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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29:1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章 不敢相信

  寧王立即看過去︰「他在哪裡?不惜任何代價,立即帶兵去剿殺裴杞堂。」如果讓裴杞堂這樣下去,一定會擾亂軍心。

  王壇道:「那我們就要放棄攻城。」今天借用了「八牛弩」本來已經讓京城的守軍大亂,繼續這樣攻下去,就算一時半刻不會破城,也會讓禁軍損失慘重,他估計了一下,再有六七天的功夫,京城必破。

  可是這時候裴杞堂卻帶兵回京。

  是剿殺裴杞堂還是繼續攻城,只能有一個選擇。

  王壇道:「如果真的是裴杞堂,也不知道廣南那邊的戰事到底怎麼樣了。」

  王壇這樣一說,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慶王若是能這樣來到京城,難道已經平息了廣南西路的戰事?」

  「周焱呢?如果是這樣周焱為什麼不來。」

  「會不會周焱已經……」

  「不可能,周焱是大齊少有的猛將,他的三個兒子個個都能領兵,別說才幾個月,就算是整個朝廷去剿殺他,他也能支撐一兩年,更何況他與交趾王關係匪淺,交趾至少可以牽制福建水師尚濟,尚濟這些年練兵只守不攻,根本不是交趾人的對手。」

  「是啊,我去年看到尚濟,尚濟還是灰頭土臉的模樣,不可能,肯定不可能。」

  雖然這樣說,可是周焱卻沒有半點消息傳過來。

  如果周焱沒有敗,至少會將裴杞堂攔住。

  寧王的心也沉了下去。

  周焱是他好不容易布下的一顆棋子,廣南看似離京城很遠,卻是他最後的退路,萬一起事不成,他就可以退兵廣南休養生息,準備糧草來年再戰。

  朝廷向來談瘴色變,不會輕易出兵廣南,在加上他與交趾王早就有了盟約,別說廣南,拿下福建也不在話下。

  當裴杞堂去廣南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以為周焱定然會給裴杞堂一個教訓,讓裴杞堂知道廣南是個什麼地方,那些土司和地方駐軍早已經不聽朝廷號令。

  可是現在,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

  若說周家就這樣敗了,他決計不會相信,周家不會這樣脆弱,交趾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事態如此發展。

  失去了廣南,他就等於被斷了後路,不光是他,這軍帳中所有人都會驚慌。

  寧王咬緊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要想知道廣南那邊到底是什麼情形,就要去試探裴杞堂。

  裴杞堂若是被周焱兵敗回京,那麼這支騎兵必然不堪一擊。

  寧王道︰「下令,迎戰裴杞堂。」

  「斥候軍已經查看清楚,周圍沒有埋伏的軍隊,裴杞堂這些人是孤軍深入,本王要親眼看看裴杞堂死在這裡。」

  ……

  裴杞堂看著不遠處的寧王軍隊,怪不得定遠侯一時無法克敵。

  叛軍攻城的兵馬看起來就有兩萬人,這些人平日裡都在禁軍任職,寧王造反他們也紛紛殺掉上峰起事,手裡用的、身上戴的都是大齊最好的裝備,平日又勤勞,練成了精兵良將,尤其是那幾個將領,應該十分了解定遠侯用兵的習慣。

  而且,寧王早就已經提前布置,將周圍的糧草收為己用,不但如此還利用護城河將附近兩座城池變成了水城,定遠侯的兵馬無法駐扎休息,每天被寧王以逸待勞。

  「時間長了,消耗的只會是定遠侯的人馬,」裴杞堂道,「京城被圍困的時間越長,定遠侯就越著急,更容易被寧王牽制。」

  王奉熙偷瞄了裴杞堂兩眼,他總覺得慶王爺醉翁之意不在酒,說是對付寧王,真正想要做的就是靠近京城,近而探看京城的情況。

  就算是過去又怎麼樣,也不可能會見到慶王妃,慶王妃是不可能上城頭的。王爺到底是年輕,又和慶王妃是新婚燕爾,如今近在咫尺,就難以自持。這樣關鍵的時刻,他竟然想到了這裡。

  王奉熙不禁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這一路王爺頻頻提起王妃,他是徹底被帶歪了。這樣一想,他心裡就舒服多了,說到底都是王爺這根上梁不正。

  裴杞堂看向寧王的大軍,前鋒軍已經調轉方向,朝這邊湧來,王奉熙不禁捏了一把汗。

  「定遠侯不是說一直找不到寧王的中軍大帳嗎?」裴杞堂微微揚起頭,「這一次,他定然能找到。」

  寧王狡猾的很,設了十幾個營地,讓定遠侯不知該打哪個,他就帶兵過去為定遠侯找一找方向。

  王奉熙仍舊有些疑慮︰「如果定遠侯不出兵怎麼辦?畢竟皇上和王爺隔著心,定遠侯不願意動用手中的兵馬。」

  裴杞堂輕笑一聲︰「丟在嘴邊的肥肉他怎麼能忍住不吃,再說,難道靠我們幾百人破敵嗎?我們輸了,定遠侯就孤立無援,早晚也會敗在寧王手中,所以他不能不出兵。」

  王奉熙眼楮一亮,這就是王爺的計策,所以王爺沒有讓大軍跟上來,自己只是帶了少量的兵馬來京城。

  想到這裡王奉熙覺得汗顏,王爺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為了培養王爺的見識和韜略,經常講經史給王爺聽,偶爾賣弄一下學識,王爺總是難得會與他說上兩句話,他一直以為王爺對此並不感興趣,生怕培養出一個莽夫來。

  現在想起來,王爺定然是耐著性子聽他胡說八道,一定覺得他很可笑。王奉熙臉紅起來,時隔多年,竟然補了一把害臊。

  「那城中……」王奉熙訕訕地道,「會不會也有動靜。」

  「瑯華會的。」裴杞堂目光閃亮,他從來不懷疑這一點。

  ……

  城中瑯華手裡握著風箏,小小的竹筒就躺在她手心裡,裡面放著一張字條,上面只寫了四個字:王壇之亂。

  裴思通看著這四個字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是王壇之亂,明明就是寧王謀反。」

  惠王和慶王謀反,被稱為兩王之亂。

  這是朝廷和坊間慣用的稱呼方法。

  現在寧王起兵,這張字條上卻沒有提寧王。

  裴思通道︰「是不是寫錯了。」

  瑯華將字條收好,不禁笑起來︰「沒有錯,他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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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29: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一章 你只能做個傻子

  王壇是侍衛司都虞候,皇帝在行宮時他突然起事,殺了副指揮使馬威,帶著侍衛司的人進宮搜查皇帝下落,若不是指揮使趙廖及時救駕,王壇已經得手了。

  瑯華看向裴思通︰「爹,我要去一趟法通寺。」

  「法通寺?」裴思通不明白,「那裡關押的都是犯錯的皇室宗親,你去那裡做什麼?會不會有危險。」

  瑯華看一眼城外︰「等我回來再向爹說明,我會帶著雲常和吳桐過去。」

  裴思通點了點頭。

  瑯華吩咐蕭邑︰「去趟壽王府,說我有事想要見寧王妃,請壽王爺幫幫忙。」瑯華將名帖遞了過去,「壽王爺問起來,你說我們家王爺帶著幾百人與寧王對戰,事急從權,我不登門解釋了,等日後再去拜會。」

  蕭邑立即拿著名帖去了壽王府。

  瑯華到了法通寺下車,壽王世子妃立即迎來向瑯華見了禮︰「慶王妃,我家老王爺讓我過來幫襯著,慶王妃想要我們做什麼盡管吩咐是了。」慶王前來勤王解京城之危,慶王妃不過想要去法通寺,算請老王爺進宮求什麼恩典,他們也要盡全力幫忙。

  瑯華回禮道︰「勞煩世子妃。」

  兩個人進了門,壽王世子妃低聲道︰「慶王妃來見韓氏是因為什麼事?之前聽說寧王謀反了,韓氏想要見我們家老王爺,可正值多事之秋,我家老王爺也無暇顧及,就沒應承,這些日子倒是沒有了動靜。」

  寧王妃犯了錯,卻罪不至死,壽王出面將她關押在了法通寺,每日與下人一起耕種宗田,侍奉拜祭齊氏先祖,到了晚上就被關進簡陋的屋子,每日裡都會有婆子來教她各種規矩,說是教規矩,其實就是故意為難,女四書一本本的抄下去,經文一遍遍的念,就在這院子裡一直關到死為止。

  原來是皇室宗親,如今連一個下人也不如。

  「來到這裡,熬上三五年基本就走了,因為受不了這個苦,」壽王世子妃嘆口氣,「除非是皇上恩典,可能會讓那些犯錯宗室的子女婚配,不過也不會有什麼好姻緣就是了。」

  風吹過來,院子裡一陣蕭索之意,隱隱約約彷彿有嗚咽的聲音,四處走動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宮人,這些宮人在宮中一輩子,有些人不願意回到家中,就在這里任職。擔驚受怕做了一輩子奴婢,到頭來還是一場空,老宮人心中自然也有苦悶,所以平日裡也會拿這些犯錯的宗親撒氣。

  也許這就是另一種天理循環吧。

  「韓氏就在前面的院子裡,」宮人殷勤地上前稟告,「前些日子鬧著要見壽王爺,被奴婢們勸了幾句,既然來了這裡就要靜下心悔過,否則豈不是愧對皇恩,換做旁人只怕早就送進大牢或是教坊了,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這韓氏開了竅,這幾日也不鬧了。」

  宮人小心翼翼地看向瑯華:「說到底這韓氏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寧王謀反,她作為寧王府的女眷,朝廷就算立即將她處死也不為過,從前的惠王家眷還不是如此……她……」

  瑯華想起了慶王的家眷,之前也是被關在這裡,最終等候發落。

  見到瑯華目光深沉下來,宮人臉色微變不敢再說什麼。

  破舊的木門被推開,屋子裡傳來宮人尖厲的聲音:「韓氏起來,慶王妃和壽王世子妃有話問你。」

  「兩位王妃還是不要進去了,裡面骯髒的很,」宮人說著揮了揮袖子彷彿要趕走屋子裡傳出的霉臭味兒,「我們將韓氏帶到院子裡來。」

  說著話屋子裡傳來腳步聲,兩個粗壯的婆子將一個人帶到院子裡,扔在了地上。

  那人穿著灰色破舊的褙子,頭髮上沾滿了乾草葉,陽光下那一頭長髮已經花白了大半,額頭上出現如同老嫗般的皺紋,皮膚暗黃、一雙眼睛混沌沒有了任何的光彩,瑯華乍看過去幾乎認不出來,這就是曾經的寧王妃。

  第一次見到寧王妃時的情形又回到腦海裡,轉眼之間天上地下。

  「韓氏,」壽王世子妃先道,「慶王妃有話要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慶王妃。

  「慶王妃,慶王妃……」這三個字清晰地傳入韓氏的耳朵裡,韓氏忍不住反反復復地念著,「慶王妃……」她茫然地抬起了頭。

  刺眼的陽光讓韓氏瞇起眼睛,半晌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明明是江南女子的溫婉、嬌美,眉眼中卻又含著一絲英氣,一雙眸子清澈見底,如木棉般的嘴唇輕抿,帶著幾分的從容。

  顧瑯華。

  她第一次見到顧瑯華時,就知道這個女孩子非同一般,所以聽說兄長與顧瑯華親近,她立即就防備起來,生怕顧瑯華代替了那愚蠢的趙氏,掌管整個榮國公府。一個女孩子想要獲得尊榮,除了出身之外就是要嫁給一個好夫君,遇到哥哥是顧瑯華最大的幸運,可惜這將終結在她手中。

  「呵呵,」韓氏忍不住發笑,「你是慶王妃?」

  誰能想到,顧瑯華沒有做成榮國公夫人卻做了慶王妃,她不是在做夢吧,那個已經被滿門抄斬的慶王,竟然有了後人,還被恢復了王爵。

  「韓氏,」瑯華開口道,「你可知道寧王謀反了?」

  韓氏渾身的血液彷彿一下子被抽乾。

  「阿阮,阿阮。」寧王的聲音在韓氏耳邊響起來。

  「阿阮最好了,我最喜歡阿阮。」

  新婚之夜她坐在新房裡,苦等著寧王,她心中忐忑不安,因為徐茹靜。

  她不知道寧王是不是能放下徐茹靜與她在一起,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喜歡上這個傻王爺,或許是因為他如孩童般地笑著,輕輕地搖著她的手總喊她「阿阮」。

  阿阮,她也是那時才發現,原來她的名字如此好聽。

  新婚時嬤嬤交代了許多事,然而等待她的卻是與寧王手拉手並肩躺在床上,寧王睡熟了她卻輾轉反側。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原來竟是這個滋味兒。

  她勸解自己,寧王不是不喜歡她,寧王只是心性似孩童,不懂得男女之間的事,她只要慢慢等待。

  她甚至去求問嬤嬤,主動地親近寧王,卻在最後的關頭寧王哭了起來,驚動了屋子裡的下人,她為之羞臊不已。她其實只是一心一意想要個孩子,屬於她和寧王兩個人的孩子,有了孩子這個寧王府才會完整,寧王將來也會有所依靠。

  寧王每次在宮中被皇帝責罰,她的心就如同被剜了般疼痛,她見過惠王、慶王府的慘狀,生怕皇上將手伸到寧王府來,寧王每次無助地攥著她的時候,她都會憤怒,憤怒自己沒有能力保全整個王府。她雖然是韓家女兒,榮國公府卻在大哥手裡,她沒辦法讓大哥支持寧王,所以她只能找到山西的王家幕府,請來幕僚為寧王籌劃。

  一切本來都是那麼的順利,卻撞在了顧瑯華手中,不管是生是死她認了,她只是乞求不要牽連到寧王爺,因為寧王爺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個無辜的孩子,所有罪孽都是因她而起,都是因為她想要保護寧王府。

  瑯華低下頭:「韓氏,你大約也知道了寧王一直都在利用你,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寧王會選中你,你到底和寧王、徐茹靜有什麼瓜葛?」

  韓氏打了個寒顫,牙齒忍不住發抖,她的嘴唇一開一合,徐茹靜,她仔細的思量,渾身的汗毛頓時豎立起來。

  或許是因為徐茹靜的死與她有些關係吧,當年她厭煩徐茹靜這個庶女在宮中進出,便故意讓內侍假傳消息讓徐茹靜去趙氏宮中,這樣一來徐茹靜必定會驚擾聖駕受到責罰。

  她只是想要教訓徐茹靜,卻沒想到徐茹靜死在了池塘中。從那之後她也膽戰心驚,好一陣子才緩過來,時隔半年她再一次入宮,就在慈寧宮遇見了寧王。

  那天,寧王看向她時露出燦爛的笑容,揚手扔給她一隻雪球,雪落在她的身上然後飛濺開來。

  那一幕是如此的美好,如此讓人歡喜。

  以至於她怎麼也想不到,寧王是在為徐茹靜報仇。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寧王的喜歡、依靠,遇到危險時向她求助,不過都是在利用她,為什麼一個人能夠這樣的殘忍,能夠將另一個人玩弄在手掌心裡。

  如果她死了,她就不會知道所有的真相。

  韓氏仰起臉:「你來到這裡,就是來看我的笑話,看我有多悲慘對不對?那你做到了,原來我才是這世上最傻的人。」

  「我癡心錯付,我害了我自己。」想想那些年她為寧王做的事,她就覺得噁心,當她試圖求歡,當她為他掙扎抗爭,當她不惜尋死來保全寧王時,寧王站在角落裡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心情是厭惡、可笑、痛快……

  韓氏緊緊攥住胸口,所有一切的美好轟然崩塌,她終於嘗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兒。

  「我不是來看你笑話的,」瑯華彎下身,「我只是想問問你,如果有機會將寧王變成那個傻王爺,你願不願意?」

  「那個像孩子一樣,不會謀反,不會算計,只是跟在你身邊的傻王爺。」

  韓氏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瑯華點點頭:「你只是嫁給了一個傻王爺,並不是謀反的寧王,那個傻王爺在宮中陪伴太后時,居住的宮殿被人放了一把火,他被燒死在了宮中。你雖然犯了錯,但是皇上念你立下大功,將功抵過,允許你回到寧王府,是改嫁還是一輩子守在王府中,那就是你的事了。」

  韓氏五官扭曲起來,眼睛中是難以置信的神情:「這怎麼可能,寧王就在外謀反……他就在外面,並沒有燒死在宮中……」

  「是嗎?」瑯華道,「寧王的靈柩很快就要入葬了,你是寧王的未亡人,到底哪個是寧王,你比誰都清楚。」

  寧王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

  她的寧王。

  韓氏掙扎著想要站起身,試了幾次卻踉踉蹌蹌地跌倒,但是瑯華卻沒有上前攙扶,直到韓氏自己挺直了脊背。

  韓氏那灰色的眼珠重新有了些許光彩:「雖然妾身有罪,作為未亡人,也應該為寧王守孝。」

  瑯華點點頭:「我讓人服侍你梳洗。」

  韓氏低下頭:「妾身謝慶王妃。」

  旁邊的婆子顯然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互相看著不敢上前伸手。

  壽王世子妃也半晌才緩過神來:「聽到慶王妃的話沒有?帶著韓氏去梳洗換衣衫。」

  幾個婆子不敢怠慢急忙應下來去扶韓氏。

  韓氏被帶走,壽王世子妃才看向瑯華:「慶王妃這是為何?寧王……」

  瑯華道:「沒有什麼寧王了,寧王已經死了,死了的人要怎麼謀反,說到底是有人擁立假王。」

  人人都見過傻王,王壇扶持的人,誰又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宮中的那把火也是禁衛放的,早已經有了實證,」瑯華望著壽王世子妃,「皇室宗親都去奔喪了,放火的禁衛也抓到下了大獄……這好端端的怎麼會又冒出個寧王來,壽王世子妃你說是不是?」

  壽王世子妃喘了口氣,目光漸漸澄明:「是,慶王妃說的對,我也覺得奇怪,這世上難不成有兩個寧王。」

  這世上當然沒有兩個寧王。

  只有一個傻子寧王,他演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只能是個傻子,史書上也只會這樣記載。這世上沒有什麼寧王之亂,只有王壇之亂。

  半個時辰之後,韓氏讓人扶著走了出來,她已經換上了一身孝服,頭髮梳理的十分平整,鬢間帶著一朵白花,整個人看起來雖然還是那般的憔悴、滄桑,卻已經和方才完全不同,因為韓氏身上已經多了幾分的生機。

  韓氏走到瑯華身邊行禮:「身為寧王的未亡人,如今出了這種事,我也該站出來澄清所有一切,免得大家被奸人欺騙。」

  韓氏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寧王娶她回來是為了折磨她,卻一定沒有想到有一天,卻要依靠她來證實寧王的身份。

  沒想到,他們竟然有這樣的牽絆,注定這輩子要糾纏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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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29: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二章 報仇

  寧王站在陣前眼見著穿著白色甲冑的裴杞堂帶著人衝進了戰陣之中。

  如同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讓兩側的軍隊紛紛亂起來。

  寧王捏緊了手指。

  「長槍,他們馬上有長槍,有……有……這是鐵鷂子……」兵士開始驚呼,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支箭卻從他喉嚨上穿出,「嘭」地炸開了一片血霧。

  寧王心臟一陣緊縮,這是徐松元從西夏帶回神臂弓,他最想要的東西。神臂弓進了京之後,皇上就命兵部照樣仿造,弓弩雖然仿造出來,卻沒有幾個人能夠駕馭。

  皇帝想要看神臂弓的威武,沒想到卻見識到了弓弩手蹩腳的表演,立即失去了興趣。既然皇上都不喜歡,兵部也就沒有理由再花人力物力去鍛造,就此擱置下來。他讓禁衛拿了一把神臂弓來看,用了兩次他就發現,這弓箭不適合給兵士配備,因為以普通士兵的力量,只能連續射出五支箭,之後手臂就會完全喪失力量,別說再次舉弓,連手都沒法正常抬起來。

  所以西夏造出弓之後,李常顯才會花大量時間去培養弓手,西夏人壯碩,想找臂力非凡的一支隊伍也不難,但是齊人卻不同,神臂弓威力雖大,在大齊根本做不到大規模使用,從此之後他也就沒再去思量這件事。

  沒想到裴杞堂的騎兵卻配備了神臂弓,不但如此,他們還借用了西夏的鐵鷂子,整個騎兵簡直就像是從李常顯手中搶過來的。到底是運氣,還是裴杞堂帶神臂弓回來時就動了私心,隱瞞了使用的秘密。

  「王爺,您只要留在這裡,不管是裴杞堂還是定遠侯都束手無策。」只要保護好寧王,以寧王的名聲,就可以不停地收攏人馬,只要主帥在就能穩住戰局,定遠侯的兵馬不敢與我們硬踫硬,幾次偷襲都是損兵折將,現在換做裴杞堂也是一樣。」

  寧王點了點頭,他要做的只是站在這裡觀察整個局勢,只要他找到裴杞堂的弱點,就能大獲全勝。

  寧王剛想到這裡,隱隱約約聽到不遠處傳來叫喊聲。

  寧王皺起眉頭仔細聽過去。

  那聲音越來越近。

  「誅殺王壇。」

  一陣箭雨過後,裴杞堂的騎兵快速接近,所有人發出喊叫聲。

  「王壇亂臣賊子,以假寧王之名犯上謀反,皇上有命誅殺王壇和假寧王,追隨者同罪。」

  王壇?假寧王?

  寧王愣在那裡,周圍的將士都面面相覷。

  朝廷怎麼說叛亂的是王壇,又哪裡來的假寧王,寧王明明就在這裡。

  「王爺,這……他們想要做什麼?」王壇張大了嘴,半晌也沒有回過神來,怎麼會將矛頭對向他,而且哪裡來的假寧王。

  旁邊的馬威也道︰「王爺,這不對啊,他們怎麼能說您是假……假寧王。」

  「誅殺王壇,誅殺假寧王。」

  是不是他們聽錯了?

  然而從裴杞堂軍隊裡傳出的喊聲卻如此的真切。

  寧王攥起了手,臉色變得鐵青,裴杞堂竟然敢這樣做,竟然敢將所有一切都安在王壇頭上,誣陷他是假寧王。這樣一來還會有誰投靠他們,一個小小的王壇,名不正言不順怎麼可能成就改朝換代的大業。

  「本王是先皇嫡子,他們竟敢顛倒黑白,」寧王目光凌厲看向馬威,「你帶五千兵馬速去剿殺裴杞堂,若是能提得裴杞堂的人頭,本王賞你丹書鐵券傳家。」

  馬威應了一聲︰「屬下定然不負王爺重托。」

  殺。

  寧王的眼楮已經變得猩紅,一定要將他們都殺死,多年前他曾用計殺了慶王一家,現在他照樣能殺死慶王的外室之子。一個小小的裴杞堂憑什麼來跟他爭天下,他要讓裴杞堂嘗到他的厲害。

  ……

  不遠處的山坳,定遠侯也聽到了喊叫聲。

  「他們在喊什麼?」定遠侯看向傳令兵。

  傳令兵立即道︰「他們在喊誅殺王壇和假寧王。」

  定遠侯眼楮一亮,這就是裴杞堂的計策?在寧王身上做文章,讓所有人以為謀反的人是王壇而非寧王。這個計策好,但是能成嗎?只是他們喊兩聲所有人就會相信?就能找到機會重挫叛軍?

  「定遠侯,」裴錢大步走進來向定遠侯行禮,「我們王爺說了,您不是要找寧王的中軍大營嗎?您不用找了,很快您就可以見到寧王和王壇。」

  定遠侯眼楮一亮,這兩天他們處處受挫,如果能找到寧王,總算能激發軍中士氣,否則將來回到京城他定然會獲罪。
 
  定遠侯道︰「慶王爺讓我們怎麼做?」

  裴錢道︰「我們王爺說了,您可以利用壕溝靠近城牆,在那裡等著寧王。」

  定遠侯心中躍躍欲試,裴杞堂的確讓叛軍亂起來,或許也能帶著他們打一個勝仗。

  賭了,他就陪著慶王豪賭這一局。

  ……

  京城,勤政殿。

  常安康小心翼翼地端茶給皇帝,整個大殿裡一片安靜,常安康悄悄地看了一眼慶王妃,慶王妃的性子與東平長公主很像,比尋常女子要膽大許多,站在那裡不卑不亢,即便皇上沉著臉,她也沒有半分驚慌。

  「假寧王?」皇帝看著瑯華,「寧王若是在宮中被火燒死了,就沒有了謀反之罪。」

  「是,」瑯華聲音清澈,「寧王沒有謀反,謀反的是王壇。」

  皇帝目光幽深,「你是想讓朕放了寧王府和寧王嗎?」

  瑯華抬起頭來︰「寧王只是一個傻子,不論是在現在還是在史書上,他都是個傻王爺,他什麼也沒有做過,不曾謀反,不曾有任何建樹,最終死在一個小小的宮人手裡,他的名字只會出現在皇室族譜之中,很快就會被人遺忘,就像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世上,甚至不如一個王壇,王壇即便是死了也是一個叛臣,永遠都會被人唾棄。」

  「寧王臥薪嘗膽一輩子,最終得到的不過就是個傻子之名。」

  皇帝的嘴角慢慢地上揚,不得不說,慶王妃的這些話,讓他很愉快。寧王多年韜光養晦,受了那麼多委屈,最終也不過就是個傻子,這樣的結果會讓寧王比死還難受。

  這是個好主意,寧王想要得到的他偏不給。既然如此,就讓寧王做一輩子傻子,永遠不得翻身。

  「準了,」皇帝看向韓氏,「韓氏若是立下大功,從前的罪名便可以赦免。」

  韓氏恭敬地叩在地上︰「皇上聖明,罪婦定然竭盡全力為朝廷效命。」

  皇帝的笑容漸漸在嘴邊化開,他真想親眼看看寧王到底是什麼模樣。

  ……

  城外,叛軍用了拋石車,卻很難擊中快速移動的騎兵,改用長矛和絆馬索攻擊裴杞堂,微微起了些作用,可也是進展緩慢。

  馬威帶著身邊的禁衛剛剛出去半個時辰,他的人頭就被挑在了裴杞堂的長刀上。

  雜亂的馬蹄聲響就像是在嘲笑叛軍的無能。

  裴杞堂沒有想要攻克叛軍的戰陣,他好像只是想要激怒寧王。

  「王爺,您看看城牆上升起了旗子。」

  寧王向前走兩步,抬起頭看過去,城牆上除了大齊和皇帝的旗子之外又多了一面慶王旗。皇帝是在歡迎慶王回京,有了這面慶王旗,之前朝廷發放的文書就得到了證實。

  寧王臉色難看,沒想到皇帝竟然能咽下這口氣。真是個昏君,用裴杞堂來對付他,就不怕引狼入室。

  「王爺,您看看城牆上的人穿得都是孝服,這……難不成是皇上駕崩了?」王壇激動地伸手指過去,如果是皇上死了,那可是天助我也,京中一定會大亂,城門也很快就會被攻破。

  死的好,死的太好了。

  王壇忍不住要歡呼出聲,方才的陰霾一掃而光。不管京中是誰死了,對他們都大大有利。

  「讓人去看清楚,」寧王吩咐王壇,「看好了這些人到底是在為誰服喪。」

  王壇應了一聲,立即去尋斥候。

  寧王興奮的在軍帳裡踱步,如果皇帝駕崩了,這一切就不費吹灰之力,即便是太后娘娘死了,對他來說也有好處,他就可以聯系太后從前的親信,要求他們出兵相助,從前有太后攔在這李,現在這塊絆腳石終於可以被踢開。

  想到這裡他就更加按捺不住,斥候再送不來確切的消息,他就穿上甲冑,走進去看個清楚,這是一個機會,他絕不能放過。

  中軍大帳的簾子終於被掀起來,寧王看過去,王壇垂著頭臉色有些難看,斥候也是一臉的慌張。

  寧王的心一沉,難道不是皇帝和太后?那會是誰?不管是誰,對他來說都是一樣,京中那些人的死活和他沒有半點的關係。

  「是誰?」寧王問過去。

  斥候抿了抿嘴唇向旁邊的王壇求助,王壇低著頭不敢去看寧王的臉:「王爺,那都是昏君的詭計,您千萬不要上當。

  寧王聲音低沉︰「到底是誰?」

  一陣沉默之後,王壇才開口:「王爺是……是您……他們說您是假寧王,寧王已經在宮中大火中薨了,城墻上的人都是為您在戴孝。」

  寧王只覺得胸口一滯,彷彿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你說什麼?他們在為本王戴孝?」

  他活得好好的,那些人卻在為他服喪。

  皇帝和裴杞堂聯手在害他,就是要坐實他是個假寧王。

  王壇道:「寧王爺,您千萬不要上當,只要我們穩住陣腳,他們這齣戲必然唱不下去。」

  難道就任由他們為所欲為。寧王如鯁在喉,宮中假死是為了脫身,現在卻成了他死的明證,他活生生地站在這裡,卻不能證明他自己的身份。

  「王爺,您聽說了嗎?」兩個將軍闖進大帳。

  「他們竟然用這種計策。」

  「跟他們拼了,讓他們看看寧王沒有死,活生生地站在這裡。」

  只要他不出現,很多人就會信以為真,軍中說不得真的有人會將他當成假寧王,以為是王壇動了手腳,所以他一定要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麼情形。

  「將本王的甲冑拿來,」寧王吩咐過去,「本王倒要看看,他們在耍什麼花樣。」

  ……

  城牆上,寧王妃向下看去,數萬叛軍聚集在那裡,日夜不停的進攻已經讓城牆搖搖欲墜。

  雖然她早有準備,可是親眼看到仍舊忍不住難受。

  寧王能集結到這麼多軍隊一定是多年謀劃的結果,她竟然一點都不了解這個枕邊人。如果他真的坐上皇位,第一件事定然是殺了她為徐茹靜報仇,不會顧念多年的夫妻之情。

  這樣的冷血。

  「阿阮……」寧王皺起眉頭,站在城牆上的人竟然是韓氏,雖然相隔甚遠,但是他卻依舊能夠認出來。韓氏像一下子老了二十歲,可是她挺直了脊背站在那裡,眼楮中滿是恨意。

  寧王不禁冷笑,看樣子韓氏已經明白了,他娶她就是因為阿靜。他要讓韓氏嘗到無盡的痛苦,才能解他心頭之恨,如果不是韓氏,阿靜就不會闖入趙氏的寢宮,也就不會被趙氏殺死。

  「打開城門,」寧王喊過去,「本王帶兵來京是為了護駕勤王……」

  「他是假的,」韓氏不等寧王說完話,伸出手大喊,「他不是寧王,寧王心智不全,絕不會聯合王壇犯上謀反,王壇害死寧王就是為了擁立偽王,將來挾天子以令諸侯。」

  韓氏說到這裡哭起來︰「我們寧王宅心仁厚,在宮中慘遭奸人殺害。諸位將士不要被奸人所騙。」

  韓氏顫抖的聲音中,彷彿夾雜著無邊的痛楚,讓所有人為之動容。

  寧王感覺到周圍一陣騷亂,不明就里的士兵紛紛向他看來。

  「阿阮,」寧王忍不住喊出聲,「是我啊,你仔細看看,真的是我。」

  寧王話音剛落,一支箭從牆頭上徑直向他射來,韓氏握著手中的弓,眼楮中流露出復仇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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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29: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三章 兵敗

  韓氏的箭落在了寧王腳邊,城牆上仍舊傳來一陣歡呼聲。一個女子敢站在城牆上與假王對峙已經讓人敬佩。

  「殺啊。」城上的守將下令,上千支羽箭呼嘯而至。

  士兵忙拿出盾牌遮擋。

  寧王額頭上青筋浮動,一臉陰鷙,目光如同利器般,恨不得將韓氏斬成碎片,他們以為這樣就能夠阻攔他,那真是做夢。

  「立即破城。」寧王抽出手中的劍。

  「王爺,此時攻城恐怕不妥,」王壇看向周圍,「裴杞堂不知道去哪裡了。」

  方才那支裝備著鐵鷂子和神臂弓的騎兵突然就消失在他們眼前,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王壇靜下心來仔細看過去,目及之處彷彿只有他們的幾萬大軍,可是再瞧幾眼卻又覺得隨時都會有兵馬衝殺過來。

  「我們攻城的時候,若是遭遇奇襲,那後果不堪設想,」王壇握緊了手裡的劍,「王爺,我們還是退一步,等到時機成熟再圖大業。」

  寧王面色鐵青,一向冷靜的王壇竟然此時也萌生退意,他退走就等於承認了他是假寧王,他留下來又要防備裴杞堂,無論是進是退都不一定會有好的結果,這就是裴杞堂的算計。

  除非他在這裡大獲全勝,這樣才能一掃陰霾。

  他決不能功虧一簣。

  「攻城,」寧王再次道,「傳本王令,立即攻城。」

  幾萬軍隊苦戰了這麼久,勝利眼見就唾手可得,或許老天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

  王壇還想要勸說。

  寧王一臉威勢︰「違令者,斬!」

  攻城的號角吹起來,軍隊立即向城下湧去。

  城牆上的韓氏見狀,不由地汗透衣襟,腳下一軟差點摔在地上,多虧旁邊伸出了一隻手將她挽住。韓氏轉過頭看到了顧瑯華。

  「多謝王妃,」韓氏不禁鬆口氣,緊接著又擔憂起來,「我……方才說的那些話,不知道有沒有用處。」看著寧王瘋狂的攻城,她不禁覺得害怕,如果京城就此被攻破,她就是大齊的罪人。

  瑯華向城下看去,雖然城下殺聲震天,臉上露出安然的笑容︰「他贏不了,即便他有幾萬大軍,也踏不進這城門。」

  韓氏很想問為什麼,轉念她卻想了明白,是因為慶王到了京城,慶王妃相信慶王會贏。這樣毫無保留的信任,才會換來今日的局面。

  反過來思量,當年她為寧王的謀算是多麼的可笑。

  ……

  叛軍正竭力攻城,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邊開始傳來慘叫聲。打仗的時候死亡本已經司空見慣,可是今天卻有些不同,許多人死的悄無聲息,他們沒見到箭矢飛過來,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帶兵的將軍終於察覺異樣,仔細查驗過去,發現周圍滿是陌生的面孔,說這些人陌生並不是因為這些人的相貌,而是這些人的神態。這些人沒有全力去攻城,而是防備地看著他們,臉上都是冷漠、恨意和莫名的興奮,手裡的刀隨時都會向他們刺過來。

  敵軍。

  這是敵軍混入了他們的隊伍。

  「戒備,」將軍大喊起來,「有敵軍,有敵軍……」

  吼叫聲傳到周圍,引起一陣的騷亂。

  「敵軍在哪裡?」眾人面面相覷,正當所有人怔愣的時候,開始有人揚起了手中的利刃,鮮血四處迸濺,到了這一刻寧王的大軍才清醒過來。

  「他們手臂上拴著白色布條,這是……朝廷的兵馬。」

  這一支混進來的軍隊,就像是火種一般在叛軍中點燃,王壇等人發現的時候,這把火已經有了燎原之勢。攻城不得不停下來,叛軍開始防備身邊的人。

  王壇最擔憂的事發生了,兩邊的壕溝中湧出了不少人,他們手裡舉著的是定遠侯的大旗。

  「王爺,我們撤吧,過來的是定遠侯,裴杞堂的人馬還不知道埋伏在哪裡。」這是最讓人害怕的,他們已經亂起來,若是再有什麼變故,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果。

  裴杞堂這樣狡詐,看來周焱一定兵敗了。

  王壇很想說,王爺走吧,我們不是裴杞堂的對手。

  裴杞堂剛剛到了京城,就將整個局面逆轉,寧王起兵這麼長時間,卻沒有半點的收獲,裴杞堂卻從裴家四子變成了慶王,恢復了他皇親貴冑的身份,緊接著如旋風般來到京城,轉眼之間就要拿下這一戰。

  這是何等讓人恐懼,等到裴杞堂真的統帥千軍萬馬正式與他們兩軍對峙的時候,他們幾乎不會有任何勝算。

  「王爺,」王壇再一次勸說,「快下令撤兵吧。」時間越久損失就會越大。

  寧王臉色鐵青,多日來定遠侯只能望著京城之危束手無策,今天竟也找到了機會。眼看著好不容易集結起來的兵馬就這樣被沖來,這一兵一將都是他的心血。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輸不起。

  寧王閉上眼楮,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撤兵。」撤兵休整之後再與裴杞堂一決勝負,只要能撤回營地,他就還不算輸。

  大軍剛剛準備調轉方向,喊聲就從四面八方而來。

  「王壇,你帶著假寧王要逃跑嗎?」

  寧王抬起頭,只見裴杞堂帶著騎兵圍上來,他們就像狩獵的狼群,等著收獲落入陷阱的獵物。

  裴杞堂臉上洋溢著勝利者的笑容,徑直看向王壇,彷彿根本就沒有將寧王放在眼裡:「周焱想逃已經被我斬下頭顱,逃可就是死路一條,不如血戰到死,還能留一絲尊嚴!」

  王壇的手忍不住顫抖,他從未見過有誰一心勸說敵人來迎戰。

  旁邊的將領大聲道︰「我們寧王是先皇嫡子,你才是為禍大齊的亂臣賊子。」

  「何為王?」裴杞堂瞇起眼楮,「隨隨便便就能自稱為王嗎?」

  「太祖起兵之後救了兩城十萬餘軍民被奉為齊王。」

  「高宗皇上從遼國手中奪回幽雲十六州被封為燕王。」

  「中宗皇上為朝廷整飭吏治,凡臣不敢結黨懷奸,欺罔蒙蔽,假公濟私,三年之內朝廷內務清理乾淨,國庫存銀增長十倍,凡遇災朝廷減免稅收,百姓得以休養生息,從而被稱為仁王。」

  「先皇平息西夏戰禍,命人建養濟院,福田院救助百姓和傷兵……」裴杞堂目光一沉,「你的假王做了什麼?引交趾進大齊屠殺我們大齊的百姓嗎?為你們征戰的將士們知不知道他們的親人已經被你們賣給了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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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四章 眾叛親離

  裴杞堂說話的時候,定遠侯的兵馬紛紛向後退了一步,本來焦灼的戰局,突然被迫中止。

  寧王的叛軍不得不抬起頭來張望。

  周圍突然之間安靜下來。

  裴杞堂道︰「看看你身邊的將士,你明知這一仗贏不了,他們會死,他們的家人也會因叛國被殺,你賠上這麼多條性命,不惜通敵賣國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你就不覺得愧對他們嗎?」

  「你不是寧王,大齊沒有這樣的皇族,明明高居王位,這輩子卻只做了一件事……」

  裴杞堂清晰地道︰「裝瘋賣傻!即便被人奉為王爺又有什麼用處?」

  寧王似是被人捏住了心中最柔軟的地方,立即鮮血淋灕。

  「只有小人才會陰謀算計,連自己尊嚴都願意出賣的人,又怎麼會善待旁人,這樣的人就算做了王,也是殘暴失德。」

  明知道這是裴杞堂的激將法,寧王卻壓制不住心頭的怒氣,拿起身邊的弓箭,對準了風中搖曳的慶王大旗射過去。

  旗幟旁卻突然竄出一個人,用力將旗幟晃動,他的箭從旗幟旁擦過。

  笑聲從裴杞堂軍隊中響起來。

  寧王的臉漲得通紅,裴杞堂好像能料到他下一步要做什麼,而他明知是陷阱卻要跳進去。

  寧王穩住心神︰「本王是白龍之子,上天將降災禍,唯有本王能夠平息,所有男兒當隨本王建功立業。」

  自從起事,寧王就以白龍之子為號籠絡人心,每次說出來軍心都備受鼓舞,這次一定也不例外。

  「白龍之子別走,」旁邊的定遠侯也被裴杞堂的話鼓舞,「與我大戰一場,看看到底誰贏誰輸。」

  慶王說的對,眼前這個要麼是個假寧王,要麼是個傻子,他怎麼能就此被束縛住手腳,這一仗如果不打贏,他不用再回大齊,乾脆自行了斷,也免得為家族蒙羞。

  定遠侯話音剛落,就要驅馬前行,戰馬一聲輕嘶,被個小老頭按住了馬頭。

  定遠侯不禁驚詫,他的這匹戰馬跟隨他東征西戰,只聽他的命令,就算面對遼國鐵騎也不曾怯陣,現在竟然被一個不起眼的老頭隨隨便便就攔住了。

  「定遠侯您著什麼急,」馮師叔嬉笑道,「時機未到,您先等一等。」

  寧王士氣受挫,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定遠侯剛要扯開馮師叔的手,身邊卻多了三個少年。

  馮師叔道︰「等一等,我們跟定遠侯一起殺敵。」

  一個奇怪的老頭,帶著三個乳臭未乾的孩子,來干擾他的決定,定遠侯不禁皺起眉頭,看向身邊的副將。

  「來了,來了。」馮師叔邊笑邊向叛軍指去。

  定遠侯抬起眼楮,只見在寧王叛軍身後,一面大旗豎起,一位將軍帶著兵士站立,號角聲吹起,然後有人喊道︰「左廂都軍、行營副軍,聖上有令,命你們奮勇殺敵,平息叛亂,捉拿王壇與假王,待你們回朝之時勤政殿賜宴,恩蔭妻子。」

  左廂都軍和行營副軍都是隨寧王起事的禁軍,現在卻命他們對付寧王。

  定遠侯道︰「這怎麼可能?哪裡來的禁軍,哪裡來的皇命?」

  馮師叔笑道︰「我們王爺說有就是有。」

  所以,那些喊話的人並非禁軍?這不是在耍詐嗎?方才寧王還在這裡義正言辭地訓斥王壇和假王,轉眼之間他卻又用氣計策來。

  「不要聽那些人的……」

  寧王軍隊裡開始騷亂。

  終於有人站出來道︰「他們都是騙你們的,叛亂就是死路一條,除非助王壇將軍拿下皇位,否則我們都要死在這裡。改朝換代的時候到了,大齊的運數已盡……來啊,跟著我一起為王壇將軍奪得皇位,助王家改朝換代。」

  叛軍將士面面相覷,助王家改朝換代,要推翻大齊王朝嗎?

  王壇又是什麼人,一個名不經傳的官員,為什麼要為王壇賣命。

  那人剛說完話,一柄鋼刀忽然刺過來,徑直地刺入他的身體,他痛苦地彎下腰。

  身邊的人將他踹倒在地,一臉凶狠和不屑︰「我們都是齊人,都是齊兵,我全家深受先皇恩惠,先祖又隨高宗皇帝征戰,讓我投靠寧王可以,讓我助王壇謀反稱帝……」他啐了一口,「妄想,王壇算是個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他揚起手裡的刀︰「聽到沒有,左廂都軍、行營副軍,我們都是蒙祖蔭入仕,別忘了我們的祖蔭是大齊給的……我們被王壇蒙蔽一時,不能一錯再錯,為今之計只有殺死王壇將功折罪。」

  「殺啊,殺王壇小兒。」

  一個、兩個、三個……十個、百個,更多人抽出了刀與身邊的將士廝殺起來。

  「殺了,王壇是誰,算個什麼東西,老子不為他效命。」

  聲音此起彼伏,遠處的定遠侯望著這一切,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會相信,短短一天時間,寧王會連續受挫。

  徐愷之道︰「他們都是禁軍,許多人都在侍衛司任職,這些人祖上都曾為大齊立下功勞,這些人絕不會推翻大齊,扶持王壇上位。」

  「周升大哥沒事吧?」顧詹霖一臉擔憂,「他方才被人刺了一刀,我看到好像有血。」

  耳邊一陣嘰嘰喳喳,定遠侯也忍不住問道︰「周升是什麼人?」

  馮師叔沒有回答定遠侯的話,只是道︰「周升不會有事的。」王妃手下的這些人真是懂得在什麼時機說什麼話,周升只說了一句,大齊運數已盡,就挑起了寧王叛軍的內亂,既然一切都已經算計好,周升必然有自己脫身之法。

  「侯爺,」馮師叔笑嘻嘻地看過去,「您方才不是要出兵嗎?」

  現在可不就是最好的機會。

  定遠侯這才抖擻精神︰「眾將士聽令,隨本侯捉拿王壇。」

  號角聲響起,定遠侯軍隊立即衝殺過去。

  ……

  「都不要受人蠱惑,」王壇大聲喊叫,聲音卻淹沒在沸騰的人群之中,「聽我說……都聽我說,這樣下去我們只會吃敗仗,只要我們不亂,他們就拿我們無可奈何。」

  「殺王壇。」

  王壇的話音剛落,寧王身邊傳出這樣的呼聲。

  「王爺只有殺了王壇,才能穩住局面。」

  王壇驚訝地睜大眼睛,看向說話的人,他們都是一同起兵謀反,現在竟然提刀相向,不管裴杞堂是怎麼算計的,顯然已經收到了成效。

  寧王一言不發,王壇心中一涼:「王爺,我一直忠心耿耿追隨您,我死不足惜,若是您殺了我,餘下投靠而來的將士就要寒心啊。」

  寧王養著戰局,半晌才淡淡地道︰「本王一向知曉王將軍忠心,假以時日本王成就大業,定然追封你為護國公。」

  王壇一臉震驚:「你……你怎麼會這樣……你就不怕……」

  寧王道︰「我怕,王將軍應該帶人戰場廝殺,落一個忠義的名聲。」

  王壇臉上慢慢爬上一絲笑容:「好計策,讓我自己送死,我死以後就沒有了王壇謀反,不愧是寧王,」他的手指顫抖地指著寧王,「但是你別忘記了,我死了你也頂多是個假寧王,因為就像裴杞堂說的那樣,你從來就不是個體面的皇族。」

  王壇笑一聲,帶著些許悵然:「只怪我自己認錯了人,」說著頓了頓,「不過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面,你也一樣贏不了。」

  「大膽王壇,」寧王身邊的護衛道,「竟敢如此出言不遜。」

  王壇已經不在乎,一扯韁繩立即向戰場衝去。一個已經知道自己必然會死的人,還會怕什麼。

  「王爺,那是王壇吧。」副將指給裴杞堂看。

  裴杞堂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王壇一死,貌似會穩住軍心其實不然,王壇率先起事保寧王,卻是這樣的下場,現在無論是誰跟隨寧王,都要仔細思量自己將來能夠得到些什麼。

  更何況死了王壇,那些相信王壇謀反的人,就像是群龍無首,很快就會喪失鬥志。

  裴杞堂吩咐副將︰「命人去收點俘虜。」

  至少會有一多半的叛軍繳械投降。

  …………

  勤政殿內,皇帝等待著戰報,前幾日他害怕寧王的軍隊愈戰愈勇衝擊進京城,今天他卻希望寧王和齊堂都拿出幾分的本事來,最好硬踫硬兩敗俱傷。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一箭雙雕,不用怕寧王,也不用擔心齊堂。

  常安康一臉的喜氣︰「皇上,戰報,戰報來了。」

  終於有戰報傳進來。

  皇帝抬眼看過去,康安康跪下行禮︰「皇上英明,叛軍已經大敗,寧王撤兵逃走了。」

  皇帝站起身眼楮雪亮︰「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啊皇上,京城沒事了,」說到後面常安康有些哽咽,「京城之危可解了。」

  皇帝心中欣喜,立即問過去︰「慶王呢?他怎麼樣了?」

  常安康道︰「聽說慶王只帶了幾百人進京,這些人死傷不多,等清理好戰場,我們城門大開,慶王爺就能帶兵進城了。」

  死傷不多?只有幾百人進京?

  皇帝眼楮愈發幽黑︰「慶王沒有受傷嗎?」他希望常安康搖搖頭。

  誰知常安康笑著頷首︰「沒有,毫髮無損。」

  皇帝的心立即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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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0: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夫妻見面

  皇帝問過去︰「寧王不是集結了幾萬人在城下嗎?」

  如果不是趙廖帶兵拼死抵抗,早就被寧王攻了進來。

  怎麼裴杞堂的兵馬沒有什麼損耗,皇帝看向常安康,細長的眼楮裡滿是懷疑。

  常安康被看出了一身冷汗︰「皇上……奴婢也是聽傳令兵送回的消息。」

  皇帝站起身來︰「這麼說,我們應該打開城門迎慶王了?」

  常安康不敢再說話,他怎麼忘記了,寧王雖然敗了,可是慶王贏了,用慶王是無奈之舉,現在皇上心裡一定也不舒坦。

  要怎麼安置慶王,寧王不足為患,慶王卻讓皇上心焦起來。

  常安康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若不然皇上直接封一個藩王,讓慶王離京去……當然也要等到擒住了寧王以後再說。」

  皇帝冷笑一聲︰「你倒是想的周全。」

  常安康不禁鬆了口氣,皇上不喜歡慶王,可是慶王立了大功,眼下只有將慶王遠遠地支開,兩不相見。

  皇帝的怒氣似是收斂了些︰「那你說我要封什麼藩地給他?」

  常安康端了杯茶過去︰「按理說慶王的封地在江浙,當年先皇在的時候有這樣的例子,福王獲罪丟了王爵,先皇登基的時候,念在都是高宗骨血,就重新封了福王之子爵位,但是將封地減了一半,雖然這樣,福王也是對先皇感恩戴德。」

  「江浙的一半?」皇帝面色不虞,「江浙一年的稅收是多少你可知曉?」

  常安康不禁吞咽一口,心也慌跳起來︰「江浙……或許不太合適,那些人都心向慶王,若是慶王回去了,說不得會鬧出什麼事,」說著頓了頓,「若不然就將廣南西路封給慶王,正好慶王在那裡平息戰亂,這樣封賞也合禮數。」

  廣南這樣的貧瘠之地,人戶稀少,每年也沒有多少稅收能夠上繳朝廷,只要慶王願意去,皇上也可以鬆口氣。

  常安康想到這裡剛要抬起頭來看皇上的神情,卻覺得臉上一熱,溫熱的茶水被皇帝拿起來潑到了他的臉上。

  「皇……皇上……」常安康驚駭地跪下來。

  皇帝五官扭曲如同鬼魅︰「你再說一遍,要把哪裡賞給齊堂?」

  「江浙的一半?廣南西路?」

  常安康身上的汗毛全都豎立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會惹的皇上動怒。

  「朕憑什麼給他,」皇帝冷笑,「他憑什麼拿走朕的江浙、廣南西路。」

  「藩王?他哪裡夠資格做藩王,他有什麼本事做藩王,不過是一個外室之子,也敢承繼慶王的爵位,本朝就從來沒有這樣的事發生,讓他帶兵進京勤王,那是朕看得起他,贏了就要給他封賞。」

  皇帝看著地上的常安康,一股怒火沖天而起,他上前一腳踹在了常安康胸口︰「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想要染指朕的江山,就算跪下來做奴婢,朕也嫌你髒,知不知道?」

  常安康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不停地磕頭︰「皇上,奴婢錯了,奴婢錯了。」

  皇帝還不肯放過他︰「竟然敢威脅朕,就你一個雜種,還讓朕將你寫進宗譜,朕就該將你和生你的賤人一起送進廟裡,永遠不得翻身。」

  常安康聽了明白,皇帝是在罵慶王,皇上的怒氣無處發放,乾脆都發洩在他身上,常安康立即感覺到了恐懼,皇上會不會就此打死他。

  眼看著常安康哀叫連連不停地在地上滾動,皇帝心中的怒氣消減了些,氣喘吁吁地停下了手。

  屋裡沒有了動靜,小宮人才敢戰戰兢兢地上前稟告︰「皇上大喜,趙主子生下了小皇子,」說著低下頭,「太醫說趙主子生產時傷及根本,恐怕會有危險。」

  皇帝臉上的陰霾漸漸消散,目光中透著一絲復雜的喜氣︰「皇子呢?報過來給朕看看。」

  宮人應了一聲,立即起身讓人去傳嬤嬤,很快嬤嬤抱著小皇子進了門︰「小皇子身子康健,剛剛生下來就哭的很大聲。」

  嬤嬤歡天喜地的模樣,已經在等著皇帝的賞賜。

  皇帝打開襁褓看過去,粉嫩的嬰孩安然地睡著,眉眼中有幾分太子幼時的模樣,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

  皇帝吩咐嬤嬤︰「揭開衣服。」

  嬤嬤微微怔愣,半晌才回過神來,眼見著皇帝目光陰沉,於是不敢怠慢忙小心翼翼地將小皇子衣服脫下來。

  突如其來的寒冷讓小皇子眉頭一皺痛哭出聲,皇帝沒有理會而是扯起了小皇子的手,白嫩的手臂上是三顆鮮艷的紅痣。

  劉景臣之前的話出現在皇帝耳邊︰「皇上,許氏說過,趙氏會為皇上產下皇子,皇子手臂上有三顆朱砂痣,蒙上天庇佑皇子將來必然成為明君。」

  現在這一切得到了證實。

  皇帝眼楮一亮,轉頭吩咐常安康︰「快,快去將劉相請過來。」

  …………

  瑯華站在城牆上看著那面慶王大旗。

  「王妃,不然現在就打開城門,讓王爺帶著人進來。」

  瑯華搖搖頭,現在就進京,恐怕裴杞堂會有危險︰「等一等吧,有些事急不來。」他們已經贏了,不差一時半刻。

  瑯華話音剛落,就聽雲常道︰「慶王爺的兵馬過來了。」

  瑯華的心一陣慌跳,立即轉頭向城下看去。

  裴杞堂騎著馬走在前面,身上的甲冑映著陽光閃閃發亮,幾百騎兵靜靜地跟在他身後,整個隊伍看起來異常威武。

  「慶王,慶王……」

  城牆上的士兵不約而同的喊起來。

  裴杞堂抬起頭,徑直看向瑯華,四目相對,他的眼楮清澈如泉水,見到她之後嘴唇微微彎起來露出了笑容。

  他就這樣看著她,不加遮掩,任由時光流淌,都不會改變。

  就在這樣萬眾注目之中,卻彷彿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打開城門,」裴杞堂的聲音帶著幾分的威嚴,「本王帶來了糧草,要立即布防,防備寧王再次來犯。」

  真是胡來。

  瑯華不禁向裴杞堂搖了搖頭,裴杞堂臉上是一成不變的溫柔笑容。

  「打開城門。」裴杞堂又說了一遍,神情是不容置疑的驕傲。

  趙廖正在躊躇是否要稟告皇上,那兩扇厚重的城門卻被緩緩地拉開。

  裴杞堂立即催馬進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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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六章 團聚

  看到慶王,趙廖心中莫名覺得踏實起來,雖然方才城裡城外,但也是並肩殺敵,慶王的膽識和謀略他親眼所見,不禁為之敬服,從前他聽說太祖的驍勇善戰,方才見到慶王,才不禁覺得這才是大齊皇族。

  慶王的這支騎軍讓人看到了大齊的強盛,讓他們進了城,無論寧王再用什麼手段,都不能將京城攻克。

  可是轉眼之間他渾身的汗毛豎立,皇上沒有下令讓慶王進京,城門就這樣打開,他們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趙大人,」裴思通大步走過來,「事急從權,慶王也是為了京城安危,寧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待他捲土重來,這城要怎麼守下去?」

  裴思通看看城上的將士,大多數人身上掛了彩,都是強撐著才站在那裡,慶王妃帶著郎中上城牆為傷兵治傷,因為根本沒有人手將死傷的人運下城。

  再這樣下去,如果沒有援軍,恐怕他堅持不了幾日。

  現在將士們之所有士氣高漲,都是慶王的功勞,慶王帶著人打了勝仗。如果不放慶王進城,京中立即就會亂起來,所有人都會猜疑會不會還有事發生。

  勤王救駕可是朝廷發的公文,大家好不容易撐到了援軍到來,若是再出什麼差錯,恐怕軍心都會渙散。

  但是今日的事,定然會被皇上責罰。

  趙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吩咐副將︰「不要說守城將士私自開門,就說是我的命令。」他不能讓這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再受責難。

  在歡呼聲中,這裡的氣氛卻說不出的壓抑。

  「大人,」副將上前道,「這不怪您,城門是被寧王叛軍用衝車衝破了,門栓和穿釘都已經壞了,我們清理城樓裡的傷兵和屍體,挪動了塞車,這城門就倒了下來。」

  所以沒有人開城門,城門是被寧王軍隊攻破的。

  戰事如此的焦灼,前來勤王的慶王怎麼能不進城,不進城又要怎麼守城。

  「這……」趙廖有些猶疑,這豈不是欺君。

  「趙大人,」裴思通一把拉住了趙廖的手腕,「你覺得若是再有敵軍來犯,我們會怎麼樣?金國殺了太子之後與寧王結盟,要不是榮國公守在太原,只怕金國大軍早已經兵臨城下。」

  還有金國。

  這也是趙廖的擔憂。

  站在這城牆之上,每天面臨生死,戰局也看得很清楚,寧王這次手中握有六七成勝算,萬一等來了助力,改朝換代就是眨眼的功夫。

  皇上不像太祖和高宗,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大仗,面對寧王沒有勝算,如今除了慶王又沒有人能夠幫忙……

  趙廖抿了抿嘴唇。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趙廖只覺得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轉頭看到了顧世衡。

  這樣被人一拍,然後又被人一拉,趙廖覺得好像心一軟,丟了什麼東西。

  趙廖不再說話,副將道︰「屬下這就去讓傳令兵送消息進宮。」

  趙廖點點頭,副將轉身立即去辦。

  不知怎麼的,趙廖總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忽然想起同族的兒子元宵節出去玩,被人拍了花子,乖乖地就跟著人走了。

  不過,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趙將軍,」顧世衡道,「今晚我買些小菜,跟兄弟們吃一頓。」

  趙廖搖搖頭,今天皇上那邊還不知道會怎麼樣,說不得他會在勤政殿外跪一晚上。

  「沒關係,」顧世衡笑道,「皇上不會責罰的,這些日子全都靠你。」

  大家說說笑笑,好像這樣一件特別嚴重的事,轉眼間就化解了。

  ……

  瑯華下了城樓。

  「王妃,就在那裡,我們過……」吳桐的聲音戛然而止。

  瑯華正要轉頭去看,忽然腰上一緊落入了一個懷抱。甲冑如月光般冰冷,緊緊地貼著她的臉頰,寬闊的懷抱將所有的喧囂都隔絕在外。

  裴杞堂。

  森然冰冷的氣息中夾雜著一股熟悉的味道。

  裴杞堂聲音低沉︰「你怎麼上了城樓?真是膽大妄為……」

  「彼此彼此,」瑯華道,「沒有聽到旨意就進京城,慶王也是好膽色。」

  裴杞堂不再說話,而是收攏了手臂,低聲道︰「不願意我進城嗎?」

  她怎麼會不願意,分開了這麼久,在城牆上看到的那一刻,她就覺得鼻子發酸︰「不願意你回城,你就不回來了嗎?」

  「回來,」裴杞堂笑道,「想方設法也要回來,我只要想到你在京城裡,我就害怕,如果一步走錯出了差錯,再做什麼都沒有了意義。」

  裴杞堂這樣輕聲呢喃讓瑯華心中發顫︰「你真傻,留在京外,以寧王為藉口,再打幾天仗,皇帝就會求著你進京,現在擅自入城,你可知冒著多大的危險。」

  裴杞堂眼楮微深︰「他會拿你做要挾,像他這樣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說著微微一笑︰「想要懲戒我,他也不敢,我沒有帶廣南的軍隊回京,朝廷想要徹底剿滅寧王,光靠這些人馬不夠,皇帝至少要物盡其用,讓我與寧王玉石俱焚,否則留著一個在外面都是個禍患。」

  只要拿準了皇帝的心思,就不怕皇帝對付他。

  瑯華皺起眉頭︰「你就帶著這些人馬入京?」她還以為裴杞堂動了心思,特意將大部分兵馬留在外面,萬一幾百騎兵不敵寧王,那些人再充當援軍……誰知道他就真的冒這樣的危險。

  「這樣更快些,」裴杞堂看著瑯華,「我一刻也等不及了,聽到消息說你留在了京城,我就恨不得立即帶著人回京,管什麼周焱、管什麼交趾王,早知道會是今日的結果,還不如當時就帶著你一起去廣南。」

  瑯華望著裴杞堂的臉頰,多日奔波和征戰讓他多了一絲的疲憊,卻也因此增添了沉著,看起來更加的成熟和英俊。

  瑯華不禁抱緊了裴杞堂︰「還好你回來了。」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依靠,雖然人來人往不合禮數,但是有怎麼樣,難得有這樣一刻安靜。

  不遠處,陸瑛向裴杞堂的方向看過去,他在瑯華身邊這麼久,從來沒有見瑯華這樣高興,也許他應該放棄了,試著忘記從前的一切。

  「三爺,」陸家下人過來道,「人找到了,他看到閔大人被刺,只是我們問起來,他什麼也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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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七章 收獲

  陸瑛轉過頭來,既然人已經找到了,只要查下去就一定會有收獲。

  「小的看到了顧家的人,」陸家下人壓低了聲音,「顧家應該也查了出來。」

  瑯華手下有一些人為她效命,如果不是因為寧王攻城,閔懷遇襲的來龍去脈,瑯華只怕早就清楚了。

  「既然閔夫人托了我,你就去跟閔夫人說一聲吧,」陸瑛道,「還要不要繼續查,要問問閔夫人的意思。」

  下人應了一聲。

  陸瑛道︰「閔大人的傷怎麼樣了?身上可退熱了?」

  下人搖了搖頭︰「不見好轉,慶王妃帶著人每天都去看,沒有任何的起色,閔大爺還在四處找郎中。」

  陸瑛嘆口氣,閔子臣從心裡覺得愧對閔懷,如果閔懷就這樣走了,在閔子臣心裡永遠是個打不開的結。

  人群隨著裴杞堂的兵馬越走越遠,陸瑛也慢慢地向衙門裡走去。

  ……

  瑯華靠著裴杞堂騎在馬背上︰「是不是要進宮給皇上請安?」現在皇帝應該已經知道裴杞堂進了城。

  裴杞堂道︰「不著急,要給他點時間,免得見了面兩看相厭。」

  瑯華覺得好笑,人與人之間多數時候都要裝扮上,粉墨登場,也正是因為這樣,找到一個相知相伴的人才難能可貴。

  瑯華道︰「那就回去換了衣服,包紮了傷口,乾乾淨淨地去面君。」

  裴杞堂今日的舉動,的確讓人措手不及。

  眼看著裴家就在不遠處,裴杞堂勒住了馬,裴思通和顧世衡也撥開人群迎了過來。

  「你先下去。」裴杞堂在瑯華耳邊道。

  瑯華只覺得腰間一緊,然後輕盈地落在了地上。

  「慶王爺……」

  一聲驚呼傳來,瑯華看過去,只見裴杞堂整個人晃了晃,彷彿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落下之前還不忘記向她眨了眨眼楮。

  裴思通十分自然地上前將裴杞堂扶住︰「這是怎麼回事?快,慶王妃快來看看……先將慶王抬進門……」

  眾目睽睽之下,慶王受傷了。

  ……

  皇帝一掌拍在桌子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以受傷為藉口,特意不來見朕,朕要治他的罪。」

  「皇上息怒,」劉景臣道,「現在鬧起來對我們沒有好處,總要一步步的來。」

  一步步的來。

  皇帝攥起拳頭︰「這些叛臣要什麼時候處置乾淨?他們都是朕的親人,卻一個個忘恩負義,為什麼上天不責罰他們,讓他們還活在這個世上。朕苦苦支撐大齊的江山,這些年給了皇室宗親如此的恩德,慶王謀反也翻了案,他還想要什麼?」

  「若是有半點的良心,都不該再對朕有二心,」皇帝冷笑道,「從來就沒有一個帝王,能夠將自己定了的案子翻過來。該做的不該做的朕全都做了。」

  劉景臣低聲道︰「皇上現在是為了江山社稷,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不能讓慶王有了防備,」說著頓了頓,「慶王受了傷,皇上更該遣人去看一看,否則他藉口不肯出征,事情可就更加不好辦了。」

  皇帝想了想看向劉景臣︰「劉相從什麼時候開始厭棄慶王了,從前劉相可想不出這樣的法子,更不會去信什麼許氏的話。」

  劉景臣手微微一顫,立即躬身︰「微臣也是情急之下才……現在朝廷危在旦夕,微臣真的怕走了一個寧王,換來一個慶王……」

  皇帝揮揮手︰「朕就是隨便說說,你那麼驚慌做什麼,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過是借刀殺人罷了。」

  借金國和寧王的刀,殺了慶王,他就可以高枕無憂。

  劉景臣慢慢地從大殿裡退出來,風一吹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汗透衣襟,他閉上眼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常安康立即上來道︰「劉相,皇上……會不會……」

  會不會再暴怒?不會了。

  劉景臣道︰「去太醫院將院使傳過來。」

  吩咐完,劉景臣大步走出了宮門,剛剛準備上轎,就被旁邊的人一把拉了過去,是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的手冰涼的像一條蛇,緊緊地箍在劉景臣的手腕上︰「劉相,怎麼樣,那邊到底有什麼動靜?會不會將我們的事說出去?」突然之間來了一個人,將他這些年做的事都抖出來,他以為這下死定了,沒想到那人只是要他說出當年徐老太爺的死因,只要劉景臣照那些人的話去做,他們就會化險為夷。

  否則,只怕劉家和他都永遠不得翻身,真的到了這個地步,說別的又有什麼用。

  「劉相,」刑部侍郎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劉景臣恨不得一腳踹過去,他厭棄地看著刑部侍郎︰「當年的事與我無關,你若是胡亂說,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劉景臣向前走去。

  看著劉景臣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刑部侍郎「呸」了一口,「說到底不過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當年也是看上了徐家的財物,拿了東西落得了好處,才有他的今日,轉臉之間又不承認了,我是不怕死,大不了拉著你一起。」

  「大人。」

  刑部侍郎剛想到這裡,就聽到身邊一聲喊叫,他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個女子。

  「大人,這是我們徐大小姐。」徐家管事媽媽立即上前。

  徐謹蓨向刑部侍郎行了禮︰「大人可見到了劉相爺。」

  徐家的女眷來找劉相,刑部侍郎目光一閃,其中含著幾分的輕蔑,不過很快就遮掩了過去︰「劉相爺從宮中出來之後應該是回衙門了,你有什麼事我可以代為通傳。」

  「是我們家二老爺,」徐家管事媽媽道,「多虧了相爺幫忙,身上的傷有了起色,我們老夫人讓我們來謝謝相爺。」

  火石電光中,刑部侍郎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劉相這些年扶持徐松元該不會是因為徐家女眷吧……如果是這樣,怪不得當年徐老太爺會死的那麼蹊蹺。

  刑部侍郎笑容滿面,他再也不用怕劉景臣會對付他。

  徐謹蓨上了馬車,身邊的管事媽媽低聲道︰「看樣子刑部侍郎是信了。」

  徐謹蓨點點頭︰「說不得當年就是這樣一回事,不過真的假的又有什麼重要,只要大家都信,徐老夫人就無可奈何。」這次回徐家,她是有備而來,不但要報復,還要將拿回屬於她的東西。

  三娘,三娘,只要幫了她,她也會如三娘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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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八章 亂家

  徐謹蓨回到徐家,站在門外就聽到一陣哭聲。

  是徐正元的聲音。

  徐老夫人低聲安慰︰「哭什麼,好歹命是保住了,只要有命在,將來自然會……」

  「哪裡還有什麼將來,」徐正元眼楮中是一片死灰,伸手撩開了被子,「沒有了腿,我還能做什麼?」

  「二叔,」徐謹蓨撩開簾子走進來,「誰說二叔不能做事了,家裡上上下下都要二叔來打點,而且我聽師父說,她曾見過一個大和尚,用木棍為個農夫做了條腿,這農夫平日裡穿著衣褲和鞋子竟然讓旁人看不出什麼異樣,師父也說,先保住命是最重要的,其他事再慢慢思量。」

  聽到徐謹蓨的話,徐正元的眼楮亮起來,徐老夫人也跟著鬆了口氣。

  徐正元道︰「你說的可是真的?這世上怎麼能有這種事,用木棍來做腿……定然是來唬我,我不相信……」

  徐謹蓨道︰「我師父從來不會說假話,如果二叔出了事,這個家要靠誰呢?二嬸和祖母要怎麼辦?這麼大的家業誰又能擔下來。」

  這才是最重要的。徐正元攥起了手,他死了,徐家就是別人的了。

  「二叔不知道,」徐謹蓨抿了抿嘴,一臉的悲憫道,「閔大人已經不好了,閔家在籌備喪事。」

  徐正元有些驚訝,他醒過來之後發現腿沒了,才知道是徐謹蓨找了郎中來照貓畫虎學的是顧瑯華給曹嘉治傷的法子,他和曹嘉本來就不同,他的傷只是不好癒合罷了,這樣草率地弄掉了他一條腿,他以後日子要怎麼過?早知今日,他就是求也要將顧瑯華求來,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是顧瑯華治不好的傷。

  沒想到徐謹蓨卻帶回來這樣的消息,閔懷要死了。

  閔懷可是顧瑯華親手照顧,怎麼會落得這樣的結果。

  徐正元道︰「顧瑯華沒有治好閔懷?」

  徐謹蓨搖搖頭︰「都說閔大人的傷太重了,不過比起來,二叔的傷就更厲害些。」

  但是徐正元活了下來,閔懷卻要死了。

  為什麼呢?

  徐老夫人冷笑︰「顧瑯華向來是心狠手辣,睚眥必報,一定是對閔江宸的事懷恨在心,這次也是給了閔家一個教訓,讓閔家以後不敢再胡來。」

  閔江宸和陸瑛的關係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雖說顧瑯華與陸瑛早已經解除了婚約,但是顧瑯華定然不希望閔家與陸家聯姻。有種女人就是這樣,自己不想要,也不能捨給身邊人,否則她就會記恨在心。

  徐正元道︰「母親的意思是,顧瑯華故意的……」

  「不然呢?」徐老夫人道,「她對閔家尚且如此,若是來給你診病,恐怕你已經沒有了命在,你還埋怨謹蓨,謹蓨都是為了你好。」

  徐正元的頭垂下去︰「外面都說慶王妃的好,兒子還以為瑯華不會……」

  「不會,」一個幼嫩的聲音忍不住爭辯,「慶王妃是女菩薩……她是我的姐姐,若是請她來,父親的傷早就好了。」

  巧姐紅著臉,攥起拳頭一口氣說出來︰「為什麼祖母寧願相信一個外人,姐姐才是徐家人,要不是那個許氏……姐姐也不會被換走……」說著指向徐謹蓨,「她就是……」許氏的女兒。

  徐二太太驚訝地捂住了巧姐的嘴,巧姐後面的話被掩住。

  徐老夫人勃然大怒,額頭上青筋暴出,看著角落裡的巧姐︰「這話是誰教你的?你母親?還是哪個嚼舌的下人。」自從生哥死了之後,她就越看巧姐越不順眼,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紀,怎麼死的就是生哥。

  倒是謹蓨越來越得她的心,到底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就算是老三的孽種也被她教的有幾分的模樣,至少侍奉的她很舒坦,也算是為了老三和庶妹那賤人向她盡了孝心。

  徐二太太戰戰兢兢地低頭︰「娘、老爺,都是巧姐不懂事……」

  「你也知道,」徐老夫人垂著眼楮一臉諷刺,「你便這樣教她,將來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的禍事,都說妻賢夫禍少,你倒好,自從家裡出了事,你都做了些什麼?肩不能擔,手不能提,外面亂成一團,生哥沒了,正元傷成這般,你卻還想做你的二太太,若不是我和謹蓨,正元只怕就醒不過來了……」

  徐二太太被訓斥的目瞪口呆,想要爭辯兩句,卻看到徐正元憤怒的目光,她的心頓時一片冰涼,老爺心裡也是這樣想她的,難道她在徐家這麼多年,一心與老爺過日子,最終在他們心中就什麼都不曾留下嗎?從前沒有發生這種事,或許是因為老爺和老夫人還需要她,如今大難臨頭,她和巧姐已經成了負累,不知怎麼的徐二太太想起了徐老太爺。

  巧姐悄悄地拉住了徐二太太的手。

  徐二太太將心頭的怒火和委屈吞了下去,她還有巧姐,她要照顧巧姐。

  徐謹蓨上前攙扶徐老夫人︰「慶王回城了,孫女出去問了清楚,慶王打了勝仗,將寧王逼退了二十里,正好城門已經被寧王攻破,慶王就帶兵進了城,慶王立了大功,以後慶王府在大齊就有了聲望。」

  「慶王是藉著這個由頭,」徐老夫人冷笑一聲,「慶王這樣做,心中定然早就藏了反心。」雖然這樣說,徐老夫人心中仍舊覺得難受,她討厭的人做了王妃,她詛咒的裴杞堂打了勝仗,現在那邊一定十分熱鬧,所有人都會前去慶賀。

  對比來看,她這邊冷冷清清,從前的那些富貴繁華一下子去了大半,那個不肖的長子也不見了人影,徐老夫人喘著粗氣坐下來,她咬住了牙,讓自己氣息平順。她要好好活著,一直看到顧瑯華受到報應,這樣她才能安心。

  徐謹蓨目光閃爍,裴杞堂打了勝仗不可怕,可怕的是守城將士都是眾口一辭,如果不是三娘告訴她,她說不定也會相信這些說辭。

  想起裴杞堂,她心中仍舊一陣漣漪,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上了裴杞堂,她或許不會落得如今的地步,裴杞堂定然早就知曉了她和顧瑯華的身份,所以才會幫著顧瑯華捉弄她,看得她落到如此地步。

  這樣的人,她心中本應該十分的憤恨,可她就是恨不起來。

  顧瑯華一定很高興,撿了一個慶王妃的身份,如今又是如此光耀,不過就能永遠這樣下去嗎?

  就像三娘說的那樣,許氏說的那些話都是將要發生的,事情還會這樣發展,裴杞堂不會奪得大齊的天下,因為他還是要輸在金國手中,到那時裴杞堂就知道娶錯了人。

  幾個人各懷心事,巧姐拉了拉徐二太太的手,將她拽到門外︰「母親,我們去找大伯和姐姐吧,我們不要回來了,我們到那邊去吧!」

  徐二太太驚訝地看著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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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1: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一十九章 相擁

  徐二太太攥住巧姐的手,慌張地看著左右︰「胡說些什麼。」

  巧姐搖搖頭︰「我沒胡說,我們本來就不該這樣,我們明明都覺得祖母做的不對,為什麼還要留下,父親如今也不肯站在我們這邊,我和母親對他們來說早就不是這個家裡的人了。」

  徐二太太心中一酸,想想這些日子老夫人對巧姐的態度,就是因為這樣巧姐才想離開這個家吧,她心中有了些衝動。

  巧姐道︰「大伯他們一家人定然會收留我們的,就連普通人大姐都會幫忙,我們總歸是徐家人,只要說一說……大伯一家都很心善。」

  徐二太太眼淚奪眶而出︰「不行,你父親在這裡,我們走了,這個家不是就散了嗎?」只要想想正元從前對他們的好,她就捨不得。

  巧姐抱住了徐二太太︰「母親心裡的那個家,早就散了,如果沒有大伯他們這段時間的救助,我和母親說不得已經生病或者餓死了。」大伯母一直讓人送食物和藥餅來,她和母親總是會偷偷地吃一些,這些恩情,她會一直放在心裡,雖然現在只會給大伯一家找麻煩,但若是有機會,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報答。

  徐二太太緊緊地摟著女兒,茫然地向遠處看了過去,她該不該去投奔大伯,該不該去投奔瑯華。

  眼看著這個家就要被徐謹蓨左右,她就要看著不管嗎?自從徐謹蓨回來之後,家裡還多了幾個生人,這些人的看似很和善,可她就是覺得哪裡不對頭,出家人會這樣在意別人的家事嗎?

  更何況還有劉家,這些日子劉家也很奇怪,竟然三番兩次來找老夫人說話,老夫人將裡裡外外的人都查了一遍,除了從前的老家人都被盤問,她的身邊人就像是被看管起來,什麼事都不能做。

  一定是有什麼事瞞著他們。

  徐二太太低頭看著巧姐,如果再有什麼變故,她要保護好巧姐,不能再有生哥那樣的事發生。

  ……

  裴杞堂進了屋,立即就「醒過來」,裴太夫人看著鬆了口氣,裴夫人忙吩咐管事︰「尋常人不準來小院子,讓慶王爺好好休息。」

  裴杞堂上前給裴太夫人請安,裴太夫人立即起身︰「這怎麼使得,從前是不知道,現在一切都清楚了,我們該給慶王爺行禮才是。」

  裴杞堂將裴太夫人攙扶住︰「不管我是誰,這裡永遠都是我的家。」他身份不明的時候裴家這樣接納他,雖然他要認祖歸宗,對他來說這一切就是個說法而已。

  裴夫人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眼楮有些發紅,從前對裴思通的猜忌和怨懟都變成了內疚。

  裴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裴思通,心中又有了幾分的甜蜜,老爺是怕他們有危險才不肯說,自己守著一個秘密,一定會很辛苦,很多時候提起裴杞堂,老爺看她的時候眼楮裡都是不安,既要面對外面的危險,還要擔憂內宅因此不和,老爺才是這個家裡最厲害的人。

  裴太夫人道︰「恐怕一會兒就會有太醫過來,是不是提前安排一下。」

  裴思通點點頭︰「我們簡單布置一下,讓杞堂和瑯華兩個人回他們的院子裡,那裡的人手都信得過。」

  「去吧去吧,」裴太夫人道,「家裡的事就交給我們,你們放心不會出什麼差錯。」

  瑯華臉有些發紅,裴家這是在給他們獨處的機會。

  說完話,裴杞堂和瑯華出了門,走到翠竹夾道,裴杞堂伸出手來緊緊地握住了瑯華,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不慌不忙地走著,一直進了門。

  蕭媽媽讓人送了梳洗用的熱水和巾子,然後低頭退了出去。

  門剛剛合上,瑯華轉身想要去幫裴杞堂揭開甲冑,卻被裴杞堂彎腰抱起來,瑯華心中一顫,熱血湧上了臉頰,不禁羞怯。

  他的眼楮亮如星辰,目光深邃,緊緊地瞧著她,輕輕地將她放在了榻上,卻沒有離開,仍舊擁抱著她。

  這麼近,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瑯華也伸出手摟住了裴杞堂的手臂,他低下頭,下頜摩挲著她的頭頂,溫熱的帶著些許青草香的氣息將她整個人籠罩,他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相擁著靠在一起。

  「聽說你不讓我帶兵進京的時候,我想要將你抓過來打你屁股,」裴杞堂的手順著瑯華的肩膀下滑,一直到了她的腰臀間,「明明很危險,怎麼不是立即想到讓我來救你呢?」

  「那一瞬間,我在想你是不是不需要我,還是覺得我心中只有那皇位,可以沒有你。」

  他的臉向下垂了垂,那強而有力的手臂彷彿也頹敗地鬆了力氣︰「瑯華,我總在想,我在你心裡是個什麼樣的人,跟皇帝和寧王一樣嗎?」

  瑯華搖頭︰「怎麼會,你跟他們當然不同,我只是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我也有幾分把握能夠等到你回來,否則不會輕易冒險。」

  裴杞堂拉著瑯華的手,「我知道,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亂想,」他重新抬起手落在她的肩膀上,「下一次別這樣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想想從前,你的前世……那些過往。好不容易你才再一次回到我身邊……」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好像有什麼東西緊緊的壓住了他的口鼻,讓他喘息不得,進京之後,看到城中滿目蒼夷,那兩扇城門雖然沒有倒下,卻真的已經是殘破不堪,外面再稍稍用力,就會轟然倒下。

  衛所的帳篷裡幾乎都是傷兵,官兵都在掩埋屍體,死的人不計其數,街道兩旁的流民臉上滿是恐慌,他們手臂上都綁著瑯華用來記錄病情的彩色布條,可想而知,瑯華用了多少的氣力在上面。

  他將瑯華抱起來,心中一陣刺痛,她幾乎輕的沒有了重量,瘦瘦小小的身子,好像都能縮進衣服裡。

  怕他輸給寧王,才盡可能地為他爭取一切,同時瑯華也將自己推到了最危險的境地,真的出了事,是付出所有都無法挽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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