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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瀟湘冬兒】11處特工皇妃 (楚喬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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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enixpyj 於 2018-4-2 17:16 編輯




【作者概要】:瀟湘冬兒(1987年10月8日-),原名趙娜,“新穿越”小說代表作家,其作品《11處特工皇妃》等一經發表立即受到萬千讀者的狂熱追捧,被譽為“女性特工穿越小說”第一人,在網絡文學中掀起了一番特工穿越小說浪潮。

【小說類型】:  文學 > 言情小說

【內容簡介】:
          她,是國安局軍情11處最為驚才艷絕的王牌軍師,
          收集情報,策劃部署,進不友好國家佈置暗殺任務,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
          堪稱軍情局威威大廈的定海神針。
          他,是大夏皇朝最為才華橫溢卻又隱忍不發的淡漠藩王,
          暗中部署,多年籌謀,煌煌盛世之下,
          到處都隱藏著他的人馬暗樁,一朝躁動,百萬橫屍。
          堪稱帝國上位者的心腹大患。
          現代高端特種兵,遭遇奴隸制度的極度壓迫。
          驚才艷絕燕世子,突逢家破人亡的滔天災禍。
          他們是否該舉起刀劍,並肩殺出一條血路?
          同患難,共悲苦,忍辱求存,禍福與共,跌宕亂世,誰言沒有以沫相濡?
          「只要你還活著,哪怕生不如死,也要活著,別忘了,你還有很多心願。」

          本書已改編為電視劇「楚喬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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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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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0 18:44:00 |只看該作者
第001章 軍事法庭

  時間定格在2009年5月12日凌晨兩點,地點為上京市,國家心臟外的一處荒郊。

  七輛黑色轎車在荒郊上極速的行駛著,兩輛在前,兩輛在後,兩輛靠在兩側,護著中間的一輛黑色奔馳。軍用的大功效引擎發出流暢的聲響,車身完全由高性能鋁合金所造,擋風玻璃上隱隱可看到呈螺旋狀的防彈圖痕,沒有車牌照,沒有特殊軍用標識,不禁讓人懷疑,這樣的車隊是怎樣從那座森嚴的首都大門裡走出來的。

  一個小時之後,車隊駛進了城郊一處並不起眼的土黃色建築,四名身著迷彩服的士兵走上前來,示意車上的人停車接受檢查,前方的一輛車門打開,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下了車,遞過一張深紅色的牌子,士兵檢查了半晌,沉聲說道:「我需要向上級請示。」

  男人眉梢一挑,口氣急迫,微微帶著絲怒氣,壓低聲音說道:「這上面有華司令的簽字,你還需要向什麼人請示?」

  士兵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少校,上級剛剛下達命令,除了首長本人親至,其他人進入軍事禁地一律需要華司令和張參謀長兩人的共同署名,否則一律不予放行。」

  「你……」

  「李陽。」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的車內響起,黑色奔馳緩緩開上前來,司機搖下車窗,露出裡面一張略略有些疲倦的蒼老面孔,士兵看了一驚,猛地立正站好,敬了一個軍禮,說道:「首長好!」

  華司令淡淡點了點頭:「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士兵微微有些遲疑,說道:「報告首長,張參謀長命令說軍事禁區內不得行車,一律步行。」

  華司令眉頭輕輕皺起,拍了拍自己的腿,說道:「我也需要步行?」

  士兵面色越發難看了起來,眼神透過車窗在華司令的那條傷腿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木頭一般的沉聲說道:「對不起首長,上級指示,任何人都不得行車,一律步行!」

  李陽面色一變,頓時大怒,華司令輕輕擺了擺手,轉過頭來對著李陽沉聲說道:「李陽,你自己進去吧,帶著我的檔,一定要將005完好無損的帶出來,軍情局再也不能承受像003那樣的損失了,她們都是國家的財富。」

  李陽頓時動容,面對著面色疲憊白髮蒼蒼的老者,崇敬的行了一個軍禮,堅定的說道:「首長放心,堅決完成任務!」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巨大的爆破聲轟然傳來,刺眼的火光上一朵漆黑的蘑菇雲在黑夜裡頓時升騰,李陽雙眼圓瞪,額頭青筋甭現,一言不發的轉身就向軍事禁區奔去!

  這個夜裡,首都的人民還在安靜的沉睡著,但是在城外的第四軍事監獄裡,卻發生了一件足以震撼世界的巨大爆破。黑暗中,各國的視線全都暗暗的凝聚在一處,等待著幾個小時後的天明。

  四個小時之前。

  國家第四軍事監獄的審判大廳裡,端坐著七名穿著軍裝的高級軍官,肩章 上將星閃耀,表示這些人都是上將級別。審判席上,是五名軍事法官,這五人分別來自各大軍區,並不隸屬一個軍事系統。下面是二十多名手持柯爾特MOD733型5.56毫米突擊步槍的國家一級特種兵,神情戒備,如臨大敵。

  整個審判廳內氣氛肅穆森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被告席上,身穿軍裝的審判長清了下嗓子,沉聲說道:「姓名。」

  「楚喬。」

  一個清淡冷靜的聲音低沉的響應,音色雖然有些沙啞,但是一聽就可以判斷出此人的性別。

  果然,只見一名下身身穿淺綠色軍褲,上身白色襯衫,袖口輓起,露出半截白皙小臂的清秀女子坐在被告席上,面色冷靜,眼神純粹,看不出半點緊張的情緒。

  審判長繼續枯燥的流程:「性別。」

  「女。」

  「出生年月日。」

  「1982年10月8日。」

  「籍貫。」

  「吉林省安圖縣。」

  「從軍履歷。」

  「1999年考入中央軍事學校,2001年被抽調入中央軍事指揮所第五情報處學習,2001年下半年進入飛鷹組第七部隊接受訓練,2003年8月27日正式加入第五情報處,被編入第二小組,從事情報分析和調配工作。2003年12月被調入新疆情報科,和軍情9處配合執行掃突計劃。2004年6月出境潛伏,07年回國進入11處指揮所,擔任副指揮官,直到現在。」

  「在你任職期間,執行過什麼行動?」

  「從07年到09年四月,11處共執行大小事務97件,經我手共有29件,其中五星級十一件,四星級九件,三星級五件,兩星級四件,一星級無。」

  「請據實上報你執行過的兩星級任務。」

  「2007年8月軍情7處提供情報,軍情9處出面行動,由我和9處李上校共同策劃了『海鹽計劃』,成功獲得了三百噸鈾礦石。2007年11月,11處和境外6處合作執行了誘捕方略,擒拿了號稱米卡半鼠的叛國將領,炸燬了F國的核反應堆。2008年4月,計劃策反了E國的異能者,奪回中央銀行的漏洞密碼。2008年6月,在X國的幫助下,由11處策劃,異能者協助,9處特工003為主的西莫行動成型,成功取得HK47的製作圖紙。」

  審判長推了推眼鏡,一邊對照著文件,一邊沉聲說道:「請詳細說一下,你和軍情9處的特工003之間的關係。」

  女子聞言微微揚眉,長久不改的面色略略有些冰冷,她的眼神在七名陪審的軍官身上一一掃過,最後沉聲說道:「2001年在第七部隊受訓期間,我與特工003、11處參謀官黃敏銳少校共同住在一個寢室裡,04年3月,003到新疆情報科執行東突恐怖分子剿滅計劃,我們合作了兩個月。08年,與003合作執行了西莫行動。」

  審判長沉聲說道:「你們的關係如何?是戰友,同事,還是點頭的泛泛之交?」

  女子面色沉靜,微微揚眉,許久,才沉聲說道:「我們是朋友。」

  陪審團頓時響起一陣輕微的嘩然,女子的眉眼朝著其中兩人看去,眼神銳利的瞥見他們嘴角處還沒來得及散去的笑容。

  「也就是說,你和003交往密切,是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對嗎?」

  一名身穿墨綠軍裝大約四十多歲的女法官沉聲問道。

  女子轉過頭來,眼神在女法官貌似和氣的臉上轉了一圈,最後沉聲說道:「法官,我和003都是受過國家專門訓練的高素質軍人,我們很明白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可以說,所以,對於你審問詞中無話不談這四個字,我覺得是對我們專業素質的漠視和對已壯烈為國家利益犧牲的烈士的最大的不敬。」

  女法官面色一白,抿緊了嘴唇,不再發言,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審判長繼續說道:「楚喬,現在,請你對M1N1號行動,進行簡單的陳述和辯護。」

  話到此處,總算是問道了重點和關鍵,兩名五十多歲的陪審長官聞言略略探前身子,神情十分專注。楚喬低下頭,許久才仰起脖子,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我要求見我的上級,或者是接受最高人民法院下屬軍事法庭審判,在這之前,我不會對M1N1行動做任何陳述。」

  審判長聞言眉頭一皺,聲音裡明顯帶有一絲怒意,緩緩說道:「你這是在質疑由五方軍區共同派遣的,並且由最高法律專家組建而成軍事法庭的權威嗎?」

  「我不是。」楚喬仰著頭,重複道:「我只是要求見我的上級,在沒有華司令親筆簽署的解密檔之前,請恕我不能透露M1N1行動的資料和內容。」

  審判長眉頭緊鎖,繼續說道:「那麼,請你對下令爆破總務大樓,致使二十多名各國人質遇難事件,做出你自己的辯護和闡述。」

  「他們並不是人質。」

  楚喬抬起頭來,沉聲說道:「我所下的命令都絕對符合軍部的各項條令,沒有枉殺一個人,只要見到我的上級和華司令的簽署檔,我自會向軍事法庭做出最完整的口供。在這之前,我將不會接受任何審判。」

  審判到此進入僵局,將楚喬帶下去之後,所有的法官和將領魚貫退出大廳,嚴密的監控裝置拍下他們的全部影像,但是,在剛剛坐著軍部高級將領的一角長凳下,一個閃爍著紅光的細小裝置,在靜靜的跳躍著。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楚喬坐在鐵床上,低著頭,靜坐不語。她所在的監舍四面都是特質的鋼化玻璃,外面可以完全看到裡面的情況,裡面的人卻絲毫看不到外面的半點動靜,毫無任何隱私可言。而這裡的玻璃的僵硬程度,即便是你拿著德國M7KB號大口徑衝鋒槍持續不斷的射擊一年,也只能開一個小小的彈口,想要打破玻璃逃生,可能需要原子彈的幫忙。

  即便看不到聽不到,但是作為國家最為機密情報處的高級指揮官,她清楚的知道外面的全部佈置。手摸著脈搏,默默的計算著時間,她知道,吃飯的時間,就要到了。

  果然,喀嚓一聲脆響,玻璃下方被開了一個角門,一隻手端著一個托盤,緩緩的放了進來。

  楚喬坐在床上,動也沒動,可是就在這時,一個細小的石子突然飛出去,精準且無聲的打在手腕的表扣上,只聽呼啦一聲響,手錶就掉在了監舍之中。

  門外的士兵一驚,伸出手臂在裡面摸了兩下,竟沒有夠到。楚喬聽到聲響,貌似無意的轉過頭去,疑惑的皺起眉頭,她知道,除了這個,外面還站著一個人,正在嚴密的監視著她。

  按照常理,送飯期間犯人是不可以接近牢門的,但是此時此刻,楚喬卻伸出手來對著自己比劃了一下。門外的士兵看的清清楚楚,又伸了兩下手,仍舊沒有夠到,就伸出拳頭在地上捶了兩下,表示同意。

  楚喬跳下鐵床,撿起地上的手錶,交到士兵的手中,對著看不到外面的鋼化玻璃輕輕一笑,就端起飯菜,回到床上。

  外面,很快就安靜下來。

  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沒有一絲異樣。

  楚喬吃完飯之後,走到簡易的衛生間旁邊,拉開了門。

  政府還算人道,衛生間設置還算私密,除了肩膀以上,下面全部用不透明的塑料製成。楚喬坐在坐便上,頭微微低下來,她知道,外面有人在看著她,而她上廁所的時間,絕不能超過二十分鐘。

  在別人無法看到的衛生間裡,輕輕的伸出白皙的手掌,在剛剛觸碰過那名士兵手指的指尖處,有一個透明的薄膜,上面,有對方不慎被她提取的指紋。楚喬知道,時間不多,她該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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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雨欲來山

  午夜一點二十分,楚喬關上了衛生間的門,她走到洗臉池旁,洗了洗手。

  監舍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聲音,這個時候,是人一天之中最為疲勞困頓的時候,即便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特種兵,警覺性和體力都會較平時略略下降。楚喬面色沉靜,洗好手之後,拿起架子上的毛巾,仔細的擦乾,抽水馬桶的聲音嘩嘩的響著,楚喬的手指搭在脈搏上,默算著時間。

  十、九、八、……五、四……

  時間到,楚喬冷靜的轉過身來,向著床邊走去。

  轟的一聲悶響突然響起,巨大的水花猛地爆裂開來,細微的火光從下水管的管道里衝擊而出,楚喬的身體不遠不近,被水花生生擊中,整個人彈身而起,軟軟的趴在了地上。

  門外的獄警頓時一驚,只見監舍內水管爆裂,犯人被爆炸擊中,生死不知。頓時慌了手腳,兩名獄警迅速的按下開關密碼,一手持衝鋒槍一手持對講器就衝了進去。然而,短暫的管道爆破破壞了信息的傳送,五秒鐘之內,總台的方向,只能聽到沙沙的不明信號。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就在兩名獄警跑到衛生間查看爆破原因的時候,原本昏厥過去的女子頓時睜開雪亮的雙眸,身軀轉眼間好似狸貓一般,猛地竄出監舍的大門。兩名獄警大驚,然而,還沒等他們喊出聲來,監舍的大門轟的一聲就被關的嚴嚴實實。

  楚喬看也沒看裡面暴怒的兩人,疾步走近監控室。將一個小時前的錄像迅速提取傳送到小型DV之中,做簡短的剪切和刪除,拖著椅子就爬上了位於監舍外的針孔攝像頭之前,將DV中畫面倒轉,正對著攝像頭開啟了播放影像,然後回到監控室切斷了對講機的信號傳播。

  時間剛剛好,五秒鐘剛過,硫化簡易爆破器開始了爆破之後的自我修復,水管的漏水處被迅速的粘合。全封閉的監舍裡,兩名獄警的怒吼聲蚊蠅一般,根本穿不透這座密封的牢籠。監控器恢復正常,總台的畫面裡呈現出一小時前的圖像,女人犯正在床上靜靜的坐著,兩名獄警在外面來回的巡邏。一切,都是這樣的平和和安靜。

  楚喬眼神銳利,四下查看一番,安全。

  回到監控室,打開獄警的儲備箱,換下身上濕漉漉的衣服,穿上了第四監獄獄警的服裝,戴好帽子之後,拿起武器庫裡的HK手槍,裝上消音器,別在了腰間,轉身就走了出去。

  兩名獄警敢於打開監舍大門,並不是毫無顧忌的莽撞。

  第四監獄比鄰首都,地理位置偏僻隱秘,所關押的,都是將要被國家高級軍事法庭開庭審理的重犯,重要程度不言自明。每一座監舍的防禦和嚴密都已經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監舍獨立,武器配備高端,監控力度強大,人員調配完善。每座監舍都有三名國家特種軍人看守,分裡外兩座大門,像楚喬之前的監舍,只要有開啟密碼,就可以打開,可是外面的監獄大門,卻需要最近一次鎖門人的指紋才可以開啟。

  三人的監守,是輪換制,如今監舍內已經有兩個人,楚喬拿住事先準備好的指紋薄膜,對著掃瞄儀對接了上去,很快,就傳來了喀嚓一聲脆響,楚喬穿著一身標準的軍裝,在兩名國家軍人的怒視下,堂而皇之的走出了監獄的大門。

  出門之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她此時處於地下監獄第四層,要想完成目標,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要走。監控錄像只有一個小時,她必須抓緊時間。

  四層所關押的,全都是等待軍事法庭裁決的國家高級軍官和秘密特工,三層則是重大要犯,一層是第四監獄官員辦公的所在,而二層,則是第四監獄接待外來賓客的會客之所。楚喬此行的目的,就是那裡。

  走了大約兩分鐘,離開了監舍群,外圍的走廊盡頭,是四十名手持衝鋒重機槍,全副武裝的高級戰士。第四監獄裡,沒有空調管道,沒有空無的下水管道,除了這一條走廊,只能挖開混凝土打洞逃竄,想要安然無恙的逃出生天,概率幾乎為零。

  守衛的士兵們看到楚喬這個生面孔,頓時緊張了起來,為首的一名戰士舉起黑洞洞的槍口,喝道:「站住!什麼人?口令!」

  楚喬目不斜視的走過去,背脊挺的筆直,手裡抱著一沓厚厚的文件,一邊走一邊沉聲說道:「我是軍法處的劉思維上校,奉12658號文件命令進駐第四監舍查探一宗軍火走私案,請立即給我接線譚宗明中校,我有重要文件要向他傳達。」

  士兵一愣,隨即疑惑的皺起眉頭,說道:「報告長官,譚宗明中校今夜不當職,他的線路屬於私人保密線路,請您出示一下您的證件。」

  「軍法處在第四監獄從不需要出示證件,我是應第四監獄李獄長的邀請前來協助辦案,三天前由呂方浩上校親自送進監舍審理館的,你難道不知道?」楚喬皺起眉頭,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著守衛的士兵,沉聲說道:「你是哪個軍隊的,有沒有熟讀軍事守則,把你的編號、部隊編碼告訴我。」

  士兵聞言一驚,軍中級別鮮明,此人談吐不凡,開口間和譚中校李獄長都這般熟絡,頓時生出一絲敬畏感。沉聲答道:「報告長官,我的編號是0475,隸屬於南方第八軍309軍團571旅特遣組,不在正規軍的編製之下,我們是兩天前剛剛調駐過來的,所以不知道您是由呂方浩上校親自送進監舍的。」

  楚喬聞言眉頭輕輕舒展,點了點頭,說道:「你是南方第八軍的?你們劉副軍長還好嗎?你們是由他帶進來的吧,這次進京公幹,應該會多住些時日吧?」

  小兵聽了頓時肅然起敬,暗道軍法處果然不同反響,回答道:「報告長官,劉軍長一切安好,我們小組是調遣來第四監獄的,不會隨軍長回南方。」

  「哦,」楚喬點頭道:「我也是第八軍出身,曾經在第八軍情報檢察旅任職,說起來我們還是戰友。見到你們軍長,代我問一聲好。好了,我還有要事在身,你去傳送站將這份文件傳真出去,一式兩份,通知張參謀長和華司令的秘書室,就說明早六點,軍法處劉思維上校有事來訪。」

  說罷,轉身就向著前方走去。

  士兵愣在原地,捧著一大堆上面標註絕密的檔檔案手都有些發軟。

  張參謀長……華司令……

  走出第四層監舍的時候,楚喬背脊上的衣服都已經濕透,她靠在墻壁上,緩慢的喘著氣,然後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十分鐘已經過去,時間,所剩無幾,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站直身體,繼續前進。

  指紋譯碼器,紅外線掃瞄儀,視網膜對接主頻,經過層層搜索和監控,她終於來到了第二層外賓室。看著掛著軍法處牌子的房間,楚喬的嘴角輕輕的牽起。

  很好,冤有頭債有主,她終於找到正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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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0 18:44:39 |只看該作者
第003章 為國捐軀

  輕鬆的破解了密碼鎖和讀碼器,楚喬輕輕的轉動門把手,側身就走了進去。雖然已是深夜,但是走廊裡燈火通明,仍舊有很多人在來回走動,楚喬面色自如,昂首走在外賓部的走廊裡,對著過往的每一個第四監獄辦公人員點頭打著招呼。工作人員雖然不認識她,但是見她神色平靜,身著軍裝,還真把她當成了第四監獄的內部人員,絲毫沒有任何懷疑。

  五分鐘之後,離開了辦公主廊,軍法處的員工休息室就映入眼簾,聞著空氣裡飄散著的清酒味道,楚喬知道她沒走錯地方。

  一旁的臥室突然有了動靜,楚喬反應迅速,機敏的竄身緊貼在客房的門邊,修長的手掌迅速的摸上腰間的HK。

  一名一身黑色西裝的矮個男人探出頭來,他很是機警,似乎也察覺到走廊裡的動靜,但是他的反應卻是愚蠢的探出身來,向楚喬的方向看了過來。迎接他的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在消音器的處理下,子彈迅速的衝出槍口,在他的心口上炸開一個大大的血洞,男人的瞳孔頓時睜大,楚喬手疾眼快的扶住他的身體並捂上他的嘴,直到他的脈搏停止跳動,才扶著他走了進去。

  人多膽量大,在這間不足百平的兩進房間裡,竟然住了十六個人,除了之前死去了的那一個,其餘的全都陷入了沉睡之中。有內部人線人的照顧,有偽造的合法身份,有高級的裝備精良的武器,還有這麼多的同伴,這些人可能做夢也想不到有人會夠膽闖入他們的臥房,可是就是此刻,死神已經大搖大擺的站在了他們的面前,並且沒有任何偷偷摸摸的覺悟。

  對待敵人,楚喬向來缺乏同情心,她這些年雖然一直從事幕後策劃的工作,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沒有開槍的勇氣。穩穩的端起大口徑的HK手槍,楚喬眼睛微眯,現出一絲冷血的色彩,槍口瞄準了床上的一名中年男子,噗的一聲悶響,熟睡中的男子身軀陡然一震,額頭血洞洞開,白紅迸濺。

  女子並沒做過多的停留,她迅速的向前走去,噗噗聲不絕於耳,十秒鐘之後,外面的房間裡已經再無活人。

  開打裡面的房門,只見五名男子躺在裡間的床上,睡得很沉。沒有絲毫猶豫,殺人在很多時候,比吃飯洗澡都要簡單的多,五聲槍響頓時響起,聲音沉悶,帶著鮮血潺潺湧出的細碎聲響,空氣裡霎時間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從最裡面一名男子的皮包裡找出一個小型的DV,楚喬站在橫七豎八的屍體之間,打開開關,細細的觀看了起來。

  確認沒錯之後,女子將DV裝在寬大的衣兜裡,然後將從死者皮包裡找出的超強C4爆破專家安裝在房間裡,開啟了啟動裝置,黑匣子上的紅色光標開始迅速的閃爍了起來。

  楚喬最後看了一眼室內的死者,確認一番之後,開門就走了出去。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寒芒突然緊貼著她的脖頸擦了過來!

  楚喬身形陡然矮了下去,迅速的翻身倒地,向後滾去,堪堪躲過了子彈的進攻,寒芒鬥閃,射擊毫不停歇,楚喬一腳踢在門板上,內間的房門的一聲關的嚴嚴實實,楚喬半跪在地上,聽著對面低沉的呼吸聲,她知道,她已經暴露了。

  楚喬的肌肉繃得很緊,呼吸緩慢,雙眼緊緊的盯著對面的門板。她不是003,不是行動9處的超強特工,她在軍校學習的是爆破,是策劃,是怎樣利用有利的環境、高明的情報、和有限的人員進行最大規模最大利益最大收益的擊殺,此時此刻,面對著那些距她不足三米的危險,她清楚的明白,硬碰是不理智的。

  眼神,緩緩的瞄上了那名在睡夢中死亡的可憐男子。

  的一聲,大門被一腳踢開,女子站在門前,神情倨傲的看著隱藏在外間客房裡的兩個男人。

  兩人顯然沒有料到她會自己走出來,神情頓時一愣。

  劈啪兩聲響,楚喬神態蔑視的將手中的匕首、HK通通扔在地上,後足微側,雙手前推,做了一個太極的起手式,然後對著對面的兩個男人冷冷的哼了一聲,輕輕的招了招手,意思很是明顯:「一起上!」

  兩名手握能接連打出160發子彈的大功效衝鋒槍的男人頓時暴怒,刷刷扔掉槍支,擺了個日本拳術的姿勢,目光凶狠,身形猛然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頓時衝上前來。

  狹小的房間裡彷彿頓時颳起了一絲腥臭的寒風,窗簾晃動,燈光陰暗,巨大的殺氣平地而起,隨著兩名男子的身形迅速的向著楚喬迫進。只看兩人那一身糾結的肌肉和出手的狠辣,就可以預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的結局。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面色深沉的女子突然輕輕一笑,她的嘴角冷冷的牽起,化作一絲得意卻又寒冷的笑容,彷彿是變戲法一般,一把日本造的M609小口徑炫發彈手槍突然出現在她的手上。M609,近距離殺人利器中的王者,不是洞穿,永遠的直接爆頭!

  只聽砰砰兩聲悶響頓時響起,0.05秒的秒殺讓這兩人連一聲慘叫都無法發出,近距離的射擊直接爆掉了他們的腦袋,腦漿迸濺,噴了楚喬滿身。

  厭惡的一腳踢開擋路的男人,楚喬迅速的打開衛生間的門,雖然照預期多出兩個人,但是行動進行的仍舊非常順利,比原本估計節省了二十分鐘,完全足以她做一個簡單的清洗。

  十五分鐘之後,一身軍法處黑色西裝的女子走出了軍法處的休息客房,她走在二層外賓部的走廊裡,對著過往的第四監獄員工們和善的微笑,三分鐘之後,她從容的打開了二層的大門,走了出去。

  夜風清涼,柔和的吹在臉上,楚喬走在第四監獄的地上一層大廳裡,周圍人來人往忙忙碌碌的都是國家的精銳軍人們,抬起手腕,照爆炸時間還有十秒鐘。

  楚喬神色不變的繼續走,一邊走一邊從一旁的報欄處拿了一份昨天的報紙。

  10、9、8……

  「5月11日,我國內地又有一例感染了M1N1甲型病毒的患者在上京確診,目前,這已經是我國確診感染了此類病毒的第四十七人,港口和部分航班已經宣佈暫停,旅遊業遭受嚴重衝擊,股票下跌慘重,京滬大盤一片愁雲慘淡……」

  7、6、5……

  「鑫華社報導:「目前統計,摩西歌已確診感染M1N1甲型病毒的人數為六百八十九人,疑似感染病毒人數為一千二百七十二人,死亡人數六十八人,目前死亡人數仍在不受控制的攀升之中。硒班牙確診感染人數三百五十二人,疑似人數五百六十一人,死亡人數九十七人。埃及……」

  4、3……

  「M國醜聯社報導:「經M國專家研究,懷疑此次M1N1甲型病毒是由Z國傳播而出,因為Z國的大地震破壞了大氣的均衡,引發病毒的滋生,Z國政府對於此次天災無法做到迅速有效的處理,致使傳染病的迅速散播。M國政府有意向短期內拒絕和Z國的貿易往來,驅逐M國內的Z國人,禁止Z國人入境,參謀議院目前正在緊張的商討之中,相信很快就能有一個妥善的處理方法。」

  2、1、0!

  突然,整個大地頓時猛烈的震動了起來,巨大的爆破聲衝擊耳鼓,紅色的警報器尖銳長鳴,濃煙滾滾,火光崩現,整座第四監獄在這場爆炸中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濃煙迷眼,所有第四監獄的工作人員訓練有素的拿起了武器,井井有條的向著爆炸發生處奔去。楚喬滿身塵土,神色驚慌的一把拉住一名身著軍裝的男子的手臂,大聲叫道:「同志!出了什麼事?」

  男人看了眼楚喬身上狼藉一片的軍法處西裝,知道她不是第四監獄的人,一把扶起她,說道:「你是軍法處的?你先跟我來,我帶你出去。」

  忙著護送其他部門同事的國家軍人根本不知道,此時自己手上扶著的,正是這場爆炸的始作俑者,不僅如此,還有十幾名「軍法處」的同志喪生在她的手上。

  跟著混亂的人群奔出一層大廳,正要繼續向前跑,兩人突然和一個慌忙奔進大廳的男子撞了個滿懷!

  「啊!對不起,啊,是李上校!」男子扶住了對方,連忙抱歉說道。

  「裡面出了什麼事?」李陽緊鎖眉頭,目光向側一瞟,正好看到楚喬瞪大的雙眼,手指著楚喬,登時張大了嘴:「楚……」

  「你是來找我的吧,裡面發生了大爆炸,我們有話出去再說吧。」

  楚喬連忙打斷李陽的話,軍人一聽說道:「那我就不送兩位了,裡面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我要趕快回去看看。」

  李陽點了點頭,見那名軍人走遠,一把拉住楚喬,沉聲說道:「怎麼回事?軍事法庭為什麼要審判你?你怎麼逃出來的?」

  「M1N1病毒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禍。M、R、鷹、F、等十幾個西方國家高層都有牽涉,就連我國內部也有人利慾熏心的涉足其中。上次擒拿X部隊,被X部隊抓走的那些人質根本就不是人質,而是隱藏在各國軍事研究所的病毒專家,他們想要在全世界散播這種病毒,打擊敵對國家的經濟,並且在最後關頭由一家上市公司拿出防治M1N1型病毒的抗生素,謀取暴利。我的人拿到了他們犯罪證據,在這。」

  楚喬一邊說一邊拿出那隻DV交到李陽的手裡,繼續說道:「上次小詩去東京擊殺X部隊的高級領導,最後要帶回來的東西,就是我們內部的線人用生命換取的證據,可惜小詩死在東京街頭,這件事不了了之。此次M1N1甲型病毒的幕後主使之一,就是這個表面上倒賣人體器官,私底下秘密研製致命流行病毒的X部隊。他們派人潛入我國,在高層叛國領導人的掩護下,偽裝軍法處同事,進入第四監獄偷走了我的證據,現在已經都被我除掉了。」

  李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說道:「你是說,殺死小詩的人,就是?」

  「對!」楚喬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下令放棄003的人,就是隱藏在國家高層的敵國特務。也是他下令將我關在第四監獄,奪走各國的犯罪證據,企圖掩蓋他們的滔天罪行。」

  李陽仍舊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之中,雙眉緊鎖,眼神漆黑憤怒,沉聲說道:「M國的炮彈專家今天還要到上京來參觀學習,京華部隊的錢參謀和我還做了那麼多的迎接工作,沒想到他們…」

  「你說什麼?」楚喬突然揚聲說道。

  李陽一愣,反問道:「什麼?」

  「你說M國的炮彈專家要來上京?」

  李陽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昨晚就到了。」

  楚喬面色大變,匆忙在他身上翻找道:「帶沒帶軍火啟動定位儀?」

  「你找那個幹嗎?」

  楚喬頓時大怒,厲聲道:「你帶沒帶?」

  「我怎麼會把這種東西帶在身上?」見楚喬面色焦急,李陽連忙說道:「你跟我來,我知道哪裡有。」

  兩人上了一輛電瓶車,迅速在人來人往的大院裡發動起來,兩分鐘之後,當楚喬看到定位儀上那不斷閃現的小紅點的時候,她只感覺整個頭腦一片空白。

  「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安裝在二層外賓部嗎?怎麼會在四層的審判廳?」

  楚喬站起身來,迅速的在倉庫內尋找趁手的武器裝備,一邊急速的往外走一邊沉聲說道:「M國根本就不信任R國的X部隊,他們害怕R國不能得手,將事情暴露出去,所以在審判廳內安裝了導航定位儀,只要時間一到,炮彈就會發射,到時候整個第四監獄都會被夷為平地,包括證據,也包括我。」

  「那現在怎麼辦?我馬上去通知排彈專家,通知特種部隊派兵增援,控制住M國的來使。」

  「來不及了,」楚喬面色深沉,沉聲說道:「馬上給我準備一架直升飛機,驅散人群,你現在最主要要做的事,就是將這個證據交到華司令的手上,小詩的命,11處14名異能者特工的命,全世界喪生和將要喪生在M1N1型病毒上的人命,都在你的手上,一定不能出半點差錯。」

  李陽神情一愣,遠處煙塵滾滾,人群躁動,他看著女子堅定的眼神和消瘦的臉孔,突然覺得心內一陣酸楚和震撼,許久,才堅定的沉聲說道:「我一定做到,楚喬,你要保重。」

  「你也一樣。」

  說完,女子頭也不回的衝出倉庫,向著她之前千辛萬苦逃出的四層監舍迅速的奔去。

  十分鐘之後,一架直升飛機從第四監獄的廣場上起飛,以極快的速度迅速離開第四監獄的上空,向著荒無人煙的城郊飛掠而去。

  坐在前往司令府的轎車上,李陽捧著軍火啟動定位儀,看著那個小紅點從四層的審判廳一點一點的移動,來到廣場,然後迅速的飛上上京郊外的上空,突然,巨大猛烈的爆炸聲頓時從上空傳來,定位儀上的紅點瞬間消失,化作一個黑色的骷髏圖案。

  坐在車上的李陽沒有回頭,只是一行從不示人的眼淚,在黑暗中緩緩的流了下來。

  上京的夜,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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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0 18:45:03 |只看該作者
第004章 皇家圍獵

  大夏的發祥地在衡水上游的紅川東岸,自先祖開始,就過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式生活,民風尚武,彪悍強兵。夏地苦寒,生活環境限制了夏人的發展,又屢屢有犬戎叩關饒邊,千百年來,夏人在紅川以東這片艱苦的土地上艱難的生存著,直到培羅真煌的現世,建立了大夏政權,才使這個與天爭命的民族得到了喘息和發展。

  大夏的歷史,幾乎每一個字都以血淚鑄成。遊牧民族的天性使得他們和土地的關係淡泊,這在一定程度上也使他們在種族問題上相較於南方卞唐、東方懷宋更具有兼容並蓄有容乃大的廣博姿態。幾百年來,夏人不斷的向西移民,和異族雜居鬥爭,國土日益廣袤,如今,隱隱已經超過了擁有三千多年曆史的卞唐和商貿最為富饒的懷宋,成為大陸第一軍事強國。

  水漲船高,巍然矗立在紅川平原上的真煌城,赫然已經成為了整座大陸的經濟政治中心,高樓比鄰,商旅往來,繁華錦繡,各國權貴、富豪商人,穿梭在九崴主街上,林茨比肩,極為熱鬧。

  清晨的第一聲長鐘奏響,聲音悠遠,浩蕩傳播,城門在鐘聲中緩緩開啟,陽光普照,真煌城新的一天,再一次在帝國的鐵血秩序下,緩緩開始了。

  「駕!」

  一聲清厲的聲音突然響起,黑色的駿馬揚起雪白的馬蹄,踏在真煌城外的雪地上,雪花飛濺,蹄聲鏗鏘,將十多名隨從遠遠的甩在後面。

  「燕世子,你來的晚了!」

  諸葛懷長笑一聲,驅馬上前,對著來人笑著說道。他聲音暖容,面若春風,一雙眼睛半眯著,閃爍著精明的光,一身紫金銀線錦鯉華服,後披蒼梧山銀玉雪貂大裘,越發顯得雍容華貴,風流倜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看起來卻有超絕的風華和出乎年齡的睿智。

  站在他身邊,還有四名少年,年紀小的只有十一二歲,大的也不過十三四,人人身著錦緞華服,背後隨從圍繞,面目英挺,器宇不凡。聽到他的聲音,齊齊轉過頭來,向著來人處看去。

  燕洵勒住馬韁,吁了一聲。遜烈垣雪蹄寶馬驀然人立而起,響亮長嘶,然後穩穩的停在雪原上。燕洵一身深紫華服,後披雪白長裘,沉聲說道:「接到諸葛兄消息的時候八公主正在府上,想要脫身,實在有些困難,諸位久等了。」

  「原來是佳人有約,看來是我們擾了燕世子的雅興才是。」一名松綠錦袍小公子走上前來,聲音還帶著軟軟的童音,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一雙眼睛彎彎的,好似狐狸一般,笑眯眯的說道。

  燕洵面色淡然,說道:「景小王爺說笑了,前日國宴上,若不是景小王爺害的我打碎了公主的琉璃盞,今日也不會有這般飛來的艷福,說起來,一切還要拜小王爺所賜。」

  小公子低低一笑,也不著惱,轉過頭去,對著一旁的另一名蒼青色袍子的少年說道:「看到了吧沐允,我就說燕世子不會善罷罷休,鐵定要為這事和我理論的。」

  沐允微微揚眉:「這皇城根底下吃過你苦頭的人還少嗎?燕世子是好脾氣,換了我,前日晚上就殺到你府上去了。」

  「到底還比不比了?要是想聊天還不如回去。」

  一名一身黑色錦袍的少年走上前來,腰間掛著一隻明黃色的大弓,一看就是御用之物。燕洵似乎此時才注意到他一般,跳下馬來,恭敬的行禮道:「原來七殿下也在,請恕燕洵剛剛眼拙了。」

  趙徹斜著眼睛瞥了燕洵一眼,嘴角淡淡一牽,算是打過招呼,徑直對諸葛懷說道:「我和八弟晚飯時還要去尚書房,沒那麼多閒工夫。」

  諸葛懷笑道:「既然燕世子來了,咱們就開始吧。」

  景小王爺笑著拍手:「諸葛又找了什麼新鮮玩意,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趙玨說道:「我看那邊運來了一堆獸籠子,諸葛你不是找我們來打獵吧,那可沒什麼意思。」

  諸葛懷搖頭神秘的說道:「今天這個我可費了不少心思,你們瞧著。」說罷,伸出手來輕輕的拍了兩聲,聲音清脆,在蒼白的雪地上遠遠的迴盪了起來。

  遠處用柵欄圍起來的空盪圍場被打開,諸葛懷的隨從們推著六個大馬車走進圍場,在空地上一字排開六個巨大的籠子,上面用黑布矇住,一絲不露,看不出裡面有什麼東西。

  景小王爺感興趣的說道:「裡面裝了什麼?諸葛你就別再賣關子了。」

  諸葛懷一笑,對著遠處的隨從一揮手,只聽唰的一聲,所有的黑布被齊齊拽下,景小王爺呀了一聲,微微一愣,隨即就開心的笑了起來。

  只見那巨大的籠子裡裝著的,竟是一群年紀幼小,不過七八歲大的女童,每個籠子裡有二十人,人人只穿了一件粗布褂子,胸前的衣襟上好似囚犯一樣寫著大大的字,每一個籠子裡的字都各不相同,有沐、有景、有燕、有諸葛,趙徹和趙玨則以「徹」和「玨」字區分。那群孩子被關在黑籠子裡已久,突然見光,都頓時矇住了眼睛,驚慌失措的擠在一起,眼神驚恐,像一群膽小的兔子。

  諸葛懷笑道:「前陣子府裡來了一隊西域的胡人商隊,這個遊戲是他們教我的。待會我會叫人把籠子撤掉,並放出獸籠裡的狼,那些畜生已經被餓了三天,都紅了眼睛。我們可以射畜生,也可以射別人籠子裡的奴隸,一炷香之後,看看誰剩下的奴隸最多,就算誰贏。」

  景小王爺哈哈一笑,當先拍手道:「果然有點意思,好玩。」

  諸葛懷說道:「那就開始了,每人三十隻箭。」說罷,轉過頭去對著一名下屬說道:「朱順,開籠。」

  下人們得到命令,將籠子撤去,就退出了圍場。孩子們瑟瑟發抖的站在原地,好似仍舊有籠子將她們困住一樣,動都不敢動一下。

  突然,只聽嗷的一聲咆哮,兩側的圍欄閘門被打開,二十多隻兇猛的惡狼登時衝進圍場,張大血盆大口,咆哮著就向孩子們衝去!

  巨大的驚呼聲登時響起,七八歲的孩童們齊齊尖叫,倉皇聚攏在一起,向著有人站立的方向奔跑而去。與此同時,圍欄外的利箭猛烈的向著圍欄裡衝擊而去。只是,去向卻不是那些兇猛的惡狼,而是那些奔向自己的孩子。

  濃烈的血腥氣衝天而起,淒厲的慘叫聲和哀嚎聲抨擊天宇,利箭射穿了孩子們單薄的肩胛骨和胸腹,鮮血潺潺而出,在她們瘦小的身體上綻開一朵朵璀璨的紅花。狼群被血腥味刺激,更加兇猛彪悍,一隻通體藏青的野狼迅速跳起,一口咬斷了一個孩子的脖子,那孩子還沒發出一聲慘叫,就被另一隻惡狼撕去了一條大腿,腦袋也被咬去了一半,白花花的腦漿和鮮血混合在一處,噴濺而出,灑在雪白的土地上。

  天地間一片混沌,劇烈的慘叫聲不絕於耳,肩膀上的疼痛無以復加,眼皮沉重好似千鈞巨石,荊月兒小小的身體被利箭洞穿,狠狠的釘在地上,她的呼吸漸漸薄弱,好似已經死了,可是她的眉頭卻緊緊的皺在一起,越皺越緊。一隻凶狠的野狼緩緩的靠近,睜著閃爍著凶光的狼眼看著這個孩子,腥臭的口水越拖越長,的一聲滴在孩子的臉頰上。

  冥冥中,似乎有上蒼的眼睛在注視著下界的慘劇,就在狼吻落下的那一刻,孩子的眼睛猛地睜開,雪亮如刀,沒有半分孩子應有的膽怯和軟弱。幾乎是本能的伸出手來,上下扳住了惡狼的上下顎,然後揚起頭來,一口咬住惡狼伸長的舌頭,用力一嘶!

  尖銳的嚎叫聲登時響起,所有人都轉過頭去,看向那個眼神凶狠咬住狼舌的孩子,驚愕間,竟然忘記了射箭。

  趙徹最先反應過來,見那孩子身上大大的「徹」字,哈哈一笑,彎弓拉箭,嗖的一聲就射在惡狼的咽喉上。

  野狼哀嚎一聲,倒在地上,圍場上的慘劇仍在繼續,其餘的狼追襲在其他女童的背後,遍地都是被撕裂的屍體和殘碎的斷肢,充耳聽去全是撕心裂肺的慘叫和痛哭。荊月兒顫巍巍的站起身來,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像是被石化了一樣,小小的身體衣衫破碎,頭髮散亂,臉色蒼白,滿是血污,冷風呼啦啦的吹來,小小的她好像是一根孱弱的小草。

  嗖的一聲,一隻利箭突然射來,荊月兒身形靈活的向後一跳,躲過了致命的來勢,但是人小力弱,還是被利箭射傷了小腿,鮮血嘩嘩的流了下來。

  景小王爺嘿嘿一笑,繼續搭箭,再一次射來。

  趙徹眉梢一挑,冷冷哼了一聲,彎弓搭箭,嗖的一聲撞斷了景小王爺的箭矢。

  身後的惡狼如影隨形,腥臭氣味頓時襲上,荊月兒來不及查看受了傷的小腿,向著趙徹的方向就疾奔而去。

  就是這個人,短短的這麼一會已經救了她兩次,頭腦恍惚間,她迅速的選擇了對自己對最有利的方向。

  然而,就在她剛剛上前了兩步,一隻利箭突然射來,狠狠的釘在了她的腳前。孩子一愣,就停了下來,然後抬起頭來,皺著眉頭,不解的看向那個騎在棗紅色馬匹上的黑袍少年。

  趙徹輕蔑的冷哼一聲,眼角掃了她一眼,一箭射穿了另一名正在奔跑的女童的背心,那孩子還不過五六歲,慘叫一聲就倒在地上,背後大大的燕字被鮮血染紅,然後迅速的被惡狼撕破。

  時間無比急速,又無比緩慢。孩子站在原地,神情忡愣,突然,她抿緊嘴角,迅速的轉過身去,她的速度極快,受傷的小腿絲毫沒有影響到她身體的靈活,一隻惡狼追在後面,猛地撲上前去,竟然被她在毫釐間逃了去。

  圍場的一角放著一堆木棍和餵馬的雜草,孩子撿起一隻棍子,頭也不回的一聲,就重重的打開野狼的腰上。

  惡狼嚎叫一聲,踉蹌的向一旁跳去,顯然受了重傷。

  「過來!都過來!」孩子大叫一聲,蹲下身子撿起兩塊石頭,劈啪的砸了起來,火星四濺,雜草呼啦一聲就燒了起來。將棍子點燃,孩子舉著火把,滿場的跑,驅散正在攻擊孩童的狼群,大聲叫道:「都過來!都過來!」

  年紀幼小的孩童們大哭著向著荊月兒這邊跑來,她們通通都受了傷,有被狼咬傷的,更多的卻是箭傷。這麼一會的功夫,剩下的就已經不足二十人。

  狼畏懼火,見荊月兒將孩子們護在中間,踟躕的不敢上前,它們已經餓了很久,圍著孩子們轉了一會,就紛紛回頭向著場中的屍體奔去,大肆的吞食起來。

  諸葛懷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突然輕聲道:「沒用的畜生。」搭箭就向野狼射去。

  利箭紛紛而上,狼群頓時遭到襲擊,一陣血腥的慘叫之後,狼群紛紛倒地,再無一隻存活。

  倖存的孩子們大喜,不顧滿身的傷痛,竟然齊齊躍起,劫後餘生的大聲歡呼了起來。

  然而,還沒等她們的聲音發出喉嚨,又一波箭羽密集而來,射在她們小小的身體上。天朝貴胄們眼神銳利,手段狠辣,毫不容情的瞄準對方的孩子,嗜血奪命而去。

  一隻利箭呼嘯而來,來勢驚人,的一聲射穿一個孩子的腦袋,從右眼射入,穿透後腦,穩穩的停在荊月兒的鼻尖。白花花的腦漿漸了她一臉,孩子張大了嘴,手上仍舊拿著那隻燃燒著的木棍,木頭一般的再不會動。孩子們的哭喊聲迴盪在她的耳邊,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

  箭羽漸漸稀疏,景小王爺和沐允齊齊一笑,搭上弓箭,瞄準女童,迅猛絕倫的射了過來。

  趙徹眉頭一皺,驅馬上前,手摸箭壺,卻只剩下一隻,他冷哼一聲,一把將箭羽折斷,雙雙搭在弓上,手法妙到巔峰,激射而來,登時就將景小王爺和沐允的弓箭打落。

  諸葛懷大笑一聲,叫道:「好箭法!」

  話音剛落,所有的慘叫聲全部止歇,北風掃過白地,血腥的味道充溢在空氣之中。猩紅一片的圍場之內,只剩下荊月兒一個孩子,她滿頭亂發,中間夾著稻草,衣衫染血,面色蒼白,拄著一隻木棍站在原地,神情木然的望著這邊,好像已經被嚇傻了。

  趙玨說道:「七哥好厲害,我已經沒箭了,今日看來是七哥大勝了。」

  景小王爺眉梢一挑,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沐允,最後轉頭望向諸葛懷。

  諸葛懷面容清俊,笑眯眯的說道:「我早就沒箭了。」

  「燕世子不是還有呢嗎,時間還沒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沐允突然說道,所有人的目光登時全都轉到燕洵的身上,趙徹冷冷的看向燕洵,不鹹不淡的說道:「燕世子總是能出其不意的給人以驚喜。」

  一炷香的時間剛剛過去一半,所有人的箭羽都已經告銷,只有燕洵的箭壺裡,還插著一隻雪白的翎羽箭。

  燕洵端坐在馬上,雖然只有十三四歲,但是背脊挺拔,劍眉星目,鼻樑高挺,眼神銳利,一身深紫色華服熨帖的穿在身上,越發顯得卓爾不群,英俊冷冽。他面色淡然,緩緩驅馬上前,拉滿弓箭,對準了那個圍場中央的孩子。

  長風呼嘯吹來,捲起了孩子破碎的衣衫和凌亂的頭髮,她年紀還很小,不過六七歲的樣子,營養不良面黃肌瘦,像是一隻剛出生還沒長毛的小狼,手臂、脖頸、小腿全是傷痕,肩膀上的傷幾乎靠近心脈。她站在一片狼藉的修羅場中央,遍地的殘肢斷臂,遍地的屍體鮮血,血腥的臭味四處飄散,殘忍的力量像是絕望的驚魂,撕扯著孩子脆弱的眼球。

  一隻閃動著嗜血寒芒的利箭緩緩對上孩子的咽喉,少年端坐在馬背上,眼神銳利,雙眉緊鎖,手臂上青筋崩顯,慢慢的拉滿了弓。

  她已經避無可避,紛亂的念頭從腦海中呼嘯奔騰,那麼多的不解和疑惑在突如其來的屠殺面前全都塌了下去。她緩緩的抬起頭來,目光森冷,帶著冷冽的仇恨和厭惡,冷冷的看著那個正對著她的少年,毫無半點畏懼。

  那一天,是白蒼歷第四百六十六年正月初四,真煌城的百姓們剛剛渡過了他們的新年,在真煌城外的皇家獵場上,她和他,第一次相遇。

  時間穿透了歷史的軌道,劃破了時空的閘門,將兩個原本不該觸碰的靈魂,擺在了同一個平台之上。

  燕洵眉頭輕蹙,手指略略一偏,鬆開了那隻利箭。

  長箭呼嘯而去,帶動空氣裡的寒風,發出嗖嗖的聲響,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凝聚其上,向著那個站在原地的孩子望去。

  唰的一聲,一道血線頓時拉長,利箭擦過孩子的脖頸瞬間而過,劃出一道血痕。孩子身形微微一晃,踉蹌了兩步,卻仍舊站在原地。

  「哈哈!恭喜七哥!」趙玨大聲笑道。

  趙徹輕蔑的看了燕洵一眼,冷笑道:「燕世子終日埋首於歌舞詩詞,怕是已經忘了趙家的先祖是如何拿箭的吧。」

  燕洵放下長弓,轉過頭來,淡淡說道:「趙家的先祖如何拿箭,有趙家的子孫記著就好,燕洵不敢越俎代庖。」

  諸葛懷笑道:「如此一來,今日的綵頭就歸七殿下了,我府中已設下宴席,諸位一同去喝杯水酒吧。」

  眾人答應,齊齊上馬,好似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遊戲。

  大風呼嘯而過,捲起眾人獵獵翻飛的大裘披風,空曠的雪原之上腥風遍佈,遠遠的,燕洵回過頭來,見那滿身血污的孩子仍舊站在曠野上,眼神深沉的向著這邊望來,久久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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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0 18:45:21 |只看該作者
第005章 含血吞齒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北風呼嘯的吹著,冷冽寒峭,刺入骨髓,大風捲起紛紛揚揚的白雪,漫天嗚嚥著,像是發了瘋的怪獸。

  諸葛家的下人們正在打掃圍場,他們將那些幼小的屍體用鍬剷起來,然後一拋,就扔在了馬車上。不遠處已經挖好了一個不大的陷坑,蒿草在劈里啪啦的燃著,發出濃重的黑煙,那是用來掩埋這些孩子的,連同那些嗜血的畜生,也一同埋葬。這些草芥般的性命,就好比一隻只皮球,有錢的主人們只玩了一次就膩了,於是,就統統扔掉。

  荊月兒披著一條破碎的麻袋,很安靜的垂著頭,靠著籠子靜靜的坐著。她受了很重的傷,即使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也未必做得到默不作聲的忍耐,諸葛家的下人們以為她或許就要死了,可是來看了很多次,卻仍見那孩子的胸脯在輕輕的起伏,他們知道,那是在呼吸,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在支撐著這個眼看就要死了的孩子繼續活著。於是,他們沒將她扔進斂葬坑,而是在離去的時候,又將她裝進了籠子裡。

  之前看起來擁擠不堪的籠子此刻看起來有些空曠,孩子們全都死了,只剩下一個。下人們在感嘆這孩子好運氣的同時,卻忍不住悄悄的探過頭去,小心的打量她幾眼。

  即便說不出,但是他們還是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孩子,較之前來的時候,有什麼不一樣了。

  真煌城城門大開,諸葛家在大夏擁有極大的勢力和地位,守城的護軍很是恭敬的查看了他們的腰牌,然後就點頭哈腰的目送他們而去。

  荊月兒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一直在晃動,她頭也不抬毫無半點知覺,今日的日頭很大,但是風卻很冷,呼號的吹著,透過籠子的縫隙吹了進來,打在她單薄的衣衫上,刀子刮過一般的疼。

  拐過九崴主街,就是內城的紫薇廣場,這是以大夏的開國國母紫薇皇后的名字命名的,四百年來,已經隱隱是大夏的聖地,庶人經過,需對著廣場中央的紫薇宮殿三拜九叩,以示尊崇。

  諸葛家的下人們紛紛下車,一絲不苟的對著宮殿叩首。

  這時,清越的馬嘶聲突然響起,一個清淡的嗓音在前方緩緩說道:「你們是哪家的下人,怎麼擋在路中央?」

  朱順連忙起身,見了來人,頓失趾高氣昂的神氣,連忙低眉垂首的恭敬說道:「原來是舒燁公子,我們這就給公子讓路。」

  諸葛家的車隊連忙閃開,讓出一條路來,馬蹄聲漸近,經過荊月兒身邊的時候,馬上的男子突然咦了一聲,隨即就停了下來。

  「你們遭到狼襲了嗎?」

  朱順一愣,連忙答道:「回公子的話,沒有,這只是一個奴隸,不礙事的。」

  舒燁沒有理會朱順,只是盯著籠子裡的月兒,緩緩的彎下了腰,和善的說道:「孩子,你抬起頭來。」

  唰的一聲,一道鞭影突然而至,穿過籠子一下就狠狠的抽在荊月兒的身上。荊月兒渾身一震,頓時揚起頭來,向鞭子的來處望去。

  「你幹什麼?」舒燁眉梢一挑,側頭沉聲說道。

  朱順頓時有些害怕,連忙解釋道:「小的,小的見這奴隸大膽,竟敢不回公子的話…」

  「你叫朱順對嗎?」

  軟軟的聲音突然響起,雖然稚弱,但卻透著一絲無法忽視的平和和冷靜。朱順和舒燁都奇怪的轉過頭來,看著這個剛剛挨了打的孩子。朱順瞠目結舌,磕磕巴巴的,「你,你說什麼?」

  荊月兒臉蛋小小的,滿滿的全是血污,一雙大眼黑白分明,越發顯得靈秀。她沉靜的重複道:「我剛剛聽別人叫你朱順,這是你的名字,對嗎?」

  朱順緩緩皺起眉來:「對,怎麼了?」

  「沒什麼,」孩子搖了搖頭,伸出一隻烏黑的小手,輕輕的捂上剛剛挨了鞭子的手臂,點頭說道:「我記住了。」

  朱順頓時大怒,剛想說話,舒燁卻當先笑了起來,他十七八歲的樣子,身姿挺拔,瀟灑磊落,一身月白長袍,上面繡著層層的祥雲錦繡,即雍容華貴又不顯張揚。他上下打量著荊月兒,最後笑著說道:「孩子,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月兒看了舒燁兩眼,隨即搖了搖頭,聲音仍舊帶著幾分奶氣,但是眼神卻極盡鄭重,看起來有些滑稽。只聽她認真的說道:「等我有一天不用在籠子仰視你的時候,再告訴你。」

  舒燁聞言眼睛頓時彎了起來,他回頭對朱順笑著說道:「這個小奴隸是我的朋友了,你可不要欺負她。」

  朱順斜著眼睛看了荊月兒一眼,就點頭答應。

  「小姑娘,我等著你告訴我你名字的那一天。在這之前,自己要保護好自己啊。」

  荊月兒點了點頭,舒燁公子溫和一笑,驅馬就離開了紫薇廣場。朱順面色難看的命令眾人繼續走,半晌的功夫,就到了諸葛府。

  諸葛家佔地極廣,從後門進入,朱順就將荊月兒交給兩個雜役,吩咐了幾句,冷冷的看了荊月兒一眼,就轉身離去。

  嚓一聲,打開了一間房門的鎖,荊月兒就被一把推了進去,還沒等她爬起身子,房門就已經被緊緊的鎖上。

  四下里一片漆黑,角落裡堆積著大捆的柴火,還能聽到有老鼠爬過的窸窣聲。孩子並沒有驚慌失措的叫喊,她坐在屋子中央,脫下肩上披著的破碎麻袋,用牙齒咬住,然後用力的撕成一塊塊布條,認真的包紮起身上的傷口,手法竟是出奇的熟練。

  這麼長的時間,足以讓一個合格的特工穩定下來,以正常的思維和情緒來面對任何事情,哪怕,你所要面對的情況是那樣的匪夷所思。

  的確,此時的荊月兒,正是為國捐軀的11處副指揮官楚喬少校,命運在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不可思議,一深淵之下並不一定會隱藏著死亡,也許,會是另一段生命的開始。

  楚喬舉起手來,藉著外面的光,看著這隻小小的手掌,一絲悲慼緩緩升上心頭。只是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為自己悲哀,還是為這個可憐的孩子。

  「這裡沒有人了,我可以允許自己難過和害怕,但是,請一定要將時間壓縮到最短。」

  孩子低聲緩緩的說道,眼淚慢慢的流了下來,劃過她尖瘦烏黑的小臉,她抱著膝,緩緩的垂下頭去,將臉孔埋在雙臂之間,無聲的,但背脊卻漸漸的顫抖了起來。

  這是楚喬來到大夏王朝的第一個晚上,在諸葛府冰冷透風的柴房裡,她第一次因為軟弱和害怕,失措的流下了眼淚。她給自己一個時辰的時間去詛咒命運、去緬懷過去、去擔憂前程、和去適應新的生活。一個時辰過去之後,她就再也不是11處的超級指揮官楚喬了,而是這個一無所有幼小無助的小女奴,要在這個毫無人道、嗜血無序的鐵血王朝裡艱難的求存。

  命運將她推進了一個泥淖,她跟自己說,她要爬出來。

  糟糕的處境完全不給她任何自怨自艾和痛苦擔憂的機會,如果不振作起來,她可能活不過這個晚上。

  她伸出黑漆漆的小手,撿起一隻小木棍,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寫起字來。

  朱順、諸葛、景、沐、玨、徹。

  寫到這裡,她緩緩的皺起了眉頭,外面已經黑了下來,別院的絲竹聲遠遠的傳了過來,間中還有歌舞妓女的浪笑。默默的回想了很久,她終於寫下了最後一個字:「燕。

  觥籌交錯的諸葛大廳之中,燕洵的右眼,突然猛地跳了一下。他皺起好看的眉頭,緩緩的轉過頭去,向著漆黑的夜色,深深的望去。

  夜色殯葬,寒鴉高飛,這渾濁醜陋的王朝,已經從裡面腐爛了。

  舊的一切註定要毀去,讓新的秩序在灰燼中重生。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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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血債血償

  夜色漸濃,冷風如刀。

  即便周身傷口疼痛欲裂,楚喬還是強迫自己站起身來,圍繞著小小的柴房一圈一圈的來回跑動,偶爾停下來用雙手揉搓著肌膚,以防凍死在這破爛的柴房裡。

  三更的更鼓剛剛敲過,一個輕微的聲音突然響起,孩子一愣,就停了下來,轉過頭去雙目警惕的向發聲處望去。

  一人多高的窗子被緩緩頂開,然後,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來人眼睛明亮,謹慎的在柴房裡轉了一圈,看到站在地上的楚喬,喜悅的華彩一閃而過,連忙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就手腳利落的翻身躍入柴房。

  夾帶著外面的寒氣頓時迫近,男孩子疾步跑上前來,伸出手臂,一把將楚喬抱在懷裡,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但卻堅定的安慰道:「月兒不怕,五哥來了。」

  男孩子很瘦,年齡也不大,不過八九歲的樣子,穿著一身土灰色的衣裳,很不合身,越發顯得瘦小。他的身量還未長成,只比楚喬高半個頭,臉孔的輪廓卻透著一絲莫名的堅韌。他緊緊的抱著懷裡的孩子,不斷的拍著她的後背,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道:「別害怕,五哥來了。」

  不知為何,楚喬的眼眶突然濕了,似乎是這具身體的自發反應,大滴的淚珠止不住的掉了下來,打濕了男孩子粗糙的衣裳。

  皎潔的月光從微敞的窗子投射進來,照在兩個矮小的孩子身上。天地間一片冰冷,唯有胸臆間有那麼一絲微小的溫暖。男孩子小小的身體像是一個堅韌的山,在這個寒冷的夜晚,即便也會害怕的輕輕顫抖,可是卻仍舊堅定的抱著自己的妹妹,堅強的收緊雙臂。

  「月兒,餓了吧?」

  男孩鬆開了手,伸出黑漆漆的手指小心的擦去楚喬臉上的淚痕,扯出一個好看的笑容,笑眯眯的說道:「你看五哥給你帶了什麼?」

  從背後拿出一個小布包,孩子席地而坐,利落的拆開布包,好聞的飯菜香頓時飄散而出。他抬起頭來見楚喬仍舊站著,揚眉疑惑的說道:「坐下啊。」

  一個粗瓷大碗,邊上的青花已經被磨的失去了顏色,間或還有幾個小小的缺口。滿滿的一碗粳米飯,上面堆著一些青菜葉子,沒有多少油星,但散髮的味道卻那樣香。男孩遞過來一雙筷子,塞到楚喬的手裡,催促道:「快吃。」

  楚喬低下頭,往嘴裡拔了一口飯,嘴裡很鹹,還有眼淚的味道,嗓子很堵,她機械的嚼著,然後輕輕的抽泣一聲。男孩眼巴巴的望著她,楚喬每張嘴吃一口,男孩就也要輕輕的張開嘴,似乎在教她如何吃飯一樣,見她嚥下去,就會開心的眯起眼睛。

  筷子在碗裡撥弄著,突然插到一個東西,挑出來,竟是一塊還冒著熱氣的紅燒肉。

  拇指般大小的一塊肉,被燒的有些焦,半肥半瘦,在這樣漆黑冰冷的夜色裡,竟顯得是那般的誘人。

  一聲響亮的咕嘟聲突然響起,楚喬抬起頭來向男孩望去,只見男孩尷尬的揉了揉肚子,故意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剛剛吃完飯,一點也不餓。」

  將筷子遞過去,楚喬說:「你吃吧。」

  男孩頓時搖頭:「我們今晚吃的特別好,四少爺給我們加菜,紅燒鯉魚、糖醋排骨、醋溜裡脊、白板水鴨,好多菜呢,我吃的想吐,現在什麼也吃不下去了。」

  楚喬固執的舉著筷子:「我不愛吃肥肉。」

  男孩子微微的愣了一下,看了眼楚喬,又看了眼那塊紅燒肉,不自覺的嚥了下口水,好久,才伸出手來接過楚喬的筷子,小心的張嘴咬在肥肉上,然後將剩下的瘦肉又遞迴來,呵呵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著說:「月兒,現在可以吃了。」

  鼻子突然一陣發酸,楚喬迅速的低下頭去,眼淚在眼眶裡來回的滾動,卻始終忍著沒有掉下來。

  許久,她緩緩的抬起頭來,衝著男孩一笑,張嘴吃了那塊肉,一邊嚼一邊咧嘴笑。

  「月兒,好吃嗎?」孩子的眼睛很亮,像是天邊璀璨的星星。

  楚喬使勁的點頭,嗓子很堵,聲音哽咽:「五哥,好吃,我一生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就是這塊肉。」

  「傻瓜,」男孩伸手摸著她的頭,神色略略帶著一絲悲涼,說道:「你才多大,就說一生這樣的話。不說將來,就說我們小時候,就吃過多少山珍海味,你那時候還小,也許記不得了。不過你放心,將來總有一天,五哥要讓你吃飽穿暖,將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弄來給你吃,不止有紅燒肉,還有人蔘、鮑魚、燕窩、魚翅、象拔,想要什麼都有。到那時候,誰也別想再欺負我們,月兒,你相信五哥嗎?」

  楚喬點著頭,低下頭努力的將那些米飯通通都拔進嘴裡,味道苦澀,但卻那般溫暖。

  「月兒,別害怕。」男孩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楚喬的肩上,聲音稚嫩,卻堅定的一字一頓說道:「五哥會保護你的,我就在這陪著你,別害怕。」

  月色淒迷,光影移動,透過縫隙照射在柴房裡,晃出大片的白亮,如霜的月光下,兩個孩子小小的身體緊緊的靠在一處,那般渺小,卻又那般溫馨。

  遠處燈火鼎盛,絲竹長奏,酒肉味道悠揚四溢,不夜的真煌城終於來到了盛大晚宴的高潮。輝煌的燈火之下,沒有人記得那個曾在今日圍獵場上僥倖存活的女童,寒風呼嘯,將大夏的烈焰旗卷的獵獵翻飛。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男孩已經離去,地上寫著一排好看的小字:「五哥晚上再來,柴火下有饅頭。

  楚喬扒開角落裡的枯枝,見一張油紙包著兩個有些發黃的饅頭,她握著它們,面色沉靜,眼神卻漸漸溫和了起來。

  如此過了三日無人問津的日子,男孩每晚都會帶著吃的來陪著她,第二日再悄悄離去。第三天,柴門的大門被嘩啦一聲打開,朱順居高臨下的看著在柴房過了三天仍舊活著的楚喬,眉頭越皺越緊,終於,還是命下人將她放了出去。

  踏出柴房的那一刻,楚喬站在門口,最後看了一眼這間破舊的房子,嘴角抿起,然後決然的回過頭去。

  朱順,諸葛,景,沐,玨,徹,燕……

  孩子緩緩閉上眼睛,揚起臉孔,陽光照在她的額頭,幻化出一個明媚的光圈,金光燦燦,恍若鳳凰于飛。

  越往前走,房屋越顯破舊,隨處可見大群的孩子小心的躲在樹枝迴廊之後,偷偷的望著她。走到一個小院之後,管事的下人剛一離開,一大群的孩子突然一擁而上,頓時將她抱個滿懷。

  「小六,你可回來了。」

  「六姐,我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

  「月兒姐,嗚…」

  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大叫,毫不掩飾的放聲大哭,楚喬被嚇了一跳,一時間只能愣在原地被她們團團圍著,忍受著這群小蘿蔔頭的眼淚和鼻涕。

  「好了,都別哭了。」

  一個男聲突然響起,眾孩子回過頭去,頓時欣喜的大叫:「五哥!」

  男孩從外面跑進來,抱著一個布包,剛跑兩步,嘩啦一聲全都灑在地上,竟是一兜的瓜子。孩子們頓時歡呼一聲,齊齊鬆開楚喬,跑上前去。

  「別搶,每個人都有。」男孩一副大人的樣子,說道:「月兒剛剛死裡逃生,受了重傷,大家都不要吵她,這些天她的工作,大家都要幫著她做。」

  眾孩子連連點頭,一個刷著兩條小辮子的女孩揚起一張白嫩的臉,笑眯眯的說:「五哥,你放心吧,我們會幫六姐的。」

  男孩說道:「小七,你的傷好了嗎?怎麼下床了?」

  「五哥,都好啦。」孩子笑著仰著臉,伸手擼起袖子,只見上面青青紫紫全是鞭痕,有些地方皮肉已經翻開,還沒有完全癒合好。小七笑著說:「你拿來的藥很好用,抹上就不疼了,小八昨天餵馬的時候被疾風踢傷了腰,我得幫著她。」

  「臨惜,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一個小女孩突然走上前來,拉住男孩的手。

  男孩回頭看了眼楚喬,說道:「月兒,外面風大,你也進來。」

  破舊矮小的屋子,一張大炕,上面整齊的擺放著十多套被縟。名叫臨惜的男孩說道:「汁湘姐,什麼事?」

  汁湘年紀也不大,十多歲的樣子,她蹲下身子,打開黑漆漆的炕洞,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再有五天,就是荊家滅門的忌日,你要我們偷偷準備的香燭和紙錢,我們都準備好了。」

  臨惜點了點頭:「小心點,別被管事的發現了。」

  「嗯,放心吧,沒有人會來我們這邊。倒是你,在四少爺身邊服侍要小心,我前天還聽浣衣房的四桃說四少爺房裡又打死兩個伴讀的小斯,老爺不在家,懷少爺也不內府的事,他們越發沒有顧忌了,老太爺上個月弄死了二十多個小女奴,和我們一同被買進來的杜家已經絕了,我真擔心有一天會輪到我們身上。」

  正說著,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驚呼,就聽一個尖銳的聲音大聲喊道:「好啊,你們這些下賤的奴隸,竟敢偷東西,不要命了嗎?」

  臨惜眉頭一皺,就要出門,汁湘一把拉住他,小聲說道:「快從後面走,不能讓人看到你在這裡,四少爺會打死你的。」

  「我…」

  「快走啊!」

  這樣簡陋的屋子竟然還有一個後門,將臨惜推出門去,汁湘拉住楚喬的手臂,沉聲說道:「發生什麼事也別出來。」然後就匆忙跑出去。

  慘叫聲和鞭子聲頓時響起,滿肚肥油的婦人甩開膀子,惡狠狠的叫道:「這不是當年荊家的千金小姐們嗎?怎麼也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們的姐姐們在識花坊做婊子,你們就在這裡做小賊,真是一窩下賤的胚子!」

  「宋大娘,我們知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汁湘擋在其他孩子身前,臉上被抽了幾鞭子,血淋淋的全是血痕,她跪著拉住婦人的裙角,大聲的求饒道:「我們再也不敢了。」

  「知錯?我看你們是不打不長記性!」

  一道道鞭子狠辣的落在孩子們的身上,刷著兩條辮子的小七本就受了傷,幾鞭下去,竟雙眼一白昏了過去。孩子們頓時大哭出聲,婦人卻越打越精神,吆喝一聲,再一次高高的舉起鞭子。

  唰的一聲,卻沒有劇烈的慘叫聲傳來,宋大娘低頭一看,只見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身材瘦小,眼神卻很冷冽,一雙漆黑的小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鞭子,面色陰沉的沉聲說道:「你夠了。」

  宋大娘大怒:「死丫頭,你找死是不是?」

  「月兒,月兒快鬆手!」汁湘跪著爬上前來,拚命的拉楚喬的衣角,一邊哭一邊大聲叫道:「快給宋大娘賠不是。」

  楚喬不為所動,只是冷眼看著婦人,寒聲說道:「你再打她們一下試試。」

  宋大娘眼梢一挑,大叫道:「我不打她們,我打你!」說罷,掄起鞭子就狠狠的抽過來。楚喬冷笑一聲,一把拉住婦人的腰帶,腳下一絆,婦人肥胖碩大的身體就的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

  殺豬般的叫喚登時響起,楚喬緩緩的走到婦人的身前,彎著腰冷笑著說道:「還不快去告狀?」

  宋大娘騰的跳起身來,叫道:「你給我等著!」轉身就衝出了院子。

  汁湘擔憂的跑上前來,急的眼淚都要流出來:「月兒,你惹了大禍了,怎麼辦啊?」

  「你看著她們。」楚喬交代一聲,轉身就跟著婦人走了出去。

  剛剛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記清了道路,拐過兩個迴廊,就見那婦人正在石橋上急促的奔跑著。她身體肥胖,才跑了這麼一段路就喘了起來。楚喬蹲在草叢裡,左右看了一圈,確定安全之後,撿起一塊石頭,半眯著眼睛,對著婦人的腳踝就飛速的擲了過去。

  啪的一聲,石塊重重的打在宋大娘的腳腕上,女人驚呼一聲,腳下一滑,頓時就從橋上掉了下去!

  已經是隆冬,湖面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她掉下去之後竟然沒有雜碎冰層,只是四仰八叉的趴在那裡,哎呦哎呦的叫喚著。

  楚喬從草叢裡站起身來,緩緩的走上石橋,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大喊道:「喂,用不用我幫你叫人?」

  婦人回過頭來,立馬和善的說道:「好孩子,快去幫大娘叫人,哎喲,疼死我了。」

  楚喬笑笑,笑容明艷,她彎下腰,抱起一塊巨大的石頭,費力的舉過頭頂。婦人見了,頓時大驚失色,叫道:「你,你幹什麼?」

  再不容她大吵大嚷,楚喬輕輕的鬆開了手,石頭的一聲砸在冰層上,冰面頓時破碎,婦人驚呼一聲,就被寒冷的湖水整個覆蓋,只冒了幾個氣泡,就死死的沉了下去。

  楚喬站在石橋上,面色沉靜,眼神平和,看不出一絲波動。

  這是個吃人的世界,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率先將吃人的野獸一口吞了。

  再沒有半點留戀,轉身就往回走去。剛剛踏進院子,孩子們就齊齊奔上來,人人身上帶傷,淚眼婆娑。楚喬伸出手抱住最前面剛剛醒過來的小七,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都不要害怕,沒事了。」

  諸葛府最低等的奴隸院子裡,一群豬狗一般生活著的小女奴們,再也忍不住的痛聲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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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是去是留

  晚飯的時候,荊家的孩子們齊齊被管事的嬤嬤叫出去做事,即便是受了傷的小七和汁湘也被一同叫去,楚喬和傷了腰一直昏睡的小八留在屋子裡,直到深夜孩子們才疲倦的回來。吃完飯,孩子們就懂事的爬上床睡覺,汁湘蹲在地上給火炕加柴,臉上的傷疤又紅又腫,猙獰的像是一條小蛇。

  屋子裡很安靜,漸漸響起孩子們入睡的呼吸聲,楚喬穿著汁湘剛剛給她的衣裳,爬起身來,輕聲說道:「你的臉若是再不處理一下,會留疤的。」

  炕洞的火光照在汁湘的臉上,一張小臉瘦成一條,越發顯得眼睛又黑又大,她抬起頭來說道:「月兒,奴隸是不可以用藥的,上次小七偷偷用了臨惜拿來的藥,咱們不知道擔了多大的風險,若是被查出來,大傢伙都要沒命。我這傷是在臉上,可不能亂來。」

  正說著,炕上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兩人轉過頭去,發現是小七睡覺踢了被子。汁湘連忙跑上前去,為小七蓋好,然後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繼續回到炕洞前燒火。

  楚喬看著汁湘,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口來。這個孩子才不過十歲左右,肩上卻擔負了這樣重的負擔,這一屋子的孩子,最大的不過十歲,最小的甚至只有五六歲,這個財大氣粗的諸葛家要這麼多五六歲的孩子做什麼呢?

  「汁湘姐,」楚喬下了炕,坐在汁湘的旁邊,輕聲說道:「你去過江南嗎?」

  「江南?」汁湘皺起眉頭,轉過頭來:「江南是什麼地方?」

  「那你知道黃山嗎?或者,你知道長江在哪嗎?」

  汁湘搖頭說道:「我知道紅川西面就是紅山,紅山下有一條蒼灕江,月兒,你問這個幹嘛?」

  楚喬神色有些忡愣,想了許久,搖頭說道:「沒什麼,我隨便問問,對了汁湘姐,當今的皇帝叫什麼,你知道嗎?」

  「皇帝就是皇帝,我們怎麼可以叫皇帝的名字。但是我知道經常到我們府上的那個黑衣王爺是皇帝的七兒子,叫趙徹,是我們大夏最年輕封王的皇子。」

  一張冷峻中帶著嘲諷的臉孔登時閃入腦海,楚喬微微眯起眼睛,重複道:「趙徹嗎?」

  「月兒,你怎麼了?你這次回來就怪怪的,你到底跟宋大娘說什麼了,她怎麼會就這樣不了了之的放過我們?」

  楚喬轉過頭來,淡淡一笑,說道:「我沒什麼,你別擔心。那個宋大娘不是放過我們,而是掉進冰湖裡淹死了,我親眼看著她死的,所以,宋大娘來過我們這裡的事情,不要出去對任何人講。」

  「死了?」汁湘大驚失色,頓時大聲叫道。

  楚喬一把摀住她的嘴,左右看了一眼,見荊家的孩子都沒醒,沉聲說道:「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再往外說了,她心腸毒辣,死有餘辜,死了就死了,不必理會。」

  「月,月兒,」汁湘哆哆嗦嗦的說道:「不是,不是你殺了她吧,是她自己掉進湖裡的吧?她,她的兒子是前苑的護院領事,我們惹不起的。」

  楚喬一笑,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你覺得就憑我能殺得了她嗎?好了,不要多想了,她壞事做盡,就算沒人殺她老天也會出手,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

  汁湘連忙搖頭:「不行,我還要燒火。」

  「我來就好,我受了傷,明天可以偷懶,你快去吧。」

  楚喬靜靜地坐在小板凳上,不時的往炕洞裡加一塊柴,柴火劈里啪啦的燒著,晃的她的臉孔一片火紅。她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這一屋子的孩子,心底突然有些發酸。只可惜,她能做什麼呢?她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不知名的朝代,還被困在荊月兒這個小小的身體裡,身手武藝全失,又是這麼一個低下的身份,自顧尚且不暇,談何解救他人?今日所做的一切,就當是還臨惜三日送飯的恩情,接下來,她必須馬上離開。

  楚喬緩緩閉上眼睛,做人做事,必須量力而行,現在的她,還沒有背上這麼一個大包袱的實力。

  晨昏之際,楚喬緩緩的摸出房門。

  雄雞破曉,天色漸明,荊家的孩子們準時起床,穿上僕役的衣服,開始為一天的工作做準備。楚喬目送著她們笑眯眯的離去,有些心酸。

  拿出剛剛偷來的盤纏和吃食,楚喬深深的看了一眼仍舊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八,決絕的轉身而去。

  儘管矯健的身手已經消失,但是清醒的頭腦仍在,楚喬雖不是如003般行動9處的超級特工,但是好歹也是受到過專業訓練的國家軍人,諸葛府佔地雖大,人數雖眾,但對一個身材矮小不足八歲但卻有著超強的邏輯分析能力和空間感的人來說,仍舊像一個不設防的遊樂場。

  不出半個時辰,她就悄悄走出雜役內院,來到前苑,戒備相對森嚴了起來,帶刀的府中護院隨處可見。諸葛家不同於普通的世家大族,只看諸葛懷能同趙徹趙玨等皇家子弟稱兄道弟就可見一斑。楚喬挺直背脊,小小的身體像一株小樹,整頓衣衫,挺胸抬頭的就走上前去。

  「站住!找死嗎?這是你能隨便亂走的地方?」

  一名身材高大的護院突然上前,滿臉橫肉,身材肥胖。楚喬停下腳步,揚起頭來,一張小臉嫩白可愛,秋水雙瞳黑白分明,聲音甜美,奶聲奶氣的說道:「這位大哥,我是奉命去老太爺的外宅的,傳話的人說,一個時辰不到,就要我的腦袋。」

  護院眉頭一皺,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小的楚喬,暗道老太爺什麼時候改了喜好,開始偏愛這樣還沒長成的女童?疑惑道:「誰讓你去的?你知道老太爺的外宅在哪嗎?」

  「我有地址,」孩子翻找著自己的小包袱,拿出一張白紙,白嫩的小手比劃著,喃喃的說道:「從府裡出門,到第三個路口左轉,前面是浮香酒樓……」

  「好了,」護院不耐煩的喝道:「誰告訴你的,怎麼沒人帶你去?」

  孩子老實的回答道:「宋大娘來告訴我的,她本來要帶我去,可是剛剛經過石橋的時候她不小心從橋上掉下去了,砸碎了冰面,我看著她沉下去的,我猜她恐怕不能帶我去了。」

  「什麼?」護院頓時大叫一聲,男人大驚,一把抓住楚喬的肩膀,大聲叫道:「你說誰從石橋上掉下去了?」

  「宋大娘,雜役後院的管事。」

  啪的一聲,男人的巴掌頓時重重的揮在孩子的臉上,大罵道:「你個小兔崽子,怎麼不早說?來人啊!跟我去救人!」

  楚喬被打倒在地,兩耳嗡嗡的叫,看著眾人一團亂的飛奔而去,孩子嘴角微微牽起,帶出一絲淡漠的冷笑。

  這一巴掌,她會記住的。

  迅速站起身來,抱起手中的包袱,頭也不回的就往大門走去。三人高的鑲金朱門,兩側盤踞著威武的石獅子,朱漆點眼,詭異中透著一絲撲面而來的煞氣,諸葛府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刻在門轅之上,金碧輝煌,觀之炫目。

  楚喬邁著短小的步子,費力的跨過門檻,一腳門外一腳門內的站住,明晃晃的朝陽照在身上,似乎連空氣也清新了起來。從今往後,生命就會是另一個起點,受過的屈辱,流過的血淚,她會永遠記著。她會慢慢的尋找利於生存的甜土,然後靜靜的等待擁有反擊之力的那一天。

  孩子抿緊嘴唇,深吸一口氣,抬起後腳,就要踏出這座腐爛的牢籠。

  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刺耳慘叫突然響起,聲音淒厲,劃破長空。

  楚喬渾身一震,頓時凌厲的回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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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血濺門庭

  劇烈的慘叫聲不斷的從前苑右廂的天井處傳來,間中夾雜著女子驚恐的大哭,右廂前後三進院門大敞,板子拍打在血肉之軀之上的悶響聲傳遍整座諸葛大宅,經過的僕從無不側目,翹首觀望究竟是誰人得享如此殊榮。

  人群漸漸聚攏,楚喬站在大宅門前,只一步就可以走出這座吃人的庭院,可是那些慘叫聲不斷的衝擊著她的耳鼓,孩子的眉頭越皺越緊,終於收回了小小的步子,轉過身迅速的向著右廂跑去。

  命運在很多時候都會給人們一個選擇的機會,一步之差,往往就會改變很多事情。

  諸葛玥一身淡綠色的錦衣華服,衣襟上繡著一朵朵深綠色的青蓮,墨發披散在肩頭,臉孔白皙如玉,眼眸漆黑如墨,嘴唇有一絲有異常人的殷紅,雖然只有十三四歲的年紀,可是看起來卻邪魅且放縱。他側躺在紫檀描金軟椅上,手肘支撐著後腦,兩旁相貌清秀的侍女捧著上好的熏香蹲在他的身側,不時為他撥開一顆從卞唐千里快馬運來的新鮮荔枝。

  在他身前二十步處,身穿僕役衣裳的孩子已經被打的皮開肉綻,連叫聲都漸漸的微弱了下去。一名六七歲的小女奴跪在旁邊,不斷的磕頭求饒,前額已經破了皮,鮮血橫流,蔓延過孩子清澈帶淚的眼睛。

  日頭漸漸升起,真煌城地處紅川高原,雖然已是隆冬,日頭卻仍舊猛烈。諸葛玥抬起頭來,眉頭輕蹙,微微眯起眼睛,兩側的侍女見了頓時緊張的打起傘,遮在諸葛玥的頭上。諸葛玥煩悶的一把推開,坐直身子,對著兩側的侍從揮了揮手,就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兩名孔武有力的大漢頓時恭敬小心的上前,一前一後抬起諸葛玥的軟椅,就向右廂門外走去。

  跪在地上磕頭的女孩子見了頓時大驚,驚慌失措的叫了一聲,幾步就跪著爬上前來,一把拉住諸葛玥的衣角,哭泣著說道:「四少爺,求求你放了臨惜吧,再打下去他會死的!」

  諸葛玥眉梢一挑,眼神微微下瞟,就向女孩烏黑且沾著鮮血的小手望去。

  孩子只感覺一股無法抑制的寒冷頓時襲上腦袋,只見諸葛玥那雙皓白的靴子上,赫然有五個血污的手指印,看起來別樣的醒目刺眼。

  孩子大驚,張口結舌,好久才驚慌失措的用袖子使勁的擦在諸葛玥的靴子上,哭道:「對不起四少爺,小七馬上就給你擦乾淨。」

  的一聲,諸葛玥一腳將孩子踢翻在地,兩旁的侍女頓時跪著上前,將那隻髒了的靴子脫下來。諸葛玥厭惡的望了孩子一眼,聲音低沉,淡淡的說道:「把她那隻手給我砍下來。」

  孩子頓時忘記了哭泣,目瞪口呆的坐在地上,如狼似虎的侍衛迅速奔上前來,腰間長刀瞬間出鞘,只見一道血線霎時間衝天而起,一隻白皙消瘦的小手,就被斬落在地!

  刺耳的慘叫聲霎時間衝破了雲霄,驚散滿天猙獰嚎叫的禿鷲。

  楚喬愣愣的站在門口,像是一尊石鑄的雕像,狂奔的腳步生生頓住,她的雙眼大睜,緊緊的摀住了嘴,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四少爺,這小子沒氣了。」

  諸葛玥雲淡風輕的掃了一眼臨惜小小的屍體,伸出修長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淡淡說道:「扔到後山亭湖裡去餵魚。」

  「是。」

  壯漢抬起諸葛玥的軟椅,緩緩前行,經過之處所有下人慌忙下跪,連頭都不敢抬。

  「慢著,」經過右廂院門前的時候,諸葛玥突然輕聲說道,微微轉頭,向站在院門前雙眼緊盯著自己的楚喬望去,皺起眉頭沉聲說道:「你是哪個院子的奴隸,為何見我不跪?」

  楚喬深深的吸氣,緊緊的咬住嘴唇,將滿腔的驚怒都嚥下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目直直的看著青磚的地面,大大的睜著,以孩童的口吻驚慌失措的說道:「月兒是後院的雜役,請四少爺原諒月兒沒有見識,月兒第一次見到少爺,還以為自己見到了神仙。」

  諸葛玥輕輕一笑,見這孩子雪玉可愛,年齡又小,說話間口齒還不太伶俐,笑道:「好個伶俐的小丫頭,你幾歲了,叫什麼名字?」

  「回四少爺,月兒今年七歲了,姓荊。」

  「這樣,」諸葛玥說道:「那你以後改個名字跟著我吧,就叫,就叫星兒。」

  楚喬頓時叩首在地,大聲說道:「星兒謝四少爺提拔。」

  諸葛玥淡淡一笑,下人就抬起椅子,轉過迴廊,就再也看不到蹤影。

  熱鬧散場,不過是死了個低等的奴隸,諸葛府的下人們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不消半晌就紛紛散開。幾個打掃的下人抬起孩子小小的屍體,用一條麻袋一裹,拖在地上,就向著後院亭湖的方向而去。

  孩子還很小,渾身的血肉都已經被打爛,鮮血透過麻袋流出來,黏黏的粘在青磚的地面上,拉成一道長長的血痕。楚喬仍舊跪在地上,背脊一上一下的起伏,編貝的牙齒緊緊的咬住下唇,雙目發直,兩隻小小的拳頭緊緊的握著,她看著那隻麻袋從自己的眼前被緩緩拖走,刺目的鮮血蔓延一地,沾滿了骯髒的塵埃,一大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啪的一聲,落在她的手背上。

  「月兒別害怕,五哥來了。」

  「我們今晚吃的特別好,四少爺給我們加菜,紅燒鯉魚、糖醋排骨、醋溜裡脊、白板水鴨,好多菜呢,我吃的想吐,現在什麼也吃不下去了。」

  「月兒你放心,將來總有一天,五哥要讓你吃飽穿暖,將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弄來給你吃,不止有紅燒肉,還有人蔘、鮑魚、燕窩、魚翅、象拔,想要什麼都有。到那時候,誰也別想再欺負我們,月兒,你相信五哥嗎?」

  「月兒,五哥會保護你的,我就在這陪著你,別害怕。」

  滿腔的悲慼和仇恨像是奔騰的海水一般洶湧而上,但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哭,不可以在這個時侯流露出哪怕一丁點的怨恨。她用手背擦了一把臉,迅速站起身來,空曠的天井旁邊,斷了手的小七已經昏迷了過去,斷腕處鮮血泉水般的橫流,卻無一人理會。

  楚喬迅速的撕裂衣裳,按住穴位,手法敏捷的為孩子包裹止血,做好一切之後,她將小七背在背上,咬著牙向後院走去。

  剛剛走出院門,一個寒冷的聲音突然沉聲說道:「站住!誰準你將她抬走的?」

  楚喬抬起頭來,只見卻是當日抽了自己一鞭子又關了自己三天的朱順,孩子眉頭輕蹙,冷靜的說道:「四少爺沒說要殺了她。」

  「主子也沒說要放了她!」朱順冷眼望著楚喬,不知為何,當日在九崴大街上的那一幕總是出現在夢裡,這孩子被打之後語氣平淡的的詢問自己名字的畫面總是讓他坐立難安,他自己也覺得很可笑,竟會忌憚這樣一個年紀幼小身份低下的小奴隸,可是心底卻總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提醒著他這雙識人無數的眼睛:「如果不趁早將這個孩子除掉,早晚會成為心腹大患。

  「妄自揣測主子的心思,簡直不知死活,來人啊,將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奴隸給我拿下!」

  兩名家丁登時上前,就來拉楚喬的手臂,楚喬急忙後躲,拉扯間小七陡然悶哼一聲,剛剛止住的鮮血又在一次流了出來。

  「誰敢過來!我是四少爺身邊的人,你們都不要命了?」

  朱順冷笑一聲,說道:「還沒拿到雞毛,就已經當了令箭,明天一早四少爺記不記得你這麼個人還是兩說,竟敢拿這個來嚇唬我!去,把這兩個孩子拿下,狠狠的教訓!」

  楚喬眉梢一挑,背著小七,頓時好似一隻小豹子一般的向後退去,眼珠急轉,眉頭緊蹙。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在朱順身後響起。少年長身玉立,一身墨綠色蟒袍,背對著眾人站在前苑壁照之前,身邊跟著四名隨從,為首的一個不過十一二歲,面色不爽的說道:「朱管家,你不是去為我家世子通報懷少爺嗎,怎麼在這裡糾纏?我看你真是空閒的很。」

  朱順一愣,急忙回過頭去,狗腿子一般的將腰彎到褲襠下,點頭哈腰的說道:「燕世子,實在是下人不聽管教,讓燕世子見笑了。」

  「到底是你管教下人重要,還是我家世子重要?朱順,我看你是昏了頭,膽子肥的可吞日月了。」

  朱順大驚,一個頭磕在地上,連忙說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知錯。」

  「知道錯了還站在這裡?」

  朱順聞言,頓時站起身來,屁股著火一般的向著諸葛懷的書房奔去,諸葛府的下人連忙退到一旁,其中一個小心的說道:「請燕世子進花廳等候。」

  錦袍少年點了點頭,緩緩轉過身來,一雙眼睛漆黑如墨,眼神在前苑掃過,眼角看到楚喬的時候微微一眯,似乎想起了什麼,徑直就走上前來。

  楚喬眼神沉靜,謹慎的向後退了兩步。燕洵見她後退,就站住了身子,默想半晌,從衣衫的袖袋裡掏出一個白瓷的瓶子,上面雕刻著蘭草的圖紋,顯得十分精緻,少年伸手遞了過來,微微頷首,示意她接過。

  楚喬上下的打量著燕洵,當日圍獵場上的一幕再一次晃過眼前,使得她的神智有些飄忽,謹慎間,竟沒有上前。

  燕洵一愣,隨即嘴角牽起,淡淡一笑,彎下腰將瓷瓶輕輕的放在地上,轉身就帶著隨從走進了花廳。

  「呃…」一聲輕微的呻吟在身後響起,小七迷迷糊糊的看到楚喬的臉孔,聲音細若蚊蠅,帶著說不出的害怕,哭著說道:「月兒姐……小七……小七要死了嗎?」

  楚喬蹲下身子,將那個瓷瓶緊緊的握在手裡,小小的身體繃得很緊,眼神陰沉的向著諸葛府的主宅方向望去,緩緩但卻堅定的說道:「小七,姐姐跟你保證,你不會有事,再也不會有事。」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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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0 18:46:40 |只看該作者
第009章 荊家滅門

  楚喬背著小七跑回雜役後院,迅速進房,為她清洗上藥包紮,燕洵的藥十分好用,不僅有止血的功效,還有輕微的麻醉粉,小七隻悶哼了幾聲就陷入沉睡之中。

  一直病在床上的小八醒來,已經勉強可以下床。這孩子前陣子受了驚嚇,醒來之後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愣愣的看著楚喬忙裡忙外的燒開水照顧小七,像個傻子一樣。

  天色漸晚,楚喬擦了一把額上的汗,肩膀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她靠在墻壁上,聽著小七在睡夢中輕微的痛呼聲,一顆心彷彿被人緊緊的握住,然後決絕的掏出,扔在冰天雪地之中。女孩子閉上眼睛,臨惜的臉再一次迴盪在腦海之中,那個面容清俊笑容純粹的男孩子,那個口口聲聲說會保護自己的男孩子,那個被打的血肉模糊再也辨認不出頭臉的男孩子。

  一行清淚從緊閉的眼中緩緩流下,蔓延過她尖尖的下巴,滴在粗布的鞋上。

  突然,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楚喬一驚打開門走出去,就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站在院子裡,見了楚喬頓時如見了救命稻草,幾步跑上來哭著叫道:「月兒,汁湘和你們荊家的孩子都被朱管家派來的人抓走了。」

  楚喬聞言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抓走?什麼時候的事?」

  「一大早就走了,我只找到臨惜,讓他去找四少爺求情,可是已經過去一整天了還是沒有消息,怎麼辦啊?」

  「有沒有說去幹什麼?」

  女孩子抹著眼淚,哭著說道:「說是,說是送到老太爺在外府的別院了。」

  「什麼?」楚喬驚呼一聲,女孩的話好似一擊驚雷打在她的頭頂,這些日子從臨惜處聽來的關於老太爺那種禽獸般嗜好的傳聞龍捲風般在腦海中席捲而過,一張臉孔頓時變的雪白。

  小八站在門口,聞言傻愣愣的走上前來,拉著楚喬的衣角,聲音小小的,像是受了傷的小獸,一遍一遍的問:「月兒姐,汁湘姐她們呢?她們去哪了?」

  楚喬登時反應過來,轉身就向門外狂奔而去。

  「月兒!」女孩子在後面叫了一聲,楚喬沒有回頭,一股不祥的預感迅速的盤踞心頭,她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將那些孩子救出來,她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迅速的向前奔跑,一刻也不敢停。

  經過青山院、馬廄、後花園、再往前,就是通往前苑的五曲迴廊,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楚喬謹慎的停住了身子。

  「月兒姐?」小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楚喬一愣,回過頭去,只見小八穿著一身寬大的短衫,可憐巴巴的站在她的身後,連鞋子都沒穿,呆呆的問:「汁湘姐她們哪去了?」

  楚喬拉住小八,轉身就蹲在一旁的花叢裡。已經是冬天,百花早已凋零,好在是在晚上,這處燈火稀疏,不仔細看也很難被發現。

  腳步聲越來越近,有四個人,共同推著一輛車,一個人再推,三個人在一旁扶著。楚喬走的這條路已經十分偏僻,除了打掃的下人少有人經過,她拉著小八蹲在花叢裡,靜靜的等待這些人離去。

  幾人走到楚喬兩人身前突然停了下來,小八顯然十分害怕,身子都有些發抖,緊緊的抓著楚喬的衣衫,一動也不敢動。其中一個男人粗聲說道:「哥幾個歇一會吧,走了這麼長一段路也沒歇一歇,好歹讓我抽袋煙。」

  其他幾人笑道:「老劉菸癮犯了。」說著就嘻嘻哈哈的打火抽菸。

  楚喬心下著急,眉頭緊鎖。冷風吹來,小八衣衫單薄,抖的更加厲害了。突然,北風陡然大了起來,唰的一聲掀翻了車上的草蓆,草蓆在半空中轉了幾圈,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黃色的草蓆一片暗紅,竟滿滿的都是暗紅色的鮮血。

  楚喬和小八一起向車上望去,頓時如遭雷擊,楚喬一把伸出手來緊緊摀住小八的嘴!

  月亮穿透雲層,將慘白的月光投射下來,只見不大的推車上,層層迭迭堆滿了孩子幼小的屍體,像是一堆沒有生命的白菜蘿蔔。汁湘那乾瘦小小的屍體赤裸著,上面青紫一片,雙眼大睜,眼角滿是漆黑的血塊,下體處一片狼藉,雙手雙腳仍舊被麻繩捆著,姿勢詭異,以最屈辱的方式被擺在最上面。

  楚喬緊緊的摀住小八的嘴,另一隻手死死的抱著她,那孩子似乎瘋了,拚命的想要推開她衝出去,大滴大滴滾燙的眼淚落下來砸在楚喬的手臂上,牙齒毫不容情的狠咬下去,鮮血溢出,順著楚喬潔白的手腕緩緩流下,滴在漆黑的泥土之中。月光穿過稀疏的花樹照在兩人身上,光影斑駁,慘淡如霜。

  不知過了多久,推車漸漸遠去,四週一片死寂。楚喬緩緩鬆開了手,手腕上皮肉翻起,猙獰恐怖。小八似乎已經傻了,呆愣愣的不會說話,楚喬伸手拍在孩子的臉上,聲音沙啞,好似鬼哭一般小心的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冷風淒淒,枯木婆娑,萬籟俱靜的夜晚,前苑主府的絲竹喧囂聲,好似從另一個世界緩緩傳來。

  「殺了他們……」

  六歲的孩子突然眼睛發直的喃喃說道:「要去,去,殺了他們。」

  楚喬一愣,頓時停住了手。

  孩子雙眼通紅,前後左右的四處翻找,似乎在找什麼東西,突然從花叢裡抓起一塊石頭,站起身來就要衝出去。楚喬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孩子,將她死死的抱在懷裡。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啊!」孩子再也忍不住的嘶聲大叫了起來,小小的臉上滿是瘋狂的仇恨和絕望,眼淚橫流,幾近崩潰。

  楚喬心痛如刀,緊緊的抱著懷裡瘋狂的孩子,眼淚終於滂沱而下。

  這些畜生,這些野獸,這些死上一萬次都不足以洗清罪過的人渣。

  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恨,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想要殺人,鋪天蓋地的仇恨好似將她整個人席捲,她好恨,恨那些人的殘忍,恨這萬惡的世道,更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什麼也做不了。懷裡的孩子幾乎崩潰的哭喊好似一柄刀子,一下一下的剜著她的心肺,如果此刻手上有一把衝鋒槍,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衝進前苑主府將那些人渣全部殺死。

  可惜她沒有,她什麼都沒有。沒有錢,沒有勢力,沒有背景,沒有好的身手,沒有精良的武器,她只是一個困在荊月兒小小身體裡的異界幽魂,儘管有著超出幾千年的知識和頭腦,可是此時此刻,卻也只能蹲在花叢裡小心的隱藏著,連去見她們最後一面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楚喬緩緩的抬起頭來,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臉孔之上,她暗暗對自己發誓,只此一次,她再也不要第二次,再也不要這樣一無所有的活著,再也不要這樣毫無自保能力的生存,再也不要!

  冷月如水,偌大的諸葛大宅裡,兩個弱小的低等奴隸蹲在後花園的花叢裡,像是兩隻畏縮的小狗,緊緊的靠在一起,心裡翻騰的,卻是足以毀棄天地的仇恨。

  回到雜役後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還沒走進院門,就發現房門竟是大敞著的。楚喬心裡頓時一涼,放開小八的手疾步就跑了進去,只見房間裡一片凌亂,炕上的被縟滿是血污,地上也多了很多成人的腳印,可是卻沒有小七的半點影子。

  「月兒,你們回來了!」

  之前的那個女孩子突然從墻角的柴堆下鑽了出來,楚喬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她,沉聲問道:「小七呢?小七上哪去了?」

  女孩子哭著說:「朱管家帶人來,說小七斷了手,以後不能再幹活了,叫人抬著小七,說是要扔到亭湖裡喂鱷魚。」

  楚喬眼前一黑,險些昏過去,心臟一時之間幾乎無法負荷,她緊緊的抓著女孩的衣襟,聲音沙啞的一字一頓的問道:「走了多久,走了多久了?」

  「已經有一個時辰了,月兒,沒得救了。」

  楚喬轉過頭去,看向站在門口的小八。孩子雙眼通紅,也抬起頭來看向她。兩人的視線剛剛對上,眼淚就潸然而下,可是卻誰也沒哭出聲來。

  「月兒,我得回去了,你們自己也小心些。我聽浣衣房的人說,朱管家是故意針對你們的,你們是不是什麼事得罪了他?」

  屋子裡漸漸的靜下來,院子裡是大片慘白的白地,兩個孩子靜靜的站著,久久一言不發。

  三更的更鼓剛剛敲過,荊家最後剩下的兩個孩子悄悄地穿過了青石林,來到了位於諸葛家後面的亭湖。冷風淒涼,竹林搖曳,亭湖中一片死境,波瀾不驚,看起來和平常無數個日夜沒什麼差別。

  楚喬跪在一處高坡上,對身旁的小八說道:「小八,跪下來,給哥哥姐姐們磕個頭吧。」

  小八還不到七歲,這個孩子今夜遭逢大變,一張小臉已經失去了孩童應有的天真無邪,她靜靜的跪在楚喬的身邊,向著亭湖的方向深深的拜下去,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小八,你恨這個地方嗎?」

  孩子一言不發的點了點頭,楚喬聲音平和,淡淡的繼續說道:「那你想離開嗎?」

  孩子沉聲說道:「想。」

  楚喬目視前方,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半點波動,她微微眯起眼睛,眉頭輕輕皺起,緩緩說道:「姐姐答應你,姐姐很快就會帶你離開。但是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些事情要做,等一切了結之後,我們就離開這裡。」

  孩子靜靜點頭,叩首在地,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汁湘姐,你老是求神拜佛的保佑,卻不知老天其實早就已經瞎了眼了,你帶著哥哥姐姐們慢點走,等著看,等著看小八和月兒姐給你們報仇。」

  寒風肆虐,夜色漆黑,高高的青石林高坡上,兩個小小的身影相互依靠著,緊緊的牽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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