塗。

    “你打別人，別人會疼。就像別人打你，你也會疼一樣。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所以，你打人不對。”

    滄海心裡著急，腦子裡忽然閃過上個月一起逃難的書生經常掛在口中的那句話。

    “孔仲尼？”

    那女子“哈”的一聲冷笑，對他說：“你知道那老小子為什麼會說這句話嗎？”

    滄海眼前一亮，只覺這女子笑的真好看，仿佛百花盛開一般，他沒來由的臉一紅。

    “那老小子經常被我揍，所以才會說這句話，知道了嗎？”那女子滿臉得意，忽又皺了皺眉：“可惜他死了，骨頭都化成渣了，不然我就再去揍他一頓。”

    好兇殘！

    滄海覺得這女子實在兇殘的可怕，看來自己今兒難逃一揍。但少年人輸人不輸陣，打不過至少得留下一句發狠的話：“你今日揍別人，總有一天也會被人揍。”

    那女子撇撇嘴，不可思議般說道：“怎麼可能，沒人打得過我。”

    滄海看了看躺了一地的成年男子，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這麼兇殘的女子，應該沒人打得過。

    他眼珠兒一轉，又說：“現在是沒人打得過你，但你要是生病了呢，要是肚子餓了呢，要是老了呢，到時候就打得過你了。”

    那女子聞言一愣，低頭思考了好一會兒，又抬頭盯著滄海看，把滄海嚇得小心肝亂跳。

    “說的也是，我仇家那麼多，萬一哪天我不方便，別人偏偏來尋仇如何是好？”她自言自語了一番，神情很是苦惱，半晌後眼睛一亮：“有了，我可以收個徒弟，教他打架，我不方便的時候，就讓他幫我打人，這樣豈不是很好？”

    滄海很想說不好，打人是不對的，但沒敢說。

    那女子突然“咦”了一聲，將滄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眼神越來越亮。

    滄海在她赤果果的打量下有些自慚形穢，悄悄將烏黑的腳掌藏在破衣服下。

    “你這小子倒是難得的天靈根，不錯不錯，就你了。我教你打架，以後別人揍我的時候，你幫我揍他。我揍別人的時候，你也幫我揍他，知道了嗎？”

    滄海剛想搖頭，他寧願落在饑餓的老虎手裡，也不願意落在這神仙般的女子手裡。

    畢竟老虎可沒她那麼兇殘。

    “要是你不同意，我就揍你。”女子慢悠悠的補充了一句。

    “好。”滄海飛快的點了點頭。

    於是，滄海終於不是小乞丐了，他成了修士。

    因為遇到了那女子，他從凡人到仙人，一步登天。

    對了，那女子告訴他，她叫晴嵐，年方二八，十分青春。

    但滄海後來知道了，修道界修士們明面上叫她晴嵐仙子，背後都叫她晴嵐大魔王。她也不是年方二八十分青春，而是至少活了千年的老妖婆。

    她喜歡揍人，在修道界的名聲實在是……怎麼說呢，臭名昭著？因為自己是她的弟弟，因此他下山時總是藏頭遮尾，生怕一不小心就遇到被她揍過的人，日子過的分外淒涼。

    滄海不敢說出口，怕挨揍。

    但不知道為什麼，滄海想起這個老妖婆時，總是一邊無奈，一邊歡喜，真特麼糾結。

    哎，這就是緣吧！

    自己和她綁在一起，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生生死死，總是要在一起的。

    “滄海，死哪去了，水燒好沒有，我要洗腳。”一聲嬌喝在隔壁響起。

    “燒好了燒好了，馬上就來。”

    滄海停止了腦中的胡思亂想，端起腳盆衝了出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