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發表回覆

[都市言情] [素子花殤]醉三千,篡心皇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2-11 01:06:31 |顯示全部樓層
【310】就沒想著給孩子找個父親嗎?

  “皇上!”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喚,他回頭。

  是張如。

  帶著桑成風、蔚卿和葉炫。

  三人都對著凌瀾行禮,只不過,桑成風跟蔚卿只是頷首,而葉炫卻是撩袍作勢要跪下。

  凌瀾眼疾手快地揚袖止住。

  這廂影君傲也已行至跟前,目光觸及到輕倚在凌瀾懷中的蔚景,影君傲俊眉微微一攏。

  如此安靜,如此目中無人。

  果然是有事了。

  心中憂慮,本想知道更多,卻又不知從何問起,更何況多人在旁,便只得強自壓抑住,對著凌瀾微微頷了一下首。

  “一切如皇上料想的那樣,如今錦弦的人已經被全數捕獲。”

  簡單地說了一下皇宮裡的情況,影君傲眼角余光終是忍不住朝蔚景掃去。

  “辛苦了!”

  凌瀾轉過頭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末了,又再次看向桑成風,“也多謝太子殿下千裡迢迢過來仗義相助。”

  將落在蔚景臉上的目光收回,桑成風微微一笑:“不用謝本宮,要謝就謝葉公子,是他去雲漠請本宮來的。”

  凌瀾怔了怔,看向桑成風身側的葉炫,葉炫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抿唇垂了眉目。

  凌瀾唇角幾不可察地一勾,其實,他早就想到了,桑成風的前來跟葉炫有關。

  不過又有些懷疑。

  像桑成風這樣清高孤傲之人,又豈是葉炫這樣一根木頭能輕易請來的?

  如今看來,是他低估了這個男人。

  這兩年這個男人也沒閒著吧?

  “對了,葉公子說還有一個叫鶩顏的姑娘身中奇毒,想要本宮看看,不知是否方便?”

  見凌瀾沒有吭聲,桑成風又道。

  凌瀾略一怔忡,正欲回答,一道清潤如珠的聲音驀地從龍吟宮門口傳來。

  “你們回來了,情況如何?”

  隨著聲落,一個著杏色衣袍披著同色披風的女子從龍吟宮裡走出,原本小臉是笑迎出來的,可在看到門口的幾人時,笑容陡然一僵,身形也頓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又猛然反應過來,連忙轉身,疾步往龍吟宮走。

  “鶩顏......”

  葉炫嘶聲低喚。

  女子腳步一滯。

  沒有回頭。

  再也顧不上其他,葉炫快步拾階而上,一顆心激烈狂跳得幾乎要從胸腔內跳出。

  她沒事。

  她已經醒了。

  這兩年雖然他沒有來找她,卻沒有一日不在關注著她、思念著她。

  他知道她出現在嘯影山莊,被凌瀾帶回了宮裡。

  他知道,她回宮不久就開始昏迷。

  他知道,凌瀾想盡一切辦法在給她救治。

  他卻不知道,她幾時已經醒了?

  而且還......

  行到面前的時候,葉炫覺得腳下的步子忽然變得千斤重,目光緊緊鎖在女子明顯凸起的小腹上,“你......”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伴隨著欣喜而至的,是震驚、心痛和不可置信。

  很明顯,她懷孕了,看樣子至少有四五個月大小。

  也很顯然,不是他的。

  他們分開將近兩年,懷胎只需十月。

  是誰?

  他抬眸看著她,痛苦的神色糾結在眸子裡。

  卻不敢問她。

  鶩顏看了看他,又垂眸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微微抿了唇,沒有吭聲。

  身後,凌瀾開了口:“一切都非常順利,三姐莫要擔心!”

  末了,又對桑成風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幾人拾階而上,蔚景亦安靜地跟著凌瀾一起。

  鶩顏靜默了片刻,在幾人快行到門口的時候,緩緩轉過身,對著桑成風含笑頷首,又對著影君傲點了點頭。

  桑成風看了看她凸起的小腹,又眼梢一掠,睨了一眼邊上有些失神的葉炫,唇角一勾道:“看樣子,鶩顏姑娘的毒已經無礙了。”

  未及鶩顏回答,凌瀾便點頭道:“是啊,朕也是用了很多方法,才將人救醒。”

  一行人入了龍吟宮,看座看茶,閒聊起來。

  說是閒聊,其實主要就是凌瀾跟桑成風兩人在說。

  鶩顏跟蔚景以及蔚卿都沉默地坐在邊上,默不作聲。

  而葉炫的目光又一直在鶩顏的身上盤旋,影君傲又時不時看向蔚景。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動靜大得連殿內的幾人都被驚動到。

  凌瀾皺眉,示意張如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張如還未及離去,就聽到外面傳來男人急切慌亂的大叫聲:“皇上,皇上......”

  是高朗。

  凌瀾一怔,連忙起身出了門,其余幾人互相看了看,也隨後一起,除了蔚景跟眼睛看不見的蔚卿。

  鶩顏本也是起了身,忽然見蔚景跟蔚卿坐著未動,警惕地瞟了蔚卿一眼,又拂了披風坐了下去。

  龍吟宮的外面,一輛疾馳而來的龍輦緊急停下,上面趕馬之人正是高朗。

  透過薄薄搖曳的紗幔,依稀可見龍輦的龍座上躺著一人,而在龍輦的後面跟著很多手持兵器的守衛。

  這場面真是......

  凌瀾眸光微微一斂,張如卻是大驚失色。

  龍輦豈是一般人能坐的?

  除了天子啊!

  而且還橫沖直撞,直接駛進了皇宮,這簡直是不想活了。

  難怪後面跟著那麼多的守衛,一看就都是守城門的,換做常人,鐵定已經被萬箭穿心了,畢竟高朗是禁衛統領,而且是帝王平素極其信任的人。

  只是平素高朗也不是如此不穩重啊,今日這是......

  就在張如替高朗捏一把汗的時候,高朗已是撩幔將躺在龍座上的那人抱出,跳下龍輦,順著石階踉蹌而上。

  “皇上,錦溪她,錦溪她......”

  原來,龍座上所躺之人是錦溪。

  眾人皆是一怔,包括凌瀾。

  出了什麼事?

  怔忡間,高朗已抱著錦溪行至跟前,氣喘吁吁道:“皇上,錦溪一直......一直都沒有醒。”

  凌瀾臉色一變。

  一直沒有醒?

  怎麼會?

  “快抱至裡面放到矮榻上!”

  凌瀾沉聲吩咐,高朗抱著錦溪急急而入。

  殿內三個女子聽到動靜都抬頭看過來。

  蔚卿看不見,一臉茫然,蔚景一臉平靜。

  鶩顏看到是高朗抱著錦溪,而錦溪悄無聲息,且高朗和凌瀾臉色都不對,微微一怔,起身站起,不知發生了何事。

  高朗亦是看到了鶩顏,其實,這是鶩顏昏迷後醒來的兩人第一次見面,高朗已然顧不上,甚至都沒發現鶩顏挺著大肚子。

  快速將錦溪放到矮榻上,凌瀾上前查看,高朗便心急如焚地站在旁邊,並語無倫次地跟凌瀾講著所發生的事。

  在聽到說錦溪根本沒有吃下假死藥的時候,凌瀾微微一怔,手指探上錦溪早已冰冷的腕,片刻,眉心微攏,他又探向錦溪的鼻息。

  脈息全無。

  緩緩直起腰身,凌瀾凝重看向滿臉滿眼都是慌懼的高朗,有些不忍心,卻終究還是開口道:“她已經走了。”

  就像是被重錘猛地擊過,高朗身形一晃,虧得邊上的葉炫眼疾手快將其扶住,才沒有跌倒在地。

  “還有救嗎?連皇上都沒有辦法嗎?”

  似乎猶不接受這個事實,高朗乞求地看著凌瀾,見凌瀾微擰著眉心沒有吭聲,他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

  怔怔轉眸,目光觸及到一旁的影君傲,高朗又眸光一亮,上前一把抓住影君傲的手:“影莊主,嘯影山莊的醫術一直享譽江湖,莊主能幫我救活錦溪嗎?”

  影君傲眼簾輕顫,亦有些於心不忍地搖搖頭。

  其實,自高朗將錦溪抱進來放在矮榻上的那一刻,只要是懂醫的,都能很明顯地看出人已經死了,且已死了多時。

  凌瀾肯定也早已看出,之所以依舊仔細查看,想來應該是不想拂了這個男人的意。

  見影君傲也無能無力,高朗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忽然見到桑成風,又瘋了一般上前,抓住對方的袖襟。

  “太子殿下,雲漠醫術天下第一,你們連臉都可以換掉,肯定也能起死回生,對不對?求殿下救救錦溪,救救錦溪......”

  高朗聲音急切顫抖,帶著哽咽。

  桑成風低低一歎,沉默了片刻,凝重道:“人已經走了,節哀吧!”

  高朗腳下一軟,手自桑成風的袖邊滑落,搖搖晃晃走到矮榻邊,怔怔看著榻上雙目輕闔、一動不動的女子。

  凌瀾亦是擰眉看向錦溪。

  心裡面早已說不出來的感覺。

  說實在的,錦溪沒有吃假死藥,他很震驚。

  而不僅沒吃,還假裝在高朗面前吃掉,就更讓他震驚。

  那說明她是在求死啊。

  是怎樣的絕望讓錦溪這樣的一個女子主動求死?

  是錦弦嗎?

  是她知曉了她哥哥錦弦的計劃嗎?

  不,不是。

  如果是,她不會在高朗面前做戲。

  那是什麼?

  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配合著他們,難道是......

  凌瀾瞳孔一斂,轉眸看向高朗。

  高朗早已失魂落魄。

  凌瀾沉痛垂眸。

  或許,是他們害死了錦溪。

  ****************

  高朗將錦溪帶回去了相府,影君傲考慮到山莊的人還在等著他,便也起身告辭,而且,他還有很重要的事。

  他想看看那本《拈花笑》的秘笈。

  影君傲走後,桑成風也起身道別,凌瀾將蔚景安排到內殿歇息,便親自送桑成風和蔚卿出宮。

  龍吟宮的外殿便只剩下鶩顏和葉炫。

  許久,兩人都沉默不語。

  直到鶩顏起身,准備去偏殿的時候,葉炫才不得不開了口。

  “鶩顏......”

  喊了一下,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見鶩顏停在那裡看著他,他搜腸刮肚終於找了一句話,“你過得好嗎?”

  鶩顏怔了怔,不意他會問這麼一句,想了想,不答反問:“你過得好嗎?”

  聽凌瀾說,這兩年可是一直沒有見過他的人,也沒有關於他的消息。

  葉炫搖搖頭,想說不好,忽然覺得不妥,又點點頭,“挺好的!”

  鶩顏彎了彎唇,“我也很好。”

  末了,又等了等,見葉炫再次陷入了沉默,便又舉步作勢離開,葉炫一急,問道:“幾個月了?”

  鶩顏一愣,見他復雜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才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什麼。

  沒有回答,她轉身直面著他。

  葉炫有些不好意思,眸光飄忽,好半響,似是終於鼓足了勇氣,才抬眸專注地看進她的眼,“孩子的父親是誰?”

  他刻意繃直了聲線,卻依舊沒能掩飾住聲音的顫抖。

  與他的激動顫抖完全相反,鶩顏非常平靜。

  “沒有父親,”她淡聲道。

  葉炫一震,愕然睜大眼睛。

  “為什麼?”

  “不為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鶩顏依舊口氣淡然,如八月的秋水。

  而葉炫卻是覺得完全不可思議。

  沉痛和心疼爬上眸眼,他疼惜地看著她。

  發生了什麼?

  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子,又豈會讓自己有孕卻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除非發生了什麼變故。

  大的變故。

  而且,除了隆起的小腹,她真的瘦了很多,原本就瘦小的臉,似乎只剩下巴掌那麼大,身上也是皮包骨,也是因為瘦弱,越發顯得小腹凸得明顯。

  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曾經她用自己救他,對她這樣驕傲自尊的女人來說,已經是噩夢吧,如今竟然又發生這樣的事。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能有什麼打算?”鶩顏低低歎息,垂下眉目,掩去眸中情緒。

  “就沒想著給孩子找個父親嗎?”葉炫略帶試探地啞聲問道。

  “誰願意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做父親?”黯然說完,鶩顏忽然抬起眼梢,再次朝他看過來:“你願意嗎?”

  “願意!”

  口氣篤定,不假思索,不帶一絲猶豫,似乎專門就等著她問似的。

  鶩顏微微一怔,不意他會回答得如此快速。

  唇角幾不可察地一彎,她轉身背對著他,“不要回答得那麼快,雖然我救過你,但我並不需要你以此來報答。”

  “不,不是......我不是要報答,我是......我是......”

  結果,“我是”了半天,愣是也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鶩顏無奈地搖搖頭。

  “畢竟是一輩子的事,這樣吧,我給你一日的時間,你回去考慮清楚,若經過深思熟慮,還是願意,明日早上就來宮裡找我。”

  葉炫本想說,不用考慮,現在就可以答復,後又想到她說,不要回答得那麼快,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怕她覺得他未慎重考慮,便只得作罷,說:“好!”

  然後,人就欣喜激動地出了龍吟宮。

  凌瀾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鶩顏一個人坐在那裡失神,他在她面前站了好一會兒,她才驚覺過來。

  “你幾時回來的?”鶩顏臉頰一熱,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什麼窘態被他看到。

  凌瀾彎唇笑了笑:“有一會兒了,葉炫呢?”

  “走了,你回來的時候,路上沒碰到他嗎?”鶩顏疑惑地看著他。

  凌瀾依舊彎著唇,沒有回答。

  鶩顏遂明白過來,他是明知故問,便撇了撇嘴,“還不是被你的這個什麼運氣療法給嚇走了。”

  鶩顏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凌瀾笑睨了她一眼,轉身自桌案上的一個藥箱裡取出一個針袋,再次朝她走過來。

  “若真是被這個給嚇走了,那也不是你的良人。”

  鶩顏笑笑,沒有吭聲。

  “你睡了那麼久,必須用這些氣重新走一遍你的四肢百骸,目的也是為了打通你的全身經絡,我現在施針將你腹中的氣釋放出來,你就沒事了。”

  自針袋上拔出一根銀針,凌瀾走到鶩顏面前。

  鶩顏坐直了身子。

  淨長的兩指捻著細細長長的銀針,輕輕刺入鶩顏的穴位,凌瀾緩聲開口道。

  “你知道嗎?葉炫專門去雲漠請桑成風跟他師傅過來救你,聽桑成風說,過程那叫一個曲折,誰知道,你昨日已經被我給救醒。早知道,這麼大的人情,我就應該留給他......”

  ****************

  夜,燭火搖曳。

  凌瀾批完奏折,又去天牢轉了一圈回來,蔚景已經沐浴完畢。

  見她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著自己的發絲,凌瀾有些吃驚。

  因為一日下來,她都是一聲不響,一動不動,就算動,也是很被動。

  微微怔忡了片刻,他走過去自後面將她抱住。

  “真香!”

  輕輕埋首在她的頸脖,凌瀾深深的呼吸,女人特有的體香夾雜著沐浴花的香氣縈上鼻尖,凌瀾有些陶醉。

  他以為蔚景又會不吭聲,被動地承受著這一切,誰知,她忽然在他懷裡轉過身,面對著他。

  “凌瀾,”她喚他。

  凌瀾一怔,有些意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2-11 01:06:45 |顯示全部樓層
【311】還不是怕失去你

  他以為蔚景又會不吭聲,被動地承受著這一切,誰知,她忽然在他懷裡轉過身,面對著他。

  “凌瀾,”她喚他。

  凌瀾一怔,有些意外。

  “嗯?”他定定望進她的眼。

  一顆心微微凝了起來。

  “還記得很早以前,那時還在相府,我還是右相夫人鶩顏的時候,就是你為了救我讓六房四宮同時失火那天,你還記得嗎?”

  蔚景水眸同樣望著他,一本正經問道。

  凌瀾再次怔了怔,點頭,“記得。”

  忽然想起什麼,又笑著補充了一句,“一輩子都記得。”

  睨著他鳳眸裡騰起來的促狹和意味深長,蔚景嗔了他一眼,“你想什麼呢?”

  “想你的第一次啊。”

  蔚景臉頰一熱,再次嗔了他一眼,“沒正經!人家在跟你說正事呢。”

  凌瀾笑得更愉悅了,眉眼彎彎道:“好,你說!”

  “然後回到相府,鶩顏不是不高興嘛,你們姐弟兩個還為我吵了起來,我就私自離開了相府,結果被兩個禁衛抓去了冷宮北苑,在北苑裡遇見了一個被毀了容、坐在輪椅上、每月初一十五要食女人血的怪人,我記得後來在宮望山上的小屋裡,我跟你講過這件事。”

  那時她中了醉紅顏的毒,在宮望山上的小屋裡,他替她解毒,她清楚地記得,醒來後,她沐浴,他看書,她跟他講過。

  凌瀾微微斂了唇角笑容,再次點了點頭,“嗯,你說過。”

  “那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是怎麼逃脫的嗎?就是你送給我的那個小瓷瓶,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那個人看到了那個小瓷瓶,就讓我滾,所以我才跑出來的。”

  “嗯,”凌瀾靜靜聽著,溫柔地看著她,“所以呢?”

  “所以,我覺得,那個人應該就是真正的蔚向天,就是你的父親!”

  蔚景說完,仰臉看向凌瀾。

  凌瀾的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當然,她不會知道,他震驚的不是她說話的內容,而是在這樣的時候,她竟然還能說這些話,想這些事情。

  一時心中大動,他伸手將她的頭按進懷中,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頭頂的發絲,低低歎道:“是啊,就是他,當時你跟我說起這件事,當天夜裡,我就潛入了北苑,只不過人已經被轉移了,只剩下一個輪椅在。”

  ****************

  天牢

  錦弦坐在枯草上,輕輕靠在牢壁的牆邊,一雙凌厲的眸子警惕地掃了一圈四周。

  見除了遠處的入口處幾個巡邏的禁衛,天牢裡面的犯人都差不多睡了,便輕輕挪了挪身子,悄聲移動到了隔壁牢房的邊上。

  牢房與牢房之間都是以千年玄鐵柱隔開,所以,視野很開闊,牢房與牢房間,一眼望對穿。

  “冷嗎?”

  將自己牢房裡的稻草通過鐵柱之間的縫隙,塞到隔壁鈴鐺的牢房裡面,他輕聲問道。

  鈴鐺抱膝坐在那裡,搖了搖頭。

  “地上陰暗潮濕,將這些稻草拿過去墊厚一點吧,我是男人,又有武功功底,受得住,你不一樣,夜裡那麼冷,你會很難熬。”

  錦弦依舊將自己的稻草往鈴鐺的牢房裡面塞。

  “謝謝,我真的不冷。”鈴鐺勉力彎了彎唇角。

  錦弦看了她一會兒,眸光微微一閃,便作罷,挨著玄鐵住坐了下來。

  “今日在冬神宮,我在找你,凌瀾說,你在天牢裡面,我當時就知大事不好,他說,要不,你到天牢去找她,沒想到,還真將我安排在你隔壁的監牢。”

  鈴鐺聽著,略略垂眸,沒有吭聲。

  錦弦似乎想起什麼,“對了,你曾經是凌瀾和鶩顏的人,你應該知道凌瀾的父親才是真正的蔚向天,而蔚景的父親卻只是蔚向天的僕人嚴仲,這些年冒名頂替了蔚向天做了帝王這件事吧?”

  鈴鐺怔了怔,側首看了他一眼,靜默片刻之後,點頭,淡“嗯”了一聲。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錦弦眸色一冷,差點激動得竄起身來,旋即又發現自己反應太過強烈,連忙又強自抑住。

  鈴鐺再次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袍袖中的大手攥了又攥,錦弦壓制住心裡的怒意,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緒,鳳眸環顧了一下四周,又扭頭對著鈴鐺微微一笑,壓低了音量柔聲道:“真正的蔚向天在你手上吧?”

  都怪這個女人,沒有將這一切告訴他,他一直到今日才知道,蔚景的父親是假的,凌瀾的父親才是真,兩人之間有如此驚世大仇。

  如果早知道,他就不會那麼被動,也不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

  今日凌瀾說,蔚向天不在嚴仲的手上,而且看嚴仲的樣子,也似乎的確不在他手。

  最後嚴仲還看向他,他當時就在想,難道在他的手上,而他不自知?

  他仔細想了想,就想起了曾被關在冷宮北苑裡的那個男人。

  當時他奪宮成功,血洗皇宮,除了蔚向天,其實也就是嚴仲,不知所蹤之外,所有反抗的、不服的,他都殺了,而所有歸順的、臣服的,他就留了下來,包括正在給嚴仲煉丹研制長生不老藥的一個道人。

  也就是從那個道人的嘴裡,他得知冷宮的北苑關著一個長期給嚴仲試藥的人。

  他去北苑見那個人的時候,那個人手腳都被鎖在千年玄鐵椅上,臉上已被毀得面目全非,所以他也沒有認出是誰。

  他只知道,他做了帝王,他也想長生不老,所以,他讓道人繼續研制,他也留著那個男人繼續試藥。

  聽道人說,因為一次失敗的丹藥,那個男人必須初一十五食用女人的血,食用一年,他便也依言讓人去辦。

  只是,在當月的十五晚上,那個男人就莫名其妙被人劫走了。

  他派人暗地裡找了找,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他並不知道那是真正的蔚向天,就只想著,不過一個試藥的人而已,他可以再找一個,找一個自己信任的,更好。

  今日想來,也就只有他了。

  只有他可能是蔚向天。

  可是,既然凌瀾沒有救走,嚴仲也沒有劫走,又不在他的手上,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在鈴鐺的手上。

  第一,她知曉那個男人的真正身份,自然就知曉他的重要性。

  第二,那個男人被劫走的那段時間,她正好也在冷宮裡面。

  見鈴鐺沒有吭聲,他又低聲道:“既然在你的手上,我們就還有希望。”

  “不,你猜錯了,他不在我的手上。若在我的手上,我為何不拿他威脅凌瀾,讓他放了我?”

  鈴鐺抬頭,矢口否認。

  ****************

  相府,廂房

  康叔摸索著捻亮燭火,就看到坐在黑暗裡的高朗,以及床榻上一動不動、早已聲息全無的錦溪。

  從嘯影山莊回來,他就聽說了這件事。

  他很震驚,也很難過,雖然曾經真的很討厭這個囂張跋扈的女人,可是同一屋簷下,生活了兩年多,他真切地感覺到了她的變化。

  他都感覺到了,更何況跟她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高朗。

  高朗一直不承認自己喜歡她,有一次喝醉了,還一再跟他強調,他喜歡的是鶩顏。

  他就聽著,什麼話都沒有講。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很多事,他都看在眼裡,他知道,高朗在自欺欺人,在自以為。

  若不喜歡,在聽到他們准備按照錦弦的計劃將計就計時,何以那麼激動?

  若不喜歡,此刻又何以痛苦成這樣?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東西,為何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為何非要等到失去時才能明白?

  他未曾涉過世間情愛,他不懂。

  他只知道,人生沒有回頭路可走,人死了就永遠不再。

  可活著的人該怎麼辦?

  “高朗,先吃點東西吧,”他不善言辭,也不知該怎樣安慰,只能端著一盤紅豆糕上前。

  那是高朗平素最喜歡吃的糕點。

  高朗緩緩抬起頭,朝他看過來,一雙眸子裡布滿的血絲嚇了他一跳。

  猩紅妍艷。

  “康叔,她早就知道我們在騙她......”

  高朗艱難地舉起一張紙,手抖得厲害,聲音也沙啞得厲害。

  康叔有些震驚,微微怔忡了片刻,緩緩伸手,將紙張接過來。

  白紙黑字,有些字的墨被暈染得有些花掉,顯然是寫的時候碰到了水。

  是水嗎?

  還是淚?

  他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弄得心頭一澀,凝眸,他看向信中內容。

  “二爺,不,還是叫你高朗吧,第一次叫,也是最後一次叫。”

  康叔瞳孔微微一斂,繼續往下看。

  “你是不是很驚奇,我怎麼會知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那夜你跟康叔喝醉酒回來,醉得人事不省,我幫你擦臉,就發現了你的秘密,也終於明白了你為何那般討厭別人碰你的臉。”

  “那夜,我一宿沒睡,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真是難為你了,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朝夕相處、同床共枕那麼長時間,還要做只有夫妻之間才做的親密事情,你心裡一定很委屈、很抗拒,也很恨我吧?對不起......”

  “我承認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就算知曉了你是高朗,就算知曉了你心中有自己深愛的女人(也是那夜你喝醉酒說的,你說你只喜歡鶩顏),就算知道這一切都是騙局,都是假的,我還是自私地隱忍了下來,我貪戀你假意的關懷,我貪戀你懷中的溫暖,我甚至自欺欺人地想,若就這樣一輩子到老,其實也挺好。”

  “可是我知道,就算這樣,那也是我的一廂情願,是夢,終究會醒,是局,終究會破,是棋子,就一定會有利用完的那一天。”

  “我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真的,從小到大,我嬌生慣養,我很怕痛,我又極好面子。與其等到那一天到來,我再無利用價值,我被你捨棄廢掉,我痛苦,我被世人恥笑,還不如,我主動捨棄這一切,至少,不是你不要我,至少,還有一絲顏面。”

  “做戲真的好辛苦,這段日子深有體會,我才多長時間,每日早上醒來,都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快演不下去了,而你,卻辛苦演了兩年。謝謝你,由衷的。”

  “你終於可以解脫了,我也忽然覺得好輕松。最後,真心地希望你,得到自己的所愛,與鶩顏姑娘白首不相離。”

  當“錦溪絕筆”四字入眼,康叔已經呼吸都呼吸不過來。

  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女人。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了他們這次的計劃,信中沒有講。

  他只知道,她用最決絕的方式走了,她說她輕松了,可那個她說解脫的人,或許一輩子都要生活在樊籠裡面。

  ****************

  冬夜,寂靜一片。

  蔚景翻了個身,發現身邊的男人竟然也睜著眼睛,腦袋動了動,她在他懷裡找了個位子,輕聲問道:“睡不著嗎?”

  男人伸手撫上她的發絲,微微一歎。

  “錦溪死了。”

  蔚景怔了怔,沒想到他在想這件事情。

  她知道,他在難過,也在內疚。

  默了默,她又往他溫暖的懷裡鑽了鑽,並伸出手臂將他抱住。

  “凌瀾,如果不是你,我的結局或許跟錦溪一樣。”

  男人一怔,垂眸看向她。

  “為何這樣說?”

  蔚景低低一歎。

  “同樣是亡國公主,同樣是從雲端跌落塵泥,同樣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同樣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所不同的,我有你,有你永遠將我保護在後面。雖然有過誤會,有過矛盾,也有過絕望。我知道,你是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護我周全。”

  而錦溪沒有。

  所以,錦溪用如此慘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性命,那一刻的絕望,她完全明白。

  就像是曾經她誤會他,然後縱身跳入火海時一般。

  那一刻的痛,只有痛過的人才能體會。

  “謝謝你,凌瀾!”

  將臉埋入他的胸膛,她甕聲甕氣道。

  男人垂眸深深地看著她,眸光映著床頭宮燈裡的燭火,瑩瑩發亮。

  這一瞬,他覺得此生無憾。

  兩人靜靜地擁著躺了一會兒,蔚景又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桑成風走了嗎?”

  “嗯。”

  “真沒想到,他跟蔚卿最終還是走到了一塊。”

  “沒有。他們沒在一起。我今日送他出宮的時候,聽到他跟蔚卿講,她身上的毒已經都清干淨了,不需要再跟他師傅呆在山上了,中淵是她的故土,問她是不是留下來?桑成風是君子,所以問得也委婉,那話的意思,不就是不打算將她帶回雲漠,蔚卿也是明白人,就說,她已經習慣了山上清幽的日子,想繼續跟他師傅回山上,桑成風便也沒有阻攔。都是男人,我看得出來,桑成風對蔚卿早已......”

  “他應該有更好的女子去愛。蔚卿本就不適合他。”

  凌瀾的話還沒有說完,蔚景就將其打斷。

  凌瀾怔了怔,捧起她的臉,鳳眸興味地看著她。

  “這般替他打抱不平,若是他遇到你在先,是不是就沒我什麼事了?”

  “連桑成風的醋你都吃,凌瀾你有意思沒?”

  男人低低一笑,“沒意思,”,末了,又低頭在她唇上嘬了一口,道:“還不是怕失去你!”

  蔚景一怔,順勢伸臂圈了他的頸脖,吻住他的唇。

  男人渾身一僵,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有此舉措。

  主動從來不屬於她。

  特別是在這方面,她更是羞澀內斂。

  今夜竟然......

  而且白日裡還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對她來說,一樁一樁,一件一件,都是晴天霹靂,都是她承受不了的變故。

  夜裡她卻沒事人一樣,矢口未提白日的事情,甚至還幫他分析他父親的下落。

  現在又這般火熱主動。

  莫不是......

  他心裡猛地一個咯登,伸手捧住她的臉,將她拉開,他呼吸粗重地望進她的眼。

  “蔚景......”

  蔚景同樣喘息地深凝著他,彼此火熱的眸子糾粘在一起。

  “能叫我景兒嗎?”

  凌瀾微微一怔,眸色隱隱一痛的同時,卻還是依言啞聲輕喚了一聲:“景兒......”

  蔚景彎唇一笑,手臂用力,將他的頭拉低,再度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他心尖一抖,被動地承受了一會兒,可是沒能堅持多久,終是抑制不住,變被動為主動,加深了那個吻。

  兩人便瘋狂地吻在了一起。

  對她,他就是這樣沒有抵抗力。

  柔軟的身子翻身而上,蔚景坐到了男人腰上。

  男人呼吸一滯,睜眸想要看向她,蔚景卻不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一邊繼續笨拙地吻著他不放,一邊小手更是順著他寢衣的衣領滑到了他的胸膛,不規矩地亂動起來。

  男人只覺得身體內的那團火徹底被點燃。

  大手一推,迫不及待地將她的寢衣推高,可發現還是礙事,干脆一拉,直接扯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2-11 01:07:00 |顯示全部樓層
【312】是她騙了我

  凌瀾看著懷裡累得昏睡過去的女子,心裡說不出來的感覺。

  今夜的她的確反常了。

  從未見過她如此瘋狂的樣子,雖無媚功,無媚術,笨拙又青澀,可就是這樣不帶一絲做作的主動,讓她妖嬈得就像是一條美女蛇,哦,不,是妖是狐,惑人心智、迷人神識。

  她失常了,他失控了。

  她極盡妖嬈,似乎要將自己的全身心都燃燒干淨,他深深索取,就像是一只不知饜足的獸。

  他將她折磨慘了,他知道。

  伸手拂開她被汗水沾黏在小臉上的發絲,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唇角,這樣的她讓他欣喜激動,卻又微微有些擔心。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今夜她抵死一般的糾纏,讓他生生有種好像沒有明天一樣的錯覺。

  遠處的敲梆聲聲聲傳來,他扭頭看了一下屋角的時漏。

  竟然已經五更的天。

  難怪世人會有“春宵苦短”這樣的詞語。

  微微一笑,他悄聲而起,替她的被子掖好後,拾了邊上的袍子穿上。

  外面傳來人聲,微微一辨,似是葉炫跟張如的聲音。

  系了腰間錦帶,再次扭頭看了眼床榻上沉沉而睡的女子,他舉步出了內殿。

  果然是葉炫。

  張如不讓他進。

  見他出來,葉炫眸色一喜,連忙迎過來見了禮。

  “皇上,我是來見鶩顏的,”末了,似是又覺不妥,補了一句,“見鶩顏公主的。”

  凌瀾垂目看著他,淡聲道:“她已經走了。”

  葉炫渾身一震,愕然抬頭。

  “走了?”

  完全難以置信。

  “嗯,”帝王淡應,“昨日下午就走了。”

  “去了哪裡?”

  “朕也不知道,她沒跟朕說。”

  葉炫完全就像傻了一樣,半天才回過神來,搖著頭道:“不,不可能,她昨日清楚明白地跟我說,讓我今日早上來找她,告訴她我的答案,她讓我來的,她怎麼會自己失約呢?”

  葉炫一副完全不可相信的樣子。

  “告訴她你的答案?”帝王疑惑挑眉,“什麼答案?”

  “就是願不願意當孩子的父親啊!”

  “哦,”帝王點了點頭,眉心微攏,“那你願意嗎?”

  “願意啊!”

  葉炫再一次不假思索,篤定而語。

  帝王再次點了點頭,可是眉心卻是皺得更緊了些:“這個問題還需要考慮整夜嗎?既然願意,你就應該當場回答她。”

  “我當場回答了,她不信,她說我是因為她救了我,我為了報答她所以才這樣,是她讓我回去考慮的,讓我今日來找她。”

  他一宿沒睡,今日還趕了個早,宮門一打開,便入了宮,她竟然,竟然......

  “那你是不是因為感恩所以如此呢?”

  帝王煞有其事地問道。

  “當然不是!”

  “我......”

  葉炫臉色一紅,猶豫了一會兒,才低頭小聲嘟囔道:“我…..喜歡她,想要跟她在一起。”

  帝王眼波微微一動,“可是現在才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她已經走了。”

  “我不信!”

  葉炫早已亂得失了分寸,噌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作勢就要越過帝王的身邊,徑直去龍吟宮裡面找人,卻是被邊上的張如伸手一把抓住衣襟。

  “葉炫,皇上面前,休得無理!”

  葉炫哪裡管得了那麼多,手臂大力一揮,將張如的手揮掉。

  張如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太監,哪經得起這樣的力度,被甩出老遠,重重跌坐在地上。

  葉炫徑直入了門。

  帝王也沒有阻止。

  張如卻是氣得不輕,這簡直是反了,昨日高朗,今日他,一個一個為了女人,竟然連帝王都不放在眼裡。

  忍著疼痛從地上爬起,他對著帝王一鞠:“皇上,奴才要不要宣門口的禁衛進來?”

  “不用,隨他去!”

  帝王回頭瞟了葉炫的背影一眼,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末了,又吩咐張如,“伺候朕盥洗吧!”

  張如怔了怔,只得應道:“是!”

  不一會兒,葉炫就從偏殿出來了,一副整個人被抽走生氣,失魂落魄的樣子。

  帝王唇角微微一勾,眸色興味,“朕可曾騙你?”

  “是她騙了我。”葉炫聲音恍惚。

  見葉炫機械地往外走,帝王攏眉,喊住他,“你准備怎麼做?”

  “找她。”

  “天大地大,你去哪裡找?”

  葉炫也沒有回頭。

  “就算天大地大,也有窮盡,我終究可以找到她,”葉炫篤定說完,忽然,又想起什麼,眸光一亮,“而且,她大著個肚子,出行根本不方便,興許還沒有走遠。”

  這般想著,頓時就來了精神,疾步而出。

  帝王無力扶額。

  這人跟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說不清楚。

  鶩顏那般沉靜內斂、睿智聰明的女人,怎麼就......

  無奈地搖搖頭,他揚袖吩咐邊上的張如:“去將人給朕喊回來!”

  ****************

  天牢,從未有過的熱鬧。

  從一早開始,就看到過道裡,獄卒和禁衛來來往往,不時有犯人被帶出,過一段時間再送回。

  而這些審過的犯人回來後,天牢更是炸開了窩。

  聽說,帝王親審。

  聽說,岐黃大國雲漠的太子桑成風送給帝王一味神奇的藥,服下此藥者,就像是被迷了魂,問什麼答什麼,全部真言,且藥力散去人清醒後,還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鈴鐺起先是冷眼看著這一切。

  直到越來越多的人被審,回來,越來越多的人表現出了恐懼,她才開始慢慢緊張起來。

  “太可怕了,你知道嗎?皇上問我為何小時候那麼小就心術不正,偷看隔壁家的二丫洗澡,我當時就震驚了,這件事皇上竟然也知道,皇上說,剛才你自己說的,我就更嚇了,那什麼藥也太厲害了吧?”

  “是啊,我竟然連偷了老婆的銀子跑去風月樓睡姑娘的事也說了,怪不得皇上今日親審,有這個藥,還怕誰不認罪?”

  “可不是,聽說,有幾個大罪的,直接審完就砍頭了,你看,那幾間牢房都空了,看到沒?”

  “還真是。”

  那些被審完,暫時還活著的犯人一個一個都驚魂未定。

  提審是按照牢房的順利來的,當隔壁的錦弦也被禁衛帶出去的時候,鈴鐺徹底慌了神。

  錦弦被審了很久。

  想想也是,他可是藏掖著很多秘密,而且,肯定很多都是帝王想要知道的秘密。

  錦弦被禁衛們送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非常的頹廢,入了牢房以後,就一屁股坐在枯草上,黯然失神。

  鈴鐺一顆心狂跳,下一個就輪到她了。

  所幸禁衛說,午膳的時辰到了,皇上先回宮用午膳,下午再接著審,她才暫時微微松了一口氣。

  怎麼辦?

  腦中快速思忖著對策。

  最終,她還是看向隔壁的錦弦,慢慢將身子挪坐了過去,清清喉嚨。

  錦弦聞聲抬頭,朝她看過來,她度了一記眼色給他。

  錦弦怔了怔,便也悄聲朝她挪近。

  兩人幾乎成了背靠背的姿勢,鈴鐺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這才側首壓低了聲音:“你聽我說,現在有件事要你幫忙。”

  ****************

  跟影君傲和嫣兒道完別後,鶩顏便一手牽著末末,一手牽著暖暖,出了嘯影山莊的門。

  前日醒來,凌瀾將她昏睡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都跟她講了一遍,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的娘親還活著。

  當時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來嘯影山莊,被凌瀾攔住,說她身體還未痊愈,昏迷了太久,得先疏通一下經脈才行。

  昨日下午運氣療法一結束,她就趕了過來。

  母女兩個十九年未見,有說不完的話,一宿未睡,天亮才瞇了一會兒,一覺醒來,都已正午,才想起昨日跟葉炫的清晨之約,便連忙告辭,也順便幫蔚景將末末跟暖暖帶回去。

  兩個小家伙捨不得嫣兒,一直回頭望,而且因為她長期昏迷在榻,兩個小家伙跟她也不熟,所以,一路都悶悶不樂。

  “末末,暖暖,等回到京師,姑姑買好吃的給你們好不好?”

  從未哄過小孩子,鶩顏完全沒有經驗,就只得使出渾身解數拼命拉近乎。

  可兩個小家伙不領情,都理都不理她,低著小腦袋悶頭走路。

  “你們想要什麼玩具也可以告訴姑姑,姑姑給你們買。”

  依舊被兩家伙無視。

  “回去以後,姑姑帶你們做游戲好不好?”

  繼續沒人睬她,繼續嘟著小嘴不開心。

  鶩顏便徹底沒了轍。

  小孩子不應該除了吃,就是玩,除了玩,就是吃嗎?

  這兩項都不為所動,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要不姑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一邊牽著兩個的小手往馬車的方向走,鶩顏一邊還在挖空心思地不放棄。

  兩個小家伙終於有了反應,只不過反應是停下不走了。

  先是暖暖,暖暖一停,末末也跟著停下。

  “不要聽故事。”

  “要跟嫣兒姐姐玩。”

  兩家伙都委屈地看著她,一人一句,特別是暖暖,小嘴癟著,一副下一瞬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好吧,鶩顏也要哭了。

  跟孩子搞好關系,果然比跟最強的敵人搞好關系還要難啊。

  答應了蔚景,一定將孩子帶回去的,而且,她也對這兩個小家伙歡喜得緊,只不過,這兩廝似乎對她這個姑姑完全無感。

  緩緩蹲下,她耐心地誘哄。

  “爹爹跟娘親在等著末末跟暖暖呢,我們先回去,嫣兒姐姐隨後就會來宮裡陪末末跟暖暖玩。”

  “現在就要嫣兒姐姐一起。”

  末末低著小腦袋,輕輕搖晃著鶩顏的胳膊。

  暖暖直接“哇”的一聲哭出來。

  鶩顏就急了,“暖暖別哭,姑姑不騙你們的,嫣兒姐姐回去換衣服去了,一會兒就會追上我們。”

  “那我們就在這裡等嫣兒姐姐。”

  末末小眼神堅定無比。

  鶩顏欲哭無淚,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山莊將嫣兒帶上,還是先將兩個小家伙留在山莊,到時讓蔚景自己來接,就驀地聽到末末驚呼:“烏騅!”

  暖暖聞言,哭聲也戛然而止。

  下一瞬,兩個小家伙就甩了她的手,朝馬車的方向跑去。

  馬車的邊上,赫然出現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見到兩個小家伙,小狐狸也搖頭擺尾親暱地迎了過來。

  此狐狸,鶩顏自是認得。

  可不就是烏騅。

  只是它不應該是在皇宮嗎?怎麼會在這裡?

  緩緩站起身,鶩顏一雙水眸疑惑地環顧左右。

  除了侯在車架上的車夫,並未見到任何人。

  鶩顏拾步走過去。

  兩個小家伙已經跟烏騅愉快地玩在了一起,早已將嫣兒的事忘得一干二淨。

  鶩顏正欲詢問車夫,忽然,

  一個人影從馬車的後面走出。

  “鶩顏......”

  一聲啞聲輕喚,帶著顫抖,蘊著萬千情緒。

  鶩顏心尖一抖,循聲望去,就看到男人錦衣華服,長身玉立在陽光下,眸色晶亮地看著自己。

  葉炫。

  “你怎麼來了?”

  “找你!”

  男人言簡意賅,眸光映著頭頂的暖陽,每一下閃爍,都是掩飾不住的激動欣喜。

  早上帝王讓張如攔住他,告訴了他一切。

  原來,她並沒有離開,而是來了嘯影山莊見她娘。

  原來,她也沒有懷孕,凸起的小腹不過是運氣治療而已。

  帝王讓他等等,說她很快會回去的。

  他如何能等?

  一刻也等不住。

  他要來嘯影山莊接她。

  聽說他要來山莊,帝王不知忽然想起了什麼,跟他說,你帶上烏騅一起吧,或許能幫到你。

  當時,他就疑惑了,帶只狐狸一起?

  而且,一只狐狸能幫到他什麼?

  雖心中不明,可對方是帝王,他只得照做。

  一路上,他還做了種種猜測。

  最終的答案是,鶩顏喜歡這只叫烏騅的小狐狸。

  卻沒想到,喜歡小狐狸的另有其人。

  帶小狐狸來,竟是這個用途。

  果然還是自己的親爹了解自己的兒女。

  “找我做什麼?”鶩顏不看他,轉眸看向跟烏騅玩得不亦樂乎的兩個小家伙,面色如常,心裡卻是歡喜的。

  “告訴你答案!”

  “什麼答案?”

  “我願意......”原本想說,我願意做孩子的父親,後一想不妥,這不沒有孩子嘛,頓了頓,忽然想起帝王早上說的話,帝王說現在才說這些,已經沒用了,人已經走了,他頓時腦子一熱,大聲道:“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

  鶩顏呼吸一滯,有些震驚,沒想到這根榆木疙瘩會如此直白,與此同時,亦是滾燙了兩頰。

  她別過眼,沒有吭聲,唇角卻是禁不住微微翹起。

  “末末,暖暖,你看烏騅都想你們了,親自過來接你們呢,我們先陪烏騅回宮好不好,等會兒讓嫣兒姐姐來追我們。”

  “好!”

  兩個小家伙歡喜地仰起小臉,異口同聲道。

  ****************

  午膳過後,天牢裡的提審繼續。

  鈴鐺被帶了出去。

  到達天牢外面的審訊室的時候,帝王還沒有來。

  等了一會兒,帝王才到。

  一襲白色的龍袞,黑發如墨、白衣勝雪,還是那樣的俊美無儔,那樣的龍章鳳姿。

  就像是一陣風一樣,從她的身邊掠過,走到審訊室的桌案前,坐下。

  明明昨日冬至節的早上,剛剛見過,不知為何,此時再見,她竟覺得恍如隔世。

  哦,對,昨日早上,只是見到一瞬,他的出現,不過是將她擒住,告訴她,不要再演了,朕早就知道,你不是湘潭,而是鈴鐺。

  然後,一句多話也不想跟她說,就讓人將她關進了大牢。

  一如既往的決絕冷漠。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永遠都是一個笑話。

  無論她怎樣蹦躂,怎樣心機用盡,似乎永遠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逃不過也無所謂啊,她願意被他握在手心。

  可是,他的目光卻從未在她的身上停佇。

  沒有人比他冷,也沒有人比他狠。

  所以,也沒有人比她恨。

  一直以來,她都走得小心翼翼,凡事她都從不做絕,從來都是做著雙手准備,給自己永遠留著一條退路。

  這一次,前路被斷,退路被堵。

  她已沒有出路,她知道。

  拖著沉重的腳鏈,她一步一步上前,千年玄鐵撞擊在地面上,一聲一聲脆響讓人心悸。

  帝王眉眼淡淡地看著她,面無表情,甚至連眼波都沒有動一下。

  邊上立著眼觀鼻鼻觀心的張如。

  她同樣看著他,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一直走到桌案前方,她屈膝跪下。

  “鈴鐺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2-11 01:07:15 |顯示全部樓層
【313】故意的人是你

  一直走到桌案前方,她屈膝跪下。

  “鈴鐺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帝王沒有讓她起來。

  鈴鐺低著頭,見帝王一直都沒有吭聲,便禁不住微微抬眸望了過去,就驀地撞上他正看向她的目光,雖然依舊秋水淡淡,她卻是心頭一撞,連忙垂下眼簾。

  “有什麼要跟朕說的嗎?”

  又過了一會兒,男人終於出聲了,聲音跟他的目光一樣寡淡。

  鈴鐺沉默了片刻,答道:“鈴鐺的一切所作所為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鈴鐺沒什麼好說的。”

  男人似乎輕嗤了一聲,又似沒有。

  “那好吧,”男人眼梢一掠,示意立在邊上的張如,張如頷首,走到鈴鐺的面前,將手中的一粒藥丸伸到她的面前。

  鈴鐺輕凝了眸光,藥丸呈紅褐色,大小如綠豆般。

  就是雲漠太子給的神奇的能讓人吐真言的藥物是嗎?

  緩緩伸手接過,鈴鐺再次看向帝王,在帝王的注視下,將藥丸投進口中,咽下。

  不一會兒,眼皮就沉重起來,神識也變得混混沌沌,映入眼底的男人身影也變得模糊不堪。

  終於眼前一黑,她徹底暈厥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不知時候。

  沒有一絲感覺,沒有一絲記憶,甚至不知道他們是用藥還是用銀針,又或是用的什麼其他辦法將她弄醒的。

  她只知道,醒來後,審訊室裡多了一個人。

  當今的皇后娘娘蔚景,也不知幾時來的,她睜開眼睛就看到蔚景錦衣華服坐在帝王的邊上,眼角眉梢的笑意都還未斂去,似是在這之前,兩人正在交談,或者打情罵俏。

  見她醒來,帝后二人都微微斂了臉上笑容,看向她。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段被藥力控制的時間內,說了什麼話,交代了哪些事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帝王肯定問了她他目前最想知道的,她肯定也如實講了。

  就在她等著接受一番洗禮的時候,帝王卻是忽然朝張如揚了揚手,“讓禁衛將人帶下去。”

  鈴鐺有些震住。

  就這樣?

  什麼也不問就這樣將她帶下去?

  哦,不,已經問了。

  已經在她被藥力控制的時候,在她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時候,都問了,是嗎?

  被兩個禁衛從地上拖起,她的腳有些麻木得站不住。

  看來,她跪了很久。

  換句話說,她被藥力控制審訊了很久。

  最後看了一眼帝后二人,兩人早已經沒在看她,不知又輕聲細語說什麼去了。

  她冷冷地唇角一勾,轉過身。

  在兩個禁衛的鉗制下,她拖著沉重的腳鏈,跌跌撞撞回了天牢。

  錦弦坐在牢房裡看著她。

  鈴鐺走到草堆上坐下,等禁衛離開,獄卒將玄鐵門用鐵鏈鎖好也離開,她便迫不及待地移向錦弦。

  見她如此,錦弦也連忙靠攏了過來。

  “快,快告訴我在哪裡,可能馬上就要重新提審你了。”

  鈴鐺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了聲音道。

  錦弦一臉莫名。

  “什麼在哪裡?”

  鈴鐺皺眉,“蔚向天啊,你將蔚向天轉移到了哪裡?”

  錦弦就更加莫名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蔚向天不在我手上嗎?”

  這次輪到鈴鐺震驚了。

  她不可思議,也十分慍怒地看著錦弦。

  “錦弦,你這樣就太過分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而且,你不趕快告訴我,我緊急將人轉移掉,他們馬上就會提審你,到時藥丸一吃,你什麼都說出來,人被他們救走,我們兩個就徹底玩完。”

  錦弦眉心微攏,“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睨著他一臉無辜的模樣,鈴鐺氣得只差沒吐出血來。

  “錦弦,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混蛋!”

  錦弦臉色一白,看著她。

  印象中,這個女人性子一直是沉斂的,話也不多,就算壞,也是壞得很陰,不是那種囂張跋扈的壞。

  鮮少看到她非常激動、非常氣憤的模樣。

  伸手探上她的額,他斂眸問道:“你沒事吧?”

  “還在給我裝,”鈴鐺不悅地將他的手揮開,“我再說一遍,快點將蔚向天的藏身之處和如何將消息送出去告訴我,我們已經沒時間了。”

  錦弦不可理喻地搖頭,“我要說多少次,我不知道蔚向天的藏身之處,明明他在你的手上不是嗎?”

  “可是我被提審前,不是將他的藏身之地告訴你了,讓你轉移了嗎?”

  的確,蔚向天在她的手上。

  很早以前就在。

  錦弦宮變以後,她因協助錦弦有功,成了他的賢妃,便也理所當然地知道了一些事情。

  譬如冷宮北苑的那個試藥的人。

  其實那個時候,她早已是在吃兩家飯。

  她是錦弦的人,也是鶩顏的人。

  之所以成為錦弦的人,那是因為那個時候,她的主子蔚景跟錦弦相戀,兩人經常偷偷見面,而每次見面,蔚景都帶著她一起。

  他們兩人約會,她在邊上守著,他們兩人柔情蜜意、你儂我儂,她在邊上看著。

  有一次蔚景臨時有事不能赴約,便讓她去約會地點告訴錦弦。

  她去了。

  那是一個夏夜,星空斑駁,在御花園,她走在萬花叢中,錦弦突然冒出來抱住了她,她當時嚇壞了,她說,她是鈴鐺。

  錦弦說,我知道是你,我喜歡你,以後等你們公主嫁到了將軍府,你也隨嫁給我。

  那是她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抱。

  或許是一個人在這世上孤單太久了,又或許是心中想要的另一個男人一直正眼都未曾瞧過她一眼,心裡面竟忽然好貪戀他懷裡的那一刻溫暖。

  她沒有推開錦弦,甚至還點了點頭。

  可就在她耳熱心跳、渾渾噩噩回九景宮的路上,一個人攔住了她。

  後來她才知道是鶩顏,當時是一身宮女裝扮。

  鶩顏親眼目睹了她跟錦弦在御花園耳鬢廝磨的一幕,威脅她,說她勾.引自己主子的男人,枉她主子對她那麼好。

  她慌亂極了,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而且蔚景是公主,還是當時最受寵的公主,一旦她知道了,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她問鶩顏想要怎樣?

  鶩顏跟她說,只要她聽她的,她一定會幫她嚴守秘密,不僅如此,她還會幫她得到她想要的男人的心,就算對方是凌瀾,她也一定會讓她如願。

  當時,她就震驚了。

  是的,她喜歡凌瀾,很早就喜歡了,那時他還是司樂坊的一個小學徒。

  或許是被他俊美無儔的外表所迷,又或是被他清冷內斂的氣質所惑,他們甚至都沒能正面說上幾句話,可是,緣分就是這樣奇怪,一眼萬年,她便不可遏制地喜歡上了他。

  只是身份擺在面前,曾經他是小學徒,她是婢女,後來他是樂師,她還是婢女。

  而且,自始至終,他的目光都從未在她的身上流轉,倒是對她的主人蔚景有些不尋常。

  她只能將那份相思深埋,沒想到竟然被鶩顏察覺了出來。

  她當時就覺得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女人問她答應不答應。

  她還有選擇嗎?

  也就是那夜,她的人生軌跡發生了巨大改變。

  她跟著蔚景,私交著錦弦,暗幫著鶩顏。

  她知道,她在走一條極其危險的路,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可是沒有辦法,她想活著,她想好好活著,她想有朝一日揚眉吐氣,

  她想成為人上人,她想得到她心愛的男人。

  所以,她謹慎,她小心。

  每一件事,她都權衡利弊,她都思慮周全,她都兩手准備,她都退路留好。

  她知道鶩顏凌瀾他們在找父親,她懷疑北苑關著的那個試藥之人就是他們的父親。

  當時,她只是懷疑。

  借一次隨錦弦進北苑讓那人試藥的機會,她趁錦弦不備,故意在那人耳邊說了一聲凌瀾。

  那人反應很大,然後,她又連忙用眼神告訴對方自己是凌瀾的人,讓他不要聲張。

  那一刻,她徹底肯定。

  不知自己出於什麼心裡,她並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鶩顏和凌瀾,當然,更是不可能告訴錦弦,她不動聲色,她觀望。

  後來,因為六房四宮失火一事,錦弦想要引出幕後之人,將她假意關進了冷宮。

  那天夜裡,蔚景忽然出現在冷宮裡面,凌瀾也出現在冷宮裡面,當時,她在院子裡,親眼看到凌瀾挾著蔚景飛身離開。

  她就在想,會不會他們是來查冷宮?那會不會發現北苑的那個人?

  想著日後若有什麼變故,這個人完全可以成為自己的護身符,所以,她通知了自己的人,連夜將人救走。因為是打著凌瀾的名號去救的,所以蔚向天也非常的配合,營救工作很順利。

  這些年,她一直沒有將這張底牌亮出來,就是為了在最絕境的時候用。

  凌瀾這次用雲漠的那個什麼藥提審犯人,無非就是為了蔚向天,她知道。

  起先,她還不信這世上有這樣神奇的藥,可看到身邊這些被審的犯人回來一個一個驚魂未定的模樣,又看到錦弦被提審回來整個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她才慌亂起來。

  若真有此藥,她如實吐真言,那她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會失掉。

  無奈,天牢裡面沒有她的人,她想要聯系外面自己的人都聯系不上。

  所以,她只得求助錦弦。

  她問錦弦,人在監牢,還有辦法秘密送消息出去嗎?

  錦弦說,當然,天牢裡有他的人,有兩個獄卒就是,只是天牢戒備森嚴,太多禁衛把守,不然,早想辦法營救他了,不過,送個消息給外面的人還是很簡單的。

  所以,她才將蔚向天的藏身之處告訴了錦弦,讓他趕緊讓人將蔚向天轉移。

  她怕一旦吃了那個什麼藥,她就什麼都講了。

  反正人是一個一個審的,審之前,她將蔚向天的關押之處告訴錦弦,錦弦負責聯系外面,將人轉移,轉移之地暫時不要告訴她。

  這樣她被提審,就算吃藥說實話,她也只能說出曾經的那個地方。

  等她審完回來,錦弦再將地方告訴她,並將聯系的人告訴她,她負責對人再一次進行轉移,也不告訴錦弦。

  如此,就算他們重新再提審錦弦,錦弦說真話,他們依舊找不到人。

  只要蔚向天在他們的手上,凌瀾就不能殺他們。

  否則一輩子也別想找到蔚向天。

  只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錦弦竟然想獨吞蔚向天,轉移之後就不告訴她了。

  “錦弦,快點,不然真來不及了,現在蔚景在跟他說話,等他們說完了,他肯定要來提審你,到時,一切就晚了。”

  雖然心裡面窩火得厲害,鈴鐺還是強自耐著性子,誘導哄勸。

  錦弦也終於禁不住有些怒了。

  “我說了,我不知道蔚向天在哪裡,你也從未將他的藏身之處告訴我,昨夜我說蔚向天在你的手裡,你還跟我否認,不是嗎?現在竟然說我轉移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話落,錦弦似是意識到什麼,猛地瞳孔一斂,眸中寒霜浮起:“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想將這盆髒水潑到我的頭上......”

  “故意的人是你!早就知道你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所以一直不想告訴你,要不是萬般無奈,誰會讓你幫忙?我還想著,如今我們是一根籐上的兩個螞蚱,必須同心,他們才找不到蔚向天,沒想到,你竟然寧願冒著等會兒被審吐出真相的危險,也要將蔚向天獨吞。”

  鈴鐺義憤填膺的說完,忽然想起什麼,寒眸一瞇:“我知道了,你已讓你的人將蔚向天轉移,地址暫時不告訴你,就算用藥提審你也不怕,你就是想獨吞,是嗎?”

  錦弦搖頭。

  “不可理喻!”

  末了,就撐著雙腿准備起身跟她坐開,鈴鐺胸口起伏不定,顯然氣得不輕,忽然,也猛地起身站起。

  錦弦一怔,本能地轉身朝她看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鈴鐺驀地舉手透過玄鐵柱之間的縫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擊向錦弦的胸膛。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錦弦根本沒有想到,等他意識過來想避,胸口已是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2-11 01:07:46 |顯示全部樓層
【314】不離不棄【大結局】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錦弦根本沒有想到,等他意識過來想避,胸口已是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

  錦弦皺眉,垂眸望去。

  在他的胸口,一枚發簪深深刺入,發簪的尾部被鈴鐺的手緊緊攥著,纖細的手指因為用力,指節森白弛。

  她竟然......

  錦弦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愕然抬眸,看向鈴鐺嗄。

  鈴鐺喘息著,眸中染上一層血色,小臉微微扭曲著,眼角眉梢透著一股近乎癲狂的狠絕。

  “想獨吞不告訴我,那就不告訴好了,你就帶著這個秘密去陰曹地府吧。”

  只要錦弦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她不知蔚向天的下落,她同樣可以以此保命,凌瀾也不敢輕易殺了她。

  “我說過,我沒有......”

  錦弦啞聲開口,艱難吐出幾字,倏地掌心一動,提起一道掌力,直直擊向鈴鐺。

  來不及躲避的鈴鐺也受了一記,悶哼一聲,身子斜斜飛出,與此同時,手中的發簪也因為身子受力的緣故,自錦弦的胸口拔出,帶出一泓紅褐色的血泉。

  錦弦腳下一晃,抬手捂上自己的傷口,而鈴鐺的身子在撞上玄鐵柱上後重重跌砸在地上。

  鈴鐺張嘴,一口鮮血噴濺於身前。

  她也不急著爬起,俯在地上,看看手中發簪上的已經慢慢轉黑的血,又抬眸看看錦弦,唇角噙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你活不了多久了。”

  錦弦早已站立不住,伸手扶上玄鐵柱,坐在地上,開始打坐調息。

  可,不提內力還好,一提內力,心口巨痛,五髒六腑都似跟著一起攪動。

  他皺眉停下,再次抬手捂上自己的胸口,眸色痛苦。

  手心滑膩,他垂眸望去,沾染在手上的血赫然是黑紅色。

  他瞳孔一斂。

  有毒。

  這個女人的發簪竟然有毒。

  “你——”他滿眸震怒地看向鈴鐺。

  鈴鐺俯在地上低低笑,蒼白的唇邊,一抹血紅妍艷,讓她笑得有些猙獰可怖。

  “瘋子!”

  錦弦咬牙,眸中冷色昭然,若不是不能用內力,他恨不得捏死那個女人。

  毒性發作得極快,很快他連坐都坐不住。

  鮮血肆意自嘴角漫出,他終於支撐不住地歪倒在地,也就在這時,他忽然明白了過來。

  他們兩個都被騙了。

  他張嘴想說,卻再也發不出聲,唇抖動著,血更加洶湧而出,他痛苦地盯著鈴鐺,大口喘息。

  這些年,他機關算盡,踏上這條嗜血之路,他也早已做好了犧牲的准備。

  他想過很多種死法,卻獨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死在這個女人的手上。

  他們是夫妻,他們是盟友,可一路踏血而來,一路陰謀算計,他們都早已失去了信任別人的能力。

  對他,她沒有,對她,他也沒有。

  或許這才是他們最大的悲哀。

  他也終於命喪於此。

  他躺在地上,渾身抽搐著,血腥味越來越濃郁,除了嘴角,他的鼻孔也開始流血。

  他瞪大眼睛,眼前的景物卻是越來越模糊。

  在一團白霧茫茫中,他忽然懷疑起自己當初的選擇。

  辛苦籌劃了多年,處心積慮了多年,他犧牲了愛情,犧牲了親情,身邊的他愛的人和愛他的人,都一個一個離去,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到頭來,卻只做了不到半年的皇帝。

  值嗎?

  他問自己。

  答案他不知道。

  或許生命再來一次,他依舊還是會選擇這條孤獨一人的不歸路,又或許安心地做他的大將軍、有心愛的女子,有可親的家人。

  然後一生一世。

  五臟六腑的痛楚漸漸淡去,神識也越來越淺薄,時光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幾年前。

  春花爛漫的季節,御花園裡花紅柳綠、奼紫嫣紅,女子錦衣黑發,人比花俏,奔跑在萬花叢中,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滑落。

  “哎呀,虧你還是大將軍呢,連我你都追不上,真懷疑你是怎樣上陣殺敵的。”

  “上陣殺敵又不需要我跑,馬兒跑就行。”他踏著輕功,輕盈跟在女子的身後,淺笑而語。

  “那你一個大男人,也不能追不上一個弱女子吧。”

  她提著裙裾飛奔,開心得如同一只靈動的蝶。

  “誰說我追不上?”

  他輕輕一躍,翩然落在她的前面,她沒來得及剎住,就直直撞進他的懷中。

  他展臂將她抱了滿懷。

  “追上了吧?”

  這一次。

  他終於再也追不上她的腳步。

  ****************

  當其他犯人驚叫:“殺人了,殺人了”,禁衛和獄卒聞訊趕來的時候,錦弦已經七竅流血,徹底停止了呼吸。

  眼睛卻是睜得大大的,死相極其可怖。

  而肇事者依舊趴在地上,神思恍惚。

  因是重犯,禁衛們也不敢耽誤,有人連忙跑去稟報。

  蔚景踏進天牢的時候,錦弦跟鈴鐺的牢房前面聚集了很多的禁衛和獄卒,其他牢房裡面的犯人也都一個一個趴在玄鐵柱的縫隙間看熱鬧。

  蔚景拾階而下,一路走過,並沒有看到嚴仲和影無塵。

  她知道,天牢裡還有那種單獨隔開的囚室,專門用來關重犯的,想來他們兩人應該在那裡面。

  而錦弦跟鈴鐺關在外面,那是因為凌瀾有他的用意。

  聚在牢門口的眾人看到蔚景來了,連忙紛紛讓出一條道,並恭敬行禮。

  抬手示意眾人免禮,蔚景揚眸看向大牢裡面。

  目光觸及到躺在地上七竅流血、早已聲息全無的男人身影,她還是心頭一滯。

  “將門打開!”

  她吩咐邊上的獄卒。

  獄卒有些猶豫,“血腥之地,娘娘還是不要踏入的好。”

  蔚景皺眉看向說話的獄卒。

  獄卒一嚇,趕緊哆嗦開了門。

  蔚景拾步而入,緩緩走至錦弦旁邊,蹲下。

  看著男人佝僂著身子,慘烈的死狀,蔚景心裡早已說不出來的感覺。

  一生都在爭,一生都在設計,一生都在為了坐上高位而機關算盡,他想過自己會有今天嗎?

  曾經那般意氣風發的一個男人,曾經那樣走進她心裡的一個男人。

  緩緩伸出手,她撫上他的雙眼。

  死不瞑目是嗎?

  是因為自己大業未成,還是因為死於鈴鐺之手,又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麼,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拂了兩下,他依舊睜眼不閉。

  直到她用力拂了第三次,他才闔上眼簾。

  手心一片滑膩,那是錦弦的血,黑紅粘稠。

  很明顯的中毒之症。

  緩緩站起身,她轉眸看向隔壁牢房裡俯趴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也在喘息地看著她,眸子裡的情緒她早已看不懂。

  凌瀾跟她講過鈴鐺成為他們的人的經過,她也知道,她真心實意地幫過凌瀾和鶩顏,可幾時又站在了錦弦那邊,她不知道。

  錦弦已不是風光帝王,而鈴鐺還能跟著他,為他忍受“百日劫”的摧殘,為他冒死假扮湘潭,她以為,鈴鐺對錦弦動了真情。

  如今看來,任何真情在這個女人眼裡,都不及她愛她自己。

  她只愛她自己。

  “鈴鐺,知道皇上此刻做什麼去了嗎?”蔚景緩聲開口。

  鈴鐺一怔。

  ****************

  宮門口

  帝王迎風而立,衣發翻飛,一雙鳳眸卻是一直望著遠處街道的方向,翹首以待。

  當一群禁衛保護著一輛馬車緩緩駛入視線,他終於眸光一亮,難掩滿心歡喜激動,健步如飛、急急迎了上去。

  終於。

  他終於救到他的父親了。

  十九年的含辛茹苦,十九年的韜光養晦,十九年的處心積慮,他終於,終於奪回了蔚家的江山、救回了自己的父親。

  眾人也發現了步履如飛、衣袂翩躚而來的帝王,隊伍停了下來。

  眾人想要行禮,被帝王揚手止住。

  全場噤了聲。

  一時間,似乎街道遠處的喧囂都消匿不見,天地一片靜謐。

  帝王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朝停下的馬車走去。

  終於行至跟前,他站定,心跳踉蹌。

  就在他抬手想要撩開馬車門幔的同時,門幔已陡然被裡面的人掀開。

  父子二人就這樣毫無征兆地相對而視。

  十九年。

  人生有多少個十九年。

  十九年前,他還是一個孩子,如今,他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爹......”他啞聲輕喚,聲線顫抖。

  十九年的苦痛折磨,早已將這個男人摧殘得不復他幼時記憶中的樣子。

  如蔚景描述的一樣,滿面疤痕,滿目瘡痍。

  “瀾兒......”

  蔚向天同樣激動得難以自制。

  或許是聲帶被損壞的緣故,他的聲音聽起來破碎沙啞得厲害。

  凌瀾眸色一痛,唇角卻是輕輕揚起:“爹受苦了,孩兒來接爹回宮。”

  父子兩個就這樣一人打著一邊的簾幔,凝望著,相視而笑。

  笑著笑著,蔚向天渾濁的眼中一片晶瑩。

  凌瀾連忙別過眼,松了手中簾幔,吩咐禁衛們出發。

  隊伍再次行了起來,帝王就跟在馬車邊上徒步走著。

  他的如此一舉,讓那些本來騎著馬的禁衛哪裡敢再騎,全部下馬陪著一起走著。

  “爹,娘親也還活著,三姐也很好。”

  一邊走,凌瀾一邊跟裡面的人說著話。

  裡面的人沒有回應,卻隱約傳來低低哽咽的聲音。

  凌瀾怔了怔,轉眸看向垂墜的簾幔。

  他知道裡面的人在哭。

  許久,蔚向天蒼老的聲音才透幔而出。

  “我知道鶩顏還活著,曾經在北苑,我見過一次,那夜十五,我要飲血,她被送進來,當時,我就覺得她眉眼熟悉,後來看到了你娘的小瓷瓶,就很確定是她,當時,我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又怕她知道後為我犯險,所以,也沒有跟她相認。”

  凌瀾又是怔忡了片刻,唇角微微一勾。

  並沒有說那夜不是鶩顏,其實是戴著鶩顏面具的蔚景。

  “對了,瀾兒,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凌瀾收回思緒,腦中掠過某個女人傾城如畫的眸眼,微微一笑道:“因為你有一個非常厲害的好兒媳,等回宮孩兒再細細跟爹說。”

  關於蔚景,他得好好跟他的這個父親溝通。

  “是她出的計謀嗎?”馬車內,蔚向天問。

  “嗯。”

  的確是蔚景出的計謀。

  昨夜,她跟他提起自己被抓到北苑的事,然後說她懷疑北苑的那個男人就是他爹,他說是的,只是他去救的時候,人已經被轉移。

  後來他們兩人分析人會在誰的手裡。

  很明顯,不在嚴仲手上。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各種威逼利誘、方法用盡,甚至還利用過蔚景,都沒能從嚴仲口中得到他父親的一絲消息,所以,他懷疑,他父親根本不在嚴仲手中,

  而白日裡他故意言語一試,觀其表情,讓他更加確定。

  也很明顯,不在錦弦的手上。

  因為依照錦弦的性子,如果他父親在他手上,錦弦不可能蟄伏兩年多沒有行動。

  白日裡說起這事的時候,錦弦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覺得,雖然人不在錦弦處,可錦弦應該是想到了人在誰那裡。

  所以,他更加懷疑鈴鐺,他故意令人將錦弦安排在鈴鐺隔壁的囚室,等著兩人的反應。

  他想,鈴鐺之所以沒有提出交換,可能有兩個原因,一,還在觀望中,看他們這邊的態度,畢竟此次一起關進天牢的人多,看他們如何處理,她再決定該怎樣出手。

  二,知道他們已經想到人在她的手上,他們不提,她也不提,看誰沉得住氣,也篤定既然人在她手上,他們也不可能殺她。

  所以,他們要想辦法撬開她的嘴。

  他們知道,對於鈴鐺這樣心機深沉的人,威逼利誘肯定是沒有用的,只能用計。

  當蔚景聽說,他將錦弦安排在了鈴鐺隔壁時,眸光一亮,說有了。

  於是,就有了今日的這一幕戲。

  下完早朝,他便開始提審,找了幾個膽小怕事,又心想改過的犯人,讓他們回大牢後散布消息。

  說,雲漠太子桑成風留了秘藥,可以讓人吐真言,他們都被審過,也領教了其可怕性。

  在一片人心惶惶中,他先提審了錦弦,其實是帶出牢房,然後用迷藥將其迷暈。

  他易容成錦弦回到牢房,並作出一副也被審出很多秘密的頹廢之狀,再次摧毀了鈴鐺的心裡防線。

  鈴鐺急了,那樣的情況下,她只得求助於錦弦,也就是李代桃僵的他。

  終於和盤托出。

  為了以防萬一,他得確認鈴鐺所言是否屬實,所以,他也沒有急著揭穿,而是繼續演戲,繼續提審鈴鐺將其穩住,另外一方面派禁衛速速按照鈴鐺提供的地址去救人。

  果然,果然救到了他父親。

  ****************

  “你們真卑鄙!”

  聽蔚景說完,鈴鐺激動地從地上爬起身。

  其實,在錦弦被她的發簪所刺,口吐鮮血、倒地不起的那一刻,她就意識過來,可能自己上當了。

  可是她依舊心存一絲僥幸,如今被蔚景一說,她心中最後的一線希望也破滅。

  他們已救出了蔚向天。

  帝王不在,是因為親自去宮門口迎接去了。

  “呵呵......”鈴鐺低低笑,身子搖搖晃晃,一副極度崩潰的模樣,“你們都是騙子,都是卑鄙無.恥的騙子!”

  “騙子?”蔚景輕嗤,“在你鈴鐺面前,還真沒哪個敢說自己是騙子。你騙取信任,騙取感情,騙取同情心,這世上,有誰比你更能騙嗎?”

  鈴鐺臉色一白。

  蔚景的聲音繼續。

  “你甚至不惜堵上自己的性命,不惜殺死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姐妹,你也要回宮,你也要幫錦弦做事,凌瀾對你怎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曾經,還是後來,我對你不薄,我沒有做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我不要你心存感激,至少,你不應該加害於我吧?”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鈴鐺終於站立不住,搖晃了兩下,整個人靠在大牢的玄鐵柱上。

  “我只不過是想活著,想出人頭地,想成為人上人,這也有錯嗎?你自小就有光鮮的身份、疼愛你的父皇、眾星捧月的宮人,你可以大明大白跟錦弦談情說愛,你可以什麼都不做,就吸引凌瀾的目光,而我呢,我什麼都沒有,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我費盡心機,心頭的男人也不多看我一眼,我就只是被男人抱一抱,就要被人當成威脅我的證據。”

  “若有安穩的日子,誰又想過整日提心吊膽的生活?我努力過,我積極表現,我赴湯蹈火、我冒著生死,為他們姐弟兩個,我肝腦塗地,可是,依舊換不來那個男人的半分真心。錦弦對我,雖也無真心,可至少,有的時候,還願意在我面前裝裝樣子、做做戲,而他,連敷衍一下都吝嗇不給。”

  “所以你就毫無原則,毫無立場,做牆頭草,泯滅人性、泯滅良知?”蔚景冷冷地看著她。

  鈴鐺再次咧嘴而笑。

  “什麼是立場?什麼是原則?難道我捨命付出,得不到一絲回報,那就是原則?難道我死心塌地,對方正眼不瞧,那就是正確的立場?憑什麼?憑什麼我為他出生入死,他卻去為你出生入死?”

  “是的,行雲山大火前的那夜,將你引去七卿宮,就是我故意的,我根本就沒有點什麼迷香,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我就是要讓你看到你的父皇,就是要讓你知道凌瀾刻意隱瞞的一切,看你們還怎麼在一起?你說我不惜賭上自己的性命,你錯了,那不是賭。誰不怕死?我也怕,我之所以會給自己荼‘百日劫’的毒,是因為我曾經在鶩顏那裡看到過他們家的那本醫書,我知道上面有解此毒的方法,另外,為了擺脫自己故意誘你的嫌疑,我也必須有所犧牲。”

  鈴鐺說得肉木自然,蔚景卻聽得輕輕搖頭。

  雖然早已知道一切是她所為,可被她如此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說出來,她還是覺得深深痛心。

  “可是鈴鐺,你怎麼就那麼篤定,他一定救你?若我不回,若我不救,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就那樣悄無聲息地死去?”

  “我從來都未曾篤定過他會救我!雖然我默默地在行雲山給你守墓,雖然我主動在你身上灑下夜光粉,雖然我在眼盲耳聾的情況下,連夜趕下山,不知跌摔了多少次就是為了將你還活著的消息送給他,我做了那麼多,換來的也不過是不用回山守墓,另外給我安排了一個住處,他依舊沒有救我。我如何會篤定他?我篤定的不過是你,既然你活著,既然他如此找尋,你一定有回的那日,你會救我。退一萬步說,就算你不回,或者你不救,我有自己的人,我早已跟其交代過,等到最後一刻,再出手救我。”

  “鈴鐺,你太可怕了,”蔚景蹙著秀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跟你生活了十幾年,從來不知道你竟是如此一人。”

  “我說了,我只是想得心頭所愛,過人上人的生活而已!”

  鈴鐺嘶吼一聲,將蔚景的話打斷。

  早知凌瀾絕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成大器,鶩顏也曾經答應過她,幫她得到他的心,所以,她幻想著,有朝一日,大業成,他為皇,她為后。

  可是那個男人卻沒有讓她看到一絲一毫的希望,那她為何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至少,她還可以是錦弦的賢妃,沒了蔚景,沒了蔚卿,她成為錦弦的皇后,那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所以,她最終決定幫錦弦。

  幫錦弦奪回帝位。

  “對了,”鈴鐺忽然想起,抬眸朝蔚景看過來,“知道凌瀾幾時開始喜歡你的,又為何喜歡上你的嗎?”

  蔚景微微一怔,見她掛著血漬的唇邊噙著一抹嘲弄的笑意,蔚景沒有吭聲。

  “一切都是因為我!”

  蔚景愕然抬眸。

  鈴鐺自顧自說了起來。

  “還記得那是你五周歲生辰前夕,你我二人隨宮裡的采買出宮置辦你生辰宴上需要的東西,當時為了擺脫幾個隨行,你讓我故意將幾人引開,然後在前面包子鋪回合,我當時就朝偏僻的地方跑,讓他們來追我,我見到一間正在修葺的空房子,躲了進去。後來,凌瀾來了,就那麼從門口跑進來,我躲在一口大缸的後面,所以他沒有看到我,而我卻將他看得真切,那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孩,雖衣著樸素簡單,卻毫不輸給宮裡的那幾個小王爺,只一眼,我便深深地記住了他。”

  “我不知道他是誰,要做什麼,所以也不敢出來,他直接走到大缸面前,揭開蓋子跳了進去,然後又將蓋子掩上,我正疑惑呢,以為他跟誰在捉迷藏,直到看到有幾個男人罵罵咧咧地在窗戶外面,似是在找人。我明白了,他們是在找這個男孩,他們手裡都拿著刀劍,當時也不知自己怎麼想的,就出了屋子,然後那幾個人問我有沒有看到一個小男孩,比劃著身高,我說,有啊,剛剛看到呢,朝那邊跑了,我伸手一指,胡亂指了一個方向。那幾個男人便朝我指的方向追了過去。想著還要跟你在包子鋪會合,我不敢太耽擱,就在窗外對著屋裡的人說:他們已經走了,你出來吧。說完我就走,身後傳來男孩的聲音,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想了一會兒,我頭也不敢回,就說,我叫......蔚景,是當今九公主。那麼好看的人,那麼好聽的聲音,我怎麼也沒有勇氣告訴他,我叫鈴鐺,我是一個奴婢、一個下人。”

  “後來,在你的生辰宴上,我再次見到了他,才知道他叫凌瀾,是司樂坊的小學徒。我也發現,他一直在看你。所以,是我,是我促成了你們兩人的這一切,你應該感激我。”

  鈴鐺說得篤定,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

  蔚景眼簾微顫,忽然想起凌瀾曾經問過她的問題,他說,蔚景,小時候的事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是指這件事嗎?

  心頭一澀,她卻還是彎唇,笑靨如花一般綻開,“為何要感激你?感激你盜用我的名號嗎?你覺得凌瀾那樣冷情的男人,會因為小時候連臉都沒有見到的一個相遇,就喜歡上一個人嗎?如果你篤定那一次相遇對凌瀾來說,如此重要,這些年,你為何不跟凌瀾講,當初那人是你?”

  鈴鐺臉色一白,仿佛被人戳到了痛處。

  是的,她不篤定。

  一點也不篤定,而且,她還很清楚,後來,就算她跟他說出真相,他也定然不會對她另眼相待,還會以為她有所圖。

  她不想被他看輕。

  蔚景睨了她一眼,轉身,緩步朝牢房門口走,清冷的聲音流瀉。

  “他喜歡的人是我,跟我的身份無關,跟你的初遇也無關。”

  ****************

  凌瀾一回宮,就聽說了錦弦被鈴鐺殺死一事。

  將蔚向天安排在建坤宮安頓好,他就直奔天牢而去。

  在天牢的門口遇到了正從天牢裡出來拾階而上的蔚景。

  見她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他眉心一凝,迎了上去,“蔚景。”

  蔚景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聞見其聲,才抬起頭,見到是他,微微一笑:“接到你父親了嗎?”

  凌瀾伸手裹了她的手背,卻被入手的冰冷弄得一陣心驚。

  “怎麼那麼涼?”他皺眉看著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蔚景又彎了彎唇:“大冬天的手涼不是很正常?”

  “是因為錦弦嗎?”

  凌瀾忽然開口。

  蔚景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只知道此刻她的心裡很亂。

  見她沒有吭聲,凌瀾也沒有逼她,只伸手將她往自己懷裡一拉,展臂擁住。

  “我知道你會難受,我理解的。”

  那一刻,蔚景想哭,卻終究忍住。

  緩緩伸手,她同樣將他抱住,無聲地靠在他的懷裡,貪婪地呼吸著屬於他獨有的氣息。

  天牢裡的禁衛和獄卒,遠處的太監和宮女,都看著緊緊相擁的帝后二人。

  誰也不敢近前,誰也不忍心打擾到這最和諧的一幕。

  許久,蔚景在他的懷裡緩緩抬起頭,再次問了他剛剛沒有回答的問題。

  “你父親接到了嗎?”

  凌瀾怔了怔,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什麼叫你父親?也是你的父親好不好?”

  見蔚景面色微微一滯,凌瀾忽覺不妥,連忙笑道:“接到了。”

  “那就好!”

  蔚景彎了彎唇。

  “天兒那麼冷,手爐也不知道帶,”將她冰冷的小手裹在掌心輕輕搓了搓,凌瀾語帶責怪,“你先回龍吟宮,我去天牢看看,一會兒就回。”

  “嗯,”蔚景點頭,緩緩將手自他的手心抽出,拾階而上。

  凌瀾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轉身拾階而下。

  蔚景披風輕曳,凌瀾衣袍翩躚,兩人就這樣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

  鈴鐺被禁衛帶出宮的時候,還一頭霧水,直到帶到一處別院,她才發現,那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

  於是,她就更加莫名了。

  這個住處是當初凌瀾安排給她的,如今又為何將她帶到此處?

  難道凌瀾要放了她?

  讓她繼續在這裡生活?

  難道蔚景將他們小時候初遇的事告訴給他了,所以他才如此做?

  就在她正心跳踉蹌地做著種種猜測的時候,凌瀾出現了。

  院子裡的禁衛都行禮,站在院中的她便也跪了下去。

  凌瀾沒有近前,只遠遠都站著,示意禁衛們平身,卻沒有讓她起來。

  然後,就跟其中一個禁衛說:“動手吧!”

  動手?

  鈴鐺心頭一撞。

  這個詞。

  還未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那個禁衛就已經走至跟前,她疑惑又帶著惶恐地看著禁衛,禁衛忽然朝她猛一揚手。

  有什麼東西自他的手心而出,劈臉砸了過來,一股異香撲鼻。

  是香粉。

  哦不,不是。

  這香味她並不陌生,因為她曾經也用過。

  是軟筋散。

  她被自己的這個認知嚇了一跳,慌懼抬眸,看向凌瀾。

  他對她下軟筋散做什麼?

  隨著濃郁的香氣侵入鼻端,她很快就覺得四肢無力起來,甚至跪都跪不住,強自堅持了一會兒,她終是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知道朕要做什麼嗎?”

  男人舉步朝她走來,白袍輕蕩。

  聲音如同此時的天氣,冷得瘮人。

  男人一直走到她的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就是在這間院子裡,湘潭被人下了軟筋散,然後丟於枯井中活活悶死。”

  男人的聲音不徐不疾落下,鈴鐺渾身一震,愕然抬眸看向男人。

  “你不是喜歡跟湘潭比嗎?朕今日便讓你也嘗嘗湘潭當日的滋味。”

  話落,便示意邊上的禁衛,禁衛們七手八腳上前,作勢就要抬起鈴鐺。

  鈴鐺臉色大變,早已慌亂得失了分寸。

  “皇上饒命,鈴鐺知道錯了,請皇上繞過鈴鐺,鈴鐺再也不敢了......”

  凌瀾輕笑。

  “知道錯了?你倒是說說看,你錯在了哪裡?”

  鳳眸似笑非笑地揚落在她的臉上,凌瀾揚手,幾個禁衛就暫時放開了她。

  鈴鐺喘息著,小臉早已白得如同一張宣紙,“鈴鐺不該殺了湘潭,不該對皇上癡心妄想,不該輕易動情,不該因愛生恨,不該自不量力!”

  一口氣說了幾個不該,鈴鐺伏地磕頭。

  凌瀾再次低低笑,對這樣的時候,還藏著這樣心機的她嗤之以鼻。

  聽聽那幾個不該,除了第一個殺了湘潭,那也是此時提到了不得已說的,其余的幾個不該,還真是......

  “鈴鐺,你知道你最不該的是什麼嗎?”

  鈴鐺緩緩抬起頭,怔怔看向他。

  “你永遠都沒有擺正自己的位子!”凌瀾唇角笑意一斂,沉聲而語,“作為蔚景的婢女,蔚景對你不薄,作為我們的人,我們也不會虧待你,可是你心比天高、吃著碗裡瞧著鍋裡,你憑什麼跟蔚景比,你拿什麼跟她比?你連跟湘潭比的資格都沒有!今日朕用你對付湘潭的方式賜死你,就是想要告訴你,朕珍惜每一個人真心為朕的人,也會對每一個真心為朕的人好,誰欺負他們,朕就不放過誰,誰殺了他們,朕也必定為他們報仇!”

  凌瀾說完,再次對禁衛們揚手。

  “行刑吧!”

  冰冷的三字落下,男人決絕轉身,舉步往外走去。

  頭也未回。

  不知是軟筋散藥力發揮到了極致,還是被男人的那一席話震得回不過神,絕望地看著那抹無情離開的背影,鈴鐺艱難地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發出一個音。

  禁衛們上前,將她從地上拖拽而起,在被拋入無底黑暗之前,她看到頭頂白雲輕輕、冬陽似火......

  ****************

  凌瀾回到龍吟宮的時候,內殿炭爐裡的炭火燒得正旺,殿裡溫暖如春,卻不見蔚景的人。

  他問張如,張如說不久前看到還在的,還跟他說,末末跟暖暖怎麼還沒回來,似是很焦急,讓他去宮門口看看,所以他就去了,回來便不見了人。

  凌瀾眉心一跳,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將龍吟宮內殿外殿正殿偏殿都找了一遍,不見人影,他又急匆匆趕到九景宮,宮人們說,根本沒有來過。

  心裡面的那份恐懼越來越緊地將他裹死,他只覺得呼吸都呼吸不過來。

  他又去了她平素會去的幾個地方。

  依舊不見人。

  他還去了天牢。

  也沒有。

  他遣了大量的禁衛和宮人開始全宮去找,甚至連他曾經的密室暗道都不放過。

  將皇宮翻了個底朝天,依舊不見她的蹤影。

  他才不得不承認。

  她走了。

  難怪昨夜那樣反常。

  那樣抵死糾纏著他,那樣盡情地燃燒自己。

  原來,真的沒有明天。

  幫他找到他的父親,是她留下來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是嗎?

  得知他父親平安得救,所以,她就悄然離開了,是嗎?

  難怪在天牢的青石階上,她那樣旁若無人地抱他。

  難怪她埋首在他的胸前久久不願將頭抬起。

  原來,是要跟他永別。

  蔚景,你怎麼那麼狠心?

  你怎麼就真的邁得動腳?

  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麼,我也知道你心裡過不去的是什麼?

  可是,你還有我,你還有末末,你還有暖暖,你怎麼能就這樣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

  說到底,蔚景,你還是不相信我。

  ****************

  皇后失蹤的消息很快就傳得天下皆知。

  沒辦法,因為多方都太高調了,世人想不知都難。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百姓們茶余飯後,茶樓裡的說書先生,就連園子裡的戲文裡,全都是這個話題。

  要不,關於帝后的。

  自從皇後失蹤,中淵皇帝就踏上了漫漫尋妻路,傳說,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幾乎踏遍了萬裡河山,只差上天入地。

  要不,就是關於嘯影山莊的。

  嘯影山莊也沒有閒著,同樣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幫中淵皇帝尋人。這一壯舉甚至被記入了史冊。傳說,這是有史以來,朝廷跟嘯影山莊關系最好的時期。

  甚至還有關於雲漠國的。

  聽說,雲漠太子聽聞此事,亦是伸出援手,在雲漠國內幫中淵皇帝找人。

  然,誰都沒有找到人。

  江湖上甚至有傳聞,此女可能已死。

  不然,一個大活人,這樣的被層層密密搜索,不可能沒有一絲消息。

  不知是不是帝王也相信了江湖上的傳聞,終於放棄了找尋。

  嘯影山莊也盡數將人撤回,雲漠也不再在國內尋人。

  這件事好像被翻過了一頁,慢慢的,四方的聲音少了。

  最後,終於不再有人提及。

  帝王似乎也將這件事忘了,勵精圖治,勤政治國。

  只不過,連原本就只有三人的後宮也被遣散了干淨,三人均被證依舊是清白之身,且被帝王親封為郡主,風光返家、光耀門楣。

  在這期間,還發生了兩件事。

  一件就是,嘯影山莊莊主影君傲替自己原本的義弟影無塵求情,免了死罪,影莊主散去了影無塵一身武功,並讓他服下了一種藥物,將身前事忘得一干二淨,單純得就像是一張白紙,影莊主將其帶回了山莊,跟他說,重新做一個真正的無塵吧。

  另外一件就是,倒台皇帝蔚向天,哦,不,是嚴仲,嚴仲在影無塵被影君傲救出帶走的第二日,以身上衣袍的衣帶懸梁自縊於天牢之中,並留下了一封寫於衣袍布料上的血書。

  血書上的內容是什麼,沒人知曉,除了當今天子。

  傳說,當時天子拿在手中,有獄卒遠遠地看到,好像是畫的圖像,又好像也有文字。

  ****************

  一踏進灼華島,芬芳的桃花香撲面而來,凌瀾頓時就覺得心曠神怡。

  這是他第三次走進這個島。

  第一次是,鶩顏還在昏迷,需要新鮮的桃花瓣和春蟬做藥,隱衛們找到了這個四季如春的島,他親自前來取了深秋綻放的桃花瓣和春蟬。

  第二次是,蔚景離開後,他四處找她,也找到了這裡。

  這是第三次。

  之所以再次來到這裡,是因為蔚景練習的《拈花笑》的三年之期到了,她必須生活在這樣四季如春的地方。

  自那日她不辭而別,他遍尋天下都沒能找到她,他便不再找了。

  或許世人都以為他放棄了,其實,他是改變了策略。

  既然,如此密集的搜尋方式都沒能找到她,只能說明一點,她就是刻意在躲。

  她要是刻意躲,他又如何能找得到?

  所以,他假意放棄,也讓影君傲放棄,桑成風放棄。

  他要讓蔚景覺得,他不再找了,她便也不用再躲了。

  三年之期到,他也大大縮小了尋找的范圍。

  曾經他派隱衛早已四處找了四季如春的地方。

  希望,能有奇跡發生。

  穿過叢林,穿過小溪,他一步一步朝島的深處走。

  當一個小木屋映入眼底,他已經心跳踉蹌得不能自抑。

  他記得很清楚,前兩次來,島中並無人煙。

  一看木屋就知是新建。

  顯然,有人住。

  會是她嗎?

  他一邊心跳加速地祈禱,一邊又告訴自己不能抱太多希望,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失望了太多次。

  走到木屋的門前,他抬手輕叩門扉。

  沒有回應。

  他試著輕輕一推,沒有上鎖的門就開了。

  屋裡沒有人,但是,只看了一眼屋內,他就已經震驚地忘了呼吸。

  很簡陋。

  可,很熟悉。

  跟他宮望山上的那間小屋布置得一模一樣。

  是她!

  是蔚景!

  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他那一刻的心情,那欣喜若狂到幾乎要眩暈的心情。

  扭頭,他剛准備找出去,就驀地發現一個人影快步跑開。

  呼吸一滯,“蔚景......”

  他喚她,並疾步追了上去。

  外面陽光正好,桃花成林,卻是沒有看到有人的影蹤。

  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看花了眼睛。

  她也不可能跑得那麼快。

  她肯定就躲在附近。

  而他卻並不打算找。

  他知道,他找,她逃,他追,她跑。

  他就站在了原地。

  一陣微風拂過,桃花林動枝搖,粉紅色的桃花瓣紛紛揚揚,落紅滿天。

  “蔚景,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在。”

  “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麼,我也知道你心裡過不去的是什麼?可是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難道你要在這個島上過一輩子嗎?難道你一輩子都不想見末末和暖暖嗎?”

  “曾經是你告訴我人生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只要勇敢面對,就一定能風和日麗,為何輪到你自己,你卻做不到?”

  “還記得我曾經問你記得小時候的事嗎?那時,我剛進宮,剛入司樂坊做學徒,因為沒有殷實的背景,所以老被他們欺負,一次遭人陷害,師傅罰我在御花園跪三個時辰,那時我九歲,當時的我真的覺得人生是那樣灰暗,萬念俱灰,記憶中,童年就是一個噩夢,我只知道我要復仇,我活著就是為了復仇,學習琴棋書畫是為了復仇,練習武功是為了復仇,入宮當司樂坊學徒也是為了復仇,可,我連腳跟都站不穩,今日不是被這個學徒欺負,明日就是被那個學徒穿小鞋,這樣的我,怎麼能復仇?”

  “當時,我跪在御花園裡,看著滿園花開,心中又氣又恨,又難過又絕望,我拿出小刀,在一棵梨樹上發洩著,我在上面刻了一朵蔫耷耷凋零的花兒,一朵死花就如同自己彼時的心情。”

  “後來第二日又是因為什麼事被罰去御花園跪石子,我驚奇地發現,那棵梨樹上我刻的花兒竟然不知被誰用丹青上了顏色,變成了一朵紅艷艷的花兒,雖然依舊耷拉著腦袋,卻因為有了色彩,似乎也變得有了生機,不僅如此,那個人還在花上畫了一個太陽,陽光普照在那朵花上。”

  “我跪在那裡,我就想,那個人的用意是什麼,是想說,只要有希望,枯花也能重開嗎?可是,人生光有希望又有什麼用?現實如此殘酷。於是,我又拿出刀子,在上面刻上烏雲,密布的烏雲將那人畫的太陽也遮住。”

  “因為很好奇那人會是誰,翌日一早我就躲在御花園裡,然後就看到老夫子帶著一群公主王爺在御花園裡學習畫畫,而我也終於知道了,那丹青,那太陽出自於何人之手,就是你,蔚景。那時,你才四歲的樣子,就跟現在末末暖暖差不多大,你根本無心學畫畫,其余的王爺公主們都在宣紙架上認真作畫,你卻偷偷溜到那棵梨樹的後面,嘟著嘴看我畫的烏雲,然後,我就看到你跑去取了畫筆,又回來在梨樹上塗塗畫畫。等夫子帶著你們離開後,我跑去一看,發現你畫的是風,吹走所有烏雲的風。”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那風不僅吹走了我刻的烏雲,似乎也真切地從我心頭吹過,掃去了裡面積郁的陰霾。我又拿出小刀在上面刻下了紛飛大雪,心想著,看你明日還能畫出什麼來?”

  “第二天,當我來到御花園看到梨樹上你畫的東西時,我徹底哭笑不得了,你畫了一把傘,遮在花兒的上面,甚至還畫了一些音符,透傘而出。我在那棵樹前站了很久,先是哭笑不得,後是看著看著笑了,真的,虧你想得出,也是那一刻,我覺得人生是充滿希望的,任何苦痛都會過去,任何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只要我們不逃避,只要我們有心,甚至可以聽到花開的聲音。”

  “那哪裡是花開的聲音,你什麼眼神啊?我分明畫的是表示花香四溢,那是氣體,你怎麼就能看成是音符了?”

  女子從小屋後走出。

  凌瀾呼吸一滯。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天地萬物都黯然失了顏色,包括身邊一片緋紅的桃林,眼眸裡只映入一人,那人黑發長衣、眉目如畫,幾分嬌嗔,幾分憤慨地看著他。

  “蔚景......”

  他忽然舉步走過去,一步比一步快,衣發翻飛,疾步上前,張開雙臂將她抱了滿懷。

  “難怪你成天花開的聲音,花開的聲音,我一點印象都沒有,而且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是你。”

  蔚景還沉浸在方才的那件事中沒有走出來,小嘴嘟嘟囔囔。

  “蔚景,不要再逃避了好不好,你看,那時你才那麼小,卻像是一道光一樣,照亮了我黑暗的人生,你現在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你難道越活越回去不成?”

  蔚景沉默,沒有吭聲。

  “對了,給你看樣東西。”

  將她放開,凌瀾自袖中掏出一張宣紙,抖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畫,畫上亦是桃花盛開,桃花林中,一人花掩身姿,似是在做著什麼手勢。

  “什麼?”蔚景抬眸,疑惑地看向他,“你不會又想玩小時候那個游戲吧?”

  “當然不是!這是《拈花笑》的最後一式。”

  蔚景一震,“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娘的那本秘籍被你爹撕掉了最後一頁,若最後一式不練,就會如你們這樣,可只要練了最後一式,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真的嗎?”蔚景有些難以置信。

  “當然!”

  凌瀾伸手一拉,將她裹進懷裡。

  這就是嚴仲在天牢自縊時留下的血書,只不過,他讓人重新臨摹了一張。

  “蔚景,曾經我們分開了兩年,這次我們又分開了兩年,人生沒有太多的兩年,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離開我,我們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一起面對,不離不棄,好不好?”

  蔚景沒有回答,只伸手,緊緊將男人擁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2-11 01:08:06 |顯示全部樓層
甜蜜番外【001】

  灼華島

  淩瀾將手中畫有《拈花笑》最後一式的宣紙遞給蔚景。

  “你先看我練習一遍,你再照著我的樣子來!”

  淩瀾說完,腳尖輕輕一點,飛身而起,踏著輕功,身輕如燕掠過花開正豔的桃花枝頭,翩然落在一片粉紅的桃花林間郎。

  手腕翻轉,掌心凝起內力,一陣花枝亂顫後,粉紅色的花瓣在他的掌心聚集。

  他兩手一收,又驀地旋身而起,衣發翻飛間,一股巨大的波浪如疾風吹過的松濤,如拍打巨礁的海潮,向四周傾散。

  與此同時,兩手裡的花瓣也盡數被拋出,漫天飛舞、落紅繽紛。

  蔚景震驚地看著一切,被這威力強大,又美不勝收的一幕徹底憾住了。

  直到男人衣袂簌簌落在她的面前,緩緩收起掌風,她才怔怔回過神來,“這就是最後一式?”

  “嗯。”男人輕應。

  當那一片桃花林歸於平靜,蔚景才收了目光,轉眸定定看向男人:“你也練了?”

  同為練武之人,她很清楚,雖說是最後一式,卻並不簡單。

  可看他剛才動作嫺熟、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且將小小花瓣的威力也極致地發揮了出來,說明,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定是練了很久。

  “嗯,”男人點了點頭。

  他當然要練,因為這一式關乎的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他必須先確認這一招式有沒有問題,對身體會不會有傷害。

  “看清楚了嗎?你做一遍給我看看!”

  男人將她手中的宣紙接過,伸手朝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沒看清楚。”

  蔚景實話實說。

  除了知道他踏了輕功,提了內力,其餘招式什麼的,她還真沒看清楚。

  “要不,你再示範一遍給我看?”蔚景眨了眨眼,看著男人。

  男人本想應允,忽然想起什麼,又道:“不急,那就明日再來。”

  話音未落,人已轉身,舉步朝小屋走去。

  蔚景怔了怔。

  “為什麼?”

  “不為什麼,一路風塵僕僕,我累了。”

  在蔚景看不到的方向,男人唇角一彎。

  這要是馬上練好了,豈不是就要離開島上?

  雖然他也很想馬上接她回去跟末末和暖暖見面,但是,難得的二人空間,不是嗎?

  如此景色宜人的世外桃園。

  只有他們兩人。

  想想就覺得美好。

  ****************

  是夜。

  蔚景和淩瀾坐在小屋門口的石階上,望著頭頂的繁星滿天。

  “等我回去,估計末末跟暖暖都不認我這個娘親了。”歪頭輕輕靠在淩瀾的肩上,蔚景幽幽開口道。

  “這個問題在你離開的那一日就應該想到。”男人的話接得很快。

  蔚景一怔,不悅道:“喂,你要不要這樣打擊我?你就不會寬慰寬慰我,說,不會的,才兩年時間而已,他們怎麼可能不認我呢?”

  男人彎了彎唇,“雖然只有兩年,可你別忘了,你走的時候,他們兩歲都不到,現在都快四歲了,對他們來說,整整長大了一倍多。”

  想起她的不辭而別,他都恨不得掐死她,還想在他這裡得到寬慰,門兒都沒有。

  雖然,他已每日都將她的畫像給兩個小傢伙看一遍,告訴他們那是他們的娘親,暫時有事出遠門了,讓他們時刻記著他們娘親的樣子。

  “哎~”

  蔚景低低一歎。

  當初的她也是糾結了很久,才痛下了離開這個決心。

  她又何嘗捨得?

  可是,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讓她措手不及。

  想起淩瀾一家人的苦難都是她的父親給的,她真的無法接受。

  她不是軟弱,不是逃避。

  而是根本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淩瀾。

  那個被她的家人所害、毀了一生,卻還一心一意護她無虞的男人。

  這兩年,其實她並沒有走遠。

  發生的一些事情她也基本上都已聽說。

  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方式賜死了鈴鐺。

  他以郡主之名遣散了後宮。

  他放了影無塵跟影君傲回莊。

  他踏遍萬里河山只為尋她。

  她的父親懸樑自縊于天牢之中。

  這些她都知道。

  有好幾次她都差點控制不住主動回去了,後來一想,馬上《拈花笑》的三年之期就到,她回去也不能呆在宮中,而他,肯定會撇下政事,陪她呆在島上。

  他是帝王,他有他的責任。

  他是全中淵百姓的希望。

  她又怎能以一已之私將其獨佔?

  “淩瀾,對不起......”

  自男人的肩上抬起頭,她側首看向男人。

  男人也扭頭看向她。

  四目就這樣近距離地相對,彼此的眸子膠在一起。

  許久,男人低低一歎,伸手將她攬進懷中。

  “都過去了,不要再想那麼多。”

  蔚景沒有吭聲,靠在男人的懷中,耳畔是他強健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她忽然覺得就像是做夢一般。

  “淩瀾,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男人沉默。

  她以為他不會回答,他卻又忽然開了口。

  “因為你值得。”

  “值得?”蔚景彎了彎唇,“就因為我在你人生最黑暗、最絕望的時候,給你刻的死花上無心塗鴉了幾個圖案嗎?”

  “雖是你的無心之作,卻給了我人生的曙光,而,就因為你是無心的,才讓我覺得你跟別的公主不一樣。”

  蔚景怔了怔,自他懷裡仰起頭,“還真是因為這個對我好的?”

  男人定定看著她,眸中波光粼粼,晶亮得如同此刻頭頂的星辰。

  “當然不是,這僅僅是一個開始,因為這件事我注意到你,慢慢地,就發現你有很多優點,也的確與眾不同。你單純、可愛、善良、勇敢、堅強......”

  “而且,我還救過你是嗎?”

  蔚景忽然將他的話打斷。

  男人一怔,“什麼?”

  “在我五歲的時候,我想想,那時,你應該幾歲,哦,對,你應該十歲的樣子,是不是有一次你出宮,在宮外被人追殺,然後,你躲進了一個正在修葺的房子裡面,房子裡面有口大缸,你躲進缸裡,當時有個小女孩騙那些追殺你的人說,你已經朝某個方向跑了,幫你將那些人引開。你還記得這件事嗎?那個小女孩就是我。”

  “是你?”男人有些震驚。

  “是啊。”蔚景煞有其事地點頭,借著頭頂的月光專注地望進他的眼底。

  鈴鐺不就是這樣跟她說的嗎?

  他當時問她叫什麼名字,鈴鐺說,她回答的是她,九公主蔚景。

  “還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是鈴鐺。”

  男人皺眉,似是在努力回憶那段久遠的往事。

  “當時,那個小女孩的確說是你,但是,我看到的好像是鈴鐺啊。我還以為,她怕自己是個婢女,就算報出名字我也不知道,所以,就乾脆報了你這個主子大名鼎鼎的九公主的名號。原來,還真是你啊!”

  男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蔚景定定望了他一會兒,微微一笑,再次將頭枕進他的胸口。

  忽然覺得心底深處積壓的什麼東西終於一松。

  她不是一個小氣的人。

  但是,對他的愛,她就是非常的貪心,她依舊希望自己被愛得完全,那日鈴鐺說的這個男人對她的愛是因為她的緣故,她真的難過了,也在意了。

  今日看來。

  明明他跟她在先,不是嗎?

  在御花園的梨樹上作畫時,她四歲,他九歲。

  而鈴鐺自己提的這件事,那是她五歲的生辰前夕。

  且不說,她本就在前,單說鈴鐺那件事,這個男人壓根就沒有將她當成她,不是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2-11 01:08:21 |顯示全部樓層
甜蜜番外【002】

  “淩瀾,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在男人的懷裡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蔚景開口道。

  “嗯,你問。”

  “你必須如實回答!”

  男人垂眸,看著懷裡的她,大手輕輕撫向她的臉,沉默了片刻之後,說:“好!”

  “你真的一點都不恨我嗎?”

  她的幸福全部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她在天堂,他在地獄;她養尊處優,他低賤殘喘;她餐餐山珍海味,他頓頓野果果腹;她尊耀無比,他見不得光。

  這樣的她,這樣的他......

  他真的就一點都不恨嗎?

  男人撫在她臉上大手微頓,須臾之後,又輕輕摩挲著她的眼角。

  “起先是恨的,特別是當我剛進司樂坊,第一次跟著幾個小學徒跪在路邊,給你們這些衣著華麗光鮮、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小王爺、小公主行禮讓道的時候,那一刻的恨,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只不過,很快,我就發現了你的不同。”

  “雖然你也活潑好動、調皮搗蛋、成天闖禍,就是一闖禍胚,但是,你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你闖禍,卻從不傷害別人,你闖禍,也勇於擔當、不推卸責任,你不會輕賤他人性命,也不會侮辱下人人格,你古道熱腸、單純善良。你就像是個小太陽,發光發熱、光彩奪目。”

  一番話聽得蔚景胸腔裡震盪得厲害。

  敢情她的缺點在他眼裡也成了優點。

  闖禍胚、神經大條、思想天真、好為人師......

  這些,這些都是她的缺點啊。

  好吧,她受用。

  “第二個問題,從司樂坊的密室通往我的九景宮的密道是怎麼回事?”

  蔚景抬眸看著男人。

  總不可能是為了夜裡去偷窺她吧?

  看他也不像是這樣的人。

  “為了救你。”

  “救我?”蔚景一怔,此話怎講?

  “難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後來的某一天,錦弦會試探我,讓我掉下陷阱,所以你提前挖好這條密道,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來救我?”

  蔚景笑問道,眸眼彎彎,如天邊的新月。

  男人也笑了。

  “我又不是神仙,如何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那你說為了救我。”

  “因為我反,錦弦反,都是遲早的事,挖那條地道,不過是想在宮傾之日,能從那條地道將你救出。”

  男人也不再遮掩,低醇的嗓音中滿滿的都是篤定。

  蔚景震撼了。

  男人的聲音還在繼續。

  “只是沒想到宮傾之日,你卻在嫁給雲漠的路上,沒有派上用場,不過,後來這地道還是救你了一命,也算沒有白挖。”

  蔚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垂眸睨著她的樣子,男人捏捏她的臉,俊眉一挑:“怎麼,是不是特別感動?”

  蔚景眨眨眼,“你這算不算是從小暗戀我?”

  男人想了想,鄭重其事地點頭,“算吧。”

  不意他會如此,蔚景就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淩瀾,你無恥,那麼小就想著男女情愛!快說,你有沒有利用那條你挖的美其名曰:救我的密道,偷偷來過我的寢宮偷看我?”

  “沒有,”男人當即否認,“你不要將我想得那麼齷齪好不好?救人那麼神聖的一條地道,愣是被你說得如此不堪。”

  “切~”蔚景嗤之以鼻,“怎麼就沒有?那時我還是相府右相夫人鶩顏,錦弦懷疑我,讓我進宮治病住在九景宮,白日你以淩瀾的身份用樂曲給我治療,夜裡,你不是通過密道來看我了嗎?還親我!別以為我不知道。錦弦的眼皮底下,你都敢如此倡狂,那麼以前呢?地道挖了那麼久,誰知道你以前有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

  “沒——有!”男人再次矢口否認。

  “我說沒有就沒有,被你說得,就像我有多饑渴一樣,我淩瀾還不至於吧?”

  蔚景想了想,也是。

  這個男人有著讓女人瘋狂的資本,翩翩公子、俊美傾城,曾經她的那些公主姐妹就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他的確不至於為了她......

  “好吧,姑且相信你吧。”

  蔚景垂下眼簾,悻悻道。

  男人唇角一勾,一抹微弧,映著月輝,泛著點點薄光。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蔚景忽然再度抬起頭,男人連忙收了唇角弧度。

  “問。”

  “既然......”蔚景清麗水眸狡黠一轉,眉眼彎彎,“既然,你那麼早就暗戀我,那你有沒有背著我為我做過些什麼事情?我是說以前,不是說被你所救之後,之後的我都知道。”

  “當然有,很多。”

  “那說出來聽聽,再讓我感動感動。”

  “不說,”男人直接拒絕,“說出來,你那哪是感動?又被你說無恥,又被你想齷齪,做什麼要說?”

  “說嘛,說嘛......”蔚景豈肯甘休,抓著他的手撒起嬌來,“我保證不說你,我一個字也不說,就只管聽好了吧?快說嘛......”

  一向對她沒有任何抵禦能力的淩瀾怎經得起她難得的撒嬌討好?

  “好吧,就說一件讓我記憶深刻,也讓我後悔至今的事。”

  男人終於應允。

  蔚景卻是聽得一怔。

  記憶深刻也就罷了,還後悔至今?

  為她做的事後悔不迭?

  帶著疑惑,她仰著小臉望著他,靜靜地等著他繼續。

  “那年你十二歲......”

  就這一個開頭,已是聽得蔚景心口一顫。

  果然記憶深刻,竟然將時間記得那麼清楚。

  “皇宮裡舉行冬季狩獵,那年的陣勢特別大,不僅皇室的人參加,連文武百官也盡數出席,你們這些公主也都在其列。”

  蔚景眸光微閃,小手攥在男人的袖襟上不自覺地收了收。

  那一年的狩獵,她又何嘗不記憶深刻?

  她的人生也因為那一次的狩獵發生了改變。

  男人的低醇的聲音繼續流瀉。

  “因為狩獵的那座山上建有行宮,要舉行夜宴之類的,所以,自然也少不了帶上司樂坊的樂師,於是,我便也在隨行之中。”

  “當時,一場暴雪初歇,大雪壓山,男人們去狩獵,女人們都留在行宮,你跟鈴鐺以及宮人在行宮的院子裡堆雪人,你忽然發現你養的那只叫‘烏騅’的狐狸不見了,還記得這件事嗎?”

  蔚景沒有吭聲。

  男人又接著講。

  “後來,你滿行宮找,沒有找到,蔚卿跟你說,好像看到烏騅往哪裡去了,她給你指了一個方向,你便也未喊宮人,隻身朝那個方向追了過去。當我意識到那個方向,是通往熊崗的方向時,我忽然明白了過來,蔚卿可能是想害你,我想要阻止你,你卻早已跑得影兒都沒有了。”

  “我想去救你,卻又有很多的顧慮。第一,我不能暴露自己會武功,第二,我也不好無緣無故出現在那個地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2-11 01:08:36 |顯示全部樓層
甜蜜番外【003】

   “我想去救你,卻又有很多的顧慮。第一,我不能暴露自己會武功,第二,我也不好無緣無故出現在那個地方。”

  “而且,在除了蔚卿之外,沒有人知道你去了哪裡的情況下,我又不好告訴別人說你去了熊崗。因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糾複,所以......”

  “所以,你無視了。”蔚景彎了彎唇,將他的話打斷。

  不然,怎會說後悔至今。

  “不,”淩瀾搖頭,大手再次將她的腦袋按進懷中,“我也很想無視,可我做不到。因為康叔請過師傅教過我跟鶩顏一年口技,我就想著看能不能追上你,卻不現身,然後學‘烏騅’的叫聲,將你引回來?”

  蔚景一怔,自他懷裡坐起了身子。

  淩瀾的聲音繼續。

  “主意一定,我便準備去追你,卻又想起另一個問題,腳印。當時山上四處都是厚到及膝的積雪,就算我會輕功,也一定會留下痕跡,正在想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剛好路過將軍錦弦的房門外,當然,他們都去狩獵去了,我見他的窗臺上晾著一雙布靴,見四下無人,便順手牽羊拿了來,換上他的布靴後,我便趕緊去追你。”

  蔚景的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男人握了她的手裹在掌心,繼續。

  “所幸你不會武功,且山路雪後難行,沒追一會兒就看到了你的身影,我遠遠地躲在大樹的後面,用口技學著‘烏騅’的叫聲,果然,成功地引起了你的注意。我一路將你引下山,引回到行宮。”

  “蔚卿看到你,甚是驚訝,問你,烏騅找到了嗎?你說,你聽到烏騅的叫聲了,就一路追回來了。蔚卿便更吃驚了,跟你分開後,就急急忙忙去了一個地方,我便悄悄跟蹤了她,我知道跟蹤她便能找到烏騅,因為作為一個正常人的心裡,明明她藏了烏騅,你卻說聽到了烏騅的叫聲,做賊心虛的她肯定要去確認。”

  “果然,在一個專門存放炭粒子的小屋裡,烏騅被關在裡面,我從視窗望進去,烏騅應該是吃了什麼,不叫不喊地躺在那裡。當時,蔚卿也不知是準備將其放出來,還是想將其處理掉,正欲開門,可你帶著宮人們搜查的聲音就響在附近,她便嚇得趕緊離開了。怕你們錯過了我又學烏騅叫了兩聲,將你們引過來,然後便趕緊用輕功飛上屋頂離開......”

  “原來是你,原來做這一切的人是你......”

  蔚景喃喃說著,心裡面早已滋味不明。

  是的,烏騅當時的確是被餵食了不乾淨的東西,拉肚子。

  她和宮人們打開那間小屋的時候,烏騅拉了滿地都是。

  雖然烏騅得救,但是她卻疑竇叢生。

  第一,顯然烏騅是被人所關,因為門是從外面鎖的,既然是被人所關,那就說明不乾淨的東西也是有人故意給它吃的。

  想及蔚卿的“好心”和反應,她已心裡有數。

  蔚卿想害她也不是一次兩次。

  第二,既然烏騅被關,且從拉了那麼多來看,烏騅在這屋裡已有一些時間,那就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山上,更不可能用叫聲將她引下山,且還引到了關烏騅的地方。

  很顯然,有人在暗中操作,此人在幫她。

  會是誰呢?

  她想了想,便想到了鞋印,在她下山的時候,看到過的,只是當時一心想著烏騅,也沒有在意。

  肯定是那人留下的。

  到底是誰?

  心中實在是太好奇了,她便拿筆紙去上山的路上將鞋印臨摹了下來。

  本想集合所有人,一比對便知。

  可她又想起,此人甚至連面都不願意露,必定是有其原因。

  不然,直接告訴她,烏騅不在熊崗,就關在行宮的哪裡哪裡不是更省事,何必還要大費周章地學習烏騅的叫聲。

  人家幫了她,是她的恩人,她又豈能不顧對方感受?

  既然,對方不想讓人知道,她便也不能大張旗鼓。

  她讓幾個可信的宮人私下裡秘密進行。

  很快,就查到了錦弦。

  跟她臨摹的那個鞋印完全吻合的布靴就晾曬在窗臺上,她當時想,因為被大雪濡濕了,所以要晾曬吧,心中也更加肯定。

  她找了錦弦,一個人。

  雖然對方做好事不留名,但是,她既然知道了,就做不到不去說聲謝謝。

  她記得她踏進錦弦廂房的時候,錦弦一身狩獵裝還未脫下,髮絲肩頭甚至還有未消融的白雪,就那樣長身玉立在廂房中間。

  氣宇軒昂、風姿卓越。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他,中淵國最年少的將軍。

  的確非一般人。

  有著將軍的凜凜氣質,卻沒有武人的不羈粗獷。

  很特別的一個男人。

  她開門見山,說謝謝他。

  他微微疑惑,笑說不解。

  她當時以為他在裝,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並告訴他,讓他放心,他不想別人知道,她便不會讓別人知道。

  她來,只是私底下謝謝他而已。

  錦弦便又笑了,笑得如和煦的春風拂過秋日的湖面。

  他說,早就聽聞九公主冰雪聰明,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沒想到錦某還是沒能逃過公主的法眼,被公主火眼金睛識破。

  他承認了是他,是他救了她。

  而之所以偷偷摸摸做這一切,是因為他有他的考慮。

  第一,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其實一直在注意她,也不想讓她誤會他在跟蹤她,更不想讓她以為他是在找機會接近她,畢竟她是尊貴的公主。

  第二,他不想正面與蔚卿交鋒。不管怎麼說,蔚卿也是公主,他並不是怕她,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才悄悄如此,既達到了救她和烏騅的目的,又不掀起一絲波浪。

  他當時還問,你不會瞧不起我的瞻前顧後吧?

  她說,當然不會。

  不僅不會,當時的她甚至被他的這種行為深深折服。

  心思縝密、考慮周全,不就是形容這樣的人嗎?

  而這樣的人,還默默守護著她,不求回報,惟願她好,這如何能不讓她感動?

  也就是那一次,錦弦就那樣直直闖進了她的心裡。

  沒想到,到頭來,到頭來,竟然是——淩瀾。

  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高興原來一直是他,難過她癡心錯付?

  知道錦弦坐擁了他的功勞,特別是知道她因此跟錦弦走到了一起,那一刻,他該是怎樣的失落和難過?

  卻也只能眼睜睜,是嗎?

  “淩瀾......”

  她啞聲喚他,心裡面五味雜陳。

  淩瀾垂眸,苦澀地彎了彎唇,淺淡一笑。

  “是我親手將你推給了別的男人。”

  蔚景就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靜默了片刻,忽然,淩瀾又抬起頭,雙手扶上她的肩。

  “所幸,緣分天註定,是我的終究是我的。”

  蔚景怔怔看著他。

  他亦是鳳眸深凝。

  “蔚景,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你跟錦弦攜手並肩的那三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蔚景一怔,還未在他的那句話裡反應過來,淩瀾已是大掌扣上她的後腦,將她往自己面前一拉,低頭,吻上她的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2-11 01:08:52 |顯示全部樓層
甜蜜番外【004】

   蔚景一怔,還未在他的那句話裡反應過來,淩瀾已是大掌扣上她的後腦,將她往自己面前一拉,低頭,吻上她的唇。

  蔚景驟不及防,差點滑下石階去,所幸他的手臂攬得快,直接將她扣入懷中。

  熟悉的身子入懷,熟悉的氣息鑽入口腔,熟悉的柔軟香甜,淩瀾需索著她的味道,只覺得一顆心顫抖不停。

  分分合合、兜兜轉轉、幾經生死,幾經別離,終於,她終於再一次回到他的面前。

  “蔚景......”

  他吻著她,聲音自兩人緊緊相貼的唇瓣含糊不清地逸出。

  蔚景又何嘗不是?

  知道他對她好,知道他寧願委屈自己也一直將她護在後面,卻並不知道,他竟然已經護了那麼多年。

  默默地、悄無聲息地守護了那麼多年。

  她竟絲毫都不知道。

  忽然,她好想時光能夠倒流,倒流到她走進他眼的那個歲月。

  她想,或許她一個回眸,就能看到他在身後。

  可是,沒有歲月可回頭。

  她遺憾地錯過了太多。

  所幸如這個男人所言,緣分天註定,是她的終究是她的。

  惟願今後的日子不留遺憾。

  她伸出手臂圈住他的頸脖,羞澀地回應著他。

  男人的吻便越發火熱瘋狂,長舌鑽入她的口中,緊緊裹著她的,輾轉流連。

  兩人都粗重了呼吸,他緩緩將她的唇放開。

  他看著她,眸中跳動著熾烈明豔,唇角一抹水光瑩瑩閃亮。

  “蔚景,你想我嗎?”

  低沉沙啞的聲音響在靜謐的夜裡,透著說不出的味道。

  蔚景在他的懷裡,水眸迷離地看著他,他的頭上是繁星滿天、明月如盤,空氣中飄蕩著桃花的芬芳。

  蔚景粉面含春地點頭,第一次毫不掩飾心中的渴望。

  “想!”

  她是真的想。

  不同于纏雲谷的那兩年,那時是因為心中有殤,她刻意讓自己遺忘,而且前面有婆婆,後面有末末跟暖暖伴在身邊。

  這兩年,她滿心裝的都是他的好,她獨自一人,她孑然一身,每日每夜有多想他,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想我嗎?”

  她幽幽反問男人。

  男人凝著她,沒有回答,再一次將她重重吻住。

  與此同時,大手甚至來不及伸到衣服裡面,直接隔著衣袍迫不及待地撫上她玲瓏的曲線。

  他如何不想?

  想到疼痛。

  身體深處的那團火被點燃,他終於再也抑制不住,直接大手一拉,將她的衣袍扯開,細密的吻暴風驟雨一般落在她玉瓷一般精緻的頸脖上。

  蔚景在他的唇舌下薄顫著,火熱在身體裡亂竄,她無助地攀著他的背,喘息連連。

  淩瀾一邊吻住她不放,一邊抱著她起身,正欲走向屋裡,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猛地抬頭,才看到那一群圍觀的觀眾。

  膩軟在他懷中的蔚景也感覺到了異樣,循著他的目光看到去,便也看到了那一群可愛的不速之客。

  是鹿。

  一群小鹿。

  全部站在那裡沒有動,看著他們兩人。

  剛才他們太投入了,竟也沒有意識到這些傢伙的到來。

  淩瀾看看她,她就笑了。

  “它們是我的朋友,在這個島上,就它們一直陪著我。”

  淩瀾怔了怔,再次轉眸看向鹿群。

  “你看它們那敵對的眼神,好像我在欺負你一樣。”

  蔚景沒有吭聲,笑著朝鹿群揚手。

  那些小鹿就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紛紛轉身離開,頃刻時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本來就在欺負我。”

  再次勾上男人的頸脖,蔚景水眸瀲灩。

  男人垂眸,深深凝著她。

  沒想到這個女人兩年時間不見,竟然連動物都馴服上了。

  唇角一彎,他低頭,湊到她的耳邊,曖昧吐息道:“好!定如你所願!”

  滾燙的唇觸碰著她的耳垂,蔚景渾身一顫。

  還未反應過來“你本來就在欺負我”跟“好,定如你所願”這兩句話之間是什麼關係,男人已經抱著她大步流星進了屋,並“嘭”的一聲將門踢關上。

  甚至都等不及多走一步,他返身將她抵在門後面吻住,大手迫不及待地將她身上已經被他拉開的衣袍直接扯掉,扔在地上,又開始扯她的兜衣。

  蔚景承受著他的侵略,小手也學著他的樣子,主動替他剝扯著身上的衣袍。

  對,剝扯。

  男人一怔,大手同時頓住。

  鳳眸中跳動濃烈的暗火和炙熱,他定定望進她的眼。

  見他如此,蔚景也停了手中動作,喘息地回望著他。

  “你想做什麼?”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就像是另一個人。

  蔚景怔了怔,更是莫名。

  敢情他剝她衣服就可以,她就不能脫他的。

  “我......”

  難得她一個女孩子放下矜持,他卻......

  蔚景漲紅了臉。

  “你是不是又想著離開我?”他緊緊逼問。

  猶記得兩人最後一次歡愛,她就是這樣破天荒的主動。

  結果第二天就不辭而別。

  今夜又是如此,是不是心中又在盤算?

  蔚景怔忡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噗嗤”一聲笑了。

  雙手纏上他的頸脖。

  她笑睨著他,不語。

  他也專注地望著她。

  片刻之後,他忽然身形一矮,蔚景還未意識過來他要做什麼,就感覺到眼前景物一斜,自己已經被男人扛了起來。

  大步流星走到床邊,男人將她丟在柔軟的被褥之上,傾身壓了過來......

  ****************

  跟隨淩瀾離開灼華島,是三日之後。

  在他的悉心指導之下,她練成了《拈花笑》的最後一式。

  為了索要她的報答,這三日,他可沒少折磨她。

  不僅要她洗衣做飯,伺候他的生活起居,還動不動就將她扯過狠狠地需索一番。

  那樣子就像是幾輩子沒碰過女人。

  她故意調侃他,作為帝王三宮六院實屬正常,皇嗣昌盛才能國家興旺,他作何要廢了六宮?就不怕天下人質疑他作為男人的能力嗎?

  他笑,說,所以,我要讓你生一堆王爺公主出來。

  她就瞬間詞窮了。

  在灼華島的外面,她見到了趕著馬車前來接駕的高朗。

  說實在的,第一眼,她甚至都沒認出他來。

  才兩年的時間,他竟然變了那麼多。

  沉默寡言,人也整個滄桑了很多,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看來,錦溪的死,對他的打擊是致命的。

  聽淩瀾講,他跟康叔依舊住在相府裡面,只不過,相府門頭的牌匾換了一塊。

  由相府改成了康府。

  她其實想勸高朗,以後的路還很長。

  但她終究沒說。

  依舊要求住在相府裡面,住在那個有著和錦溪回憶的廂房裡面,就說明他自己不願意走出來。

  這世上什麼都可以勸說,什麼都可以安慰,唯有情字。

  情之一物,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或許別人覺得活在過去,是痛苦的,而當事人卻覺得,活在有心愛之人的過去,是幸福的。

  這種滋味她懂。

  所以,她什麼都不想勸。

  低低一歎,她靠在淩瀾的懷裡,車身顛簸,一路朝嘯影山莊的方向而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2-11 01:09:11 |顯示全部樓層
甜蜜番外【005】

   低低一歎,她靠在淩瀾的懷裡,車身顛簸,一路朝嘯影山莊的方向而去。

  之所以沒有回宮,而是先來了嘯影山莊,是因為淩瀾說,婆婆因教會她《拈花笑》而深深自責,所以,就算得到了最後一式,卻一直不肯練習,寧願終生被困島上。

  這兩年她也想了很多,她不怪婆婆。

  且不說婆婆是她的救命恩人,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就單單讓她練功這件事,說到底,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是她父親錯在前。

  而且,她父親將淩瀾一家害得家破人亡、顛沛流離這麼多年,她又如何能去怪人家給她練了一個拈花笑。

  長期呆在四季如春的島上,跟他們一家所承受的苦痛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

  “蔚景,我父親也在纏雲穀。”淩瀾垂目溫柔地看著她,大手來回撫著她的臉頰。

  蔚景怔了怔,她當然知道他說這句話的目的。

  是給她先打聲招呼,怕她不敢面對是嗎?

  “嗯,”她應了一聲,手臂環了環,將他抱得更緊。

  她不會再逃避了。

  逃避也彌補不了她父親曾經給這一家人帶來的傷害。

  她要勇敢面對。

  就像淩瀾說的一樣,她還有他,還有末末和暖暖,她要和他們一起去面對。

  只有面對,她才可以盡可能地去彌補、去替她父親贖罪。

  剛一入嘯影山莊,就在前院廣袤的草地上看到了影君傲。

  他一襲墨袍,煢煢而站,微微揚著臉,看著藍天白雲下一枚迎風翱翔的風箏,風箏的另一頭是嫣兒舉軸奔跑的身影。

  “小叔叔,快看,風箏飛得好高啊,都要飛到天上去了。”

  明媚小臉映著陽光,嫣兒一邊跑,一邊興奮地喊影君傲。

  影君傲微微笑,堪堪一個回頭,就驀地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帝后二人。

  特別是目光觸及到蔚景的時候,明顯身子一震,鳳眸中騰起欣喜,舉步作勢就要上前,卻在邁出的那一刻又停了下來。

  “終於回來了。”

  唇角勾著一抹輕弧,他淺笑低語,似是對著蔚景說,又似是對著淩瀾說,更像是對著自己所講。

  “嗯,回來了。”

  蔚景亦是淺笑嫣然,轉眸看了身側淩瀾一眼,便緩緩拾步朝影君傲走過去。

  淩瀾垂眸彎了彎唇,就等在原地沒有動。

  蔚景走到影君傲的面前站定,剛想著該說些什麼,就驀地聽到遠處傳來嫣兒興奮的叫聲:“小姑姑,小姑姑......”

  兩人都循聲望過去,就看到嫣兒舉著線軸在朝他們這邊跑來。

  蔚景彎了彎唇,“一晃,嫣兒都這麼大了。”

  從當年的那個小不點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快十歲了吧?”

  “是啊,”影君傲笑笑,鳳眸揚落在那抹奔跑的小身影上,“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嫣兒都大了,再過幾年,便要嫁人了。”

  蔚景轉眸看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只覺得,明明他是笑著的,卻好像承載了千年的風霜,說不出的落寞蒼涼。

  心中一痛,她本想說,嫣兒也大了,他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生大事了,卻終究沒有說。

  嫣兒跑至跟前,滿頭大汗,對著蔚景開心至極地笑,就像是破曉的朝陽一般明豔動人。

  “小姑姑,你怎麼那麼久不來嘯影山莊?嫣兒跟小叔叔可想念小姑姑了。”

  蔚景怔了怔,影君傲面色稍顯窘迫。

  “我......”

  蔚景正想著如何回應,影君傲已先她一步笑著出了聲。

  “小姑姑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

  一邊說,一邊掏出袖中的錦巾,替嫣兒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濕。

  “哦,”嫣兒似懂非懂地點頭,“那這一次來,會住多久,會陪嫣兒跟小叔叔一段時間嗎?”

  嫣兒歪著小腦袋,滿臉滿眼的希翼。

  蔚景回頭望瞭望站在遠處垂眸看著腳下地面的淩瀾,也不知他在想什麼,收回目光,正欲開口回嫣兒,再一次被影君傲搶了先。

  “小姑姑此次回來也有很重要的事要辦。”

  末了,又抬起頭看向蔚景,笑道:“你先去忙吧,皇上該等急了,我帶嫣兒回去換身衣服,看這丫頭全身都汗透了。”

  蔚景笑笑說:“好!”

  影君傲牽著嫣兒離開。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漸行漸遠,陽光斜鋪下來,將兩人身後的影子拉得細細長長,蔚景站在那裡微微怔忡了一會兒。

  影君傲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她轉身朝淩瀾走去。

  淩瀾徐徐抬起眼梢,看向她,緩緩伸出手。

  陽光下,五指淨長、笑容和煦。

  蔚景含笑上前,將小手遞進他的掌心。

  ****************

  蔚景跟淩瀾出現在桃花島中的時候,蔚向天跟影倚冉正坐在桃花樹下的石桌旁,邊喝著茶,邊聊著天。

  忽然看到蔚景,兩人都震驚不已,特別是影倚冉,手中的茶杯差點沒拿住。

  其實,震驚的又何止他們兩人。

  蔚景也震住了。

  婆婆竟然沒有戴面紗。

  這也是第一次,她真正看清她的樣子。

  目光在觸及到對方上唇中間的一個豁口時,微微一斂,也瞬間明白過來了,為何這個女人這麼多年如一日,輕紗從不離臉。

  原來,她是兔唇。

  其實,並不嚴重。

  只不過原本五官生得極美,一副傾城面容下,這一點稍稍的不和諧,就顯得尤為突出。

  “小九......”

  影倚冉連忙放下手中杯盞,從石凳上起身,欣喜地迎了過來。

  蔚景彎唇:“婆婆!”

  是什麼力量讓這個女人取下了戴了一輩子的面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個女人已對此處之泰然。

  蔚景看了看蔚向天,又回頭看了看淩瀾。

  父子二人都很泰然。

  她就明白了過來,是愛,丈夫的愛和兒子的愛,所以,這個女人才不再顧忌。

  手背一熱,是淩瀾上前,再次裹了她的手。

  “還叫婆婆呢?”男人笑睨著她。

  蔚景怔了怔。

  其實叫婆婆也沒有什麼不對啊。

  當然,就看怎麼理解了,此婆婆非彼婆婆。

  男人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回過神,有些窘迫,微微抿了唇,再次輕抬眼梢,偷偷看向坐在那裡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的蔚向天,見蔚向天正含笑看著她,她心頭一撞,速速別過眼,脫口道:“娘......”

  “誒——”似是早就等在那裡,影倚冉應得快而響亮,一副開心滿足的樣子。

  淩瀾垂眸淺笑。

  蔚景卻是漲紅了臉。

  “還有我爹。”

  不給她一絲喘息的餘地,淩瀾又將她拉至蔚向天的跟前。

  蔚向天看著她。

  臉上的疤痕早已不見,想必是這兩年已被婆婆醫好。

  蔚景微低著頭,輕咬唇瓣。

  許是跟婆婆本就熟悉,所以,那一聲“娘”她也沒有覺得有多難以啟齒,可是,面對蔚向天,她卻發現,那一聲“爹”她怎麼也叫不出口。

  “孩子,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蔚向天出乎意料地先出了聲。

  蔚景呼吸一滯,抬頭看向蔚向天,見他滿眸都是慈愛疼惜,她怔忡了少頃,聲如蚊吶低低道:“我沒有,受苦的是爹您。”

  淩瀾更是朗聲笑出,張臂攬了她入懷。

  “都兩個孩子的娘了,怎麼還羞答答得像是小姑娘第一次上.門一樣?”

  蔚向天跟影倚冉都跟著笑出了聲。

  蔚景一張小臉更是紅了個通透,歡聲笑語中,只覺得心口一松,那塊壓在心頭多時的千斤巨石也終於落了地。

  “皇上!”一聲略帶急迫的聲音驟然響起。

  幾人一怔,循聲望去,就看到高朗風風火火走了進來,俊眉微鎖,面色冷峻。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19 00:5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