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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都市言情] [梅無闕] 農門青雲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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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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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1:36 |顯示全部樓層
第20章 人性

    暮靄垂臨,如紗,似布,籠罩整片大地,冬青坐在窗前,三狼依偎在她腳邊,一人一狼仰望蒼穹,直至夜色如墨。

    “冬青,夜里涼,去睡吧,有爹跟著,不會有事的,指不定明日一早他們就回來了。”

    “嗯?”冬青轉頭看了看翠枝,一行起身往里走,一行道︰“我只是睡不著罷了,坐這麼一會兒,倒是有點困,嫂子你也早些歇息。”

    冬青進屋關上房門,翠枝望著院子里緊閉的大門半晌,輕嘆一聲,家人遠行,怎會不憂心?無奈只得轉身回屋,期望二狗和李老漢早日歸來。

    屋內冬青慢慢躺在床上,強迫自己閉上眼楮睡覺,奈何腦海里總是浮現瑾瑜的身影。

    初見時滿臉是血的模樣; 無故冷臉,抱她行于山間的模樣;張口成詩,意氣風發的模樣。

    最後,定格在對她笑得溫潤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冬青半夢半醒間,聽聞木門傳來咯吱聲,有人推門而入,帶進來一股冷風。

    冬青被冷風一激,一瞬清醒過來,剛欠起身子,就見一高大身影走到床邊。

    下意識的想大聲呼叫,卻被一雙帶著涼意的大手捂住了嘴巴。

    “噓,是我,嚇到你了吧,大哥大嫂在睡覺,不要吵醒他們。”

    瑾瑜將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塞在冬青手里,“這是從底座里拿出來的銀子,一共十七兩又三錢,盡數都在這里。”

    不怪冬青很篤定,明心寺正殿里大大小小有五六個佛像,他們有冬青確切的指點,都差點沒找著這些銀子。

    最後還是他趁沒人時,告過罪,把冬青說的那尊陶塑佛像砸開,這些銀子才從底座里露出來。

    因為成年人的手,根本沒辦法從那個洞里伸進去,上次冬青從佛像里往外拿東西,還是她十一歲那年。

    冬青把布袋塞到枕頭里側,“現在什麼時辰?為何現在才回來?山路陡峭,若是天黑看不著路,再摔一跤該如何是好?”

    瑾瑜悶笑幾聲,“冬青,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你,你笑什麼?”冬青惱羞成怒,背過身去不理瑾瑜。

    “高興,所以就笑。”瑾瑜三下兩下褪去外衣,帶著寒氣鑽進被子里,偏頭附耳輕語,“因為……我想早些見到你。”

    微熱的氣息噴吐于耳廓,渾厚低沉的聲音震蕩耳膜,冬青只覺身子麻了一瞬,忙不迭往牆邊挪了挪,“天晚了,快些睡吧。”

    “好。”

    黑暗掩蓋了瑾瑜得逞的笑意,卻躺平認真睡覺。

    瑾瑜為了砸開那尊佛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差點被乞丐追殺,不過砸開的佛像里,除了銀子還有一些其他東西。

    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一方看上去質量不錯的方巾,一把做工精致的長命鎖,鎖身上刻有“素”一字。

    既然無人知道冬青藏東西的地方,這些東西便是冬青藏進去的,瑾瑜全都帶了回來。

    冬青拿著銀鎖,思緒飄遠,這是老乞丐臨死前交給她的。

    老乞丐在草叢里撿到她時,她身上僅裹一條方巾,脖子上掛著這把銀鎖。

    按老乞丐的說法,他本是看中銀鎖,才把冬青撿了起來,幾度想把銀鎖拿去換錢,又怕丟了孩子的人家以鎖為證尋找。

    倒不是說老乞丐有什麼慈悲心腸,老乞丐覺得這銀鎖至多換二兩銀子,而看方巾和銀鎖的做工,應該是富貴人家才有的。

    老乞丐打算到時候帶上小叫花子和銀鎖,去跟小叫花子的父母換一大筆好處。

    沒成想過去了四年,也沒聽哪個權勢人家丟了孩子,反倒是自己跟小叫花子有了幾分親情。

    彌留之際,老乞丐把銀鎖和方巾一同交給小叫花子,讓她好好收著,以防什麼時候親生父母尋來。

    冬青把銀鎖和方巾藏進佛像里,吃了那二兩,之後又當如何?

    她甚至不敢把鎖拿出來,一個四五歲的小叫花子,讓別人撞見,根本就留不住。

    兩年過去,關于生身父母毫無音訊,冬青倒在了廊洲知府柳振寧的宅子前面,被柳家二姑娘柳飄雲帶進府里,取名冬青,留作貼身丫鬟。

    “我看到就一並帶了回來,應該是你的東西。”

    冬青收回思緒,“是我的,剛好一會兒去集市賣野雞,一並拿去換作銀子罷。”

    瑾瑜看了看冬青清冷的眉眼,“不過換得二兩銀子而已,為何不留下?這也許有機會尋到你的親生父母。”

    冬青當年差點餓死,都沒有將這個銀鎖拿去換吃的,留了這麼多年,按理現在不應該拿去換錢才是。

    電視劇里不都是這樣演的,撿到的嬰兒身上有家族信物,不管出什麼變故,都不會把信物拿去換錢。

    無一例外,最後會找到親生父母,而親生父母非富即貴,甚至是王孫貴冑,說不定冬青是黎國公主。

    瑾瑜搖了搖頭,甩開那滑稽的想法。

    冬青將銀鎖放在桌上,淡淡看了一眼,“我們現在正缺錢,只管拿去換了便是。”

    若是她的父母有心尋她,何須等上十多個年頭渺無音訊?如今她能夠自食其力,不會冷死餓死,要那空有名頭的父母何用?

    這麼多年的執念,也是時候放下了。

    冬青把十七兩銀子拿出來,數了四兩拿給王氏。

    李家花三兩白銀把冬青從劉婆子手買過來,且不說伊始翠枝給她喂飯洗腳,冬青覺得自己又在李家吃了這麼些天白食,多給一兩在情理之中。

    王氏和翠枝推脫一下,只肯收三兩,想當初她們咄咄逼人,質疑冬青的用意,如今又怎麼好意思多收別人一兩?

    幾人推來推去,看冬青堅持,兩人就收下了四兩銀子,沒有人會嫌錢多。

    而且翠枝和王氏認為,冬青是李家的媳婦兒,理應為這個家考慮,家里的東西都有冬青一份,這多收的一兩銀子,以後終歸會回到冬青身上。

    王氏沒有問冬青一共拿了多少銀子,冬青也閉口不談。

    雖然一般來說,沒有分家時,所有財產都應該交公放在明處。

    但因為這錢跟李家沒有一個銅仔的關系,冬青又以退為進,除非臉皮厚如城牆,否則是不會好意思開口讓冬青把所有錢都上交。

    冬青暗自觀察李家所有人的神色,除了瑾瑜確實打心底不覬覦她的錢財,另外四人對她的銀錢都是有些想法的,只是想法不大而已。

    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十余兩銀子對深山溝里的人來說,吸引力不小。

    畢竟一般人家舉家收入不過二十余兩,還是在不鬧災荒的情況下,除去日常開銷,一年下來能存二三兩就頂天。

    冬青在準備讓瑾瑜去拿這些銀子時,就打算到了這一步,如果李老漢一家不要臉皮,硬要把她所有銀錢據為己有,那她毫無反抗之力。

    事實上,李老漢一家算得上老好人,不是窮凶極惡的無賴之輩,在她這些天循序漸進的示好行為中,李家一眾人對她心懷愧疚。

    如今她還錢再多一兩,李家于她的虧欠感更甚,便不會好意思問她的銀錢。

    不可否認,李老漢一家真心把她當做家人,或許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一家人也存在利益關系。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存在競爭與利益。

    世上本就沒有不求回報一味付出的善人,無情無欲之人,只存在于話本里,因為有人性,道德底線高低的不同,從而造就人的善惡不一。

    在王氏和翠枝跟前,稱呼瑾瑜為瑾郎,閉門不出將鞋子趕工做完,把繡花賺的錢分給翠枝。

    所有的事都一舉兩得,還了李家一份情,同時把自己推向弱勢一方。

    若是換做面對大伯一家,或是銀錢再多幾個倍,冬青都不會透露一絲真相,而示弱這個法子,對大伯一家沒有任何作用。

    一個人勢利不勢利,從言行舉止中便能看出來,大伯一家明顯比李老漢家勢利得多,對她這些天的行為,大伯一家只會覺得她軟弱可欺,理所當然變本加厲的壓榨她。

    冬青敲打過形形色/色的刁奴,知道面對不同的人要擺不同的態度。

    更知道,不要試圖試探人性的底線,無論多麼善良的人,當誘惑足夠時,那根線都會脆弱得一踫就斷。

    瑾瑜一直注意著冬青的面色,明白兩波人在想什麼。

    他沒有告訴冬青,在拿到這十七兩銀子時,李老漢曾向他提議把銀子私藏,然後回家告訴冬青銀子沒了。

    他終于知道,李老漢對冬青說萬一白跑一趟是什麼意思,那個時候開始,李老漢就對冬青的銀子動了心思。

    只不過李老漢雖然動心思,但動的良心不安,絮絮叨叨跟他說,如果有了這十七兩銀子,家里的情況會好上許多,家里情況好了,對冬青也好。

    李老漢在說服他的同時,何嘗不是企圖說服自己的良心?

    如果當時他稍一附和,就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壓倒李老漢心里那些不安,把冬青存了十年的家當私藏。

    很不巧,人心都是偏的,而瑾瑜的心,偏向了冬青這邊。

    他不能看著自己的父親,打著為冬青好的幌子不勞而獲,私藏一個苦命丫頭十年的積蓄。

    于情,于理,于私,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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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1: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21章 牽扯

    冬青用四兩銀子,從王氏手里換回半張賣身契,將兩半賣身契重合,直直看了半晌。

    從今往後,她便是自由身。

    冬青轉向一旁認真抄書的瑾瑜,“能否請你幫我一個忙?”

    瑾瑜抬眼,“嗯?你說就是。”

    冬青把賣身契推到瑾瑜跟前,“你在後面寫上,契約所載之人付訖銀錢贖身,故,契約由所載本人持有。”

    “還有什麼要寫麼?”瑾瑜按照冬青所述,在賣身契上寫完這段話,他以為冬青把賣身契拿回來是要撕毀的,沒想到又拼了回去。

    冬青搖頭,“這就夠了,只需你在這個後面摁上手印。”

    有了李二狗的手印,就表示她為自己贖了身,再沒人能歸置她的去處,以防旁人鑽空子作文章。

    不過她依然還是奴籍,待湊齊銀錢入了農籍,可以把賣身契徹底銷毀,她就真真正正是個人,而非一個貨物。

    解決了賣身契歸屬的事,冬青的心寬了一些,她再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就被轉手賣出去,而下家是好是惡她一無所知。

    坐在床邊拿出剩下的銀子算了算,十七兩又三錢銀子,四兩贖身,還剩十三兩又三錢,加上這些天接的幾份活,是十三兩又四錢銀子。

    冬青按照自己說的,把長命鎖拿去鎮上的當鋪當了二兩銀,加起來一共十五兩又四錢。

    回程的路上花了四錢買布料和絲線,現在手里剩下十五兩整,還差一兩就夠付她欠缺的稅銀了。

    買回來的布料絲線,冬青準備繡荷包做鞋,拿去集市出售,比就坐在家里攬活客源廣上許多。

    這個鎮子只有只有兩個村天災嚴重,清水溝就在其中,其余數個村子本不如清水溝,兩年下來已經趕超了清水溝,集市上定會有不少人願意購買荷包繡鞋。

    過不了多久,她就能存夠繳稅的錢,再存一些給縣太爺的好處。

    坐在桌邊的瑾瑜見冬青看著那一小堆銀子發呆,放下手里的書走到冬青旁邊,從懷里掏出一小塊碎銀,約摸六錢左右,是他這些天賣野雞野豬,買了蠟燭還剩下的。

    瑾瑜把小半塊銀子放到冬青手里,“這個給你。”

    或是因為現代平民百姓都不用交稅,瑾瑜覺得黎國賦稅徭役都挺重的,好在比較人性化,鬧了災荒的地方,依情況輕重減免賦稅。

    “給我作甚?我不要你的。”冬青把銀子推回去,她的銀錢不交公旁人已經有輕微看法,若瑾瑜再把自己的錢給了她,那些看法就該擴大了。

    聽了冬青的顧慮,瑾瑜尋思一下覺得有幾分道理。

    但他和冬青白日里都跟著下地干活,夜里點上蠟燭,他在冬青的指點下抄書學習,冬青指點他之余還要做女紅。

    他們白日里做的事不比家里任何人少,地里的收入,除了吃飯以外他們根本不染指。

    冬青和他的錢,都是在干活之余努力賺的外快。

    而且食鹽和肉是瑾瑜用外快賺的錢買的,家里人沒有道理惦記他們的銀錢。

    瑾瑜道︰“我們的錢不能上交,一文都不行,人都有慣性,一開始我們不耽誤干活還能給錢,他們也許會覺得過意不去,但時間一久,習慣了就會覺得理所當然,到時不管家里有什麼事,他們都會習慣依賴于我們。”

    瑾瑜說的不無道理,如果潛移默化發展到這個地步,人就會習慣依附于能給他們幫助的人,瑾瑜和冬青又不能硬起心腸棄之不顧,越是伸出援手情況就只能越是惡化。

    這種情況隨處可見,對誰都沒有好處,很多人家因為沒有防患于未然,強的越強,弱的有靠頭就越弱,時間一長,導致心理不平衡,手足反目。

    冬青蹙起黛眉,“可……若是我們一開始就棄之不顧,他們心里依然會不平,我們有能力賺得銀錢,卻不顧兄弟情義,一文錢都沒有分給他們。”

    古人看重宗族,時興大帶小,一家興旺總是要對宗族伸出援手。

    她們若一毛不拔,只怕除了大狗不平衡之外,瑾瑜的父母也會覺得瑾瑜不近人情,同樣會導致六親不近的後果。

    只要一牽扯利益,總會生出些隔閡。

    瑾瑜突然展顏一笑,“誰說伸出援手一定要直接給錢?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冬青心思靈活,一點就透,“刺繡是沒辦法授人以漁的,那需要長年累月的積累,而且嫂子和娘的手因為常年勞作,骨節變形且粗糙,會把緞面繡線刮起來,不適合刺繡這樣的精細活兒。但我會很多口味清新的小點心,我可以教嫂子做,保證新奇又容易入口,銷量會很好的,比荷包鞋子都容易賣。”

    瑾瑜看著冬青亮晶晶的眼楮,心里頓時一片柔軟,輕聲道︰“冬青,你還有什麼是不會的?”

    “我?我對農活不在行,這些天下來,總覺力不從心,指頭還有些疼,泥土讓我的手粗了些許,我擔心我的手也變形,以後可能不能再拿繡花針了。”冬青看著自己的手,一本正經的回答。

    瑾瑜結實有力的手臂將冬青攬入懷里,摸摸冬青柔順的發,“傻瓜,我說過你不用跟著下地,我有的是力氣,我養你,你只需在家做我的先生就好。”

    瑾瑜的聲音震蕩胸腔,透過不厚的衣裳印在冬青身上,冬青覺得那震蕩仿佛震得她渾身酥麻,忙掙了掙,卻沒能掙脫。

    “你,你先放開我再來說話!到底誰是傻瓜?娘和嫂子同樣是女子,她們做得我為何做不得?我也要吃飯,怎能優待自己?”

    瑾瑜執起冬青的手,摸了摸,“嗯……確實是粗糙了不少,你的手有更大的價值,做農活變了形,不是明智之舉,你明日就與嫂子說點心的事,若是成功,嫂子與你都不用下地,賺的錢卻比下地多上許多。”

    “嗯。”冬青點點頭,收回自己的手,尋思著改天去集市采購材料,她出成本和手藝,翠枝跟著學。

    生意做起來之後,日常開銷就從收入里出,開銷剩下的再與翠枝平分,這樣大房也有了除莊稼之外的收入,還會對她心懷感激。

    說起額外收入,瑾瑜的陷阱已經好些天都沒有困住野物。

    奇怪的是他每次去看,時不時一些陷阱都是被觸發了的,上面卻沒有拴住東西。

    瑾瑜想著該換個地方布置陷阱,否則再這樣下去,他要連自己的筆墨紙張都買不起,又何談幫助冬青湊錢入籍。

    冬青刺繡的手藝這些天在清水溝傳開了,倒不是因為翠枝時常穿著那雙鞋,翠枝要下地干活,那雙鞋早就洗干淨了放在櫃子里。

    這事能傳開,全靠村長家的三個兒媳,仨都是愛炫耀的主兒,鞋子完工就迫不及待的穿在腳上,四處走動。

    因此,又有幾單活兒找上冬青,晚上瑾瑜念書的時候,冬青就把花色給繡了出來。

    隔壁大伯家的幾個女眷有些坐不住,剛知道那鞋是冬青繡的沒幾天,趙氏領著三個兒媳,到李老漢家串門來了。

    嘮著嘮著,趙氏就把話題扯到了冬青身上,對著王氏道︰“桂花啊,你們家這次可算是撿著寶了,本以為便宜沒好貨,沒想到你們三兩銀子,能買回來冬青這麼個稀罕人兒。”

    王氏有些自得,“那可不是,咱們家冬青長得出挑,人又能耐,關鍵是還干淨。”

    說著王氏湊到趙氏耳邊,悄聲道︰“冬青初夜可是見了紅的,跟那些被人買來買去作弄過的破鞋不一樣。”

    趙氏驚訝一瞬,暗自啐了一口,不就是運氣好點,恰好買了個干淨的回來。

    面上卻跟著王氏笑得開懷,“那是,冬青的本事咱清水溝的人可都見著了,嘖嘖嘖,那是一絕!只不過這外人都穿上了冬青繡的鞋,咱們自家人倒還沒有親自欣賞一下,好像有些說不過去。”

    “那倒不是,冬青最開始做的鞋,給了翠枝,冬青跟翠枝感情好著呢,不像別人家,妯娌吵得不可開交。”

    王氏越說越覺得自家兩個兒媳爭氣,整個人都眉飛色舞,“而且啊,冬青來我們家之前是湘王妃身邊的大丫鬟,有積蓄的,把我們買她回來的三兩銀子的添上了,還多一兩呢!”

    “還有這等好事!?”

    王氏這話一出,羨煞了趙氏和三個兒媳,她們也許窮盡一生,也見不著湘王妃那等人物。

    何況李老漢家娶個媳婦兒,竟然不用出聘禮,媳婦兒反而倒貼一兩。

    不用應付親家就罷了,這媳婦兒本事還不小,是個會下金蛋的雞。

    幾人免不了回頭,細細打量坐在一旁的冬青,暫時都忘記了她們來李老漢家的初衷,是為了讓冬青給她們幾人做繡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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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2: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22章 洗腳

    對王氏把她有積蓄的事說出去這種做法,冬青有些異議,人都說財不露白,而趙氏明顯愛佔些小便宜。

    今日趙氏帶著兒媳過來串門,方一張口,冬青就知道她們心里打的什麼主意,若是讓趙氏認為她有油水可撈,像今日這樣的事只怕才是個開始。

    不過冬青沒有搭話,給三狼順著毛,默默在一旁聽著趙氏和王氏說話。

    趙氏和三個兒媳震驚過後,趙氏腦子里迅速盤算了一下,之前還擔心她們家比李老漢家條件好,讓冬青做鞋李老漢家不願意。

    現在的情形看來,既然冬青這麼能耐,應該不會在意那點錢。

    趙氏笑得眯起了眼楮,對王氏道︰“桂花啊,你真是好福氣,哪像我,幾個兒媳都手拙得很,做出來的鞋那都沒辦法入眼,能不能托桂花的福,讓冬青給我們幾個也做一雙?我們可從來都沒穿過這麼好看的鞋吶!”

    人都愛聽好聽的,王氏被趙氏誇得舒爽,暫時也就不計較這個嫂子以前那些破事。

    但聽說趙氏想讓冬青給她們做鞋,王氏笑容收了幾度,“雖然咱冬青有本事,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支使她做東做西的。”

    一旁的冬青低首,偷偷笑了笑,這大伯母是打著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吹捧王氏,讓王氏心里一爽,腦袋一熱,就以婆婆的身份支使她做鞋。

    沒成想王氏雖然已經被誇得飄飄然,卻沒有著趙氏的道兒。

    遭到王氏奚落,趙氏臉色一僵,倒是沒有翻臉,“桂花你這說的什麼話?我怎麼可能支使你的媳婦兒做東做西,但咱冬青這麼能耐,都是一家人,我們穿著冬青做的鞋,走出去也體面不是?說起來你們家臉上也有光。”

    小趙氏在一邊附和,“娘說的在理,冬青手藝這麼好,我們穿出去別人問起來,既能廣而告之,還能體現咱們李家和睦。”

    趙氏贊許的看了小趙氏一眼,接著道︰“而且冬青這麼能干,做幾雙鞋完全不在話下,是不是啊冬青?”

    冬青抬頭,趙氏那奉承的嘴臉落在眼里,這嘴臉冬青見得多了,湘王府的下人們,只要心里有點小九九,對著她都是這副嘴臉。

    “咱們家娘說了算,都聽娘的。”冬青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禮貌而又疏離。

    冬青這話讓王氏膨脹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面上越發光彩,自得的看了趙氏幾人一眼。

    “咱冬青忙著呢,沒空給你們做,還體現李家和睦,清水溝就幾戶人家?別人又沒瞎,你我什麼樣人心里門兒清,別扯那些有的沒的。”

    趙氏垮下了臉,沒想到費了這麼多口舌去誇她一直看不順眼的弟媳,居然沒有奏效。

    王氏又說︰“要做也可以,你們回去備好料子,四十文一雙,付了錢冬青就給你們做,我們家冬青手巧得很,花色任你們選,冬青都能給繡出來,是吧冬青?”

    冬青笑容更加明顯,“是,看花色佔面多少收錢,一般零星點綴四十文,繁復花樣八十文。”

    “你們怎麼不去搶?一家人還拿錢說事兒。”趙氏心頭火起,她確實聽說別人找冬青繡鞋都付錢的,只是沒想到冬青繡花的手藝這麼值錢。

    這麼些年了,王氏終于揚眉吐氣一回,“拿不出錢穿什麼繡鞋?城里的繡娘價可比這高多了!再說一輩子都在地里挪,用不上那繡鞋,我瞅著嫂子腳上這雙就挺好的,耐磨又耐髒。”

    趙氏鐵青著臉,趙氏的三兒媳梅芳看了看冬青,“冬青,繡花真的能掙這麼多錢嗎?你能不能教教我?”

    冬青看了一眼梅芳粗糙的手,微微搖頭,“恐怕不行,刺繡不是一朝一夕能學會的,我前後足足繡了十年才有如今的手藝。”

    梅芳欲言又止,趙氏猛的站起身,開始數落梅芳,“你說說你,怎麼這麼不爭氣!沒聽人家繡了十年嗎?人家生錢的手段,還能叫你學了去不成?”

    趙氏指雞罵狗,面上是在訓斥梅芳,實則擠兌冬青,不肯把刺繡的手藝教給她們藏著自己賺錢。

    冬青假裝沒有聽明白,農婦雞毛蒜皮的小算計,她一眼就能看穿,不予理會不過是裝傻罷了,一些人你越理她,她就越來勁。

    趙氏見沒人接她的下茬,她不能趁機發作,只得招呼自己的三個兒媳,“咱們走吧,留在這里指不定礙了誰的眼。”

    冬青聞言,立刻滿面笑容起身開門,“大伯母慢走,幾位嫂嫂慢走,日後有機會再來串門,要做鞋的話記得準備好料子絲線和銅板,我們家隨時候著你們再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趙氏一時也挑不出冬青的不是,冷哼一聲甩著袖子出了門。

    趙氏二兒媳艷芳落在後面,悄聲對冬青道︰“你不要把我婆婆的話放在心上,她這人是這樣的,習慣就好了。”

    艷芳記得剛進門的時候,跟這個婆婆觀念十分不合,如今時間長了,習慣趙氏的做派,干脆就不跟趙氏計較,左右趙氏要比她先去。

    “大伯母挺好的,沒什麼好放在心上。”冬青中肯的回了一句,趙氏再不好,艷芳也跟趙氏是一家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兒媳總會沾上一些婆婆的習慣,若艷芳心里沒有幾分佔便宜的心思,又怎麼會跟著趙氏上她們家串門?

    艷芳此前一直沒有開口,待趙氏算計失敗,才來與她討伐趙氏的行徑,她怎麼可能跟著附和說趙氏的不是?

    只怕艷芳都沒有察覺,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變成自己口中那般人。只不過艷芳比趙氏和趙氏的另外兩個兒媳聰明一些,懂得悶聲發大財。

    艷芳很詫異,一般人遭到趙氏這樣的明嘲暗諷,不可能沒有一點不滿,而冬青,竟滿面笑意,不見一絲異樣。

    看了冬青一眼,艷芳轉身跟上前面幾人的步伐。

    冬青剛關上門,王氏就啐了一口,“呸,真當我不知道她是什麼貨色,冬青你以後看到你那大伯母,繞著點走,免得她算計了你,你還幫著她數錢。”

    “嗯,我記下了。”冬青笑著應下。

    外出回來的瑾瑜剛好看到這一幕,好笑的搖了搖頭,在這清水溝,能算計冬青的人,不出兩人。

    他們的大伯母,只怕火候還不夠。

    “如何?今天還是沒有捕到野物麼?”

    冬青看向瑾瑜,自從前些天瑾瑜拿回一只松鼠,後來隔兩日瑾瑜便去山上查看,至今已過去許多天,均一無所獲。

    瑾瑜搖頭,“沒有,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岔子,也許那片的野物學乖了。今日我沒有重置陷阱,把繩子收了回來,過幾日我們換個地方,再往深處去一些,野物應該更多。”

    “也只有這樣了,我們先去歇息吧。”冬青準備把買回來的布料做成成品,拿去集市賣了,順便買做點心的材料回來,早些把生錢的營生做起來。

    而且過幾日陳君然,陳君然借給瑾瑜的書也該歸還了,但瑾瑜還剩下兩本沒抄完,得抓緊些。

    瑾瑜念書很用功,抄的過程中就記了下來,還做了諸多注解。

    白日干活的時候都帶著手抄本,一邊挖地一邊溫習,以防學過的忘記。

    故而抄書的進度慢了一些,抄了一月,攏共九萬余字都沒有抄完。

    家里人知道冬青在教瑾瑜認字,左右不耽誤干活,也就隨他去了。

    聽冬青叫他歇息,瑾瑜知道冬青的想法,沒有多想就應道︰“好,待我洗漱一下。”

    卻讓旁邊幾人掩嘴笑開了,這小兩口,果然新婚燕爾,已經一月有余,日日天黑便著床。

    如今不見衰減之勢,反而明目張膽,當著家里所有人的面兒,相互招呼去歇息。

    冬青和瑾瑜雙雙愣住,這是在笑什麼?

    一瞬之後反應過來,冬青羞紅了面頰,是她太大意了,不應該如此冒失叫瑾瑜歇息。

    雖然他們二人問心無愧,不過是抄書刺繡罷了,讓旁人這麼一笑,平白就成了見不得人的事。

    瑾瑜挑眉一笑,“你們莫要取笑,我家娘子臉皮薄。”

    “不要聽他胡說,我們……”冬青心下一急,眼看就要越描越黑,索性轉身去了臥房,拿腳盆打水。

    瑾瑜心情愉悅,往盆里加了熱水,蹲下身要給冬青洗腳。

    冬青心里還氣瑾瑜方才胡言亂語讓她無地自容,也不理瑾瑜加水的舉動,卻見瑾瑜蹲下,心里一驚,立刻把腳收了回來。

    “你做甚?”

    瑾瑜頭也不抬,伸手試了試水溫,“給你洗腳。”

    不由分說,伸手抓住冬青玉潤的足,力道輕柔卻讓冬青無法掙脫。

    “不用你洗,快放開,腳很髒的。”

    “嗯?”瑾瑜抬眼看著冬青,眼里帶著不容質疑的堅定。

    冬青什麼都好,只是男尊女卑的觀念牢牢刻在她心上,不知為何,瑾瑜見不得冬青露出任何卑微的神色。

    瑾瑜平日溫和近人,氣場一開卻讓人心生懼意,冬青對上次瑾瑜冷臉尚心有余悸,這次只是一個眼神,冬青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今日下地,鞋里進了泥,還出汗,要不……要不改日你再給我洗?”

    冬青懷疑瑾瑜像傳言中的戀足之人,據說湘王就是其中一員,而二姑娘確實有一雙玉足。

    “……”瑾瑜額頭青筋跳了跳,“我給你洗腳不是因為我喜歡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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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輕吻

    瑾瑜聽取了冬青的建議,這剩下的最後兩本書,沒有忙著理解,而是先抄寫下來,日後再來細細解讀。

    陳君然主動把書借給他,做人要自覺,不能等別人上門來要,耽誤回縣學的日子。

    冬青把上次買回來的布料處理了個差不多,除了幾雙繡鞋,還有邊角料做的荷包。

    這些成品,無一例外都有精妙的刺繡在上,邊角料也能物盡其用,讓人賞心悅目。

    天光剛放,冬青已經在窗邊處理最後一點邊角料。

    瑾瑜隨手從筲箕里拿起一個荷包,感嘆道︰“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定不會相信這是出自人手。”

    冬青刺繡的水平,比現代機械繡制的花色還多了幾分精致與靈動。

    瑾瑜的話讓冬青蹙起黛眉,刺繡的動作頓了頓,“此話……何意?”

    什麼叫不信是出自人手?褒義還是貶義?除了人,還有什麼東西能夠刺繡不成?

    瑾瑜一笑,“意為精妙無比,類似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就像出自九霄織女之手。”

    冬青嗔了瑾瑜一眼,“你這些日子的聖賢書都白讀了是嗎?盡是滿口胡言。”

    “沒有白讀。”瑾瑜搖頭,“學生已將先生的話銘記于心,不敢忘記。”

    “厚顏無恥,莫要再稱我為先生,我受不起。”

    冬青說著,拿起手里的荷包,咬斷了線頭,遞到瑾瑜手里,“給你的。”

    “給我?”瑾瑜微露訝色,接過荷包拿在手里。

    這個荷包玄色為底,暗金絲線刺繡,一條張牙舞爪的龍盤旋其上,氣勢非凡,仿佛下一刻就要騰飛升空。

    冬青沒有看瑾瑜,而是忙著收拾筲箕里散亂的針線,自顧自解釋,“我看你沒有一個像樣的荷包,左右都是邊角料,就順手給你做了一個。上面不是龍,龍為五爪,此為四爪金蟒,龍乃皇家象征,就算只是一個荷包,我等平民百姓也用不得,要被治謀逆罪的。”

    看著一絲紅慢慢爬上冬青小巧玲瓏的耳朵,瑾瑜心頭暗喜,“謝謝娘子。”

    “哼,沒臉沒皮,誰是你家娘子?”冬青瞪了瑾瑜一眼,只是那水汪汪的眼楮和粉紅的耳朵,沒有任何威懾力。

    “我家娘子啊……”瑾瑜作思索狀,“我家娘子秀外慧中,出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當得了先生也做得了繡娘,做這十里八村的村花那是綽綽有余。”

    冬青轉頭看著瑾瑜,耳朵上的那些紅開疆拓土,已然蔓延到了臉頰,“你,從哪里學來這一套一套的?油嘴滑舌沒個正行……”

    瑾瑜彎彎唇角,拉起冬青的手,把荷包放在手心,“你能親手幫我戴上嗎?我想要冬青給我戴上。”

    冬青沒有接話,拿著荷包,蹲下身,低頭仔細給瑾瑜戴在腰上。

    瑾瑜從這個視角,能看到冬青如雲的黑發,光潔的額頭,微微煽動的睫毛,小巧的鼻尖,線條優美流暢的側臉和細白的脖頸。

    許是開春溫度漸升,瑾瑜竟莫名覺得有些燥熱。

    “冬青。”瑾瑜叫了冬青一聲,低沉磁性的聲音里,帶著沙啞。

    “嗯?”聽得瑾瑜喚她,冬青打結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向瑾瑜。

    仰視的角度,顯得瑾瑜十分高大,瑾瑜背光而立,冬青看不清瑾瑜臉上的神情。

    只覺瑾瑜帶著熱度的大手,撫上她的臉頰與脖頸,那熱度讓冬青瑟縮了一下,就看瑾瑜彎腰逼近。

    還未退開,唇上便多了一抹溫熱。

    “唔?”

    冬青瞪大了眼楮,腦袋一片空白。

    瑾瑜沒有深入,只是將唇印在冬青殷紅的唇上,冬青的唇有些微涼,那觸感柔軟難言。

    見冬青僵住,瑾瑜在冬青唇角輕舔一瞬便直起身子,“味道不錯,清涼中帶著絲絲甜意,實乃佳品。”

    “你!你,你無恥!”

    冬青捂著被瑾瑜舌尖劃過的唇角,感覺臉皮在冒煙,腦子里一團亂麻,語無倫次。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輕薄她之後,還一臉正經說出如此讓人難為情的話語?

    瑾瑜嘆氣,“實在對不住,只是因為冬青你看上去很是可口,太過誘人,我禁不住想一嘗滋味,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再多些自制力,極力抵抗誘惑的。”

    此刻滿臉無措的冬青,好像更加誘人。

    “你這個登徒子!我不想與你說話!”冬青起身推門出去,再跟瑾瑜共處一屋,李瑾瑜能活活把她羞死。

    她以往伶牙俐齒,在瑾瑜跟前就好似被截去了舌頭,硬是說不出一個有建設性的字眼。

    瑾瑜望著房門無奈的笑了笑,低頭看了自己胯.下一眼,他不過是說了實話而已。

    他以為書里那些看別人一眼都能硬的,是誇張的手法,直到剛剛,他看了冬青一眼。

    冬青整整一日沒與瑾瑜說話,家里人察覺兩人間的氣氛,有些摸不著頭腦,前兩日不是還蜜里調油,如今卻鬧起了別扭。

    用過晚飯天色擦黑,瑾瑜已回房燃起了蠟燭,冬青卻還坐在院子里,一手搭在三狼背上無意識的撫摸,思緒不知道飛去了何處。

    三狼看了看冬青,又往冬青身邊挪了挪,蹭蹭冬青的腿,將頭枕在冬青腳背。

    翠枝拉了冬青說悄悄話,“冬青,你與嫂子說說,你和二狗怎麼了?是不是他惹你生氣?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犯不著生這麼久的氣。”

    冬青欲言又止,她怎麼告訴翠枝瑾瑜那些行徑?她並非生氣,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與瑾瑜相處,怕一說話瑾瑜又做些讓她難以招架的舉動。

    翠枝扶著冬青的肩,認真道︰“雖然你跟二狗夫妻間的事我不該插嘴,但若你對二狗有什麼不滿,大可以直說,悶在心里沒有好處的。”

    冬青看著翠枝真摯的眉眼,點點頭,“嗯,我知道了,謝謝嫂子。”

    翠枝一笑,“沒事,你太過客氣了,我們是一家人,用不著把謝字掛在嘴邊,你明兒個不是要去集市把鞋賣了嗎?讓二狗陪你去,一天而已,地里的事我們能行。”

    “好,謝……那嫂子我先去歇息。”

    冬青起身,三狼不滿的哼唧幾聲,見冬青走向房門,三狼耷拉著腦袋走到牆角躺下。

    冬青站在門前躊躇幾許,卻還是推門進去。

    瑾瑜看到冬青進門,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向冬青走去。

    見瑾瑜朝她走來,冬青心里莫名慌了一瞬,不自覺退了一步。

    冬青後退的動作讓瑾瑜頓住腳步,“在你心里,我就這麼可怕?”

    聽聞瑾瑜的話,冬青立刻搖頭,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低著頭半晌不見瑾瑜的動靜,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瑾瑜,“我……你不可怕,只是,只是我不習慣。”

    瑾瑜笑著搖了搖頭,走到冬青身前,臂彎一攬,便將冬青帶入懷里。

    再一用勁,兩人貼合緊密,冬青恰好嵌入瑾瑜懷中。

    甚至能感覺到瑾瑜胸膛的溫度和震蕩,冬青心如擂鼓,耳畔傳來瑾瑜低沉悅耳的聲音。

    “無妨,只要你不逃,我會讓你習慣。”

    “你,你放開我,我不逃。”冬青聲音如蚊。

    “嗯?你說什麼?大點聲,我聽不清。”

    冬青給自己撐足了勇氣,踮腳大聲道︰“我說!你放開我!我!不!逃!”

    瑾瑜松開冬青,感覺腦袋嗡嗡響,“你這也……太大聲了……”

    “哼!”冬青輕哼一聲,轉身去鋪床。

    她不會逃,若是逃了,又去哪里找李老漢這樣一家有底線的人家?何處尋得李瑾瑜這般奇特的男子?

    跟李瑾瑜相處,讓冬青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李瑾瑜是打心底尊重她的,不會因為她是女子而看輕她,不會因為她曾是婢女而作踐她。

    總而言之,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在得到這種待遇後,冬青不敢想自己離開李家後的情形,是否又回到過去十余年那般,根本無人在意,活得還不如湘王府上的那只鷹。

    床還未鋪好,就傳來王氏敲門的聲音,“二狗!二狗你開門,你把冬青怎麼了?你千萬別動手啊!你人高馬大的……”

    “娘……我們挺好的。”瑾瑜趕緊把門打開,只怕是方才冬青的聲音讓其他人聽了去。

    王氏狐疑的往屋里看一眼,“真的?”

    平日里冬青說話都溫溫和和,方才那聲兒他們隔一個屋都聽見了,怕二狗傻病變瘋病,鬧點矛盾就對冬青動手。

    二狗又生得高大,五個冬青也動不過。

    冬青走到門邊,“對不住啊娘,我剛剛跟瑾郎鬧呢,影響你們歇息了。”

    “娘老咯……弄不明白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沒事就睡吧,別鬧了。”王氏搖著頭離開,年輕就是好啊!

    瑾瑜和冬青對視一眼,不禁咧嘴笑開了,瑾瑜故作嚴厲,“笑什麼笑!還不快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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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吾妻

    瑾瑜準備明日陪冬青趕集時,順便把陳君然的書還回去,這最後一本還剩下三分之一沒有抄寫。

    索性春日的氣候不算長,天色黑透了也不過戌時一刻,現在時辰尚早。

    瑾瑜復坐在桌前,執筆書寫,看向鋪好了床鋪的冬青,“你今夜沒有女紅可做,就早些歇息吧,晚上做針線活傷眼楮,連日白天下地夜里刺繡,你的身體會吃不消。”

    冬青想了想,覺得有理,長時間夜里刺繡,光線不算亮堂,每天早晨起床眼楮都有不適感。

    長此以往,只怕年紀輕輕眼楮就廢了。

    遂疊好外衣,蓋好棉被,端端正正躺在里側,聽著旁邊時不時傳來紙張翻動之聲,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待冬青醒來,恰好瑾瑜打了水進了,“睡得好嗎?起來洗漱,我們去趕集,嫂子說賣東西要趕早。”

    “嗯。”剛睡醒的冬青帶著些鼻音,聽上去糯糯的。

    瑾瑜去拿冬青的外衣過來,忍不住順手撫了一把冬青柔順的頭毛。

    冬青這頭發手感也是一流,好像冬青所有的地方手感都很好。

    無論是柔若無骨的手,還是仿佛一用力就能折了的腰,或是……微涼飽滿的唇。

    冬青對瑾瑜偶爾的肢體接觸已經習慣,穿戴整齊,將荷包繡鞋打包,準備踏著晨光上路。

    “冬青。”

    瑾瑜叫住忙忙碌碌的冬青,往冬青手里塞了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

    “這是回禮,送你的。”

    冬青好奇瑾瑜送了什麼給自己,轉身打開。

    只見紙上細細的線條,勾勒出一臥榻輕眠的少女,各種細節惟妙惟肖,精細到了每一根發絲。

    這少女分明就是冬青,竟畫得十分神似。

    少女的旁邊,題有詩句四行。

    吾魂如是無根草

    妻我一朝秦晉好

    冬有芙蓉桃花面

    青天白雲笑九霄

    冬青看完便發現,這是一首藏頭詩。

    不禁小鹿亂撞,胸口有些微微的發熱。又仔細看了幾遍,才把畫仔細折好,放進自己裝銀子的口袋里,壓在枕頭下方的褥子底下。

    冬青震驚于瑾瑜心思靈巧與才華。

    且不說剛接觸詩經一月有余便作出如此詩句,韻腳壓得整齊,意境飄然灑脫。

    就說這新奇的作畫手法,冬青從未見過。

    分明只是細細的線條,沒有色彩,卻將她的神貌描繪得一分不差。

    “這畫,你是如何畫的?”

    瑾瑜接手冬青打包到一半的東西,笑道︰“我用石墨畫的,就是上次我從山上撿回來那兩塊黑色的石頭。”

    那不過是瑾瑜前生學過的素描,之前在山上撿到兩塊石墨,一開始以為是碳,撿起來卻發現質地比碳軟了許多。

    石墨是制作鉛筆芯的原料,瑾瑜突發奇想給冬青描了一幅素描畫像。

    只不過這石墨很容易斷,試了許久才掌握合適的力度。

    恰逢昨日冬青贈他荷包,于是昨夜題詩一首,回贈冬青。

    “那我們走吧。”

    兩人拿上昨天傍晚冬青烙的餅子,帶好鞋子荷包,順著山路去了集市。

    到了集市上,在賣衣裳布料的那條街上,尋一處干淨的空地。

    冬青拿出草繩編制的一塊席子鋪在地上,把鞋子荷包齊齊擺在上面,等著顧客上前。

    這條街上有成衣鋪子,布莊,還有繡房。

    不過門店都不大,平日里農婦只會光顧布莊,買些布料回去自己做。

    只有家里條件稍好一些的人家,嫁娶會上繡房找繡娘置辦嫁衣被褥。

    繡房和成衣鋪子的主流顧客,是鎮上的幾個員外與商戶,和田宅多的人家。

    這里的員外與地主異曲同工,有著許多宅邸良田,租借給佃農耕種,每年收取的租子換做銀錢都是很大一筆財富。

    家里還有許多長工,耕種沒有租出去的田地,生活水平是農家難以想象的高度。

    冬青剛擺下攤子沒有多久,斜對面的繡房就走出一人,朝二人的小攤過來。

    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半老徐娘,皮膚白皙,只是眼角有些細紋。

    女子身上穿的衣裳,不是百姓常穿的褐圍裳,而是交領襦裙,裙角蓋住腳踝,堪堪沒過鞋口,料子一看就是上品。

    百姓時常下地務農,為方便干活,袖口褲腿都是緊束的,這女子一身如此飄逸,便不是那貧窮之人。

    女子在冬青的攤前停住,撩起袖口,露出芊芊玉手,修長細嫩。

    彎腰拿起一個荷包,細細看了看,“這荷包,是你繡的?”

    冬青還未開口,瑾瑜對女子一拱手,“這花色確實出自我家娘子之手,夫人要買上幾個麼?”

    女子一笑,“我是金線坊的東家,你若不棄,可稱我月娘,我聽店里繡娘說,對面來了個擺攤兒的,刺繡手藝了得,便起心出來看看,這明山鎮什麼時候出了個我不知道的名繡。”

    冬青道︰“名繡不敢當,不過是零星粗繡,想換幾個銀錢補貼家用。”

    月娘捏著荷包想了想,“既然你想換些銀錢家用,何不來我這金線坊?你手里這些成品,我可以全收下。”

    雖然這些荷包鞋子上的花色只是零星點綴,但月娘守著這繡房幾十年,一眼就能看出繡工扎不扎實。

    繡這些花色的人,功底絕不比她店里繡了十多年的繡娘弱。

    “全收?價錢怎麼算?”

    瑾瑜不問緣由,直接詢問了價錢。

    左右都是換錢,一次脫手有何不可?一會兒太陽毒辣,不想冬青坐在大太陽底下守攤兒。

    月娘看了看席子上的貨,心里盤算一下,“八雙鞋,十二個荷包,算上布料絲線的成本,還有手工費,一兩又五錢銀子如何?”

    因為要出售,鞋底鞋面鞋襯的布料都是全新的,成本四錢銀子,加上手工費也至多一兩出頭,月娘給一兩五錢,是想拉攏冬青。

    這明山鎮能培養繡娘的人家寥寥無幾,更別說刺繡還要看天賦。

    有能力培養繡娘的人家,不一定有天賦之人,更有錢的人家不屑于做繡娘。

    月娘這金線坊,加上她也只有三個繡娘,其中一個年齡比她還長,近四十的年紀,眼楮已經不行了。

    這繡房想要繼續開下去,繡娘是萬萬不可缺少的,可又無法效仿大的繡坊自己培養繡娘。

    金線坊是一個小店,若她出資培養繡娘,算下來得不償失。

    上天有眼,直接給她送了現成個繡娘到門前,哪有放過之理?

    瑾瑜對月娘的出價很滿意,卻還是看向冬青,征求她的想法。

    冬青眉頭微蹙,“我這些東西滿打滿算也湊不上一兩五錢,你我都是明白人,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俗話說拿人手短,冬青不想無故收別人的好處。

    “我就喜歡小妹這樣的爽快人!”月娘眉開眼笑,“我的繡房人手短缺,有意請你來我繡房做繡娘,工錢按接的活來計,做得多便拿得多。”

    冬青看向瑾瑜,答應了月娘的話,以後她就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不用自己出成本,不用擔心做出來賣不出去。

    但清水溝離鎮上有一段距離,她若答應,就意味著長時間要待在鎮上。

    那之前說的點心,就只能暫時擱置,而且不能繼續陪瑾瑜念書。

    月娘是個人精,打量了冬青二人片刻,道︰“你若是走不開,可以在我鋪子里做個記名繡娘,不用待在鋪子里,只需要來趕集的時候把活接回去做,在交活日期之前交上來就行。”

    “如此甚好!”

    瑾瑜想也不想就應下,既能一如既往將冬青留在身邊,冬青又多了一份工作。

    月娘話鋒一轉,“但是有一點我要聲明,你接了客人的活回去做,若是做壞了,或是延誤交活期限,所有損失你們一力承擔。”

    冬青計較片刻,點頭應下,“可以,我今日就能接活。”

    月娘心頭一喜,“那便隨我去店里,我草擬一份記名契約,你摁上手印就可以接活了。”

    瑾瑜把鞋子荷包收起來,跟在月娘身後進了金線坊。

    繡房里坐了兩個女子,一個二十出頭的年紀,一個四十左右。

    兩人正在繡一幅花開富貴的插屏。

    月娘沒有去打擾二人,對冬青笑道︰“這是我鋪子里原有的兩位繡娘,繡的是東邊林員外家的活。”

    月娘問了冬青和瑾瑜的名字,手腳麻利的擬了契約,冬青接過看了覺得沒問題,再拿給瑾瑜看過。

    兩人確認無誤,就在契約上摁了手印。

    月娘翻著一個本子,推過來給冬青,“這是我們鋪子接下來但還沒開始做的活,你挑一個。”

    本子上面記載了繡品的所有人,尺寸大小,風格要求,佣金幾何,交活日期。

    冬青挨個看了看,選取了要求最簡單的那副。

    月娘看到冬青接的活,不禁確認了一遍,“你確定要接這幅?這是一副肖像圖,人物刺繡比風景難上許多。”

    這幅繡品是南邊李員外家小閨女李湘棉訂的。

    李員外家是明山鎮家財最多的員外,李湘棉又是李員外最寵的閨女。

    李湘棉拿了一副肖像畫來金線坊,據說是她心上人給她畫的,她要永久珍藏。

    但紙會泛黃,墨會暈染。

    于是李湘棉靈光一閃,讓鎮上的繡娘給她把畫繡在布上,要求與紙上的畫像一分不差。

    這個要求最簡潔也最困難,交活日期不限,接回來好些天她們也不敢下手。

    當初接下這個活,是因為李湘棉出價比同等大小的繡品高很多。

    月娘腦袋一熱就接了下來,人為財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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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2: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25章 說法  

    月娘把李湘棉放在這里的畫像給冬青看。

    冬青看過之後也有些猶豫,這畫像栩栩如生,著色繁多,把李湘棉各種細節都描繪得很到位。

    瑾瑜卻伸手接過畫像,“這活我們接下了。”

    他看到本子上寫著這幅畫的佣金,除去成本,足足十二兩銀。

    繡娘能從中抽三成,冬青繡完這幅畫,就能到手三兩又六錢銀子。

    繡娘算是鎮子上很富有的職業,一人的收入比全家都多。

    旁邊刺繡的兩位繡娘聞言,手里頓了頓,抬眼看向冬青二人。

    冬青能聽到年長的繡娘“嘁”了一聲。

    顯然對冬青接這份活嗤之以鼻,貪心不足蛇吞象。

    月娘無奈的看了一眼,沒有理會。

    年長的繡娘眼楮不行了,繡出來的東西瑕疵很大,卻不願意就這樣放下這個肥差。

    拉攏新繡娘的行為,讓老繡娘感受到威脅,又不能對東家表現不滿,只能看冬青不順眼。

    冬青看向瑾瑜,她對自己刺繡的手藝很了解,自由發揮還不錯,但不一定能一分不差的把這畫像搬到布上。

    這不是兒戲,若買家不滿意,她就要賠償至少十五兩的銀子,她賠不起。

    瑾瑜輕握冬青的手,湊到耳邊低語,“火中取栗,你放心接,我會幫你。”

    他知道十字繡這種東西,他會把整幅畫都搬到布上。

    手殘黨福音,現代對刺繡一竅不通的人,憑借坐標都可以繡出精妙的繡品。

    以冬青的才能,定是很輕松就能把整幅畫一分不差的繡出來。

    冬青打心底信得過瑾瑜,就點頭道︰“這活我們接。”

    瑾瑜道︰“但得把所有用的上的絲線顏色備齊,否則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那是自然。”月娘滿口應下,不是她說笑,她這金線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配色一樣不少。

    當即推出一大排的絲線,各種顏色應有盡有。

    冬青和瑾瑜月娘三人,手里拿著畫像,湊在絲線旁邊對比,把所有畫像上的顏色找齊。

    找齊絲線,月娘給冬青拿了與畫像同等大小的布料做底,結了收鞋子荷包的銀錢,把二人送出門去。

    成不成就看冬青接的第一單活,反正她有契約在手,怎麼著她都不虧。

    出了金線坊,冬青忍不住問瑾瑜,“方才你說幫我,如何幫?雖然你念書作畫很有天賦,但這刺繡……”

    冬青話沒說完,這些天相處下來,無論怎麼看,瑾瑜對刺繡都是一竅不通的。

    瑾瑜挑眉,“你讓我說,我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明白,你只管收好畫像絲線,回家再說。”

    “也行……”冬青很是好奇,無奈瑾瑜賣起了關子。

    兩人往糧油鋪走,采購一些做點心能用上的材料。

    冬青準備回去與翠枝著手這件事。

    剛進到糧油鋪,就遇上一個熟人。

    冬青和瑾瑜在人群中都十分惹眼,老包付了錢轉過身,一眼看到進門的男女。

    滿面笑容迎上去,“李小哥,又和媳婦來趕集吶?今天有沒有什麼好貨要給我?”

    瑾瑜笑道︰“抱歉包老哥,我已經好些天沒有抓到野物,暫時可能沒有貨給你。”

    他把山上的繩子收了回來,恰逢春耕農忙,還來不及往更深的山林布置陷阱。

    老包笑著搖頭,“無妨,我最近收到的活物比以前多得多,你家是清水溝的吧,是不是清水溝的野物都好抓?”

    這話讓冬青皺起眉頭,“此話何意?除了我們二人,還有其他清水溝的人向你兜售活物不成?”

    “有個婦人,你們沒有貨的時候,她賣給我好些個。”

    老包沒覺得有何不妥,山上的野物是無主的,你抓得,別人自然也抓得。

    “那個婦人長成什麼模樣?”瑾瑜想起,連續很多天,陷阱被觸發過卻沒有困住任何動物。

    老包思索片刻,道︰“約摸四十出頭的年紀,身高六尺上下,干精骨瘦這麼一個人,耳門下兩寸處有一顆痦子。”

    瑾瑜與冬青對視一眼,心里有了譜。

    老包看著二人眉來眼去,一時搞不清楚什麼情況,“你們忙,老哥我還有事先走,有好貨記得賣給我,我就在老地方。”

    “自然,包老哥你慢走。”

    告別老包,冬青跟伙計報了所需的東西。

    伙計打包的間隙,冬青對瑾瑜道︰“我們要不要與她對質?”

    雖山上的野物是無主之物,但瑾瑜的陷阱困住那便是瑾瑜所有。

    旁人偷偷摸摸去取了來,還拿到街上換錢。

    不問自取是為賊。

    瑾瑜搖頭,“沒有當場看到她,貿然去質問只怕會惹得一身腥,還有損和氣,畢竟低頭不見抬頭見。”

    “和氣?”冬青輕笑了一聲,“若是她看重和氣,又怎會偷偷摸摸做出這樣的事?若你看重和氣,她只會得寸進尺,這和氣,不要也罷。”

    “那你說該如何?”瑾瑜饒有興趣看著眼前氣場突變的小女子。

    冬青聞言,道︰“和氣可以有,前提是相互的,容忍不代表沒有底線,較真來說我倆都不算純正的李家人,我們把這事告訴娘吧。”

    瑾瑜接下伙計遞過來的東西,冬青付錢之後兩人出了糧油鋪。

    對冬青的想法,瑾瑜表示贊同,“這樣倒是可行,讓娘決定要不要這個和氣。”

    冬青覺得有些可惜,“只是……你這簡陋的陷阱已經不是你獨有的技巧,而且開春後山上不缺吃的,可能日後不是那麼容易抓到野物了。”

    “沒事,我有力氣,養活你我不成問題,我還能給你的繡活和點心打打下手。”

    瑾瑜看得很開,那陷阱最初也不過是試上一試,沒抱什麼希望。

    結果還讓他換得了幾個錢,買筆墨紙張和蠟燭。

    投機取巧本就不是長久之道,能時不時捕上一只也算額外收入。

    瑾瑜又到墨染閣買了些墨和紙張,順便買幾本空白的藍皮裝訂本。

    市面上流通的四書五經,都是手抄而成,沒有污跡,沒有錯亂是為上乘。

    瑾瑜在抄了近十萬字之後,字體有很大的長進,準備仔細抄寫幾本,拿去換他缺了的那幾本書。

    同時還能刷熟練度。

    到家後冬青把野物的事跟家里人說了一下。

    王氏對趙氏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限,左右冬青說得在理,這樣的和氣,到底要來作甚?

    便領著冬青和翠枝,去大伯家討說法。

    王氏去討說法倒也沒有一上去就咄咄逼人,語氣平和的問趙氏,為何不告訴他們一聲,就把瑾瑜陷阱困住的野物拿走換錢。

    趙氏反而惡人先告狀,抵死不認,“你哪只眼楮看見我拿那些野雞了?就敢紅口白牙的來污蔑我?”

    大伯家其他人沒有吭聲,趙氏指著他們,道︰“問問他們,我們家什麼時候拿你們的野雞了?當著冬青翠枝這些小輩的面兒,桂花你拿得出證據再說,不然莫要壞了德行,帶壞媳婦!”

    大伯家其他人一陣附和,誰也沒拿。

    冬青沒有上前,而是轉到一邊,蹲在李大牛七歲的兒子跟前,拿出一個糖人兒,“大河,你說,說老實話,這個糖人就給你。”

    這糖人是冬青在回轉的路上順手買的,當時瑾瑜還以為冬青喜好甜食,畢竟家里也沒有小孩。

    大河看著糖人吞了吞口水,卻沒有開口。

    奶奶說過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說這件事。

    冬青也不急,慢悠悠道︰“看樣子,這糖我只能自己吃了。”

    說著咬了一小口,作思索狀,“嗯,很甜,不如我拿去給栓子,栓子一定會說實話。”

    冬青作勢要走,大河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拽住冬青的裙角,“我,我可以先吃一小口嗎?”

    “可以。”冬青沒有拒絕,掰一小塊塞進小孩的嘴里。

    深山溝的孩童,很少有零嘴解饞,而饞嘴是越勾越饞,根本不存在吃一小點就解饞這種事。

    大河吧唧一下嘴,直勾勾看著冬青手里的糖人。

    對峙的兩波人注意到這邊,趙氏一下就咋呼開了,“冬青你在對我們家大河做什麼?”

    一個箭步過來,把冬青推開老遠,“怎麼的?我說桂花,你家兒媳是不會生蛋的雞,就來  我家孫兒是吧?”

    被趙氏戳到痛處,一旁的翠枝臉色一白。

    冬青站穩腳步,冷下臉來,“大伯母,尊稱你一聲伯母,只是因為你名義上是長輩。而你,實則沒有任何長輩的樣,手腳不淨,口無遮攔,貪圖小利,帶壞家風!”

    “所謂娶妻娶德,敢問大伯母有何拿得出手的‘德’?敢問大伯,您自認在這清水溝有幾分人緣?又有幾分是因為大伯母?貪圖這蠅頭小利,可否讓您家財萬貫?”

    冬青一改溫軟常態,步步緊逼,“敗壞了德行,只能禍遺三代,我們今日上門,不要你們歸還銀錢,只是表明立場,從今往後,我們家的便宜,你們佔不得。”

    大伯一家被冬青數落得臉熱,卻啞口無言。

    就連王氏和翠枝,也都愣在當場。

    他們常年在這深山溝掙扎,不管蠅頭小利還是大利,都是利。

    壓根沒有接觸過冬青說的這些大道理,什麼娶妻娶德,能娶上一房媳婦就已經謝天謝地。

    趙氏詞窮,卻依然跳腳,“能耐啊!桂花你花錢買個破爛貨,還敢編排起我來了?我今天要是不教訓她一下,還有沒有長輩的樣!”

    說著,趙氏揚手就要打冬青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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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2:55 |顯示全部樓層
第26章 準備

    翠枝和王氏心頭一緊,翠枝更是慌忙準備上前幫忙,冬青為她出頭才說趙氏口無遮攔沒有德行。

    王氏緊隨其後,兩人還未走到跟前,趙氏已被冬青捏住手腕,語氣平緩,“教訓我,大伯母你還不夠資格。”

    趙氏這點道行,教訓冬青確實不夠資格。

    且不說人品德行,就說冬青手里治過的刁奴,任何一個都不比趙氏弱。

    這種欺軟怕硬的人,你就要比她還硬,否則各種黏黏糊糊佔便宜的行為層出不窮,永遠無法杜絕。

    佔便宜還惡心人,冬青想一勞永逸。

    “你們是想動手嗎?”冬青視線掃過在場眾人,“我有證人,也有證據,若你們想鬧,我便寫狀子上交衙門,到時不僅要還我銀錢,指不定還要挨板子。”

    冬青的證據都是間接的, 況且為了這點小事,還不至于寫狀子上告縣衙,但唬住一些鄉野村夫綽綽有余。

    大伯一家面面相覷,這李老漢家三兩銀買回來的傻子, 不僅伶牙俐齒,還能識文斷字寫狀子?

    趙氏一輩子都在蹭別人的小便宜,從來沒人與她撕破臉皮。

    因為佔的便宜都不大,別人至多心里不舒服,背後講她個閑,忍忍也就過去了。

    沒想到這次偷偷拿幾只野雞,就踫上冬青這樣的硬茬,為了幾只野物不惜寫狀子上告。

    可笑在此之前,她都以為冬青是李老漢家最軟弱、最好拿捏的一個。

    原來冬青日日溫聲軟語的模樣,只是裝出來的,茬起來比誰都狠。

    湘王府的下人都知道,冬青不發狠的時候,外表就一副脆弱柔美的模樣。若是你以貌取人,認為冬青軟弱可欺,冬青定會讓你長上記性。

    冬青把手里的糖人在大河眼前晃了晃,塞到大河手里,清澈的眼楮盯著大河。

    “你作甚?”

    趙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正準備把大河手里的糖人奪下來,大河往後退了一步,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奶奶不讓我說她從山上拿雞回來的事。”

    冬青睇了眾人一眼,“這,就是大伯母你要的證據。”

    “你在瞎說些什麼!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趙氏把對冬青的氣,撒在了大河身上。

    一把將大河手里的糖人拍落,接二連三往大河身上打巴掌。

    一時間孩童的哭喊響徹整個院子。

    小趙氏扯了扯李大牛,怎麼說那都是他倆的兒子,怎麼能讓趙氏這麼沒輕沒重的打!

    李大牛無奈,上前攔住趙氏的手,“夠了!娘,不就是幾錢銀子的事,犯得著對大河下這麼重的手嗎?”

    趙氏越發的氣不打一處來,“好啊你們都反了是吧?你一家子是不是就看不得我舒坦?”

    冬青嘴角彎了彎,這是趙氏自己教養出來的兒子孫子。

    父母是孩子的人生啟蒙,大人常年貪圖小利,為了利益做些偷雞摸狗兩面三刀的勾當,小孩當然會跟著有樣學樣。

    趙氏和李大牛小趙氏吵起來,旁的人忙著勸架。

    勸著勸著,趙氏就把火引到他們身上,一群人相互指責。

    冬青伸手把抽泣不止的大河拉到跟前,給他擦去眼淚,又拿出一個油紙包著的糖人。

    遞到大河手里,悄聲道︰“別哭了,大河是男子漢,藏好了慢慢吃,吃了糖人,不要跟你奶奶學。”

    大河眼楮紅紅的,看著眼前笑得溫柔的冬青,手里捏著糖人,一時忘記了哭泣。

    冬青手里還有余下兩個糖人,卻沒有拿出來給另外兩個孩子。

    大河說了實話,被趙氏打了幾巴掌,才得到一個完整的糖人。

    旁的孩子沒有任何舉動,若她同樣給了糖人,大河心里定會不平。

    “娘,嫂子,我們走吧。”

    冬青起身,招呼王氏和翠枝離開大伯家。

    如此一遭下來,大伯家潛伏許久的矛盾爆發,就夠趙氏喝一壺的。

    其次,冬青讓大伯一家心生忐忑,但凡她們還有點腦子,都不會再為了一些些好處來招惹冬青。

    冬青不是菩薩,救苦救難普度眾生不是她的職責,趙氏改不改得了德行與她無關,只是讓趙氏別打她們家的任何主意。

    大河站在院子里,看著冬青窈窕的背影,耳邊吵吵嚷嚷的聲音仿佛都已經虛化。

    直到大門關上,大河看了院子里爭吵的大人們一眼,轉身回房間把冬青給他的糖人藏好。

    冬青三人回到家,王氏還沒有從冬青氣場全開的模樣里回過神。

    不禁仔細打量在灶屋忙碌的冬青,一如既往地溫軟,方才在大伯家的那個冬青,就好似她的幻覺。

    但不可否認的一點,王氏現在通體舒暢。

    不知道多少年前,她就想像冬青一樣,把趙氏罵個狗血淋頭。

    奈何她的功力只跟趙氏不相上下,每次相互冷嘲熱諷之後,討不著一點好處,沒有一絲爽感,反而把自己氣得不輕。

    燒好了飯食,冬青推開房門,“瑾郎,先來用飯再說。”

    “這就來。”瑾瑜眼角一彎,這是冬青私底下第一次稱他瑾郎。

    自回來,瑾瑜便待在屋里,拿著那副畫像往布上比劃,手里捏了一條黑色石頭,冬青好奇湊了過去。

    “你這是做什麼?”

    只見一些細細的線條構成格子將繡布分割,畫像已經搬到了布上,繡線用草紙勒住中間,草紙上寫有不同數字。

    瑾瑜望著冬青,笑道︰“我說過要幫你,這幅繡品需要滿幅繡,畫上的線條都會被繡線所掩,你只需要按照絲線上的數字,在布上找到相同的數字的格子繡上,不需要縱觀全局,從上到下的繡,如同給畫上色一般容易。”

    冬青心頭震驚,瑾瑜的畫功著實了得,能用簡單的線條臨摹這幅畫像。

    如此,豈不是誰人都能上手繡制?

    “你……為何能想出如此精妙的法子?”

    瑾瑜搖頭,“不是我想的,這是從我的家鄉學來的,我不敢居功。”

    十字繡類似古時黃梅挑花,源于唐宋,興于明清。

    不過現代的十字繡是由歐洲傳入,現在所處的時空,應該還沒有。

    冬青陸陸續續聽瑾瑜說過家鄉,她不敢想象,瑾瑜曾經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何等逆天的存在?

    人能上天,能入地,可下水,能在一天內跨越整個黎國。

    冬青不知是真是假,只覺得瑾瑜仿佛無所不能。

    她喜歡與瑾瑜說話,瑾瑜所說的事,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她也曾懷疑瑾瑜得了失心瘋,但瑾瑜所展現的才能,不是臆想就能擁有的。

    “你要怎麼謝我?”

    瑾瑜見冬青呆愣愣看著自己,走上前站在冬青跟前,一臉戲謔。

    冬青回過神,臉色一紅,狡黠一笑,“今晚飯菜是我做的,權當謝禮,管飽!”

    說完冬青率先出門去盛飯,瑾瑜無奈只得跟上。

    冬青跟家里人說過點心的想法,吃過晚飯冬青清理了廚房,叫上翠枝和王氏,準備著手做幾個小點心。

    這些點心,是冬青在湘王府時,跟京城下來的宮廷糕點師學的。

    據說,有幾道是西北牧民特有的小食,中原地區除了上京有,平民百姓見不著。

    冬青在糧油鋪子買了糯米,糯米粉,面粉,芝麻,花生,紅棗,蔗糖。

    還在回來的路上,往村長家買了幾個雞蛋。

    去趕集之前,冬青看了家里用得上的東西。

    家里有十多斤豌豆,還有半袋子紅豆和黃豆,留下的幾十個核桃。

    一般農家這些東西很常見,紅豆黃豆串在種苞米地里,種在兩排苞米中間。

    鋤草時一並就打理了,不影響苞米收成。

    豌豆秋季下種,在黃豆紅豆和苞米收了之後,春天收獲。

    去年的豌豆最近剛收起來,還沒從豆莢上打下來,好在去年秋天下種之後,還余下十來斤。

    核桃樹是多年生喬木,栽下去只要它不死,根睫扎得很深,可以長到幾人合抱粗細,不用刻意管它,每年都會結果。

    李老漢家的核桃樹是父輩傳下來的,一共三棵核桃樹,李老漢只分到一棵。

    當年分家後,李老漢一氣之下栽種了許多株,可惜只活下來一半,而且這麼些年都還沒有結果。

    每年只能從分到的那棵樹上打下一些核桃,大部分都拿去換了錢,留下二十余個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都是做點心要用上的,點心做起來也不算困難,只是做前準備時間很長。

    豌豆用院子里的石磨粗略的碾過,去了皮,提前一夜用水泡很長時間,完全泡發。

    黃豆要磨粉炒熟,紅豆燒火煮的稀爛,碾成泥加飴糖和油炒作豆沙備用。

    以至于冬青今夜就叫上翠枝二人,準備這些耗時很長的材料。

    還好黃豆面和豌豆瓣可以一次多磨一些,擱得住,下次就省了這一步。

    萬事開頭難,瑾瑜今夜沒有念書寫字,而是在院子里跟大狗一起拉石磨。

    冬青仔細告訴瑾瑜要求,黃豆面要很細,豌豆瓣只需要隨便壓碎,能去皮就成。

    瑾瑜應下後冬青就進了灶屋,把紅豆放在火上煮著。

    一邊燒著火,一邊與翠枝王氏一起,把核桃從核桃殼里敲出來,將核桃仁、花生、芝麻分別炒熟。

    香味從灶屋飄出去,大狗扯著嗓子喊,“翠枝,你們做的什麼點心?怎麼這麼香?”

    冬青手上翻炒動作不停,好笑道︰“大哥,我們還沒開始做點心呢。”

    大狗拉著石磨,喘了幾口粗氣,“還沒做就這麼香啊?那做好了得香成什麼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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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3: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27章 擁眠

    直到亥時末,幾人才將各種原料備好。

    花生核桃仁芝麻炒香, 豌豆去皮浸泡, 紅豆已經變成了一大碗干香甜蜜的豆沙。

    黃豆磨成粉末, 紅棗去核加糖做成棗泥。

    一眾人一行做一行吞口水, 這些東西經過炒制, 香味十分濃郁, 止不住的往鼻孔里鑽。

    冬青挖一勺豆沙出來,一人遞了一雙筷子,“來,嘗嘗行不行。”

    每人吃一口,勺里見了底。

    入口沙軟,後滿口紅豆的清香與飴糖的甜,眾人意猶未盡。

    李老漢一拍大腿, “行!特別行!原來紅豆還能這麼吃!”

    他們留著紅豆都是用來做菜, 加水煮爛,和著酸菜煨來吃,或是加茴香炒著吃。

    冬青一笑,“那我們歇息吧,已經準備得差不多,明日可以直接上手做。”

    旁的明天現做比較好, 而且夜太深,也是時候該歇息了。

    瑾瑜在一旁看著冬青, 不自覺的跟著笑。

    冬青眉目如畫, 那滿臉欣慰笑意, 又添幾分風華。

    “走吧。”

    瑾瑜抑制不住的想觸踫冬青,便上前握住冬青柔軟的手,牽起往臥房去。

    冬青沒有掙脫,低著頭,從其他人跟前路過,任由瑾瑜牽她回房。

    暗自叨咕自己,跟瑾瑜待久了,臉皮都厚了不少呢,竟當著家里所有人牽手回屋。

    次日,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

    李老漢叫上大狗和瑾瑜下地,把冬青翠枝王氏三人留在了家里,做點心和準備飯食。

    冬青先告訴翠枝和王氏,今天要做的分別是把糯米泡兩個時辰,隔水蒸熟;取一些面粉放在盤子里,不加任何東西,蓋上干紗布隔水干蒸;後再把泡發的豌豆瓣兒煮上。

    糯米粉加水調制面糊,隔水蒸熟待用;黃豆面需炒熟至金黃,花生核桃仁芝麻碾碎拌和蔗糖做餡兒。

    翠枝心靈手巧,冬青說著她便記下了,招呼王氏開始泡糯米煮豌豆。

    冬青則拿出瑾瑜畫過的繡布,按照瑾瑜說的方法,從上到下的開始給格子填色。

    順便坐在一旁,看著翠枝和王氏,不對的地方糾正一下。

    到了吃午飯時,冬青繡的畫像堪堪繡了十分之一的底色,翠枝和王氏只差糯米沒有處理。

    大狗滿心期待的回家,結果還是沒有任何一個點心成品,坐下一邊刨飯一邊道︰“你們仨啥時候能把點心做出來?”

    瑾瑜笑道︰“大哥不急,看冬青準備的食材,應該不止一種點心,今天晚上回家吃完飯時,差不多就能做出來。”

    在地里大狗就念了幾次這個點心,瑾瑜覺得好笑,他這個大哥,想什麼完全表現在面上。

    冬青點頭,“瑾郎說的對,晚上應該能做出來,明日就能拿去集市上試水。”

    她一共準備做五種點心,都是市面上不常見的種類,以糖和核桃花生芝麻豆面炒制,或酥脆或黏糯,香氣撲鼻,齒頰留香。

    吃過飯冬青把繡布收起來,開始和面。

    面粉加入冷豬油和晶粒蔗糖少許,一個雞蛋,適量的水,揉做面團分做小團放在案板上,稱皮面。

    再取比之前少一些的面粉,只加冷豬油與水,不過冷豬油比之前多了五個倍,同樣揉做面團,稱心面。

    靜置片刻,以皮面包裹心面,往心面里包入棗泥餡兒,揉圓壓扁,圍繞邊緣均勻的切五個切口,成為六瓣。

    將切口輕輕翻轉豎立,就成為一朵六個花瓣的花朵,往中心點綴上芝麻,放入油鍋炸熟。

    棗泥酥起鍋冷卻後,形狀美觀,面皮酥脆,棗泥香甜。

    翠枝一直在旁邊給冬青打下手,記下了每一個步驟。

    待起鍋後王氏與翠枝對此愛不釋手,一朵朵花瓣在簸箕里綻開,不僅好看香味兒也很足。

    對冬青其他的點心更是充滿期待,色香味俱全,如此一來,根本不愁銷路。

    把棗泥酥收拾好,冬青繼續下一個點心。

    將煮好的豌豆用勺背碾成豌豆泥,加糖入鍋,大火干炒,炒至不是很濕,倒入容器壓平冷卻。

    翠枝有些疑惑,“這是什麼?這樣就可以了嗎?”

    冬青手上不停,道︰“此為豌豆黃,待它涼透了定型,切做小塊就行。”

    “哦……”翠枝對豌豆黃的外形不是很滿意,沒有棗泥酥的花瓣形狀好看。

    又看冬青拿出她們蒸好的糯米,用濕紗布包住,在案板上揉成糯米團。

    干蒸而熟的面粉打散,撒在糯米團上,將糯米團均勻分成小團,搓圓成球。

    小球捏出窩窩,把核桃仁花生芝麻炒制拌糖的餡料包進去,虎口用勁收好口子,再次揉圓。

    翠枝搭手,不一會兒,案板上放了一堆白白嫩嫩的團團,又完成一種點心。

    王氏豁然開朗,怪不得冬青說這些東西做起來不難,只是原料準備耗時很長罷了,確實如此。

    再來冬青把糯米面糊蒸熟,取出用 面杖 薄成方形,撒上些許炒熟的黃豆面,往上面均勻的抹上豆沙。

    隨後卷成卷筒,再撒上金黃的豆面,以刀鋒迅速拉扯,不破壞形狀的情況下切做小卷。

    豆沙的黑紅與糯米的白交錯,順著小卷由內而外盤成圈兒,又沾滿金黃的黃豆面,模樣十分討喜。

    這次不等翠枝發問,冬青便說道︰“這是豆面糕,又稱驢打滾,因其均勻裹了一層豆面,就好似小驢在地上打滾兒身上沾滿了干土。”

    翠枝忍俊不禁,“驢打滾,這個名字好!特別生動。”

    “娘,嫂子,來嘗一下。”冬青把末尾切不出形狀的邊料一分為二,往翠枝和王氏嘴里各塞了一塊。

    “嗯……好吃。”王氏覺得此物入口綿軟,先是黃豆面的香味充斥口鼻,後而糯米清香,餡料甜且有紅豆味兒,數味交雜,難以陳述,最後只化作一句好吃脫口而出。

    “好吃就好。”冬青展顏輕笑,幾月沒做,倒是沒有生疏。

    翠枝還在回味,“我從未見過這種小食,味道香甜名字新奇。”

    “就是因為不常見,才能獨樹一幟。”冬青又在揉面,準備做最後一個點心。

    面加蛋加糖搓成細條,下鍋油炸至酥軟,點綴芝麻,放入簸箕壓平,冷卻切塊。

    此物據說是牧民帶入中原的點心,牧民做這道點心還加羊奶牛奶和蜂蜜。

    奈何在這鎮子上,冬青尋不著羊奶牛奶,便簡化了做法,好在味道依然不錯,只是少了獨特的奶香。

    順便給它換了個名字,叫“條條酥”。

    今天晚飯吃得晚,冬青三人忙到天色擦黑才把這些點心挨個的拾掇好。

    之後才忙著做晚飯,吃過晚飯,冬青把不成形狀的點心邊料拿出來,分給大家伙吃了。

    這些邊料跟完好的點心味道相差無幾,只是拿去賣的話賣相不好,而且大狗從昨晚就念到了今晚。

    冬青坐到院子里,感覺整個人都有些虛脫,一直在爐灶邊被柴火烤了一整天,實在有些吃不消。

    冬青此前至多一次做兩個點心,因為她只需要伺候二姑娘一人,時不時替二姑娘做些給湘王或是夫人吃。

    一次做這麼多點心還是頭一遭,而且曾經有廚房的下人燒火打下手。

    這次翠枝和王氏從未接觸過,故而所有事幾乎都是她一手包辦。

    不過好在翠枝已經記了個差不多,下次再做應該就能讓翠枝挑梁。

    瑾瑜端了熱水過來,用毛巾蘸水,仔細給冬青擦著臉手,“下次我幫你吧。”

    冬青任瑾瑜給她擦臉,扯了扯嘴角,“無妨,我睡一覺就好了。”

    “嗯。”瑾瑜低頭親了親冬青額角,“泡了腳早些睡,三狼我會喂它,簸箕里的點心我切。”

    “你要好好切,莫要切得大小不一,影響賣相,還有三狼長得大了,你往碗里多裝一些飯菜,不然它只吃一碗吃不飽的。”

    “好好好,你不要操心這麼多,我會做好的,娘子明早起來驗收如何?”瑾瑜把冬青塞進被子里,眼角眉梢都帶著無奈的笑意。

    冬青從被子里露出半張臉,笑得眼楮彎彎,“好。”

    “晚安,我的娘子。”

    瑾瑜吹了蠟燭,屋內一片黑暗,輕手輕腳出得門去。

    按照冬青的要求,點心切得每塊大小無差。好歹他前生從小學畫,畫了二十幾年,靠作畫能維持生活與常年的醫藥費,不可能連這點簡單的準頭和眼力勁兒都沒有。

    處理好點心和三狼,瑾瑜燃著蠟燭在院子里將書看了一遍。

    他昨日就沒有看書,雖然他記性好也萬萬不能懈怠,若不刻苦,可能要上演屢考不中的悲劇。

    但冬青今日累得很,他在屋里燃燈的話大約會影響冬青睡眠。

    三狼乖乖蜷在瑾瑜腳邊,閉目養神。

    直到確認以往學過的沒有忘記,瑾瑜收拾書本,彎腰撫了三狼一把。

    感受三狼結實健美的身體,順滑的皮毛,瑾瑜笑了笑,喃喃自語,“你現在應該比較幸福的吧……”

    將三狼推到牆角,起身洗漱進屋睡覺,輕輕躺到床上。

    頓了片刻,伸手將冬青攬入懷里,這才安心睡去。

    說冬青好似沒有安全感,夜里總往他懷里靠,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每天夜里只有抱著冬青,他才覺得踏實,否則總感覺一片空虛,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瑾瑜去湘廊取冬青銀錢那幾夜,許是路途顛簸,他沒有一晚睡得安穩。

    與卿相識于暗夜,暗夜黏稠如沼,願卿解相思之意,曲終人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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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擺攤

    冬青將點心分類,用干淨的干紗布打包, 裝在竹背簍里。

    為防止行走途中點心相互擠壓, 冬青放了一種點心在竹簍底後,從上面竹簍的縫隙橫穿棍子, 將竹簍分成幾層。

    賣東西依然要趕早, 不過今日瑾瑜沒有跟著去。

    家里忙著春耕, 好不容易才將所有土地翻土耙松,現在已經二月下旬, 二月過完之前, 要把土豆種下去。

    今日趕集便是翠枝與冬青前去,幸而點心算不上太重,兩人一人分擔一些,背著上路不算費勁。

    日頭炙人得緊, 兩人喝了半罐子水才走到集市上。

    坐在陰涼處歇了片刻, 往賣吃食的巷子走去。

    尋一處空地, 背簍放下後,看著左右擺攤兒的小販, 翠枝有些發愁,“冬青,我們沒有架子, 雖然帶了一塊木板, 可這吃食, 總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吧?路上人來人往的, 離地面近了, 讓人看不過眼。”

    冬青尋思了一下,將背簍里的點心盡數拿出來,遞給翠枝提著。

    翠枝用盡全力才勉強拿住所有點心,“你這是作甚?”

    冬青眉梢彎彎,“嫂子別急,先拿一會兒,我們現做一個攤子。”

    只見冬青說著,手上把兩個背簍翻過來,大口朝下,再放上木板。

    摁住搖了搖,還算穩當,便接過翠枝手里的點心,一一擺在木板上,掀開半邊紗布,各露出幾塊。

    “如何?咱們這不就有個攤子了麼?”

    翠枝好笑道︰“就你機靈!”

    “嫂子過獎,這下咱們坐著等客人上門就行了。”

    冬青想著今日要在集市擺攤,要的是耐心,卻也不能白白守著個小攤兒,沒客人的時候就浪費時間。

    于是把繡畫像的繡布給帶上,等候的時間便能繡上一繡,早日把活給交了,又是一筆進項。

    冬青在旁邊找一個石墩,用手絹掃淨灰塵,招呼翠枝,“嫂子,過來坐,咱離攤子不遠,有人過來看得著。”

    翠枝想了想,道︰“你只管繡就是,我在這吆喝著。”

    冬青還未接話,翠枝就吆喝開了。

    翠枝這一吆喝,倒還真陸陸續續過來些人,不過有些個一聽價格就打了退堂鼓。

    眼看日頭越升越高,才賣出去十余斤點心,翠枝略有著急,對冬青道︰“這點心是不是價格定高了?我看那邊的點心鋪子人比咱們這兒多,咱要不要便宜些?”

    冬青繡花的手停住,抬眼道︰“不能便宜,我算過成本,這個價位才能算賺錢,點心鋪子時間開得長,有穩定客源,我們比不得。”

    “而且咱一次也就能做出三四十斤點心,現在還不到正午就賣出去十八斤,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賣完的。”

    這些點心金貴人家常吃,外形精致有新意,用料雖說不上稀罕東西,也不算特別便宜。

    冬青早晨把點心各都稱了稱,艾窩窩八斤,豌豆黃六斤,驢打滾六斤,條條酥九斤,棗泥酥十斤,攏共三十九斤點心。

    其中用料,糯米芝麻花生十余文一斤,核桃仁蔗糖紅棗高達二三十文一斤,面粉八文,再加上紅豆黃豆豌豆蔗糖和油。

    除去水的比重,林林總總的加起來,這次做點心成本在五百文上下。

    拉扯著算下來,艾窩窩和棗泥酥成本每斤十四文,豌豆黃每斤成本五文,驢打滾和條條酥成本每斤十二文。

    冬青定價不算高,艾窩窩棗泥酥出售價二十文一斤,豌豆黃十二文,驢打滾與條條酥十八文。

    每斤也就賺幾文錢,這一個上午陸續賣出去十多斤,晌午過後街上人潮更多,想來不用到散場就能賣完。

    不怪翠枝第一次這般上街賣東西,平日賣的糧食都是整批賣給糧油鋪子。

    這慢悠悠的守著賣,不免少了些耐性,得冬青安慰,覺得在理,又靜下心來好生守著。

    午飯就水吃了帶來的苞米餅,日頭開始往西邊去,卻越發熾熱。

    陰涼處已經隨著日頭移走,冬青拭去額頭滲出的汗珠,眼前有些發黑。

    轉身背對著日頭,以身體遮住繡布上的陽光,緩了緩才繼續繡制。

    旁邊鋪子里賣燒餅的大娘瞅著點心攤兒好一會兒,轉眼覺得冬青刺繡的法子甚是稀奇,忍不住湊到旁邊。

    “大閨女,你賣的點心我沒見過也就罷了,怎麼繡花的手藝也如此稀奇?這些橫橫豎豎的線是做什麼用的?”

    冬青將瑾瑜說的原理告訴了大娘,大娘嘖嘖稱奇,“那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也可以對照著繡出花樣兒來?”

    冬青已經給畫像中李湘棉面首填上了色,大娘歪著頭仔細瞅了瞅,“嘶……你繡這人怎麼瞅著這麼眼熟?”

    “若是有人這麼畫上,您一定也能繡出花色的。”冬青的語氣里,透著她不曾察覺的自豪。

    “唉我聽你說半天都還懵著呢,誰能給我畫這玩意兒?你這是誰給你畫的?讓他給大娘也畫一個試試成不?”

    冬青還未說話,大娘一下又咋呼開了,扯著冬青的衣袖,手往不遠處指,“你看你看,那是不是你繡的人?我就說怎麼這麼眼熟,那不就是李員外家的⼳女嘛!”

    大娘是個大嗓門,這一咋呼,附近的人都往這邊看過來。

    冬青此前一直低著頭刺繡,如此一來,眾人都看到在人堆里很扎眼的冬青。

    不禁好奇,什麼時候明山鎮有這麼個清麗的新面孔,膚色細白玉骨生香,整個人都透著絲絲兒的清雅,看穿著卻又不像富家姑娘。

    冬青正熱的面色通紅,猝不及防被眾人注視,臉好像更熱了一些,忙低下頭去。

    翠枝眉頭一皺,不著痕跡把冬青攔在身後,擋住那些肆無忌憚的目光。

    之前她不讓冬青上前吆喝,就是怕冬青細白的模樣太打眼。

    這明山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常年不務正業的二流子少不得有那麼幾個。

    蒼蠅它不咬人但煩人,而這些二流子不僅煩人還咬人。

    若是冬青這個模樣叫他們盯上,安生的日子只怕是到頭了。

    好在附近大都是來買吃食的過客,至多忍不住多看冬青幾眼,實在被攔住視線也就作罷,收回視線離了去。

    有幾人卻直直往這邊過來。

    李湘棉領著丫鬟,跟著自家兄長,從點心鋪子買了些糕點出來,本悠哉悠哉走在路上,卻突然被人點了名。

    循聲望過來,只看到一抹黛色與精致的側臉。

    李湘棉與李言卿俱是呼吸一頓,不過兩人一頓的原因不盡相同。

    李言卿是眼前一亮,在這明山鎮,還很少能見著如此麗色。

    李湘棉則有些不忿,不禁將自己與冬青做了一番對比。

    她方才聽點她名的聲音說,這個女子在刺繡,而被繡在布上的人,是李家⼳女。

    明山鎮有幾個排得上號的李家?李家⼳女不就是她李湘棉?

    李湘棉提著裙角往冬青走去,她倒要看看,這女子為何敢把她繡在布上,且繡得讓人一眼就認出來。

    翠枝見李湘棉來勢洶洶,一時不知該如何動作,李湘棉已到了跟前。

    “給我看看。”李湘棉口吻毋庸置疑,不等冬青反應,就把冬青手里的繡布拿了過來。

    待看清布上的花樣,李湘棉一瞬有些驚訝,“這不是君然哥哥給我作的畫像?為何你在繡制?”

    金線坊的月娘告訴她,她的活被接下了,不出一月應該就能給她裱起送過去。

    沒想到,今日能在大街上看到只繡了頭的半成品。

    冬青起身,端莊給李湘棉行了一禮,“見過三姑娘,這是我在金線坊接下的繡活。”

    心里暗自計較,聽月娘說過,這畫像是李湘棉的心上人為她作的畫,才會讓繡娘繡作繡品珍藏。

    方才聽李湘棉說君然哥哥,能作出此畫又喚作君然,能讓李湘棉傾心的,只能是陳君然,不會是巧合。

    李言卿一直跟在李湘棉身後,饒有興致看著冬青。這小女子不僅長得出挑,還繡得一手上好的刺繡,舉止大方得體。

    冬青故意忽略了李言卿滿是戲謔的目光,對李湘棉道︰“不知李三姑娘可還滿意?”

    李湘棉左看右看,她都記不清那副畫像上有什麼細節,但這繡布上的面孔確實與她十分相似。

    紅唇一撅,李湘棉輕哼一聲,“勉強過關吧,你仔細繡著,莫要偷工減料。”

    “三姑娘大可放心,我既接下這活,自會盡心繡制。”

    李言卿已繞上前去,與正在稱點心的翠枝說起了話。

    李湘棉一轉眼,看到前邊小攤上的點心,全是她沒有吃過的。

    便不理冬青,也湊到旁邊,“這些都是什麼?好吃嗎?”

    翠枝心思一轉,各取了一點遞給李湘棉,“三姑娘您嘗嘗,合胃口再買。”

    李湘棉也沒有客氣,接過吃了下去,不住的點頭,“嗯……不錯不錯,來哥你也嘗嘗。”

    “嗯,確實不錯,香味濃郁,甜而不膩。”李言卿嘗著點心,看了冬青一眼,長嘆一口氣。

    李言卿以為冬青是翠枝的小姑,想著找翠枝敲敲門,讓他把冬青帶回家做個貴妾,少不了翠枝的好處。

    結果大失所望,這姑娘竟然與女子是妯娌,早已嫁了人,可惜啊可惜,這等身段樣貌,做個農婦實在是暴殄天物。

    一旁李湘棉舔舔唇角,“剩下的都給我包上,我要讓爹娘也嘗嘗鮮。”

    “好勒!”翠枝喜形于色,把剩下不多的點心盡數包給李湘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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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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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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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10:03:33 |顯示全部樓層
第29章 輕薄

    李湘棉的丫鬟接過點心,李言卿把錢付給翠枝。

    意猶未盡看了冬青幾眼,可惜,就算他十分中意這小婦人的姿色_也不可能做出霸佔人妻的事。

    好生把李家兄妹送出一段,翠枝滿臉笑意招呼冬青,“冬青,咱們收拾收拾回家吧。”

    看天色現在才申時末,第一天上街賣點心就早早的賣完了,今日運氣不錯。

    冬青將繡布卷起,上前與翠枝收拾紗布,木板斜插在背簍里,兩人背上往糧油鋪子走。

    沒走幾步,賣燒餅的大娘追了過來,“大閨女,改日你們還來不?大娘也想買點兒嘗嘗鮮。”

    看了一整天,本來不想買,看賣得好, 正準備買一些,結果一轉眼,別人都賣完走人了。

    冬青眼楮彎成一彎月牙,“來,您先等兩天,我們家離集市有些遠,做點心也需要時間。”

    “成,那我等著。”

    大娘轉身回了鋪子,翠枝戳戳冬青的手臂,偷偷把錢袋子往冬青手里擱,“冬青你掂掂,咱這一天就好多錢!”

    恨不得現在就把錢拿出來數上一數,但財不露白,她們還走在大街上呢。

    冬青看著翠枝難掩興奮的笑臉,回握翠枝的手,壓低聲音道︰“咱們去糧油鋪子買些料,回到小路上咱倒出來數數。”

    “好。”翠枝也不過雙十的年紀,常年為生計掙扎磨去了靈動,此時與冬青雙手交握,笑得沒鼻子沒眼。

    買了夠量的食材,並肩往回走,走到人跡罕至的小路,兩人藏到一棵大樹後面,翠枝把口袋里剩下的銅板倒出來。

    一枚枚的數清,今天的點心賣完,除去成本,淨收入有兩百文。

    這個數量,與冬青盤算的沒有太大出入。

    不考慮其他因素,假定她和翠枝隔兩天來集市賣一次點心,數量與此次相同,每個月淨收入能有二兩。

    往少了說,一年下來也有二十四兩淨收入,跟全家種地的收入相差不多。

    翠枝與她對半分了這錢,每房每年有十二兩。

    到時每房拿出二兩零頭買油鹽,家里的糧食管飽,地里再種點小菜,日子就勉勉強強過得去。

    地里的收入給李老漢老兩口歸置,大房二房每年各能存下十兩銀子。

    如今冬青手里已經存夠了入籍要交的稅銀,待明年開春,她就可以上縣衙,找縣太爺給自己入籍。

    這還不算上刺繡的收入。

    冬青把銅板又裝回錢袋,仔細收好,決定回到家里,當著家里眾人的面兒數一半給翠枝。

    剛從樹林里跨出來,迎面遇上一個鼠眼塌鼻的中年男子,身穿翠色衣裳,手拿一把折扇。

    冬青沒做多想,只當是別人路過,後面的翠枝看到男子卻瞬間變了臉色。

    忙低著頭,拉上冬青就要離開。

    男子自認風流的一打折扇,攔住二人去路,“兩位娘子這是要忙著去哪兒啊?”

    翠枝冷著個臉,色厲內荏道︰“林老二,讓開!”

    這林老二是鎮上林員外不成器的弟弟,手里有幾分資產,游手好閑專做些讓人不齒的勾當,在明山鎮是出了名的惡霸。

    年輕時名聲不算太臭,家里條件擺在那里,沒費什麼事娶上了一房媳婦兒,結果沒出三月,林老二那媳婦就命歸黃泉。

    據說死狀淒慘,為林二媳婦收屍的人透露出只言片語,林二媳婦身上沒一塊好肉,下身陰門都不成樣子。

    後來哪怕林老二家里有錢,也再沒有女子願意嫁給林老二。

    林老二年至三十沒有娶親,近些年越發變本加厲,一雙眯眯眼,天天就盯著那些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婦兒,看上的直接上手,鎮子上的人見著他都繞道兒走。

    林老二見翠枝冷臉唬他,卻也不惱,反而得意一笑,“沒想到這位娘子還認得我,實在是榮幸,我只想與你身後這個小娘子說道說道,跟你沒關系,既然認得我,該怎麼做不用我說了吧?”

    翠枝很是緊張,荒山野嶺的,恰逢農忙時節,這個時辰很少會有人路過。

    又把冬青往身後藏了藏,“林老二你莫要造孽,冬青是我弟媳,與你沒有什麼好說道的,如若不然,我就去告訴林員外!”

    眾所周知,林老二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發怵的,只有他的兄長林員外。

    聽翠枝提起要去跟林員外告狀,林老二凶相畢露,“今天我還就真不信這個邪!”

    說著伸手要去抓冬青,翠枝阻攔,兩人推搡在一起。

    翠枝終究是女子,方一交手就落了下風。

    卻見冬青上前,“都住手,嫂子,你且讓開,我來與他說道說道。”

    聞言兩人果然都收回手,林老二笑得一臉齷齪,伸手拉住冬青的手腕,道︰“識時務者為俊杰。”

    冬青也不見反抗,反倒順勢靠近了一些,翠枝急道︰“冬青!你知道林老二是什麼人嗎?他曾把牛欄村孫家十二歲的閨女奸.淫至死!”

    甚至毀屍滅跡,那個姑娘從那以後再沒出現過。

    傳言林老二給姑娘的家人塞了不少銀子,家人不上告,又找不到切實證據,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林老二做過的,類似這種傷天害理沒有人性的事,實在不勝枚舉。

    “你是不是想成為下一個?”林老二面色陰狠看向翠枝,翠枝嚇得倒退了一步。

    眼看林老二又要發作,冬青只是淡淡看了翠枝一眼,“嫂子,你走遠些,我與這位爺好好說道,想來林二爺不是辣手摧花之人。”

    “哈哈哈,這張小嘴可真是能說會道。”林老二隨後看向旁邊不可置信的翠枝,“怎麼的?沒聽見人冬青怎麼說的嗎?你還不走遠些?”

    說完不理翠枝,湊到冬青跟前,“來讓爺嘗嘗這小嘴兒是不是甜的……”

    冬青強忍反胃的沖動,用盡全力將手里的石頭往林老二頭上砸過去。

    林老二這種不能稱之為人的人,冬青見過那麼幾個,無論你發狠威脅或是痛哭求饒,他都不會有絲毫不忍。

    她和翠枝兩個女子,若是來硬的,鹿死誰手完全沒有定數。

    翠枝與林老二周旋時,她從地上順了一塊石頭,趁著林老二靠近不設防,用石頭照著林老二耳門偷襲。

    石頭被反震得脫手而出,林老二晃了幾晃跌坐在地上,沒有暈過去,只是感覺眼冒金星。

    翠枝心頭驚惶,卻沒有驚慌逃走,而是趁林老二還沒緩過勁兒,從地上撿了石頭朝林老二頭上補上幾下。

    如果讓林老二再站起來,她和冬青都凶多吉少。

    直到林老二倒在地上不動彈,翠枝手里的石頭滾落,整個人抖得像篩糠。

    “冬青怎麼辦?我是不是殺人了……”

    “嫂子,嫂子你先別慌。”冬青抱住翠枝,讓翠枝顫抖不停的身體緩下來。

    探了探林老二的脈搏,冬青握住翠枝的手,“嫂子別怕,他還沒死。”

    “那就好……可這下怎麼辦?林老二醒過來一定不會放過你我的!”

    翠枝急紅了眼,完全亂了方寸,她打了林老二,林老二心腸狠毒睚眥必報,醒過來少不得要找她們尋仇。

    她們家一窮二白,沒錢沒勢,鐵定是斗不過這林老二的。

    冬青把翠枝推到眼前,認真道︰“嫂子,看著我,且不要自亂陣腳,我們得趕著沒人過來,把他推到路坎下去,趕緊離開這里,他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冬青放開翠枝,轉身把她倆砸過林老二腦袋的石頭撿起,用樹葉擦去上面的血跡,扔到下方叢林里。

    山坡陡峭,石頭借冬青之力滾下去老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擦過石頭的樹葉,又用旁的石頭碾碎,放到地上用腳踩進泥里,直到與泥土融為一色看不出端倪,冬青方停住腳。

    “嫂子來幫我一把。”

    冬青揪著林老二的衣襟,準備把林老二推到路坎下。

    不管是林老二自己醒過來,還是有人發現了林老二,都與她們無關。

    生死由命,活下來算林老二命大,死了就當老天報應。

    翠枝見冬青雖然手有些發抖,眼圈有些發紅,卻沒有慌亂。

    頓時心里也定了一些,上前抓住林老二的腳,與冬青合力推動林老二。

    “嫂子,麻煩你用盡全力,不要讓身體在地上拖行。”

    雖然這點傷八成不會死,可若林老二實在倒霉真遭了報應,死在了這路坎下,查案之人會根據蛛絲馬跡,推測打人者的特征。

    她們要是把林老二拖著推下去,林老二衣裳和身上會留下痕跡,查案之人便會知道打了林老二的人力氣不大,再綜合林老二的行徑,很容易查到她們身上。

    只要林老二的身體沒有其他摩擦,先入為主會認為打人者是男人,否則不會有力氣徒手把林老二放倒,讓他毫無還手之力,再把他騰空移動。

    翠枝現在無暇想那麼多,冬青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根本不問緣由。

    兩人用盡全身力氣,才把林老二挪了一小段距離,丟到路坎下方。

    一路無言,快到家時,翠枝讓冬青三緘其口,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答應我,冬青你答應嫂子,先不要往外說!”

    冬青的肩被翠枝捏得有些疼,卻沒有吭聲,對翠枝點點頭,“我不會說的,嫂子你放心。”

    回到家里,翠枝表現得一切如常,與家里人說著點心很好賣,今天淨賺二錢銀子。

    翠枝打算先不動聲色,過幾天看看林老二死沒死,死了就把這事爛在肚子里,沒死再來想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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