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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子花殤]醉三千,篡心皇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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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1 00:53:06 |只看該作者
【290】她所剩時日不多了

  前面菊園的入口處,一抹素袍身影快步走了進來。

  正是當今皇后,蔚景。

  如同看到了救星,蔚景還未走近,華妃就猛地朝她的方向叩頭,並大聲乞求著:“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恕罪,求皇后娘娘恕罪......”

  驟聞華妃喊皇後,其余幾人這才發現蔚景。

  帝王亦是朝她看過來。

  末末松了帝王的雙腿,搖搖晃晃奔向她:“娘親,娘親......”

  蔚景將末末抱起,走向涼亭。

  帝王鳳眸目光一直凝落在她的臉上。

  她正欲問怎麼回事,帝王已先她一步開口:“孩子沒事!”並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

  她動了動唇,便也沒有多問。

  這廂,華妃還在叩首:“求皇后娘娘恕罪,妹妹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小公主,就算給妹妹十個膽子,妹妹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請皇後娘娘看在小公主安然無恙的份上,饒恕妹妹這一回。”

  華妃並不是沒有眼力之人,如果今日之前還以為帝后二人不和,那麼此刻,她再也不會這樣認為。

  且不說剛剛帝王對兩個孩子的種種,單說蔚景前來,帝王的目光就從未移開過,她就知道,這個女人在這個少年天子心中的分量。

  所以,她覺得,求這個女人,肯定比求這個全天下最心狠的男人強。

  蔚景抱著末末,徐徐抬眼看向涼亭。

  涼亭裡跪倒一片,也奼紫嫣紅一片。

  這是第一次,她見後宮的這幾個女人。

  的確各有各的美。

  彎了彎唇,目光並未做過多停留,她轉身走向帝王,將懷裡的末末只手抱住,伸出另一手朝暖暖,“來,暖暖,讓母后抱,父皇很忙,我們先不打擾父皇,等父皇有空的時候,再讓父皇抱,好不好?”

  帝王渾身一震,愕然看著她。

  雖然小家伙一時也沒聽明白,但是見她伸著手臂,又見末末已在她懷裡,小家伙還是很聽話地說“好”,便朝蔚景伸出小胳膊。

  一直到蔚景將帝王懷裡的暖暖接過,一手抱著末末,一手抱著暖暖,轉身離開,帝王都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說什麼?

  這個女人說什麼?

  她說她是母后,他是父皇?

  一陣狂喜湧上心頭,他舉步追了上去。

  留下一亭子的人跪在那裡。

  華妃更是面如死灰,癱軟跌坐在自己的腿上。

  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

  韓嬪黯然垂下眼眸,微微苦笑。

  難怪能入得了帝王的心,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柔而不弱、嬌而不媚,雖素衣素面,卻是一身的風華。

  只一句話,僅僅一句話,就讓自己穩穩地站在了不敗的高處。

  “來,暖暖,讓母后抱,父皇很忙,我們先不打擾父皇,等父皇有空的時候,再讓父皇抱,好不好?”

  第一,她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不幫,華妃一事由帝王處理。

  第二,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皇后。

  第三,她表明了自己跟帝王的關系。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這是有大智慧的女人才做得出來。

  不潑不妒、不盛氣凌人、不心慈手軟、知分寸懂進退。

  韓嬪原本絕望的一顆心徹底死透。

  ****************

  這廂,蔚景一手抱著一個,出了菊園,後面亦步亦趨跟著嫣兒。

  有武功就是好,這樣抱著倆孩子,也不覺吃力。

  “嫣兒,以後要帶小弟弟小妹妹去哪裡玩,一定要跟小姑姑說一聲,小姑姑讓人跟著你們。”

  “嫣兒知道了。”

  “蔚景。”身後傳來男人低醇的聲音。

  蔚景腳步一頓。

  她自是知道是誰,猶豫了一瞬,還是回了頭。

  男人衣發翻飛,行至跟前。

  睨見他鳳眸裡熠熠跳動的光亮,蔚景忽然想起什麼,率先開了口,“我剛才的話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之所以這樣說,只是不想別人小瞧了我們娘仨,不想末末跟暖暖受人欺負,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鳳眸中的光華一點一點剝落,男人垂眸彎了彎唇,“為何你不問發生了什麼事呢?”

  換做以前,肯定要搞清楚怎麼回事吧?

  而且,百分百要心善地替華妃求情。

  剛剛,竟都沒有。

  蔚景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孩子沒事嗎?我又何須多問。”

  “我說沒事,你就信嗎?”男人輕凝了眸光看向她。

  蔚景眼簾一顫。

  回想方才種種,她之所以在聽到這個男人說“孩子沒事”之後,不再多問,除了不想理會他的那些鶯鶯燕燕之外,的確,她是信他的。

  那一刻,完全相信。

  完全相信他說的孩子沒事,也完全相信他的處理方式,所以,她沒有干預。

  她被自己的這種潛意識嚇了一跳。

  見男人凝著她不放,她有些慌亂地別過眼,沉聲道:“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你總不至於拿孩子的安危來騙。”

  “你終於承認孩子也是我的嗎?”

  黑眸凝著她,男人微微笑。

  蔚景心頭一撞,她發現跟這個男人對話,她永遠跟不上。

  他的腦子轉得太快,稍不留神,就會被他繞了進去。

  不想跟他糾纏,蔚景轉身,正欲離開,卻又聽到男人忽然開口:“有時間嗎?如果有的話,去看看鶩顏吧,她所剩時日不多了。”

  蔚景渾身一震,愕然回頭。

  所剩時日不多?

  ****************

  在龍吟宮的偏殿裡,蔚景見到了依舊昏迷未醒的鶩顏。

  上次見面是在嘯影山莊的纏雲谷,那夜太黑,且當時她的心思都被凌瀾所纏,所以也沒有注意她。

  今日她才發現,好好的一個人,竟然被生生折磨成了這般模樣。

  消瘦就不說了,只剩下皮包骨頭,面色蒼白,毫無一絲血色,連唇瓣都是白的,就那樣躺在薄被裡面,一動不動,毫無存在感。

  緩緩走到床榻邊坐下,蔚景握起她的手,她的手冰涼得嚇人,蔚景裹在手間,輕輕摩搓,一顆心痛做一團。

  方才在路上,凌瀾將這個女人跟葉炫的事給她大概講了一遍,震驚之余,她除了心痛,更多的是折服。

  她終究比她堅強、比她執著、也比她勇敢,比她堅定。

  ****************

  蔚景走出中殿的時候,凌瀾正坐在外殿給自己燙傷的手臂擦藥,見到她出來,他連忙不動聲色地拉下袍袖。

  “鶩顏身上的毒,連你都沒有辦法嗎?”蔚景幽幽開口。

  凌瀾面色黯然地搖搖頭。

  “她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

  目光不知落在窗外的何處,凌瀾其聲恍惚。

  蔚景眸色一痛,垂下眼,忽然又想起什麼,抬眸,“葉炫知道嗎?”

  凌瀾再次搖搖頭。

  “已經很久不見他了。”

  自從鶩顏出走那夜,葉炫進宮來找他,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見到過葉炫,也沒有聽到過任何他的消息。

  已經一年多了,他甚至懷疑,葉炫是不是還活著。

  蔚景心中一歎,默然往外走。

  走到門口,又頓住腳步,回頭,直直撞上男人凝著她背影的深瞳。

  她一怔,他亦是一怔,都不意對方如此。

  在他的注視下,她轉身,往回走,自袖中掏出一個非常小巧的小葫蘆,置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你是醫者,應該比我更清楚,燙傷應該及早擦藥。”

  凌瀾一震,愕然看向她,她將藥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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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
發表於 2017-12-11 00:53:23 |只看該作者
【291】她也是想他的

  哄完三個孩子睡下,蔚景坐在銅鏡前卸著頭上的發飾,自從見了鶩顏以後,一顆心一直為她絞著。

  很難受,也很擔心,這種眼睜睜的無能為力對她來說,真的是一種煎熬。

  梳完長發,正欲起身睡覺,忽然背上一熱,一抹熟悉的氣息逼近,她一震,男人已經自後面將她抱住。

  “蔚景......”

  黯啞的聲音緊貼著耳畔,似歎息,似低喚,聽得蔚景心口一顫。

  蔚景怔怔抬眸,看向鏡中,鏡中的男人緊緊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窩上,雙頰微紅。

  馥郁酒香盈過鼻尖,蔚景皺眉。

  “你飲酒了?”

  男人“嗯”了一聲。

  蔚景轉頭,想看看他,不想剛一扭頭,唇瓣就被對方攝住。

  蔚景呼吸一滯,剛想避開,男人的大掌已經扣住她的腦袋。

  隨著唇舌的加深,氤氳酒香混合著男人獨有的氣息,肆無忌憚地鑽入她的口腔,在那一份酥麻輕醉中,蔚景顫抖地抓上他的袍子,想要推開他。

  男人哪裡肯放,一邊霸道地需索著她所有味道,一邊口齒不清地喃喃:“蔚景......我想你......”

  蔚景一顆心狂跳,不知道該怎麼辦。

  兩年多沒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心裡過不去的是什麼,可是,她也同樣知道,在心底深處,她也是想他的。

  千般抑制,萬般隱忍,哪怕是心牆高築,想了就是想了,誰也阻攔不住,包括她自己,她自己也無能為力。

  從來都住在心裡,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心牆再築得高又有什麼用,只不過更加將那顆心圈死。

  見她沒有吭聲,男人似乎受到了鼓舞,一邊吻著她不放,一邊饒到她的前面,與她面對著面,大手將她從凳子上拉起,扣進懷裡。

  他的唇重重碾著她的,吻得瘋狂熾烈。

  亂了呼吸,亂了心。

  薄顫的身子有些站立不穩,蔚景只得也伸出手,將他抱住。

  只一個動作,似乎讓男人微微僵住,下一瞬,卻又聞見他呼吸粗噶得厲害,大手更是迫不及待地探進她的衣襟。

  “蔚景......我想要你......可以嗎?”

  就在蔚景差點在他的懷裡溺斃過去的時候,他終於放開了她的唇,卻又一點一點蹭上她的臉龐,聲音沙啞得駭人。

  他想她,想她的一切。

  想到疼痛。

  特別是久別重逢後的這段時間,每日就看著她在眼前,卻不能碰他,那份感覺簡直就要將他逼瘋。

  可是,他也知道,急不得,他不能逼迫於她。

  見蔚景依舊沒有說什麼,心裡的那份想要她的沖動終於讓他再也克制不住,他手臂一收,將她抱坐在梳妝台上,撩高她的衣擺。

  身上一涼,蔚景猛地一顫清醒過來,忽然想起了曾經在相府裡,他也是這樣將她放在梳妝台上......

  伸手抵住男人傾軋而下的胸膛,男人一怔,停了動作,看著她,鳳眸裡跳動著明艷的火。

  “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話一出口,蔚景才發現,自己沙啞的聲音比他的好不到哪裡去。

  男人定定望進她的眸底,半響,說:“好!”

  大概是被梳妝台上的東西稀裡嘩啦砸在地上的聲響驚到,偏殿忽然傳來暖暖啼哭的聲音,帝后二人一驚,雙方跑了過去。

  小家伙坐在床上抹眼淚,見兩人進來,連忙朝凌瀾伸出小胳膊,“爹爹,抱......”

  走在前面的蔚景一震。

  為她叫這個男人爹爹,也為她的舉措。

  其實嫣兒教這兩個小家伙凌瀾是他們的爹爹時,她是聽到的。

  不知自己當時出於什麼心裡,並沒有阻止。

  她沒想到,這麼快就還真叫上了。

  而且,現在明明她跑在前面,不是嗎?

  對方還是暖暖。

  如果是末末,倒也沒有這麼訝然。

  就在她震驚之際,男人已經上前,將小丫頭抱在懷裡,一邊在屋子裡緩緩走動,一邊大掌輕撫小丫頭的背心。

  “暖暖乖,有爹爹跟娘親在,暖暖不怕,快睡.......”

  小家伙便溫順地趴在他的肩頭,小眼睛一眨一眨,昏昏欲睡。

  蔚景愕然看著這一切。

  這就是所謂的父女天性嗎?

  就好比,末末那一日於那麼多人中,一眼就看到了他,而且,初次見面,一向內斂的小家伙就給他糖吃。

  蔚景心裡說不出來的感覺。

  在凌瀾的懷裡,暖暖很快又睡了過去,蔚景理好被子,凌瀾將小家伙放在床上,外面驟然傳來細碎的敲門聲和湘潭的聲音,“皇上......”

  凌瀾將暖暖的被子掖好,直起腰身,沉聲問向門口:“何事?”

  “隱衛來消息,說,找到一個地方,那裡應該有桃花和春蟬。”

  桃花和春蟬?

  蔚景一怔。

  凌瀾卻是面色大喜:“真的?”

  隨即,便快步朝門口走。

  蔚景猛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襟,凌瀾腳步一頓,回頭疑惑地看著她,柔聲道:“怎麼了?”

  “你要桃花跟春蟬做什麼?”

  “哦,給鶩顏做藥引,我不能放過任何一絲機會,哪怕只有一線生機,只是,現在時值深秋,想要找到新鮮的桃花和春蟬太難了,我派了很多隱衛出去找,總算有了消息。”

  凌瀾雙眸炯亮,難以掩飾的激動和欣喜。

  “你先睡。”大掌裹住她的手背重重一握,凌瀾轉身快步而去。

  “誒,我......”

  她想說她有都來不及,男人早已拉開殿門走了出去。

  不就是桃花跟春蟬嗎?

  她跟婆婆住的纏雲谷的島中多的是。

  早告訴她也不至於如此大費周折。

  想著隱衛雖然找到了,卻也不知道遠不遠,在哪裡,還不及於她回山莊一趟,直接給他們取回來,這般想著,她便奔了出去。

  哪裡還有人?

  湘潭說,皇上早已隨隱衛走了。

  ****************

  夜深沉。

  因為沒有風燈,纏雲谷裡漆黑一團,一抹高大的黑影走在幽幽夜色下。

  拐過幾道彎,走過幾條小路,徑直走進一個洞裡。

  洞裡鎮山獸正在熟睡,忽聞動靜睜開眼睛,正准備攻擊,黑影輕輕吹了一聲口哨,鎮山獸又躺了下去。

  走進洞深處,再又七彎八拐,才來到洞天之外的小島。

  小溪潺潺、綠樹蔥蔥、花香四溢。

  小屋裡亮著燭火,看來主人還未睡。

  黑影行至木屋前面,抬手輕輕叩了門扉。

  “誰?”裡面傳來婦人警惕的聲音。

  “我,君傲。”

  門“吱呀”一聲開了,婦人將影君傲讓進了屋。

  “你怎麼這麼晚了過來?”

  影君傲一撩袍角坐在桌案邊的凳子上,鳳眸徐徐環顧了一下屋內,“這幾日被莊裡的事所纏,沒時間來看姑姑,今夜才得一些空閒,見時辰也還早,便過來看看。”

  “難得你有心,”婦人提起桌案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水給他,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低低一歎:“以前吧,一個人住習慣了,也無所謂,後來多了小九娘仨,就也添了不少樂趣,如今三人忽然一走,我這心裡啊,空落落的,每次都不知道要干什麼。對了,那日小九急匆匆回來跟我說,末末的病好了,他們要出去住幾日,然後就急忙忙走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影君傲呷了一口茶水,抬眸看向婦人。

  婦人依舊輕紗掩面,卻是難掩眉宇間的憔悴,想來這兩日都沒有睡好。

  “末末的病是姑姑一手弄出來的吧?”影君傲忽然開口。

  婦人一震,愕然看著他。

  影君傲同樣目光沉沉望進她的眸底。

  婦人略略撇過眼,否認道:“你怎麼會這樣想?我那麼喜歡兩個小家伙,我怎麼會......”

  “說吧,姑姑為何要這樣做?”沒有等她說完,影君傲已經斬釘截鐵地將她的話打斷。

  既然那日凌瀾能徹底治愈了末末的病,那麼他就完全相信凌瀾說的話。

  凌瀾說,是有人故意為之,以為是他。

  當然不會是他。

  他想了想,不同於暖暖經常出谷,末末從未出去過,病是在島中所起,那麼,動手腳的人,也只有她一個。

  “那你能先告訴我末末的病是怎樣醫好的嗎?”婦人聲音黯啞地開口。

  ****************

  一覺睡到大天亮,盥洗完畢,將三個小家伙伺候起床、洗漱,然後又打打鬧鬧用完早膳,已經是半上午。

  聽湘潭說,凌瀾夜裡出去還未回來,早朝都臨時通知取消了。

  想來,那個地方有點遠。

  不過,若是她回嘯影山莊,一個來回的話,這個時候也回不來。

  早膳後,宮人們帶著三個小家伙玩,她就去了龍吟宮看望鶩顏。

  在龍吟宮裡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只白狐,她驚奇不已,問龍吟宮太監張如。

  張如說,白狐名叫“烏騅”,是皇上養的,已經有兩年多了。

  昨日她來龍吟宮竟然沒看到。

  蔚景心裡早已滋味不明。

  “烏騅”是她曾經養過的那只白狐的名字,她當然知道,這一只也並非那一只,那一只早已經死了,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

  “養了也不跟我說,”蔚景撇嘴嘟囔著,心裡卻是歡喜的,彎腰將白狐抱在懷裡,腳步輕盈地出了龍吟宮,出門時,跟張如說:“等皇上回來,就說烏騅本宮抱去九景宮了。”

  末了,又添了一句,“給小皇子和小公主玩。”

  午膳過後,蔚景准備帶幾個小家伙睡會兒午覺,湘潭忽然來報,說宮門口有個叫晴雨的女子自稱是嘯影山莊的人,有急事求見她。

  蔚景很意外,晴雨雖精明能干,可影君傲也只是讓其管家,很少出來山莊。

  她有什麼急事?

  心下疑惑,卻也不敢耽擱,立馬宣人進來,後又想,晴雨對宮裡不熟,被太監帶路,走得又慢,禮節又繁瑣,還是她出去見晴雨倒快。

  將三個孩子交代給湘潭,她便直直奔向宮門口。

  老遠,她就看到晴雨正在門口焦急地徘徊。

  “晴管家。”

  晴雨回頭,見到她,立馬眸光一亮,迎了過來,“娘娘!”

  作勢就要行禮,被蔚景伸手拉住,“不用多禮。”

  見她臉色不好,風塵僕僕,想必一直在趕路,算算腳程,從嘯影山莊到皇宮,馬不停蹄,這個時辰到,最遲也得清晨出發。

  “發生了何事?”

  “莊主失蹤了。”晴雨抓住她的手。

  失蹤?

  蔚景一震。

  這個詞。

  反手將晴雨的手握住,“到底怎麼回事?”

  “昨夜晚膳的時候,莊主還在,然後夜裡我給他送賬本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廂房裡,我還以為他出去散步去了,也未在意,誰知早膳的時候,還是沒看到他,然後,我就去他廂房找,他整夜未歸。”

  蔚景聽完,心頭微微一松。

  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

  微微一笑,寬慰晴雨道:“莫急,就昨夜不在而已,許是有什麼事去忙去了。”

  “不,”晴雨搖頭,“娘娘不知道,莊主無論外出去哪裡,事先都會跟晴雨說的,因為莊裡每日的賬目都要他看過蓋印,每次他都會在外出之前,將印章給我,哪怕外出一日,也是如此。最主要的是,早上的時候,我還發了秘密聯絡信號給他,若他急事外出,也定會回一個信號給我,都沒有,這幾日,莊主又在暗地裡查當年嫣兒父母被殺的事,我怕莊主凶多吉少,遭遇不測。”

  蔚景聽得心裡一驚。

  “不會的,”輕拍著晴雨的手背安慰著她,一顆心卻不免為影君傲提了起來。

  晴雨雖然平素潑辣強勢,可絕對不是不沉穩之人,她的擔心自有她擔心的道理。

  “莊裡都找過了嗎?”

  “找過了,連禁地纏雲谷也去看過了。”

  纏雲谷?

  蔚景一怔,纏雲谷找過了,有一個地方絕對沒有找過。

  而那個地方應該是看不到秘密信號的吧?

  他會在那裡嗎?

  會在婆婆那裡嗎?

  平素就算去那裡,也絕對不會在那裡留宿啊。

  不敢確定,為了婆婆的隱私,卻也不便對晴雨講,她抿唇略一思忖:“這樣,你先回去,繼續找,我回宮換身衣服,也立馬來山莊。”

  “又去嘯影山莊做什麼?”男人低沉的嗓音驟然在身後響起。

  蔚景跟晴雨皆是一怔,回頭。

  男人一襲白衣龍袍,騎在高頭大馬上,手拉著韁繩,不知幾時停在她們身後的不遠處。

  凌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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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1 00:53:44 |只看該作者
【292】你怎麼比這匹馬還烈

  “又去嘯影山莊做什麼?”男人低沉的嗓音驟然在身後響起。

  蔚景跟晴雨皆是一怔,回頭。

  男人一襲白衣龍袍,騎在高頭大馬上,手拉著韁繩,不知幾時停在她們身後的不遠處。

  凌瀾。

  終於回來了。

  蔚景心中一喜,迎了過去。

  “凌......”直呼其名習慣了,差點就脫口而出,想到晴雨就在邊上,且宮門口還有眾多守衛,連忙改口道:“皇上,你回來得正好,影君傲不見了,我跟晴管家回山莊一趟。”

  晴雨上前行禮,宮門口的守衛也跪倒一片。

  帝王朝守衛們略一揚手,示意他們平身,又挑眼瞥了一記晴雨,最後轉眸,目光落在馬前方蔚景的臉上。

  蔚景也仰著小臉,疑惑地看著他,不知他作何這種目光?

  雙方看了一會兒,蔚景終是按捺不住,准備開口問,帝王忽然唇角一勾,一抹淺笑動人心魄:“我還以為,你見到我的第一個問題會問,桃花跟春蟬順利弄到了嗎?”

  蔚景一怔,有些窘迫。

  他整夜未歸,為鶩顏尋藥,她的確應該先問這個問題,而且一上午,她心裡也掛念著這個不是嗎?

  被影君傲的事一鬧,她就慌了神。

  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低頭靜默了片刻,她抬眸看向他,“那你的桃花跟春蟬到手了嗎?”

  見她如此問,帝王唇角的笑容愈發放大。

  “到手了。”他答。

  蔚景心頭一松,又想起影君傲的事,“那我就......先跟晴管家回山莊一趟。”

  蔚景一邊說,一邊睨著帝王臉上神色。

  帝王微微垂著眸子,一直等她說完,才抬眸看向她,眸底浮起點點冷意:“蔚景,嘯影山莊不是你的家,作何用回?而且,影君傲不見了,關你什麼事?”

  “他是我朋友!”蔚景皺眉,對他的最後一句甚是反感。

  “朋友?”帝王輕笑,“就算是朋友,你能幫上什麼忙嗎?他不見了,你去山莊他就能出來?他一個大男人,堂堂天下第一莊的莊主,還需要你去操這份心?”

  “不是,我也許能找到他。”

  太了解面前的這個男人,知道他也是跟她一樣的脾性,吃軟不吃硬,蔚景賴著性子跟他解釋。

  “你?那倒是奇了!”帝王鼻子裡發生一聲冷哼,依舊坐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她,“既然你知道在哪裡能找到他,何不告訴晴管家,讓他們嘯影山莊自己去找。”

  晴雨看帝後二人一副要吵起來的樣子,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聞見帝王如是說,便連忙上前,“是啊,娘娘告訴晴雨去哪裡找便成,不用勞娘娘大駕親自跑一趟。”

  “不行!”

  蔚景堅決否定。

  她怎麼可以輕易將婆婆住的地方告訴別人?

  見帝王定定望著她,蔚景這才意識過來自己反應有些大,遂連忙解釋道:“那個地方只有我跟他知道。”

  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分明......

  帝王瞬間變了臉色,連原本唇邊不達眼底的的笑容都斂了干淨,鳳眸中冷色昭然。

  “只有你跟他知道?你們兩個私會的地方?”

  沉冷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

  蔚景崩潰。

  她發現,只要跟影君傲沾上邊,這個男人就會變得不可理喻,也根本無法好好交談。

  知道再這樣下去,情況只會越來越糟,她也不想再跟他多費口舌,直接開門見山:“你到底讓不讓我去?”

  “不讓!”

  帝王也回得干脆。

  蔚景氣結,“那你陪我一起去!”

  “笑話!”帝王冷嗤,“讓我放著朝中大事不管,帝後二人一起去找一個嘯影山莊的人?”

  “凌瀾,不要那麼無情好不好?”蔚景終於禁不住有些怒了,“什麼叫一個嘯影山莊的人?他是隨便的誰嗎?他也是你的朋友好不好?”

  她就不明白了,前不久,他跟影君傲兩個不是還有商有量的聯手抓過影無塵嗎?

  這才幾日的時間。

  “我們不是朋友。”

  帝王口氣篤定,決絕得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蔚景只覺得一種無力感從心底泛出來,面對這樣一個油鹽不進的男人,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僵默了一會兒,她道:“不管你讓不讓,我都要去!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很快就回來,末末跟暖暖還在宮裡,你還怕我不回宮嗎?”

  帝王輕輕搖頭,“蔚景,是不是你身邊所有的人你都可以理所當然地將其當做棋子?”

  蔚景愕然,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不是嗎?”帝王冷笑,“曾經是你的丈夫,如今是你的兒女。”

  蔚景一懵一怔之後,又想了想,想起那夜在破廟,她利用跟他的親熱,給影無塵傳遞信息的事,事後他就跟她說過,不要將這世上所有的甘願都當做理所當然。

  那夜,是她不好。

  今日,她卻沒有將任何人當做棋子的想法。

  她說末末跟暖暖在,只是讓他寬心而已,沒有一絲要將兩個小家伙留下來當人質的意思。

  蔚景不想跟他多解釋,也不想跟他吵,一副非常無奈的樣子。

  “凌瀾,我真的不明白,只是去一趟嘯影山莊而已,你至於反對成這樣嗎?”

  “當然至於!”

  “為什麼?”

  “為了你的安全!”

  蔚景一怔,“不過去山莊找個人而已,我能有什麼危險?”

  “你懂什麼?”男人終於也怒了,嘶吼出聲。

  蔚景嚇了一跳。

  晴雨更是臉色白了又白。

  既然帝王話已至此,她雖心中不悅,卻也不好強求,便對著蔚景道:“娘娘不必為難,我們嘯影山莊自己找便是,晴雨告辭!”

  晴雨說完轉身,卻又被蔚景喊住。

  “晴雨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蔚景說完,繞過面前的一人一馬,就准備跟晴雨走,連原本准備回去換身衣服都免了。

  “你敢!”

  帝王咬牙吐出兩字,在馬背上猛地一個傾身,長臂一撈,直接將從馬下邊經過的蔚景撈了起來。

  也不給蔚景反抗的機會,帝王一邊將她嬌小的身子往馬背上一橫,一邊韁繩一拉,雙腿朝馬腹一夾,馬兒便狂奔起來,直直入了宮門。

  晴雨站著那裡望著絕塵而去的白馬,齜牙“切”了一聲,“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幫就不幫,找什麼借口?什麼為了安全?說得我們嘯影山莊,就好像龍潭虎穴一樣,哼!”

  想起影君傲,晴雨也不敢再耽擱,轉身快步離開。

  馬兒跑得極快,也顛簸得厲害,因為是被橫在馬背上的姿勢,蔚景只覺得自己的腰肢幾乎就要被顛斷了。

  “凌瀾,放我下來!”

  帝王哪裡肯依,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快放我下來!”

  唯恐從馬上摔下來,蔚景一手抓著男人的衣袍,一手伺機掙脫。

  似是了然她的心思,帝王伸手,朝她肩胛處一點,她的身子便瞬間無法動彈。

  “你——”蔚景氣得不行。

  這個男人竟然點了她的定穴。

  “你不能去!”

  男人垂眸看了她一眼,沉聲道。

  霸道堅決的口氣,不容人有一絲商量。

  白雲藍天急速而過,耳邊風聲呼呼,蔚景橫躺在馬背上,看著男人微微緊繃的下巴和冷峻的容顏,不再說話。

  只聞馬蹄噠噠。

  見她忽然安靜下來,好半響沒有聲音,帝王又覺得不對,垂眸看向她,就看到她眸中有淚花在晃。

  帝王一驚,連忙拉了韁繩,“吁——”

  馬兒嘶鳴一聲,停了下來。

  帝王看著她,復雜的目光中絞著一絲受傷,也絞著一抹無奈。

  蔚景同樣水眸迷離地看著他。

  她知道,他誤會了。

  她也終於知道,這個男人終究捨不得她傷。

  心緒一時大動,心底深處那份少女驕矜的委屈就湧了上來,她撅嘴憤憤道:“不讓我去就不讓我去,那樣凶殘,我的腰都快斷了,痛死了。”

  帝王呆了呆,怔怔看了她片刻,才反應過來,連忙手忙腳亂地給她解了穴,將她的身子扶坐起來,大手輕輕撫上她的腰,急急問道:“怎麼樣?”

  終於恢復了自由,蔚景抬手揉向自己的後腰,皺眉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橫在馬背上顛這樣一段路試試看。”

  男人眸色慌痛地看著她,溫熱的大手繼續在她的腰間輕輕揉撫,給她緩解著疼痛,與此同時,柔色也在冷肅的眉宇間慢慢化開,漆黑如墨的鳳眸裡騰起點點喜悅來。

  “是我不好!”

  “你也知道你不好?”蔚景坐在他身前,一邊揉腰,一邊斜了他一眼,見他面色稍霽,便連忙趁熱打鐵,嘟囔道:“那你還讓不讓我去?”

  帝王皺眉,聲音微冷:“我不是不讓你去,我是真的不想你去涉險。”

  “能有什麼危險?”蔚景依舊不以為然,忽然又想起,方才就是這句話讓這個男人發火了,遂連忙補充道:“那你就陪我一起去,你保護我。”

  帝王有些無奈。

  蔚景伸手抓了他的袍袖,目光殷殷地看著他。

  帝王別開視線,看向遠處,沉默了好半響,忽然一拉韁繩,將馬兒調了一個頭。

  正在等答案的蔚景驟不及防,身子陡然失去平衡,結結實實跌了他一個滿懷。

  馬兒再次跑了起來。

  “坐穩了,”打馬前行中,男人道。

  蔚景掙扎著從男人懷裡坐起來。

  現在說坐穩了有什麼用,跌都跌了。

  分明就是故意的。

  見馬兒是出宮的方向,蔚景眸光一亮,驚喜道:“你真的陪我一起去?”

  男人垂眸瞟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蔚景卻已然知道了答案。

  “謝謝!”

  由衷的二字剛出口,男人卻又再次調轉了馬頭,往宮裡面的方向走。

  蔚景一懵,“你——”

  以為遭其戲.弄,蔚景噌的就怒了,“你怎麼可以這樣?”

  帝王勾起唇角,很無辜地挑眉:“我哪樣?我說過陪你去了嗎?”

  “你太過分了!”

  蔚景氣結,一把扒開男人環繞在身側的手臂,作勢就要從狂奔的烈馬上跳下去,被眼疾手快的男人及時箍住了腰身。

  “好了,好了,逗你的,你怎麼比這匹馬還烈呢?我只是先回宮,將桃花瓣和春蟬讓他們放進鶩顏的藥裡面,過了十二個時辰就沒用了。”

  蔚景聞言,立即停了掙扎,有些難堪。

  她怎麼又將這事兒給忘了?

  “對不起,我......”

  她不知道該怎樣說。

  男人也沒有接話,雙腿一夾馬腹,馬兒飛奔起來,沿路遇見的宮女太監都來不及行禮,帝后二人早已疾馳而過。

  帝王回了龍吟宮,蔚景回了九景宮,二人都換了一身便裝,這才同騎方才的那匹白馬,出了宮。

  *****************

  馬不停蹄趕到嘯影山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可是嘯影山莊裡卻亮如白晝,所有的燭火、燈籠、風燈都盡數亮著,還有很多人舉著火把,人聲喧囂。

  影無塵也在,一身大紅衣袍站在人群中間特別顯眼,正在跟晴雨一起,吩咐山莊守衛和家丁們。

  熊熊火光映著俊美

  妖孽的臉,面色冷峻,一雙平素桃花亂飛的鳳眸中此刻也是少有的凝重之色,看得出,同晴雨一樣,他也在擔心影君傲的安全。

  見帝后二人前來,晴雨跟影無塵皆是一喜,雙方迎了過來。

  兩人都要行禮,被帝王不動聲色止了。

  “還沒找到嗎?”蔚景皺眉,環顧了一圈火光熊熊、人影綽綽的周圍。

  “沒有,”晴雨搖頭,眼眶頃刻就紅了,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伸手一把抓住蔚景的衣袖,“娘娘,你不是說你或許能找到莊主嗎?快帶我們去找!”

  “這......”蔚景有些為難,看看晴雨,又看看影無塵,最後又看看帝王,“找是可以,只是......”

  她只能一人前去,不能帶人一起。

  “只是什麼?”晴雨急急問道。

  “你們先等著,我去找找看。”蔚景拍了拍晴雨的手背,安撫,又轉眸看向凌瀾,“你也等我!”

  “不,我陪你去!”

  男人的口氣和眼神一樣堅定。

  蔚景秀眉微蹙,正想著該如何說服這個男人,邊上的影無塵一臉愁雲地啞聲開了口:“君傲可能真的凶多吉少,連纏雲谷的鎮山獸都死了......”

  蔚景渾身一震,愕然轉眸,“你說什麼?”

  “我說,纏雲谷的鎮山獸也被人害死了,你想,鎮山獸那麼強,而且纏雲谷還是禁地,一般人誰知道,誰又對付得了?可見我們的對手絕非善類啊......”

  蔚景腦子一嗡,後面只看到影無塵緋紅的朱唇一啟一合,說了些什麼也根本沒有聽進去,只覺得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將自己裹得死緊,幾欲讓她透不過氣來,她再也顧不上其他,扭頭就朝纏雲谷跑。

  “蔚景,”凌瀾一驚,連忙拾步跟上。

  影無塵和晴雨互相看了看,也一起追了上去。

  纏雲谷裡本沒有風燈,可此刻,卻跟外面一樣,一片亮堂,很多舉著火把的家丁和守衛正在一處一處地找。

  蔚景看了看,腳步未停,直直朝鎮山獸山洞的方向奔去。

  因跑得太急,幾次都差點摔跤,好在凌瀾一直跟在身旁,每次都及時將她拉住。

  一口氣跑到鎮山獸所住的山洞前面,猛地停住了腳。

  山洞的洞門口,一具龐大的屍體橫陳。

  正是鎮山獸。

  一動不動,早已聲息全無。

  蔚景驚愕地看著它,一顆心慌亂到了極致。

  借著周圍的火光,凌瀾睨著她煞白的臉色,眉心微攏,上前握了她的手,喚她:“蔚景。”

  而蔚景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緩步走向鎮山獸,凌瀾因為握著她的手,所以也跟著一起上前。

  鎮山獸原本就長得丑陋凶惡,如今更是死相慘烈,眼睛大睜,眼珠外凸,嘴巴大張,獠牙盡露,而且嘴邊全都是綠色的液體,黏糊糊,腥味撲鼻,想來那應該是鎮山獸的血液。

  凌瀾眉心一皺,伸手將蔚景的腦袋扣在懷中,“別看!”

  蔚景無聲地將他的手拿開,顫抖地看向鎮山獸。

  “是被人荼毒而死!且死了有些時辰了。”

  凌瀾輕聲開口。

  蔚景沉默未響,她同是醫者,自是也看出了鎮山獸的中毒之狀。

  只是,是誰呢?

  為何要對鎮山獸下手?

  猛地想起什麼,她呼吸一滯,提著輕功快速跨過鎮山獸的屍體,往洞裡面而去。

  凌瀾也腳尖一點,緊隨其後。

  隨後趕來的晴雨和影無塵,疑惑地看了看,也繞過鎮山獸的屍體,入了洞口。

  火光都在洞外,洞裡面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凌瀾憂聲道:“蔚景,慢點!”

  一顆心惶遽慌亂,蔚景哪裡慢得下來,何況此地她輕車熟路,閉著眼睛都沒問題。

  提著輕功,她邊跑邊飛。

  凌瀾緊緊跟在後面,所幸練武多年,

  也早就練就了一雙在暗夜裡辨物的眼睛。

  山洞很深,蜿蜒曲折,七彎八拐。

  不知走了多久以後,竟然出了山洞,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卻不是纏雲谷。

  竟是別有洞天。

  有密林,枝繁葉茂、郁郁蔥蔥;有小溪,水流潺潺、清澈見底;有不知名的鳥兒歡快地歌唱。

  穿過叢林,繞過小溪,又彎彎繞繞走了好久,夜色中,就看到一處桃園。

  桃花開得正艷,一朵朵,一簇簇,在夜風中搖曳生姿。

  嗅著桃花的芬芳往裡走,桃園的深處,有一座小院,籬笆圍的柵欄,院中有一排小木屋,小木屋中竟然還亮著燭火。

  蔚景頓了頓腳步,睨著那燈光,面色微微一松,回頭,這才注意到凌瀾跟在後面。

  “你怎麼也進來了?”

  聞得她似乎有些不悅的口氣,凌瀾頓感無辜,“你沒說不能進來。而且,我也不是偷偷跟蹤,是正大光明地跟著你一起的。”

  蔚景一時語塞,都怪她方才急昏了頭,眼裡腦中哪裡還有其他?

  現在人來都來了,也沒辦法回天,便也不跟他計較,所幸婆婆無事。

  應該無事吧?

  心跳又莫名地徐徐加快。

  還亮著燭火不是嗎?

  可是,很奇怪,剛剛那種強烈的不安又再次襲了上來,她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口,抬手叩門:“婆婆。”

  無人應。

  蔚景一驚,叩得更響了一些,最後,直接變成了拍門。

  “婆婆,我是小九,我回來了......”

  一拍,門開了。

  蔚景心中一喜,以為是婦人給她開的門,剛想喊婆婆,卻發現,根本沒有人。

  門開是因為門根本就沒有栓,因為她拍門的力道,所以開了。

  一陣夜風透過驟然洞開的大門而入,屋內桌案上的燭火被吹得一陣飄搖,“噗”的熄滅。

  小屋陷入一團漆黑之中。

  蔚景舉步邁過門檻,凌瀾比她動作更快。

  “小心有詐!”

  隨著聲音落下,他的人已經護在了蔚景的身前。

  “沒事,我在這裡住了兩年。”

  凌瀾一震,蔚景已從他的身後走出,熟稔地走到桌案邊,伸手探向平素放火折子的地方,取出火折子吹著,點亮桌案上的燭台。

  屋裡瞬間一片亮堂。

  借著光亮,蔚景快速環視屋內,目光觸及到地上俯趴著一人,她瞳孔一斂。

  墨衣黑發,熟悉的背影。

  影君傲!

  蔚景大駭,快步奔了過去,凌瀾也同時發現,臉色一變,疾步上前。

  伸手將影君傲的身子翻過來。

  兩人驚懼地發現,人,早已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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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
發表於 2017-12-11 00:54:01 |只看該作者
【293】他已經死了

  蔚景大駭,快步奔了過去,凌瀾也同時發現,臉色一變,疾步上前。

  伸手將影君傲的身子翻過來。

  兩人驚懼地發現,人,早已斷了氣。

  蔚景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毫無聲息的男人。

  男人闔著眸子、面色青灰、嘴唇發紫,唇角一抹妍艷的血漬早已干涸。

  怎麼回事?

  到底怎麼回事?

  “影君傲......”

  蔚景顫抖地喚他。

  見他沒有反應,蔚景又搖晃他,“影君傲,影君傲......”

  驚恐地睜著眸子,手在顫,聲音也在顫,耳邊嗡嗡作響,腦子裡早已經一片空白。

  見搖了半響,還是沒有反應,她又睜著大大的眸子,看向邊上的凌瀾,唇瓣抖動得厲害。

  “凌瀾,影君傲怎麼了?我怎麼搖不醒他?他怎麼了?他到底怎麼了?”

  說到最後,聲音都卡在喉嚨裡發不出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滾落,她著急地看著凌瀾,希望他能給她答案。

  凌瀾垂眸看著影君傲,眉心微攏,眸色深深,他伸手,淨長手指再次搭在影君傲的脈搏上。

  脈息全無。

  心跳亦沒。

  凌瀾微微抬眸,看著淚水早已無聲漫出的蔚景,低聲道:“他已經死了。”

  “不可能!”

  蔚景大叫起來。

  他怎麼可能會死?

  他是天下第一莊的莊主,他那麼聰明,他武功高強,他在自己的莊上,這個小島還那麼隱蔽,婆婆又是他的親姑姑,他怎麼可能會死?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假的,不是他!

  她哭著捏影君傲的臉,大力揉搓他臉頰的邊緣,想要在他的臉上找到人皮面具的痕跡。

  沒有。

  什麼都沒有。

  就是他,就是影君傲。

  蔚景搖頭,拼命搖頭,完全接受不了眼前發生的一切,凌瀾伸手將她抱住,她情緒失控地大哭。

  而這時,晴雨跟影無塵也趕了過來,一走到門口,兩人就看到了屋裡的情景,同樣震驚地無法動彈。

  好半響,兩人才反應過來,齊齊上前。

  “君傲......”

  “莊主.......”

  影無塵難以置信地搖晃著影君傲,晴雨更是撲在影君傲的身體上,哭做一團。

  凌瀾皺著眉心,大掌輕輕撫拍著蔚景背,希望能將她安撫下來。

  蔚景眼神空洞飄渺,忽然又想起什麼,喃喃道:“婆婆.......”

  自凌瀾懷裡起身,她奔了出去,凌瀾一驚,連忙跟上。

  “婆婆,婆婆......”

  蔚景一間一間地找,廚房、沐浴房、飯廳、柴房、雜物房、甚至她跟末末暖暖住的廂房也找了一遍。

  都不見人。

  還有後院,後院她也仔細尋了一圈,都沒有婆婆的身影。

  婆婆到哪裡去了?

  她不是說,她不能離開島上嗎?

  難道跟影君傲一樣,已經遇害了?

  不,不,不會的。

  蔚景自己做著假設,又自己給予否定。

  所謂死要見屍,只看到影君傲,並沒有看到她不是嗎?

  難道被人擄走了?

  是誰?

  到底是誰?能找到如此隱蔽的島上?

  蔚景將整個島上找了一圈,凌瀾一步不離地跟在她的後面。

  沒有!

  哪裡都沒有!

  當兩人再次回到小木屋的時候,晴雨已經止了哭,失魂落魄地坐在影君傲的屍體邊,雙眸空洞得沒有一絲神采。

  而影無塵正在檢查著影君傲的屍體,希望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面色青灰、嘴唇發紫、唇角的血液呈黑紅色,很明顯的中劇毒之症。

  血跡干涸、身體已經冷透,可見已過了一些時辰。

  拉開領子,檢查他的頸脖和胸口。

  並無打斗痕跡,也沒有內傷外傷。

  說明對方要不就是秘密下毒,影君傲在毫不知情地情況下中毒,要不就是影君傲認識的熟人,影君傲在完全信任的情況下中毒。

  再檢查四肢。

  發現他的左手緊緊攥握成拳狀,影無塵眸光一斂道:“他的手中好像有東西。”

  在幾人的注視下,影無塵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將他的手掰開。

  手心裡,赫然一截布料靜陳。

  纖塵不染的白色。

  看樣子應該是對方的衣袍,被影君傲撕下一截。

  晴雨怔怔回神,蔚景抿起了唇,凌瀾眸光微斂。

  影無塵拿起布料展開。

  映著搖曳的燭火,依稀可以看到布料上用銀線繡成的龍紋,閃著粼粼的光。

  龍紋?

  幾人皆是一震。

  晴雨、蔚景、影無塵愕然看向凌瀾。

  凌瀾俊眉一蹙:“你們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影無塵緩緩站起身。

  忽然拔出腰間的佩劍,直直朝凌瀾刺了過來,“我要殺了你這個小人,替君傲報仇!”

  凌瀾一驚,快速閃身避過。

  影無塵的第二劍又落了下來。

  凌瀾又再次腳尖一點,飛身避開。

  而影無塵顯然已經失了理智,猩紅著眸子,第三劍又刺了過來。

  凌瀾閃身躲過的同時,沉聲斥道:“你憑什麼說是朕?”

  “不是我說,是君傲說!”

  “就憑一截破布嗎?”凌瀾冷笑,“那樣的布料天下多的是,想繡上一個龍紋,也是非常簡單。”

  “那這個呢?”女子幽幽的聲音驟然響起。

  影無塵一怔,凌瀾也是一怔。

  兩人都停了打斗,循聲望過來。

  是蔚景。

  蔚景朝凌瀾的方向伸著手。

  “這個是你的嗎?”她怔怔看著凌瀾。

  凌瀾瞳孔微微一縮,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看向她的手。

  嫩白掌心上赫然是一枚精致的小瓷瓶,瓷瓶上繪有漂亮的圖案。

  凌瀾再熟悉不過,不用近前,他都認識。

  “是!”他也不否認,然後就等著蔚景繼續。

  “這是剛剛我在桌底下撿到的。”蔚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凌瀾渾身一震,愕然睜大眸子,正欲張嘴說話,蔚景又道:“你可別告訴我,是你剛剛才掉在這裡的。”

  凌瀾不可思議地看向她:“你也懷疑我?”

  “我不知道。”

  蔚景略略撇過視線,“我只知道,這個瓷瓶是你的,肯定不是這次進來掉的,因為瓷瓶掉在青石地面上絕對會有聲響,而我沒有聽到。”

  “所以你就懷疑是我?”凌瀾難以置信地搖頭,“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個地方我知道都不知道。”

  “你的桃花跟春蟬哪裡來的?”蔚景再次轉眸看向他,“你為何非不讓我來山莊找影君傲?你為何出了門又回去換了衣袍?”

  凌瀾身子一晃,鳳眸震驚地盯著蔚景,沉痛和失望的神色糾結在其中。

  “你的意思,我的桃花和春蟬是在這個島上弄的,我不讓你來找影君傲,是因為怕你發現我殺了他,我出門又回去換了身衣袍,是因為那件袍子被影君傲撕破了一角,是嗎?你是這樣的意思嗎?”

  凌瀾灼灼逼問,蔚景沒有吭聲。

  凌瀾輕輕搖頭,輕輕笑。

  “蔚景,你就是這樣,你永遠都是這樣!”

  蔚景低斂著眉目,默不作聲。

  凌瀾突然上前,大力抓了她的腕。

  “走,我帶你去看看我的桃花跟春蟬在哪裡弄的,我帶你去看看我換下來的衣袍有沒有被撕掉一角?”

  一邊說,一邊拖起蔚景就往外走。

  “殺了人還想走?沒那麼容易!”

  影無塵持劍攔在了前面。

  握著蔚景的手,頓住腳步,凌瀾冷冷看著面前一身殺氣的影無塵,鳳眸中的寒意迅速聚集,就像是臘月飛霜,直欲摧城。

  “朕再說一遍,影君傲的死,跟朕無關,讓開,朕不想跟你動手!”

  影無塵卻也不為所懼,冷笑一聲:“證據就擺在面前,你還敢大言不慚跟你無關?”

  “這也叫證據?”凌瀾嗤然,“連三歲小孩都騙不了。”

  “廢話少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就算你是帝王,也不例外,我們嘯影山莊從來就不懼皇權,也從未怕過誰!今夜,我作為君傲的弟弟,定要殺了你,替他報仇!”

  話音未落,影無塵已舉起手中長劍,朝凌瀾刺了過來。

  凌瀾將蔚景朝身後一拉,護在安全的位置,而自己則是拔出腰間的軟劍,直直迎上影無塵的狠戾劍招。

  長劍交接,一陣乒乒乓乓作響。

  兩個男人癡纏打斗在了一起。

  “夠了,你們都給我住手!”

  一聲女子的厲吼驟然響起,劃破幽幽夜色,也劃過幾人的耳畔。

  三人一怔。

  厲吼之人竟是自始至終,都未出聲的管家晴雨。

  打斗中的兩人不知晴雨意欲何為,冷厲互看了一眼,雙方撤回長劍,各自在空中朝後翻了一個身,分別落在院子裡的兩頭。

  齊齊朝晴雨看過來。

  “晴雨只是有幾句話想說,莊主屍骨未寒,你們卻在這裡打斗,若無塵公子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嘯影山莊怎麼辦?莊主能走得安心嗎?晴雨不知道莊主是不是皇上所殺?晴雨只知道,莊主的仇一定要報,卻不是這樣報。嘯影山莊的確不懼皇權,卻也從未主動侵犯,若今夜,中淵的皇上就這樣死在了嘯影山莊,就算我們說是因為他殺了我們莊主,我們才殺了他,可世人也未必信服,特別是不明真相的朝廷之人,必然會借此對嘯影山莊展開殺戮。莊主已經走了,晴雨不想看到重創下的嘯影山莊再有什麼變數,當然,晴雨並不是怕,晴雨剛剛也說過了,此仇必報!晴雨只是想讓凶手償命,同時,也讓天下信服!”

  “報仇也不急於一時,只要我們有鐵的證據,公諸於天下,天下第一莊團結起來,同仇敵愾,還怕大仇報不了?”

  晴雨一口氣說完,句句懇切。

  末了,又看向凌瀾:“你走吧!”

  凌瀾沒有吭聲,也沒有動。

  影無塵大吼一聲,憤然扳向自己手中長劍。

  “匡當”一聲清脆之響,閃著幽藍寒芒的劍身頓時化為兩段。

  他大力擲在地上,沉聲道:“從今以後,嘯影山莊跟朝廷勢不兩立!”

  末了,又抬起猩紅的眸子看向凌瀾,見他站著未動,嘶吼道:“還不滾?”

  “不可理喻,”凌瀾搖搖頭,走到蔚景面前,再次拉了她的手,“我們走,嘯影山莊都是一群不識好歹、自以為是的瘋子。”

  蔚景抬起手臂冷冷地將他的手揮開,“你走吧!”

  凌瀾怔了怔,“你不走?”

  “不走!”蔚景的面色跟她的聲音一樣清冷。

  凌瀾皺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還在懷疑我?我不是說了,帶你去看四季如春的地方和我換下的衣袍嗎?”

  蔚景沒有吭聲,也不看他。

  凌瀾氣結,沉默了片刻,徑直拉了她的腕,再次拖起她往外走。

  卻是再一次被蔚景大力掙脫開。

  “不管是不是你殺了影君傲,他現在不在了,作為朋友,我留下來陪陪他,可不可以?”

  蔚景嘶吼出聲,一副情緒極度失控的模樣。

  凌瀾微微震住。

  “你走!你走啊!”

  見他不動,蔚景又上前來大力推他,那樣子,就像是再也不想見到他一樣,痛心疾首、憎惡討厭。

  凌瀾被她推著踉蹌著後退,沉痛的眸子卻一直緊緊鎖在她的臉上。

  “蔚景......”

  “你走!”

  蔚景抬眸看了他一眼,與此同時,他感覺到手心驟然一涼,有什麼硬物塞到了掌心。

  他愕然睜大眸子,蔚景轉身離開。

  五指一收,將硬物緊緊攥在掌心,他並沒有垂眸看。

  不看,他也知道是什麼?

  就是那個小瓷瓶。

  看著蔚景緩緩走向小屋的背影,他怔忡了片刻,驟然眸光一斂,沉聲道:“蔚景,算你狠!”

  蔚景沒有回頭,他卻已轉身,腳尖一點,飛身而起。

  衣發翻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幽幽夜色中。

  蔚景面無表情地走回到影君傲的身邊,一屁股坐在地上,默默地陪著他。

  晴雨吸吸鼻子,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痕。

  她告訴自己,不能倒下。

  她要堅強,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倒下。

  影無塵站在院中,看著屋內的情景,低低一歎,上前。

  ****************

  白布白縞白布幡白燈籠,嘯影山莊一片白。

  全莊上上下下也都身著白衣,就連一直一身黑衣的守衛也都換上了白裝。

  因為山莊的主人,他們的莊主被人荼毒,英年早逝。

  靈堂設在嘯影山莊的前廳,在一片素白之間,一方上好的棺木,天下第一莊的莊主影君傲錦衣華服躺在裡面。

  棺木的蓋子沒有蓋,一來是為了眾人祭奠,可以看上最後一眼,二來,因為山莊上百年來的規矩,莊主都不是土葬。

  而是要懸棺。

  所謂懸棺,就是要選一處風景秀麗、集日月之精華的崖頂,在懸崖上鑿數孔釘以木樁,將棺木置其上,或將棺木一頭置於崖穴中,另一頭架於絕壁所釘木樁上。

  所以,對棺木的要求很高,能抵擋風吹日曬。

  影無塵正讓人趕做。

  這口棺木只是暫時先用。

  是夜。

  相對於昨夜燈火通明地找人盛況,今夜的山莊靜謐得有些瘆人。

  或許是大家都處在一個心情悲傷的氛圍,外面走動的人也少。

  靈堂裡燭火搖曳,白色帷幔輕垂。

  影無塵提著一個酒壇,腳步虛浮走了進來。

  “都下去吧!”

  口齒不清地屏退了下人,影無塵直直走向堂中陳放的棺木。

  搖搖晃晃,跌跌撞撞。

  極少著白衣的他,臉色緋紅得厲害,一看就知喝了不少。

  一邊走,一邊喃喃喚著:“君傲,君傲......”

  猩紅的眸色和聲音一樣痛苦不堪。

  終於走到棺木的前面,他一屁股坐在架放棺木的長凳上,一手扶著棺木,一手提著酒壇。

  平素邪魅的鳳眸裡此刻被渾濁和血絲布滿。

  他看著棺木中的男人,身子搖搖晃晃,有些坐不住的模樣。

  看著,看著,忽然,失聲痛哭起來。

  “君傲......我的好哥哥......”

  “君傲......你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你走了......走了......再也不會有人......比你對我好了......君傲......你真的丟下無塵走了嗎......君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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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1 00:54:17 |只看該作者
【294】明明殺死影君傲的凶手是你

  家丁們早上走進靈堂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男人披頭散發抱著酒壇子躺在棺木旁邊的地上,沉沉睡著。

  因為見慣了影無塵一身紅衣、且甚是愛美的樣子,突然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醉漢形象讓家丁們第一眼還沒認出來是他。

  直到走近,才知是影無塵。

  幾時見過他這個樣子?知其心裡難受,家丁們歎息。

  家丁們喚了半天,影無塵才迷迷糊糊醒來,醒來之後就開始找自己的發帶,找了半天沒找到,又只得作罷。

  等他走後,家丁們又發現他的發帶在影君傲的棺木裡。

  歷來都有兄弟或者夫妻將自己發帶放於另一方棺木之中陪葬的習俗,以表達兄弟情深或夫妻不離之意。

  家丁們想,肯定是其沉醉之時,自己取了放進棺中,而不自知吧。

  ****************

  所謂國不能一日無君,嘯影山莊做為天下第一大莊亦是。

  莊不能一日無主,所以歷來,都是前一任莊主逝世,後一任就立馬接管。

  而接管之日,通常就是上任的懸棺之日,而懸棺之日,又通常是逝世後三日。

  嘯影山莊的莊主歷來都是世襲制。

  老莊主生前就只育有兩個親生兒子,大兒子影君澈,小兒子影君傲。

  而影君澈多年前已被殺,就剩下影君傲一人。

  如今影君傲被人荼毒,而影君傲尚未婚娶,也沒有子嗣。

  所以,嘯影山莊的莊主之位,就只能傳與老莊主多年前收養的義子影無塵。

  雖是義子,可老莊主在世時對其如同親生兒子一樣,一直跟影君傲一起培養,未分彼此。

  老莊主過世後,年輕莊主影君傲也對這個弟弟甚是照顧。

  且此人雖有些女氣,卻也性格極好,跟所有人關系都處理得極為融洽。

  所以,他坐莊主之位,全莊上下、各行各舵都也沒有異議。

  原本懸棺之日是逝世三日後,可這次情況特殊。

  因為影君傲死於荼毒,唯恐屍體暴露於空氣中太久,屍體會腐爛變味,所以,提前了一日。

  也就是在影君傲死後的第二日,嘯影山莊繼前不久一百五十年大慶之後,再一次辦大事。

  上任懸棺,下任接掌。

  懸棺之地,便是接掌之所,寓意讓上任之人看著下任接掌,便能含笑九泉、放心而去。

  離嘯影山莊不遠有一座寶月山,因山形酷似半月而得名。

  所謂半月,沒有弧度的那一邊自然就是懸崖斷壁,最適合懸棺。

  而且半月山上,氣候宜人、風景秀麗,懸棺與此,可集日月之精華、天地之靈氣。

  影君傲的棺木便懸於此山。

  一大早,寶月山山頂的空曠之地就聚集了很多人,都是接到了消息從四面八方趕過來的嘯影山莊之人和天下英豪,還有的是上次參加一百五十年大慶還沒來得及回去,半路折返的。

  所有人都神情肅穆。

  嘯影山莊的管家晴雨眼眶紅紅地帶著家丁給前來的人發白色的孝衣。

  眾人將白衣披在身上,一一上前,最後一次對棺木行禮,以示送別。

  影無塵同樣一襲白衣,滿面憔悴地站在棺木旁,對著行禮之人鞠躬回禮。

  送別禮結束,便是對著棺木致送別詞。

  這一項通常是由下一任接掌之人完成。

  影無塵滿目哀慟地站在棺木邊,全場靜謐,他破碎沙啞的聲音緩緩逸出。

  前面都是列舉了一下影君傲在世時的豐功偉績,然後,就是願他好走,永登極樂之類的祝福語。

  最後,就是自己表決心,會勵精圖治、肝腦塗地,誓死將天下第一莊發揚光大之類。

  這一切說完,影無塵忽然變得很激動,也猛地轉身,將面朝棺木變成面朝大眾。

  自袖中掏出一截白色的布料,他高高舉起。

  “諸位,無塵覺得還是有必要將那夜無塵發現莊主被害時的情景再說一遍,當時,莊主已經落氣,但是,莊主的手中緊緊攥住不放的就是這一截布料,很明顯,莊主就是為了給我們留下線索,讓我們給他報仇,這塊布料是上好的雲錦,無塵查過了,產自江南織造,而眾所周知,江南織造出來的布匹刺繡,只供上用,且,這截布料上,有銀線繡成的龍紋。”

  影無塵一邊說,一邊抖開白布,銀線映著晨曦,發出粼粼耀眼的光芒,可不就是龍紋。

  眾人驚錯。

  本就只供上用,然後又繡有龍紋,那麼,謀害影君傲之人是——當今聖上。

  眾人一陣心驚。

  鳳眸環視一圈場下,大家的反應影無塵盡收眼底,他眸色一寒,沉聲道:“沒錯,謀害我們莊主之人就是當今天子,當時在場之人並非無塵一個,晴管家還有當今的皇后娘娘都可以作證,無塵並未瞎說。”

  全場一片唏噓。

  管家晴雨能作證也就罷了,畢竟是嘯影山莊之人,竟然連皇后也能作證,那說明絕對不是子虛烏有,肯定確有此事。

  影無塵的聲音繼續:“當今天子凌瀾跟我們莊主積怨已久,去年他闖入山莊跟我們莊主大打出手,結果雙方重傷,月余不能下榻之事,想必諸位中也有人耳聞。後來,他再次闖入山莊,被鎮山獸所傷,埋身大雪,被我們山莊所救,你們當中或許也有人聽說。”

  “他們兩人一直勢如水火,而且朝廷本來就忌憚我嘯影山莊勢力,早就想除之而後快,所以,此次他才會對我們莊主下此毒手,為報復當初被鎮山獸所傷之恨,此次連鎮山獸都不放過。”

  雖然有些消息是絕密的,但是江湖中人總有打聽小道消息的途徑。

  人群中的確有不少人聽說這些事,雖不詳盡,卻也能聞風見影,如今被影無塵道出來,皆紛紛點頭。

  或許是太義憤填膺,影無塵紅著眸子越說越激動。

  “的確,祖上有訓,山莊之人,不入朝為官,不以朝廷為友,也不干預朝政,不與朝廷為敵。但是,我們不與朝廷為敵,朝廷卻視我們為眼中釘,竟然連我們的莊主也敢謀害,下一步,肯定是要慢慢瓦解掉我們天下第一莊的勢力。”

  “所以,這個時候,就要求我們嘯影山莊的所有人,全部都團結起來,同仇敵愾、一致對外,捍衛我們嘯影山莊一百多年以來的勢力,我影無塵在這裡,也跟大家保證,莊在我在,莊無我亡,另外,莊主的大仇,我們也一定要報,不能讓莊主枉死,也不能讓小人得志!”

  影無塵慷慨激昂的一番話落下,眾人也跟著激動起來。

  人群中,不知誰帶了個頭,眾人便都紛紛跟著大喊。

  “莊在我在,莊無我亡,替莊主報仇,與朝廷勢不兩立!”

  “莊在我在,莊無我亡,替莊主報仇,與朝廷勢不兩立!”

  大家朗聲重復著這句話,一邊喊,一邊高高舉起拳頭,恨不得現在就殺進宮的模樣。

  聲勢震天!

  將布料攏進袖中,影無塵抬起眼梢,一一環視過同樣義憤填膺的眾人,揚手一揮。

  震耳欲聾的聲音止住。

  “下面進行懸棺儀式!”

  影無塵話落,管家晴雨便帶著十幾個人拿著粗粗的繩索上前,七手八腳將棺木套牢。

  前兩日,當這處崖壁被選為懸棺之處時,影無塵便已命人將懸崖上鑿好孔、釘好了木樁,今日只需將棺木吊下去,放於木樁上釘死即可。

  十幾人抬拉著棺木,慢慢走向懸崖的頂部。

  所有人都目送著他們的年輕莊主。

  晴雨再次無聲地抹起了眼淚。

  才兩日的時間,原本就清瘦的一個人更是消減了不少,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起來一般。

  棺木移動一步,她跟著艱難地邁出一步,依依不捨地跟著。

  跟著棺木一起的,還有影無塵,白袍跌蕩,墨發飛揚,有幾縷發絲沾染在臉上,看不到眸中情緒。

  “好了,晴雨,不要再上前了。”

  在崖頂的最高處,影無塵站定,見晴雨還在跟著棺木往懸崖邊走,伸手一把將她的腕拉住。

  晴雨掙脫,還想往前,卻被他死死拉住。

  晴雨這才停住腳步,卻背過身去哭得雙肩顫抖。

  影無塵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我們要堅強,君傲一定不希望看到我們傷心、我們不能喪失斗志,我們要替他將山莊好好的發揚光大。”

  晴雨點頭,眼淚卻是洶湧得如同決堤的江河,怎麼也止不住。

  那廂十幾人已經將棺木拖到了懸崖的邊緣,各自整理著繩索,准備將棺木沉下絕壁邊的木樁上。

  忽然,一陣桃花的清香拂過,漫天粉紅的花瓣如同驟起的雨點般繽紛落下。

  懸棺的十幾人一驚,不知怎麼回事,都仰著臉朝滿天的落紅望去,可還未及細看,就一個一個悶哼倒地。

  而擊向他們的正是那紛揚而下的粉紅花瓣。

  場下觀禮的眾人大駭。

  影無塵和晴雨也都變了臉色。

  正欲尋找花瓣的來源,就驀地看見人群中,一人輕盈飛出。

  黑發白衣,如同一只素蝶,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直直飛向崖頂,翩然落在棺木邊上。

  是個女子。

  身姿曼妙,輕紗掩面。

  眾人都是江湖中人,有人很快就識出女子,驚呼:“鬼娘!”

  “對,是鬼娘!”

  全場一陣騷動。

  晴雨一臉震驚,不明所以。

  影無塵鳳眸微瞇,細細打量女子。

  無視眾人驚錯的目光,女子彎腰,作勢就要掀開棺木的蓋子。

  可棺木已經被釘死,一下子沒能掀開,女子後退一步,手腕翻動,欲提起內力,卻被影無塵快步上前攔住。

  “你是何人,又意欲何為?”

  “鬼娘,救你們莊主!”

  女子言簡意賅,影無塵問了兩個問題,她便回答了兩個問題。

  影無塵怔了怔,旋即,冷笑一聲,“我們莊主已仙去,你來救我們莊主?出手傷了我們的人,誰知道你是什麼居心?”

  掃了一眼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幾人,影無塵眸色轉冷。

  女子卻也不氣不急,反而明媚一笑:“無塵公子到底是害怕我的居心不良,還是害怕莊主被我救活?”

  影無塵臉色一白,卻也不想跟她多費口舌,隨即吩咐那幾個剛剛爬起來的人:“吉時不能錯過,繼續懸棺!”

  女子正欲阻止,影無塵也欲上前對付女子,忽然“匡當”一聲巨響,來自木棺。

  眾人一驚,循聲望去,就看到棺木的蓋子被一股強大的外力掀起,破碎的木屑四濺、飛揚,委頓在地上。

  與此同時,另一道如雪的身影也忽然從天而降,翩然落在棺木和女子的邊上。

  白衣飄飄、身姿挺拔、俊美若仙。

  皇上!

  此人場下很多人都識得,正是當今的少年天子凌瀾。

  也是剛剛影無塵所說的,謀害影君傲的凶手。

  全場驚錯。

  他還敢來?

  一來,竟然還破壞了他們莊主的棺蓋。

  這也太猖狂了吧?

  是欺負他們嘯影山莊沒人嗎?就不怕被大家圍攻打死?

  而少年天子似乎並不以為然,淺笑盈盈走向女子。

  女子嗔了他一眼,低聲嘟囔道:“怎麼才來?”

  天子笑著環視了一下眾人,同樣壓低了聲音,“剛准備出手,你搶在了前面。”

  “我那是左等右等不見你的人,才不得不出來。再不出手,棺木就要被釘在絕壁上了,且不說,釘死了再拔出就難了,要是萬一不小心,棺木墜下懸崖了怎麼辦?

  女子沒好氣地嘀咕著。

  天子沒有吭聲,唇角一抹笑靨動人心魄。

  “還有,你就不能換個樣子出來,是不是怕大家都不知道你是當今天子、是殺人凶手啊?”

  天子依舊微微笑,側首看向女子,柔意在眼底蕩開,一抹促狹浮起,“所以,你以鬼娘的身份出現,就是不想讓大家知道你是當今皇后?”

  女子一怔,天子看著她,黑眸映著朝陽,粼粼璀璨,就像是落入了夏夜的星子,光芒奪目。

  “蔚景,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你就是鬼娘!”

  女子斜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

  就在所有人驚錯之際,一男一女兩人嘀嘀咕咕、交頭接耳,明明眾目睽睽,卻如同入無人之境。

  影無塵最先反應過來,臉色瞬間一寒,“凌瀾,你來做什麼?送死嗎?”

  凌瀾卻根本不理會他,示意蔚景,“棺木我已經替你打開了,救人吧!”

  蔚景愣了愣,蹙眉道:“你的藥,不應該是你救人嗎?”

  凌瀾就懵了,“不是你的藥嗎?”

  “不是啊,不是你的嗎?”蔚景就更懵了。

  那夜在谷中,在影無塵跟凌瀾打斗的時候,她在桌底下發現了那個小瓷瓶。

  撿起來後,她打開瓷瓶一看,赫然發現裡面竟是假死藥。

  假死藥非常珍稀,世間少有,但是,她曾經在太醫院看過記載,也見過醫書上對假死藥的描述和圖案,所以,她認識。

  同樣,她也認識裝藥的瓷瓶。

  那是屬於凌瀾獨有的東西。

  當時,她就震驚了,也狂喜。

  影君傲沒死。

  他沒死。

  他只是假死而已。

  為何假死?

  肯定是在設局。

  既然是凌瀾的瓷瓶、凌瀾的藥,那就說明,要不就是影君傲跟凌瀾兩人聯手設的一個局,要不就是影君傲跟凌瀾要的藥,然後自己設的局。

  不管哪一種,她都不能破壞了影君傲的局。

  只是這個局,是為了引出誰呢?

  花如此大的力氣。

  肯定是嘯影山莊裡的人。

  所以,包括晴雨跟無塵在內的所有人,都應該是懷疑對象。

  於是,她只能不動聲色。

  而在影君傲的手中有一截繡有龍紋的布料,說明被引之人想要嫁禍給凌瀾。

  為了麻痺對方,讓影君傲的局順利進行下去,她便將計就計,也將矛頭指向凌瀾。

  晴雨讓凌瀾走,正合她意。

  不然,不能接受影君傲慘死的影無塵肯定不會放過他,就算影無塵放過,那麼多嘯影山莊的人也定然不會放過。

  所以,她也要他走,惡語趕他走。

  而她自己卻想要留下,並不是好奇影君傲設的局,她還沒有那麼強烈的好奇心。

  她只是擔心婆婆,她不知道,影君傲明明知道這個島的隱蔽性,為何這個局會設在這個不為人知的島上,而婆婆又到哪裡去了?

  她了解凌瀾的性子,來嘯影山莊的時候,都死活不讓她來,她是方法用盡,軟硬兼施,好不容易才來的。

  他又如何會將她留下,單獨離開?

  絕對不會。

  所以,她才將那個小瓷瓶塞給了他,並給了他一個眼色。

  不管是不是他跟影君傲聯手,還是影君傲曾經跟他要過的藥,她只想告訴他,影君傲是假死,她都知道了,她也並不是真的懷疑他,只是在局中而已,讓他配合,而他看到瓶裡的藥,也定然會明白。

  聰明如他,果然一點就懂,他走了。

  怎麼現在說藥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也不是她的,難道是影君傲自己的?

  他怎麼會有凌瀾的小瓷瓶?

  心中疑惑,卻也沒有時間多想,服用假死藥者一般是三日之後醒來,若時辰未到,除非有假死藥的解藥。

  若沒有解藥,那就只能等。

  算算時辰,若不用解藥,影君傲醒來應該在夜裡。

  正想著該如何說服大家等到夜裡,邊上的凌瀾開口了。

  “我用銀針打通他的穴位試試。”

  與蔚景一樣,凌瀾的心裡同樣疑惑叢生。

  那夜,蔚景將瓷瓶塞給他,並給了他一個奇怪的眼神。

  他雖不是很明白,但是他想,必有深意,而玄機可能就在瓷瓶裡。

  所以,雖擔心她、不捨她,但是她趕他走,他還是依言先走了。

  他要先看看瓷瓶裡的東西,看看她給他傳遞了什麼信息。

  當他發現是假死藥的時候,他震驚了。

  也就是影君傲沒死。

  這種瓷瓶只有他跟蔚景兩人有。

  也就是,影君傲服用了蔚景給他的假死藥,在做一個局是嗎?

  當他得知這一切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那種激動狂喜都極致的心情。

  原來,她相信他的。

  原來,她知道不是他所為。

  她所說的話,她所有的舉措,都是在配合影君傲做戲而已。

  雖然他走了,卻還是安排了人在山莊保護她。

  沒想到,她說,藥不是她的。

  也就是他們兩個搞了個大烏龍,都以為藥是對方的,卻歪打正著了是嗎?

  不是他的,不是她的,會是誰的呢?

  一邊疑惑地思忖,一邊拾步走近棺木,正欲從袖中掏出銀針,驟聞“唰”的一聲脆響,影無塵已拔出腰間長劍,直直朝他刺了過來。

  “謀害莊主,連他的屍體也不放過,凌瀾,你就受死吧!”

  凌瀾抬眸,正欲閃身避過,蔚景這廂已經纖纖素手一揚,一片花瓣自兩指間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重擊打在影無塵直刺過來的劍身上。

  “當”的一聲,劍身一晃,劍尖就被迫改變了方向。

  影無塵臉色一變,腳尖點地,飛身而起,身子在空中一個後滾翻,手腕翻轉,手中長劍挽出一個劍花之後,再次朝凌瀾刺了過去。

  這一次又被凌瀾隨手發出的銀針擋過。

  而影無塵還不罷休,一聲令下示意邊上幾個手持兵器的守衛一起上的同時,第三次舉劍朝凌瀾逼來。

  場下的眾人也都紛紛拔出兵器,一片討伐之聲。

  蔚景一驚,情急之下,厲聲喝道:“影無塵,明明殺死影君傲的凶手是你,你為何要誣陷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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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
發表於 2017-12-11 00:54:38 |只看該作者
【295】你怎麼就下得了手?

  場下的眾人也都紛紛拔出兵器,一片討伐之聲。

  蔚景一驚,情急之下,厲聲喝道:“影無塵,明明殺死影君傲的凶手是你,你為何要誣陷別人?”

  如同一聲平地驚雷轟然炸響,回音劃過空曠的山巔,也劃過眾人的耳畔。

  所有人一震,包括當事人影無塵。

  他緊緊逼向凌瀾的腳步一滯,難以置信地扭頭朝她看過來。

  蔚景這才意識過來,因為用的是鬼娘身份,所以聲音一直用了口技,而剛剛一時情急,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用了自己的聲音。

  電光火石之間,影無塵猛地手腕一轉,原本直直朝著凌瀾而去的劍尖突然改變了方向,變成了朝她而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蔚景瞳孔一斂,凌瀾臉色一變,幾乎就在同一瞬間,飛身而起,想要阻攔,而影無塵腳下快速移動,已然來到了蔚景身邊。

  蔚景作勢就要閃身躲避,卻只見閃著幽藍寒芒的劍尖在她的臉前忽然停住,然後又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劍尖一挑,她只感覺到臉上一輕。

  面上輕紗已被挑落。

  凌瀾落下,長臂一攬,將蔚景護在了身後。

  然,那張傾城容顏已然暴露在晨曦下的月山之巔,也已然映入眾人的眼簾。

  眾人之中,認識蔚景的人數一點也不比認識當今天子凌瀾的人少,因為歷經三朝、一朝公主、兩朝皇后的她,在中淵早已家喻戶曉。

  所有人驚錯。

  原來,原來,傳聞中讓人聞風喪膽的鬼娘竟然,竟然是當今的皇后娘娘。

  最最震驚的還是影無塵。

  他滿眸不可思議地看著蔚景,這個明明跟自己站在一邊卻又忽然出賣他的女人。

  “蔚景,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咬牙,一字一頓,直呼其名。

  蔚景站在凌瀾的身後,沒有吭聲。

  影無塵忽然就笑了,鳳眸中騰起一抹淡淡的血色,看看凌瀾,又看看蔚景,唇角的弧度冰冷森寒。

  “為了幫自己的凶手丈夫脫罪,皇后娘娘,你還真是有心了!”

  話落,又猛地轉過身,面朝大眾,揚聲道:“諸位,無塵剛才還在奇怪呢,我嘯影山莊從不與江湖中人結怨,為何鬼娘會來摻上一腳,原來,竟是來撇清自己男人的!”

  場下舉著兵器的眾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不少人還罵罵咧咧起來。

  “卑鄙無.恥!”

  “小人!”

  “根本不配為帝為後!”

  甚至還有人高喊:“殺了他們,替天行道,為百姓謀福祉!”

  竟然一呼百應。

  兵器敲擊的聲音,長槍擊地的聲音,一片討伐之聲。

  凌瀾反手將蔚景的手握住,裹在掌心,蔚景無奈地搖搖頭,緩緩從凌瀾的身後走出,面對著影無塵。

  “影無塵,原本我不想說,可是你如此執迷不悟,我也只能實話實說了。”

  影無塵眼波一顫。

  場下眾人聞言,聲音漸漸平息,大家都想聽聽她如何個實話實說?

  是要找其他什麼借口,還是再編造事實誣陷。

  蔚景垂眸靜默了片刻,才再次抬眸看向影無塵:“你頭上的發帶不是已經給了影君傲,隨他一起陪葬嗎?怎麼又回到你頭上了?”

  影無塵一震,凌瀾眸光微斂。

  場下眾人面面相覷、莫名其妙。

  見影無塵未響,蔚景彎了彎唇,“因為發帶陪葬,意寓兄弟情深、不離不棄、來世還要進一家門,而你,對不起你兄弟,你心虛,你也不敢來世再見,所以,在得知自己的發帶在影君傲的棺木中後,你又立即去取了回來。我說的對不對?”

  影無塵面露震驚,不過,也只是頃刻,旋即,臉色便恢復如常,同樣彎了彎唇:“我根本沒有想那麼多,什麼陪葬,什麼寓意,我只是喝醉了,發帶不小心掉在了棺木裡,然後發現了,就拿了回來,而已,怎麼,這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那你可知自己喝醉那晚,對著影君傲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蔚景目光灼灼,望進影無塵的眼底。

  影無塵明顯眼神一亂,片刻,又危險地瞇起眸子,看著蔚景,冷聲道:“你想說什麼?”

  家丁告訴他發帶在影君傲的棺木中後,他也細想過自己喝醉酒的情景。

  只記得進靈堂之時,他還是有些淺薄意識的,他記得自己遣走了下人,靈堂裡只有他一個。

  後來,他又喝了一些,就完全醉得不行,所言所行,也全然沒有了記憶。

  他說什麼不該說的了嗎?

  或者做什麼不該做的了嗎?

  就算說了,就算做了,也只有天知地知,影君傲知,他自己知吧?

  而影君傲已死。

  難道當時蔚景在靈堂裡不成?

  影無塵眉心一跳。

  “我不想說什麼,是你自己在靈堂裡爛醉如泥,又是哭,又是嚎,說自己對不起影君傲,幾年前因為影君傲的大哥大嫂發現了你的身份,你親手殺了他們,如今又害死了影君傲。”

  啊!

  場下一片嘩然。

  如果說先前的那一句“影無塵,明明殺死影君傲的凶手是你”已經讓大家震撼了,那麼此時這一句,更是讓眾人錯愕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影無塵身子一晃,更是不可置信地凝著蔚景,一雙鳳眸中血色漸濃。

  蔚景抿了抿唇,心裡其實也是五味雜陳,很難受、很說不清的滋味。

  如果不是親耳所聞,打死她也不會相信這個殘酷的真相。

  雖然曾經這個男人為了救她的父皇,利用過嘯影山莊的人,但是,他對影君傲的感情是真的啊。

  如他所說,救她父皇不過是因為報恩,他永遠是嘯影山莊的人。

  她相信了。

  可他又做了什麼?

  因為知道影君傲是假死,她擔心有人會趁他未醒期間再來加害,所以,她就藏在靈堂房梁的白幔後面,她想陪著影君傲,暗中保護他,在他醒來之前。

  結果她看到了什麼?

  她看到影無塵提著酒壇酒氣熏天地進來,坐在影君傲的棺木邊一邊哭,一邊喊著影君傲,一邊說,還不時喝著手中酒壇裡的酒。

  他說,影君傲是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以後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了。

  他甚至一件一件細數他跟影君傲曾經經歷過的種種難忘的事情。

  起先,她還感動於他跟影君傲的兄弟情深,看到他如此痛苦不堪的模樣,她也難受得不行,她甚至還動過,飛下橫梁告訴他影君傲沒死的念頭。

  幾經猶豫,她終究忍住了。

  而他接下來的話,那對她來說,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的話,也讓她慶幸自己的決定。

  他說,他對不起影君傲,對不起影君傲的父親,以前因為影君傲的大哥大嫂無意中得知了他的身份,他不得不殺了他們,如今又害死了影君傲。

  她當時震驚地差點從梁上掉下來。

  曾經在她的印象中,影無塵是一個無害的人,也是一個活寶,自從上次救她父皇那件事發生以後,她也想過要重新審視這個男人,卻絕對沒有將他往殺人凶手這方面去想。

  既然救她的父皇,是因為曾經她父皇有恩於他,說明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嘯影山莊於他來講,恩情還少嗎?

  多年的養育之恩,多年的悉心栽培,讓他有了尊貴的身份,讓他享盡榮華富貴。

  他卻親手殺了影君澈夫妻二人,如今又想害死影君傲。

  她真的難以相信。

  她花了很長的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

  “所謂酒後吐真言,影無塵,我說的對嗎?”

  她看著只手緊緊握著長劍、身子已經微微薄顫的男人。

  其實,她糾結了很久,原本並不打算將這一切說出來的。

  她有她的考慮,畢竟他曾經救過她的命,也救過她父皇,這是事實,他可以恩將仇報,她卻不能。

  而且,如今她父皇是不是在他的手上,她也不知道,恐他拿她父皇來威脅她,她也不能貿然與他為敵。

  所以,她今日前來,只是想以鬼娘的身份將影君傲的棺木攔下來,不讓他們懸於崖上,因為一旦懸於木樁上釘死,就很難再取下,而且棺木蓋嚴,裡面一點空氣都沒有,若影君傲醒來,會有生命危險。

  她想著,等影君傲醒來,這些是非曲直,這些恩恩怨怨,讓他們兄弟兩個自行了斷。

  她不想參與。

  可是,他卻執迷不悟,一直在誣陷凌瀾,甚至煽風點火、鼓吹眾人,挑起整個嘯影山莊與朝廷的矛盾。

  她逼不得已,才說了出來。

  在眾人的注視下,影無塵再次低低笑出聲來。

  “難怪娘娘能兩朝為後,這玲瓏心思的確非同一般,竟然連這樣的謊言都編造上了。”

  唇角噙著一抹嗜血的笑容,影無塵緩緩說著,忽然笑容一斂,冷聲道:“無塵那夜的確喝醉了酒,也的確入了靈堂,那是因為君傲走了,無塵心裡難受。就算酒後吐真言,無塵從未做過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又何來會說出這些駭然聽聞的話來。敢問娘娘可是親耳所聞,又有何人見證?”

  影無塵咄咄說完,含血鳳眸牢牢盯著蔚景不放。

  蔚景心頭一顫,有些被他的樣子嚇住,卻也有些為他痛心。

  “的確是我親耳所聞,因為當時,我就在靈堂,你的發帶也是我取下放入影君傲的棺木中。”

  影無塵有一絲驚訝,下一瞬,卻又再次笑出了聲。

  “誰能證明呢?”俊眉一挑,他再次逼問向蔚景:“誰能保證娘娘不是為了自己的男人,見無塵醉酒,故意加以利用,將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強壓在無塵頭上呢?”

  蔚景同樣搖頭一笑,心裡真的很失望。

  “如果你非要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當時,靈堂裡只有你我二人。”

  沒有第三者可以作證,那就只能等影君傲醒來。

  手背一重,是凌瀾握了一下她的手。

  她回頭,凌瀾深看著她,“我還是先救影君傲吧。”

  “嗯,”蔚景點點頭。

  影無塵卻是突然嘶吼出聲:“不許你們碰君傲!”

  與此同時,更是三步並作兩步奔至棺木邊,展開雙臂,以自己的身子攔在了棺木的前面。

  “你們殺了他,還不放過他的屍體,我絕對不允許你們碰他!”

  看著他聲嘶力竭的模樣,蔚景搖搖頭。

  “影無塵,我忽然想起那夜在破廟,影君傲為你屈膝一跪時,皇上問你的一句話,他問你,當時是怎樣的心情?”

  蔚景回頭,看向凌瀾,“其實,你早已覺察他不是好人,是嗎?”

  凌瀾看著她,沒有吭聲,眸中的光亮卻是比頭頂的朝陽還要璀璨耀眼。

  蔚景又再次轉眸看向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的影無塵,“我也很想問你,當嫣兒每次喊你‘無塵叔叔,無塵叔叔’的時候,你又是怎樣的心情?”

  影君澈夫妻二人被殺的時候,嫣兒才只有一歲多啊,跟如今末末和暖暖一般的年紀。

  “你怎麼就下得了手?”

  想起嫣兒,蔚景眼窩一熱,聲音就含了幾分哽噎。

  “你到底是什麼身份,那般不能見光?甚至不惜在嘯影山莊潛伏十年之久,還恩將仇報,親手殺了對自己有恩之人。”

  或許是徹底被激怒了,又或許是被她的話語觸到了底線,影無塵忽然像一頭憤怒的雄獅一般咆哮起來。

  “你們沒有證據,就不要在這裡血口噴人!”

  眾人一駭。

  凌瀾再次將蔚景拉至身後,上前兩步,正欲與影無塵直面較量,忽然聽得空中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

  “不就是證據嗎?我有!”

  所有人一震,全部循聲望去。

  凌瀾亦是。

  影無塵同樣循著眾人一起,驚懼抬眸看向聲音的方向。

  熟悉的聲音入耳,蔚景更是心頭一撞,驚呼出聲:“婆婆”,然後就目光欣喜地四下尋去。

  只見一個素衣素裙素紗掩面的身影不知從何處發出,越過眾人的頭頂,飛上山巔,落在距離蔚景凌瀾和影無塵的不遠處。

  落下之時,腳步微踉,歪出幾步,才穩住自己的身子。

  顯然受了內傷。

  “婆婆,婆婆......”蔚景面色大喜,激動地飛奔上前,將其扶住。

  “婆婆你沒事吧?你去哪裡了?小九找不到你,急死了。你不是說不能出谷嗎?你怎麼又出來了?看到婆婆太好了......”

  蔚景語無倫次地說著,聲音顫抖得厲害,眼淚更是抑制不住地跌住眼眶。

  “我沒事,”婦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緩緩轉眸,看向不遠處那個站在晨曦下一襲白衣、身姿挺拔、龍章鳳姿的男人。

  凌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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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
發表於 2017-12-11 00:55:02 |只看該作者
【296】真的是他的娘!

  “我沒事,”婦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緩緩轉眸,看向不遠處那個站在晨曦下一襲白衣、身姿挺拔、龍章鳳姿的男人。

  凌瀾。

  深秋的陽光金黃氤氳,從東方斜鋪下來,男人周身被一片暖黃所籠罩,墨發在晨風中輕揚,也徐徐抬眸朝她望過來。

  兩人的目光就這樣不期然地相撞。

  不知是否陽光太過耀眼,那一刻,天地都失了顏色,她的眼中只有那一片暖黃,暖黃中長身玉立的男人,衣袂飄飄地望著她,眸含震驚。

  十九年,整整十九年。

  十九年未見,曾經那個跟在屁股後面喊著“娘親,娘親”的孩子,已經長成了玉樹臨風、風姿卓越的男人。

  她是一個不信命,也從不屈服於命運的人,卻第一次那樣感激上蒼。

  感謝上蒼讓這個孩子還活著,感謝上蒼讓她在有生之年能見上他一面。

  此生足矣。

  素紗輕掩下的唇瓣抖動得厲害,她想喚他的名字,卻是半響一個音也發不出來,一股腥甜忽然直直往喉嚨裡一竄,她張嘴,一口鮮血噗濺在素紗上。

  殷紅一點一點滲透出來,頃刻就印染在了素紗的外面,她慌亂地別過臉,卻終究沒能逃過邊上蔚景的眼。

  “婆婆......”蔚景驚呼。

  與此同時,還有另一道蒼啞的聲音顫抖響起。

  “娘......”

  帶著一抹猶豫,帶著一抹懷疑,帶著一抹不確定,也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欣喜。

  所有人一怔。

  蔚景愕然轉眸。

  婦人震驚抬頭。

  所有人都驚錯地看向那道聲音的主人,包括臉色煞白的影無塵。

  是少年天子。

  一雙鳳眸定定望著婦人,眸光映著晨曦,似有晶亮瑩瑩,每一下閃爍,都是濃烈的情緒。

  終於,他舉步朝她走來,起先腳步還有些沉重,有些猶疑,可下一瞬,步伐一步比一步快。

  在眾人驚錯的目光中,他衣發翻飛地上前,顫抖地攙扶住了婦人的另一邊手臂。

  “瀾兒......”

  婦人終於哽咽出了這個多年來只能在夢裡叫喚的名字。

  凌瀾神魂一顫。

  雖然心中早已覺得是她,卻終究不敢太相信,畢竟十幾年未見,他怕是夢,是他的幻覺,是他的自以為是。

  只一聲,就這一聲,就這一聲“瀾兒”將他心中所有的不確定盡數消匿干淨。

  是她,真的是她。

  真的是他的娘!

  “娘......”

  哽在喉嚨裡的什麼東西直直沖上眼眶,他同樣顫抖出聲。

  邊上的蔚景震驚地睜大眼睛,半天回不過神來。

  還是影無塵最先反應過來,再次冷笑:“為了謀害莊主,誣陷我,為了徹底擊垮嘯影山莊,凌瀾,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全家齊上陣,是嗎?”

  凌瀾緩緩轉眸,冷冷看向影無塵。

  婦人示意凌瀾跟蔚景將她放開,舉步走向木棺。

  “你要做什麼?”

  影無塵戒備地擋在前面。

  凌瀾又再次疾步上前,護在婦人身邊。

  婦人垂眸一笑,猛地揚手,將什麼東西朝天上一拋。

  眾人一驚,都本能地抬頭望去,包括影無塵亦是。

  而就在影無塵這一個抬頭的瞬間,婦人另一只手也倏地一揚,又有什麼東西從手心拋出,直直飛向棺木。

  等影無塵發現天上什麼都沒有,意識過來婦人只是做了一個假動作,目的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真正的動作在後面,想要阻止時,已然來不及。

  那東西飛進棺木的同時,婦人又提起內力素手手指一點,棺木中的影君傲就微微張開了唇,那枚東西侵唇而入。

  隔空點穴!

  好霸道的武功!

  眾人驚錯地看著這一切。

  而影無塵卻已是慌亂得失了分寸,嘶吼道:“你給君傲吃了什麼?”

  與此同時,還伸手探向影君傲的下顎,試圖想要掰開他的嘴巴。

  凌瀾眸光一斂,雲袖驟揚,一道凌厲掌風直直擊打在影無塵的胸口上。

  影無塵悶哼一聲,身子彈離開棺木,斜斜飛出,落地時,踉蹌了好幾步想要穩住自己的身子,卻終究還是跌坐在地上。

  眾人大駭。

  “你們太過分了!”

  “是欺負我們嘯影山莊沒人是嗎?”

  “這也太囂張了!”

  場下之人個個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想要給影無塵討回公道的樣子。

  晴雨上前,將影無塵扶起。

  婦人卻也不懼,緩緩轉身,面朝著騷動的人群。

  “諸位,請聽我說完,你們再討伐我們也不遲。”

  眾人聞言,互相看了看,慢慢噤了聲。

  “我本也是嘯影山莊之人,又怎會對嘯影山莊不利?”

  婦人話落,眾人震驚。

  就連天子凌瀾都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是嘯影山莊老莊主的妹妹,也就是你們莊主君傲的姑姑。”

  啊!

  場下一片嘩然。

  其間不乏長者,對於老莊主有個妹妹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是早就聽說遠嫁了不是嗎?

  怎麼又突然冒出來,還跟當今天子成了母子?

  眾人疑惑間,婦人再次出了聲。

  “因為個人身體的原因,這些年,我一直住在嘯影山莊纏雲谷裡的一個秘密小島上,不能出來。兩年前,無意間,救了被大火燒傷的小九。”

  婦人一邊說,一邊轉眸看了蔚景一眼,繼續道:“也就是當今的皇后蔚景,當然,我並不知道這些,小九從未告訴過我,我也不習慣打聽人家的隱私。小九被我救下時,已懷有身孕,後來,就跟我一起生活在島上,順利產下一雙龍鳳子,末末和暖暖。”

  說到這裡的時候,一抹柔意自婦人緊鎖的眉宇間漾開,婦人的聲音也跟著軟了下來。

  “這個時候,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直到孩子一天一天長大,眉眼漸漸長開,慢慢清晰,我震驚地發現,末末,竟然像極了我的兒子瀾兒。”

  婦人側首,深看了一眼邊上的凌瀾,“當年,我跟瀾兒分開時,瀾兒才四歲多,末末如今的樣子就跟那時的他一般無二。沒有人知道我當時的心情,那種得知瀾兒還活著,我懷裡抱著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孫子時,欣喜若狂的心情。我想問小九,卻又不敢貿然提及,小九從未在我面前說過孩子的父親,我偶爾提起,她也是刻意回避,矢口不提。”

  凌瀾眸色一痛,緩緩看向蔚景,蔚景微微垂目,長睫低斂。

  “我想了很多,考慮到種種不確定的因素,我決定自己試一試。我給末末喂了一種藥,那種藥會暫時改變血液的濃度和比重,讓末末呈生病症狀,其實對身體並無損傷,三日後也會自動失效。我告訴小九,醫治此病的藥方裡需要孩子父親的鮮血,其實,我只是想借此機會見見瀾兒。”

  蔚景一震,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凌瀾恍然大悟。

  他曾經還以為是影君傲,原來......

  “我知道,此舉實在不夠光明,可我沒辦法,我真的太想見瀾兒一面了,否則誰又忍心對一個孩子下手,況且這個孩子還是我的親孫子。希望小九能體諒一個十九年沒有見過自己兒子的母親的良苦用心,莫要怪我。”

  婦人說這話時,目光殷殷看向蔚景。

  蔚景怔忡了片刻,勉力彎了彎唇角,給了婦人一個淺淡笑容。

  婦人朝她略略頷了頷首,算是謝意,便轉眸,再次看向場下,繼續。

  “可是,我卻並沒能如願,君傲直接將末末抱出了谷,其實抱出谷也沒有關系,一般大夫是治不了此病的,到時,還得回谷中找我,可我沒想到瀾兒竟也學會了治療之法,就在谷外治好了末末。”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東西,原本我一人在島上生活了那麼多年,也從未覺得不習慣,可跟著小九娘仨生活了一段時間,我發現,自己竟是那樣害怕孤獨。特別是當小九帶著末末暖暖離島之後,我覺得整個人都像是失了魂一樣,成天不知道該干什麼,心裡面對瀾兒的想念也是從未有過的強烈,那份必須要見到他的沖動,絞得我茶飯不思、夜裡難眠,而且,小九離開之時,只是跟我說,她要帶末末跟暖暖出去住些日子,其他什麼都沒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怎樣了,是不是跟瀾兒在一起,這一切未知和擔心,幾乎將我逼瘋。”

  “那夜,君傲來了。在提壺給他倒水的時候,忽然腦中一熱,臨時起意,趁他不備,悄悄放了一粒假死藥進茶水裡。我想若嘯影山莊的人找不到君傲,就會去找小九,只要找小九,小九就一定會找到谷裡,小九來了,或許就能帶來瀾兒。”

  場下眾人一陣唏噓。

  蔚景震驚,凌瀾亦是。

  雖然隨著她的出現,他已然知道,那個不是他的,也不是蔚景的小瓷瓶,是她的。

  但是,在聽到假死藥居然是在這樣的原因下用的,他還是驚住了。

  心裡面說不出來的感覺。

  婦人的聲音繼續。

  “可就在君傲剛剛飲下茶水,我們交談了一些事情之後,我們猛地發現有毒煙吹入屋內,且是那種劇毒,我們想要屏住呼吸都來不及,而此時,君傲的假死藥正好發作,他直接倒了下去。我慶幸給他下了假死藥。眾所周知,人,一旦假死,脈息全無,身體的所有機能都停止運作,血液也不再流動,所以,也等於無形中抵御了所有毒藥和毒煙的侵襲。而我,因為自身身體的原因,早已百毒不侵,但是,所謂不侵,其實也僅僅是指不會致死,但中毒的那一刻,不僅會內力全無,還會造成內傷。”

  “我不知是誰放的毒煙,很明顯,此人應該是跟蹤君傲來的,因為沒了內力,我射出的銀針並未能將對方制服,對方發現如此劇毒的毒煙之下,我竟沒有死,所以不得不推門進來,試圖將我殺死。我也終於見到了此人的真面目。”

  “就是他!”婦人猛地揚手一指,直直指向影無塵,“就是這個道貌岸然、忘恩負義,企圖篡莊主之位,還要挑撥嘯影山莊跟朝廷關系的卑鄙小人。”

  影無塵臉色一白,邊上的晴雨原本是扶著他的,忽聞此言,猛地將手撤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我們打斗了起來,因為沒有內力,且內傷嚴重,我心知不能戀戰,便撿了個機會逃走,影無塵窮追不捨,非要置我於死地。所幸島中每一處我都非常熟悉,而他卻陌生,所以,我將他引到了一處斷崖,我們打斗了起來,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做出被他打落斷崖的假象,其實距崖頂不遠有一處安全之穴,我藏了進去。他以為我墜下萬丈懸崖,這才放手離開。

  “因為沒了內力,我飛不上來,所以不得不在洞穴裡呆了兩日,調息恢復。等我上來,發現木屋裡早已沒有人,洞門口鎮山獸也死了,而更要命的是,我原本放在袖中的裝有假死藥的小瓷瓶也不見了。我猜想,應該是跟影無塵打斗時掉了,可我找遍了島中,並未尋到,我擔心被影無塵撿到,如果他發現君傲其實並不是中毒煙而亡,而是假死,一定會再次對君傲下毒手。所以,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十九年來,第一次出了谷。”

  “等我回到山莊,山莊裡空不見人,好不容易遇見一個留守看家的家丁,他告訴我大家都來參加懸棺和新莊主繼任之禮了,我便趕到此地。幸虧我來了,不然,某人的陰謀就得逞了。”

  婦人一邊說,一邊轉眸冷眼看向影無塵。

  影無塵身子一晃,整個人就像是瞬間被抽走了生氣,幾欲摔跤,晴雨動了動,卻終是沒有上前去扶。

  影無塵強自站穩,冷笑抬頭,猛地揚手,指了指凌瀾,又指了指蔚景,最後又指向婦人,咬牙切齒道:“一派胡言!你們都是一伙的,都是來陷害我、陷害嘯影山莊的!”

  “無塵,你太讓我失望了!”

  未等被他所指的三人做出回應,已有一道沙啞破碎的男聲沉痛響起。

  眾人一震,影無塵更是驚錯轉眸。

  所有人都看向聲音的方向。

  只見一身黑色壽衣的男人緩緩自棺木中站起,目光一掃全場,掠過婦人、凌瀾和蔚景,最後揚落在影無塵的身上。

  滿目傷慟。

  啊!

  莊主!

  全場震驚。

  真的沒死,真的復活了!

  眾人又是驚又是喜,紛紛屈膝,行跪拜之禮。

  頃刻時間,場下跪倒一片,無一人站著。

  而山巔之上,也只有六人站立。

  除了被狂喜震得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的晴雨,還有婦人,凌瀾,蔚景,影無塵,以及影君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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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
發表於 2017-12-11 00:55:24 |只看該作者
【297】蔚景,你會後悔的!

  而山巔之上,也只有六人站立。

  除了被狂喜震得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的晴雨,還有婦人,凌瀾,蔚景,影無塵,以及影君傲自己。

  只手一撐棺木的棺沿,影君傲從棺木中輕盈躍出,舉步,一步一步緩緩走向影無塵。

  不知是心虛膽怯,還是被凌瀾那一掌所傷,影無塵有些站立不住的模樣,身子一晃,腳下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同樣回望著影君傲。

  影君傲就頓住了腳步。

  略略垂下眼,影君傲靜默了片刻,才再度抬起頭看向面前的這個男人,這個跟他稱兄道弟了十年的男人。

  十年?

  人生有幾個十年?

  一個人怎麼能戴著虛偽的面具生活十年?

  “無塵,還記得當初爹給你取這個名字時說的話嗎?”影君傲微微瞇了眸子,思緒似是回到了久遠的從前。

  影無塵沒有吭聲,胸口微微起伏。

  影君傲又自顧自開了口,其聲恍惚:“心無塵埃,豁達於世。可是......”

  斂了眸光、收了思緒,他定定望進影無塵的眼底,一字一頓:“可是,你心裡的灰塵太重了。”

  影無塵臉色一白。

  全場雅雀無聲。

  “知道嗎?當年大哥大嫂被殺,有人懷疑過你,可是爹說,絕對不可能,我也完全相信你的為人,所以才會一直查一直查不到真相,因為我們已經都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想知道,這些年,你面對嫣兒,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所有人都看著影無塵,影無塵早已面如死灰。

  “不是這樣的......君傲,你相信我,他們一家人合伙來挑撥我們嘯影山莊......你的假死藥也是被他們所下,不是嗎?他們已經親口承認......君傲......他們居心叵測,你不要中了他們的奸計啊......”

  影無塵語無倫次地辯駁著。

  影君傲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沉痛失望的神色糾結在眸子裡。

  一直到影無塵停下不說了,影君傲才沙啞著聲音開了口:“無塵,你在嘯影山莊那麼多年,難道不知道假死藥,是肉身先死,意識後死嗎?”

  影無塵一震,影君傲自嘲地彎了彎唇:“你能體會,我當時不能睜眼,不能說話,不能動,卻腦中知道竟然是你時的那種心情嗎?”

  “當然,你不能體會!”

  影君傲輕輕搖頭,蒼涼的聲音喃喃,像是跟影無塵說,又像是對自己講。

  全場靜謐,空氣中只有風吹白色布幡的聲音和眾人衣袂被吹起的簌簌之響。

  蔚景靜靜看著影君傲。

  此刻,他的心裡有多痛,她不敢想。

  就像曾經知道錦弦跟蔚卿背叛自己,害死她的親人時一樣,那種對全世間的絕望,也只有她自己能明白。

  他對影無塵的寵溺,對影無塵的信任,對影無塵的愛護,她都看在眼裡。

  那夜破廟的撩袍一跪,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事一樣。

  他如何能接受他拼盡全力保全的弟弟卻是殺死自己哥哥的凶手?

  換誰都接受不了。

  “無塵,且不說十年為兄為弟,或許你從未將我當過兄弟,就說,你能看在自己至少姓‘影’姓了十年的份上,跟我說一句實話嗎?”

  影君傲忽然再度出了聲。

  影無塵看著他,眸子裡各種凌亂的情緒已是他人無法明白。

  “你到底什麼身份?”影君傲灼灼望進他的眼。

  影無塵眼簾一顫,沒有吭聲。

  所有人都看著影無塵。

  見他半天沒有聲響,場下的眾人早已失了耐心,有人帶了個頭,大家就紛紛開始躁動起來。

  “快說!”

  “是啊,是個男人就說出來!”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我們嘯影山莊怎麼會出你這個敗類?”

  “是啊,我們都差點被他蒙騙了。”

  “這種畜生都不如的人就應該千刀萬剮。”

  “對,殺了他,替大少爺報仇!”

  “殺了他!”

  “殺了他......”

  一呼百應,眾人聲勢震天,討伐之聲較剛才對凌瀾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有人義憤填膺。

  “差點就上了這個小人的當了。”

  “是啊。”

  “殺了他!”

  “必須殺了他!”

  眾人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

  影君傲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影無塵,似乎還在等他的答案,關於他身份的答案。

  影無塵忽然轉眸看向蔚景,幾乎就在同一瞬間,腳尖一點,驀地朝蔚景飛過來。

  眾人一驚,影君傲瞳孔一斂,凌瀾臉色一變。

  見影無塵在空中忽然伸手抓向蔚景,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同時一動,快如閃電。

  而如今的蔚景早已不是曾經的她,在兩個男人還未到達之前,早已身姿輕盈一閃,就避過了影無塵的魔爪。

  影無塵見自己撲了一個空,面露慍色,卻也不敢再做一絲停留,甩手擲出一枚什麼東西,“彭”的一聲巨響,頓時,白煙滾滾,濃濃的煙霧迅速彌漫,瞬間,眾人的視線只能看到方寸之間。

  煙霧裊繞中,影君傲和凌瀾一左一右抓住了蔚景的手腕。

  “你沒事吧?”

  異口同聲,也帶著相同的擔心。

  蔚景搖搖頭,“我沒事。”

  白煙的盡頭忽然飄來影無塵的聲音。

  “蔚景,你會後悔的!”

  蔚景一震,兩個男人又同時松了她的手循聲上前,此時,白霧也漸漸變淡,視線慢慢清明。

  可,哪有還有影無塵的影子?

  逃了?

  場下眾人意識過來這個問題的時候,更加激動了。

  “追,不能讓他跑了!”

  “必須殺了他!”

  甚至還未等得及影君傲下令,眾人已經手持兵器紛紛追了過去。

  影君傲站在煙霧的盡頭,沒有動,墨發黑袍在風中滌蕩。

  蔚景還在那句“你會後悔的”的話中沒有回過神。

  忽然,一聲沉沉的悶響,有什麼重物委頓在地的聲音。

  幾人一驚,循聲望去,就只見一個身影倒在地上。

  “娘——”

  “婆婆——”

  凌瀾和蔚景臉色一變,同時飛奔上前。

  “娘,你怎樣?”將婦人的身子扶坐起來,凌瀾急急問道。

  也就是到這時,他才發現她輕掩在臉上的面紗早已被殷紅的鮮血染透,哪裡還看得出一絲一毫原本的顏色,妍艷得就像是原本攏著的,就是一面紅紗。

  可見在方才,她又吐過多次鮮血,只是沒有讓他們發現。

  凌瀾眸色一痛,怕她呼吸困難,伸手,想要將那抹面紗揭下來,腕,卻是驀地被她抓住。

  “別......”

  沙啞的一字逸出,凌瀾就立即停了下來。

  在他幼小的記憶裡,她就戴著面紗。

  那麼多年,還是沒變。

  他又怎能強求?

  順勢反握了她的手,他探向她腕上的脈搏。

  而這時蔚景忽然想起什麼:“凌瀾,快!快抱婆婆回島!”

  她記得她跟她說過,她是不能離開那座島的。

  而且,今日她也提到過兩次。

  凌瀾聞言,彎腰將婦人打橫抱起,疾步往山下的方向走。

  蔚景跟在後面,經過影君傲的身邊時,她停了下來。

  “影君傲......”她想安慰他幾句,卻不想自己還沒找到語言,對方已經出了聲。

  “救姑姑要緊,去吧,我沒事。”

  蔚景走了很遠,回過頭,還看到山巔之上,那兩抹迎風而立的身影依舊一動不動。

  一抹黑袍如墨,是影君傲,一抹白衣似雪,是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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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
發表於 2017-12-11 00:55:50 |只看該作者
【298】你願意為我不用嗎?

  小木屋,婦人半倚在床頭上,情況已經明顯穩定了下來。

  “娘,這些年你都住在這裡嗎?”凌瀾環顧了一下四周,影君傲出事那夜雖然來過一次,可當時心系其他,也沒細看,“娘既然還活著,為何也不讓人給孩兒送個消息?這麼多年,孩兒還以為娘已經不在了。”

  婦人笑笑,抬眸看了一眼蔚景。

  蔚景何其敏感的一人,連忙道:“我去燒點熱水。”

  轉身便走出屋子,並幫母子二人帶上房門。

  外面陽光有些刺眼,蔚景抬手遮了遮,便緩步走到桃園的石凳上坐了下來,一顆心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一陣微風吹過,桃枝輕搖,粉紅色的花瓣紛紛揚揚,蔚景伸手,一枚花瓣輕輕落於掌心。

  她垂眸看著那枚花瓣,不知不覺就失了神。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一件一件讓她措手不及。

  先是影君傲出事,婆婆失蹤,接著是影無塵,然後婆婆竟然還是凌瀾的母親。

  此時她的心裡,早已滋味不明。

  為影君傲難過,為影無塵惋惜,也為凌瀾高興。

  還為自己迷茫。

  舊景仍在,桃花依舊,不知為何,她竟是莫名生出一絲物是人非的錯覺來。

  低低一歎,她將手送到唇邊,輕輕吹掉掌心的花瓣,回頭,就看到站在身後不遠處的那抹身影。

  蔚景微微一怔。

  影君傲。

  也不知幾時來的,似是站了有一會兒。

  微微一笑,蔚景朝他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石凳。

  影君傲舉步走來,一撩袍角坐下。

  “在想什麼?”他問。

  蔚景依舊是彎了彎唇,伸手再次捻起面前石桌上的一枚花瓣把玩,“在想,人為什麼那麼復雜?”

  影君傲笑笑,沒有吭聲。

  “影君傲,你怪婆婆嗎?”蔚景忽然抬眸看向他。

  影君傲怔了怔之後,似乎才明白過來,她問的是給他下假死藥的問題,遂搖了搖頭。

  “不怪,不然,今日我也不能坐在你面前了。”

  若沒有假死藥,他早已被影無塵的毒煙毒死。

  “話雖這樣說,但是出發點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是,但是,我更慶幸,我依然活著。”

  依然能看到你。

  當然,這一句,他沒說。

  蔚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對了,抓到影無塵了嗎?”

  遭到嘯影山莊全部那麼多人的追伐,怕是凶多吉少吧。

  “不知道。”目光自她臉上移開,影君傲微微看向遠處,淡聲道:“他們去追了,暫時還沒有接到消息。”

  蔚景有些訝於他面色的沉靜和口氣的清淡。

  想了想,卻又似乎明白了過來。

  他是刻意去無視這些吧。

  若他們那些人傳來消息,說已殺了影無塵,他會是怎樣的心情,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他們只是抓了影無塵,然後,讓他定奪,他定然下不了那個手。

  “謝謝你!”

  影君傲再次轉眸深看進她的眼底。

  蔚景怔了怔:“什麼?”

  “晴雨已經將我假死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了,謝謝你在靈堂守著我,也謝謝你及時出來阻止懸棺,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原來說的是這個。

  蔚景笑笑,“沒什麼,我們是好朋友嘛,若換做是我,你肯定也會這樣做的,不是嗎?”

  他對她的好,她都懂,遠遠比她對他的多。

  影君傲便沒再說什麼,微微垂眸,長睫遮去眸中所有神色。

  好朋友?

  蔚景,你這樣不遺余力地對你的好朋友,讓你的好朋友怎麼辦?

  你的好朋友越來越覺得你的好,越來越泥足深陷怎麼辦?

  蔚景,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抬眸問向面前的女子。

  “自然是跟我回宮!”

  蔚景還未回答,已有人替她出了聲。

  兩人一怔,循聲望去,就看到木屋的門口,凌瀾不知幾時已經出來,正鳳眸微瞇地看著他們這邊。

  也不知是母子二人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還是看到她跟影君傲坐在這裡,蔚景發現,他的臉色有些不好。

  她也沒有理會,可對面的影君傲卻站了起來。

  蔚景有些吃驚。

  除了那夜為了影無塵,影君傲對凌瀾的不殺不追究撩袍一跪,其余時候,從未見他對凌瀾客氣過。

  因為現在是表兄弟了嗎?

  蔚景撫了撫額,這兩個相生相克的男人竟然是表兄弟。

  凌瀾舉步走近。

  “還記得那日我們打過的賭嗎?”

  在蔚景的邊上站定,凌瀾輕勾了唇角問向影君傲。

  影君傲眼波一動。

  蔚景疑惑地看向兩人。

  打的賭?

  他們能打什麼賭?

  見影君傲沒有吭聲,凌瀾又問:“還作數嗎?”

  “當然作數!”

  影君傲篤定而語,思緒卻是回到那夜,這個男人自嘯影山莊回宮前的那夜,也就是他們兩人設計在破廟引出影無塵的那天夜裡。

  這個男人找到他,跟他說,“看在你今夜對朕一跪的份上,朕特意來提醒你,影無塵有異心,絕非好人,必須防備。”

  當時看著他一副高高在上凜然的樣子,他心裡甚是不舒服,雖說為了影無塵,他的確屈膝一跪。

  可那只表感謝,並非屈服。

  嘯影山莊從來不懼朝廷,卻也不是雞鳴狗盜之輩,無愧天地無愧於心,才是嘯影山莊的作風。影無塵殺死朝廷禁衛,劫走朝廷重犯,的確是不對,無論什麼理由,錯了,就是錯了,所以,他才撩袍一跪,只是感謝這個帝王的不殺之恩和不追究之恩。

  而帝王卻專門拿這來說事,他很是不悅,自是就沒有了好口氣。

  他回他:“我自己的弟弟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心裡有數,多謝皇上提醒!”

  帝王見他不信,說:“要不,我們打個賭,因為今夜暴露,不出一月,他絕對有所行動,若被朕說中,你們嘯影山莊從此俯首稱臣,若是朕多心,並未如朕所言,那麼......”

  “你就還蔚景自由!”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沒等帝王的話說完,他就補了這麼一句。

  帝王似是沒想到他的賭注是這個,愣了片刻,才斬釘截鐵道:“好!”

  帝王離去,走了幾步,又停住,回頭,說:“朕明日回宮,會帶蔚景末末和暖暖一起,讓嫣兒也一起吧。”

  起先,他沒有明白帝王的意思,直到帝王接著道:“等風波過去,山莊安全了,朕定會毫發不傷地送回來。”

  嘴裡很想回這個男人一句:“我嘯影山莊安全得很,而且,我自己也能保護嫣兒”,可心裡面卻終究覺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安全第一。

  所以,第二日才讓他帶走了嫣兒,他也沒有露面。

  誰知真如這個男人所言。

  哪裡需要一月,這才幾日的時間而已,影無塵就迫不及待地進行了如此大的動作。

  若非假死藥,他真的就死了。

  “影無塵逃逸在外,不過,想來暫時也應該不敢再回山莊,嫣兒是繼續留在宮裡住些時日,還是回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凌瀾忽然開口,將影君傲的思緒一下子拉了回來。

  影君傲想了想,道:“先讓在宮裡再住幾日吧,她也喜歡跟末末和暖暖玩。”

  兩個男人你一句我一句,蔚景聽得雲裡霧裡。

  但是有一點,她是聽明白了。

  打的賭跟嫣兒有關,而將嫣兒帶進宮,是經過影君傲同意的,也是為了嫣兒的安全,以防被影無塵利用的。

  也是,在嘯影山莊多年,影無塵深知嫣兒是影君傲的心頭寶貝,嫣兒對影無塵也不設防,極易被利用。

  可是,她記得當日,見凌瀾將嫣兒也帶回宮,她很生氣,她問他,到底有何目的,到底是想威脅她,還是想威脅影君傲?

  當時,他就笑了。他說,朕的心思已經淺薄到都寫在臉上了嗎?竟然都讓你給識破了。

  她記得清清楚楚。

  這個男人!

  寧願被誤會,也不說清楚。

  真是的。

  蔚景恨恨瞪了一眼凌瀾。

  凌瀾怔了怔,似是旋即就明白了過來,唇角微微一勾。

  “對了,鎮山獸已死,而我娘的身體又不能離開這個島,我先調集一些禁衛......”

  “這個皇上放心,我會派人堅守洞口,絕對保證姑姑安全。”

  凌瀾的話沒有說完,影君傲已將他的話打斷。

  凌瀾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好,我相信你!不過,我還是會派兩個會功夫的宮女過來跟我娘一起住,也可照顧她的起居。”

  影君傲點頭。

  蔚景靜靜看著兩人,訝於兩人之間的心平氣和。

  記憶中,似乎他們這樣和平的交談,還是第一次。

  ****************

  見婆婆已穩定無恙,凌瀾便提出回宮,畢竟作為一國之君,有很多國事要處理,而且,宮裡還有鶩顏沒醒。

  本就不是矯情之人,而且同樣心系著兩個小家伙,蔚景便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兩人依舊同乘一馬而回。

  只是一路上,凌瀾很沉默,就只是跟她說,以後,有他在身邊,他會保護她,宮裡面也有禁衛,讓她不要再用武功。

  她不明所以,問為什麼?

  他說,不為什麼,一個女子,還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舞刀弄槍的,總歸不好。

  她就不依了。

  什麼叫總歸不好?她覺得有武功不要太好,許多以前不能辦到的事如今都變得小菜一碟。

  鶩顏不是也會武功嗎?她反問他,然後還說,如果當皇后,連這個也要禁忌,她倒寧願不當了。

  男人卻也不生氣,定定望著她道,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不會武功的樣子,就是想要保護你,你願意為我不用嗎?

  蔚景頓時兩頰一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是早起趕路,回到宮剛剛午後的樣子。

  連著兩日早朝未上,凌瀾直接先回了龍吟宮處理公務,而蔚景心裡想著三個小家伙,便回了自己的九景宮。

  出乎意料的,九景宮裡沒有人,宮人們說,湘潭帶三人去御花園去玩了。

  她便又直奔御花園而去。

  多日未見,心裡著實想念得緊。

  經過一個亭台的時候,發現幾個宮女正搬著梯子,想要去取被踢到亭子頂上的一只毽子。

  毽子落得太上,一個宮女戰戰噤噤站在梯子的最高一階上,還伸手夠不著,其余幾個在下面扶著梯子仰臉望著。

  見幾人著急的樣子,蔚景也沒有多想,便腳尖一點飛身而起,輕松將亭頂的毽子取了下來。

  幾人發現是她,嚇得趕緊下跪行禮。

  “沒事,都起來吧。”蔚景笑笑,將毽子交到其中一個宮女手上,正欲離開,就猛地聽到一道低沉微慍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是誰將毽子踢到上面去的?”

  蔚景一怔,凌瀾,她腳步一頓,回頭。

  幾個宮女也正剛起身,驟聞這一句,也都循聲望過去。

  男人衣袂飄飄站在不遠處。

  可不就是凌瀾,在他的身後畢恭畢敬跟著手執拂塵的張如。

  幾個宮女頓時變了臉色,再次慌亂地跪地行禮。

  “朕問是誰將毽子踢到上面去的?”

  男人再次沉聲而問。

  蔚景怔了怔,這個重要嗎?

  其中一個宮女已經戰戰兢兢地地承認,“回皇上,是......是奴婢!”

  “你將毽子踢到屋頂,卻讓皇后替你拾撿,這成何體統?自己去內務府領五十杖責。”

  啊!

  宮女臉色煞白,蔚景渾身一震。

  男人卻是拂袖轉身,舉步離開。

  宮女們跪在地上都忘了起身,蔚景更是錯愕得半天回不過神來。

  什麼情況?

  他不是先回龍吟宮了嗎?

  怎麼也出現在這裡?

  出現在這裡也無所謂,可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就因為她幫人家撿了一個毽子,竟然暴戾得讓人家去領五十杖責?

  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真的不相信方才那人是他。

  見宮女已經起身,跌跌撞撞往內務府的方向走,她回神喊住了宮女,讓其等著,她便拾步朝凌瀾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男人應該也是走得極快,一直快到龍吟宮的門口,她才追上男人。

  見張如跟在身邊,她只得強行壓著心裡的怒氣,“皇上為何要處罰那個宮女?”

  男人瞟了她一眼,腳步未停,也未理她。

  她便又拾步跟上。

  “宮裡又沒有規定宮女不可以踢毽子,不能將毽子踢到亭子上面去。”

  男人依舊無視,薄唇微抿。

  蔚景氣結,便直接飛身上前落在了他的前面,張開手臂將他攔住。

  “她們也沒有讓我去幫她們拿,是我自己去拿的,你因為這個責罰她,又置我於何地,讓她們以後怎樣看我這個皇后?”

  男人抬眸看進她的眼。

  “你是不是用輕功用上了癮?”

  話落,也不等蔚景回答,便越過她的身邊,繼續往前走。

  蔚景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問題的症結在哪裡。

  原來是說她不該用了武功。

  可是,也沒必要那麼狠吧?

  她又再度追了上去,男人已經拾步入了龍吟宮。

  她也徑直跟著入了內。

  一直入了內殿。

  見張如沒再跟進來,她便也不跟他藏掖,開門見山:“凌瀾,你太過分了。”

  男人走到桌案邊一撩袍角坐下,伸手拿起一本奏折。

  蔚景上前直接將他手中奏折接過。

  男人徐徐抬眸,看向她。

  “你答應過我,不再用武功。”

  果然是這個。

  蔚景眸光微閃,倔強道:“我幾時答應的?我當時沒吭聲。”

  “沒吭聲就等於默認答應。”

  男人篤定道。

  蔚景更是氣結,卻又深知男人性子,硬斗下去對她沒有一絲好處。

  每次只要她一軟,他就繳械,遂只得耐著性子。

  “就算我答應了,我方才也只是用了一點輕功,取一個毽子而已,又不是跟人打斗,而且,我保證以後不用就是了,你放過那個宮女。”

  男人鼻子裡發生一聲輕哼,又伸手再取了一本奏折,邊打開,邊道:“有了初一就會有十五,誰知道有沒有下次?”

  話落,便垂眸看向手中奏折。

  蔚景也不懼,伸手按在他的奏折上,將他的視線擋住。

  男人再次抬眸,朝她看過來。

  她同樣望進男人的眼底。

  “我保證。”她說。

  男人眼波一漾,垂下眉目,靜默,似是在考慮。

  見他如此,蔚景也失了耐心,正欲轉身離開,手腕卻是忽的一熱。

  男人伸手一拉,她的身子就陡然失去平衡,跌坐在他的懷裡。

  她一驚,剛想站起,男人溫熱的氣息已經逼近。

  “這次是你親口說的,可不要再說話不算數。”

  炙熱的氣息噴打在耳畔,驚起一股潮熱,蔚景微微縮了縮脖子,轉眸看著他。

  “那那個宮女......”

  “張如!”她的話還沒說完,男人已沉聲喊道。

  怕張如聞聲進來,她連忙掙扎著想要在他的懷裡站起,卻被裹得死死的。

  “去通知那個宮女杖責免了。”

  所幸,也未等張如進來,男人已經直接吩咐。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就說,是皇后娘娘求情的。”

  蔚景一怔。

  “是!”外面傳來張如的諾聲和離開的腳步聲。

  “謝謝!”蔚景欲再次起身,卻是被男人收了手臂,“怎麼謝?”

  馥郁幽蘭的氣息逼近,男人已經低頭將她的唇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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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1 00:56:01 |只看該作者
【299】你成心的是不是?

  “謝謝!”蔚景欲再次起身,卻是被男人收了手臂,“怎麼謝?”

  馥郁幽蘭的氣息逼近,男人已經低頭將她的唇吻住。

  男人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驟不及防,腦袋還差點撞到了桌案的邊緣,幸虧男人眼疾手快,一邊吻著她不放,一邊抱著她微微一偏,才得以幸免。

  睜著大大的眸子看著面前放大的俊顏,蔚景忽然生出一種被這個腹黑的男人算計了的感覺。

  明明她只是幫人家撿了一個毽子。

  是他借題發揮懲罰人家,是他擺著一張臭臉給人看,是他提出她不能用武功這樣無理的要求......

  可是到最後,她不僅答應他的無理要求,甚至還跟他做了保證,不僅如此,還跟他說謝謝,然後,又理所當然地被他占便宜。

  思及此,心中一陣氣結,剛想伸手推開他,對方卻是已先她一步,放開了她的唇。

  黝黑的眸子專注地望進她的眼底。

  “你成心的是不是?”她同樣灼灼盯著他不放。

  “你指什麼?”他微微彎起了唇角,薄薄的唇邊上甚至還有一抹淺淺的銀絲水光。

  “你心知肚明。”

  男人伸手,淨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眼角,緩緩開口,“如果,你指懲罰宮女一事,那我明確告訴你,不是,我的確就是生氣了,只不過,不是生宮女的氣,而是生你的,因為你不聽我的話,因為你說話不算話......”

  “我......”蔚景剛想辯駁,又聽得他的聲音繼續:“如果你指的是我剛剛親你這件事,那我也明確告訴你,是的,我就是成心的,因為我想你,我想要你。”

  堅定的口氣隱隱透著一絲咬牙切齒。

  蔚景心頭一撞。

  “蔚景,兩年多了,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想我?”溫熱的指腹依舊摩挲在她的臉上,他垂眸看著懷裡的她。

  蔚景臉上一燙,略略別過眼,忽然想起什麼,又轉眸看向他,沒好氣地嘟囔道:“你後宮又不是沒有女人,各個賽若天仙。”

  男人彎了彎唇角,“難道你沒有聽說過情有獨鍾這個詞嗎?再賽若天仙,也沒有一個是我想要的。我,只要你!”

  蔚景一怔,男人已低頭,再次吻上她的唇瓣。

  與先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很輕很柔,輕輕觸碰,細細輾轉。

  如同一根柔軟的羽毛輕輕拂過心湖的水面,點點漣漪漾開,幾許酥麻輕醉從心底深處升騰起來,蔚景緩緩閉上眼睛,長睫輕顫。

  見她沒有抵觸,男人心中一喜,一點一點加深了那個吻。

  大手捧起她的臉,挑出她的舌尖,逼迫著她跟他一寸一寸糾纏,他貪婪地需索著她唇齒間的所有味道。

  不一會兒,兩人都粗噶了呼吸。

  男人長臂一揮將面前桌案上的筆墨紙硯和奏折,“嘩啦”一下全部掃到了地上。

  一邊吻住她不放,一邊將她放在桌案上,傾身而下的同時,大手更是迫不及待地探進她的衣襟,拂上她玲瓏的身線。

  蔚景被他汲取得喘息連連,渾身膩軟,一顆心狂跳,她略帶猶豫地伸出手臂,攀上他的肩,將他緊緊抱住。

  男人從未有過的歡欣鼓舞,呼吸愈發粗重,甚至都來不及去解她的盤扣,大手直接將她的上衣推了上去,剛准備進行下一步動作時,猛地聽到一道稚氣的聲音響起:“爹爹、娘親......”

  兩人皆是一震,凌瀾以極快的速度直起腰身的同時,大手又趕緊將蔚景高高撩起的衣衫拉了下來。

  蔚景也飛速地從桌案上坐起,快速理了理衣衫,兩人都慌亂地看向門口。

  門口齊刷刷立著三個小身影,皆是瞪著小眼睛,疑惑看著屋裡面。

  忽然,站在正中間的暖暖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蔚景一驚,連忙從桌案上下來,跑過去,將她抱在懷裡。

  “怎麼了?暖暖?”

  凌瀾也走了過去,見邊上的末末也小嘴一癟一癟的,一副想要哭出來,卻又極力隱忍的模樣,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蹲下腰想要將他抱起,卻被小家伙怯怯地後退了一步避開。

  “怎麼了?”

  “爹爹打娘親......”小家伙看著他,小眼神裡滿是戒備。

  凌瀾怔了怔,終於明白了過來。

  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心裡面卻早已是欲哭無淚。

  回頭看向正在哄暖暖的蔚景,蔚景也朝他瞪過來,紅著臉嗔罵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罵完,又繼續哄著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家伙:“暖暖不哭,爹爹沒有打娘親,爹爹那是跟娘親在玩......”

  蔚景一時不知該想個什麼詞,男人卻是接得極快,“玩親親。”

  一邊說,一邊還大手一攬,將末末抱了起來,在小家伙的臉上猛親了一口,“就是跟這一樣,玩親親。”

  蔚景滿頭黑線。

  ****************

  在宮外的一處別院裡,蔚景看到了鈴鐺。

  鈴鐺躺在床上。

  若不是心跳和脈搏還在,蔚景還以為她已經死了。

  她知道,她中了“百日劫”,兩年多下來,那麼多百日過去,身體的機能也一項一項喪失得所剩無幾了。

  若再無解藥,或許下一個百日就是心臟,或者大腦。

  如果心臟死掉,就算再有解藥,也是一個死人。

  而若是大腦死掉,就算再有解藥,也是一個植物人。

  是凌瀾告訴她鈴鐺的事情,也是凌瀾將她安排住在這個地方。

  她也終於知道曾經自己身上的夜光粉是鈴鐺灑的,而不是影君傲。

  如果鈴鐺撒夜光粉的目的,就是讓凌瀾尋到她。

  如果鈴鐺自己都沒有“百日劫”的解藥。

  那是不是說明鈴鐺跟凌瀾講的一切其實的確是真的?

  那夜,鈴鐺並不是故意要將她引去七卿宮的,而是鈴鐺自己也被人利用了而已,其實,鈴鐺也是無辜的受害者?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個人再怎麼樣,也應該不會拿自己的生死做賭注吧?

  ****************

  是夜。

  九景宮。

  在偏殿好不容易將三個小家伙哄睡著了,蔚景才回到內殿躺在床上。

  燭火透過帷幔,帳內氤氳朦朧一片,婆娑光影中,她不禁又想起了從前。

  記得鈴鐺入宮的時候,她好像是四歲,還是五歲的樣子,鈴鐺跟她一般大。

  那時的鈴鐺話都不敢講,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後面。

  後來隨著漸漸長大,也加上她的性子外向,喜歡嘰嘰喳喳,什麼都跟鈴鐺講,鈴鐺才慢慢變得開朗起來。

  鈴鐺很細心,總是將她照顧得好好的,陪她一起去太醫院學醫,陪她一起去跑馬場騎馬,陪她一起闖禍,陪她一起偷偷溜出宮,吃遍京城小吃、玩遍京城好玩、聽茶樓老人說書、看園子戲子唱戲。

  記憶是那樣清晰,就像是發生在昨天的事一樣。

  而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低低一歎,蔚景扯了薄被蓋在身上,闔上雙眼。

  凌瀾進來的時候,燭火依舊亮著,撩開帳幔,見蔚景似乎睡著了,便輕輕坐在床邊,並未喚她。

  蔚景只是閉著眼睛,心中有事哪裡睡得著,何況男人開門,關門的聲音她也聽到了,覺察到似乎有深凝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她不自在地動了動,翻了個身,面朝著裡面而躺。

  一聲輕笑響起,男人滾燙的胸膛自她的後背貼上來,炙熱的氣息逼近:“還裝?”

  隨著聲落,男人已經順勢咬上她的耳垂,大手伸到她的前面,自她寢衣的領口探進裡面。

  蔚景被捏得渾身一顫,耳垂上又都是濕滑酥麻的觸感,蔚景皺眉睜開眼睛,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做什麼?”

  男人將手抽出,只脫了靴子,連外袍都沒脫,就直接掀了被子躺了進來,伸手扳過她的肩膀,用力扭轉過她的身子,讓她面朝著自己。

  覺察到她的情緒不對,他微微擰眉,伸手撫著她的臉龐,問道:“怎麼了?”

  忽又想起什麼,接著道:“是因為下午去見了鈴鐺嗎?”

  蔚景沒有吭聲。

  凌瀾的眉心就蹙得更緊了些:“早知道就不跟你講了,我只是怕你又不聞不問,其實心裡又在胡亂猜想,所以才將鈴鐺跟我之間的一切跟你言明......”

  凌瀾的話還沒有說完,蔚景忽然伸手抱住他,埋首在他的懷裡。

  凌瀾渾身一僵,有些難以相信,片刻,才勾起唇角,低頭拱上她的額頭,一點一點將她的臉拱開,吻上她的唇。

  由淺入深,追逐糾纏,從淺嘗到激烈。

  兩人的氣息漸漸灼熱粗重,凌瀾的手再次伸到蔚景的衣襟裡面。

  不同於白日裡的秋裝,此時的她只著一件寢衣,滾燙的大手幾番摸索後,用力一拉,就輕而易舉地剝落了她的衣裳。

  蔚景身上一涼,意識便回籠了不少,連忙伸手阻住了凌瀾的動作。

  緩緩放開她的唇,凌瀾晦暗的鳳眸中裹著火熱,熾烈地看著她。

  “等會兒孩子醒了,又被他們發現......”

  凌瀾便笑了。

  敢情現在親熱一下,還得偷偷摸摸,做賊一般?

  “放心,我已經將內殿的門閂牢了,”曖.昧的話語緊貼著她的唇瓣逸出,男人翻身傾軋而下,再次吻上她已經有些紅腫的唇瓣。

  一邊深吻著她,一邊動手脫著自己的衣袍。

  當滾燙的體溫貼上來,兩個人都顫抖了身子。

  “蔚景,真的好想你......”

  低低沙啞的一聲輕歎。

  滿帳旖旎。

  ****************

  再次出現在鈴鐺的別院,是第二日的下午。

  蔚景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湘潭將碗中黑濃的湯汁一勺一勺喂進鈴鐺的口中。

  因為沒有了吞咽能力,也沒有了意識,就算喂得小心翼翼,還是有很多的湯汁從唇角流了出來,湘潭只得更加放慢了速度。

  一碗湯藥喂完,將近用了一個時辰。

  喂完藥,蔚景跟湘潭便靜靜地等在床邊。

  那是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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