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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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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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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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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44:14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思念

  白楓端了托盤進來,「姑奶奶,謝夫人特意叫廚房給您燉的湯。」

  林管家立即拉了柳管事告退。

  倆人將那二十本書放在書籃裡提了下去,屋裡便只剩下主僕二人了,白楓便將湯碗捧給林清婉,躬身退到一邊。

  林清婉用湯勺攪了攪湯,「謝夫人那裡可有?」

  白楓忍不住笑,「有了,謝夫人擔心您不喝,還自己先喝了一碗呢。」

  林清婉搖頭失笑,謝夫人似乎迷上了給她調理身體,這段時間總是向徐大夫請教調理方面的知識。

  一開始林清婉還能喝下她叫人燉的湯,但一天三次,湯裡又加了些藥材,味道總有些一言難盡。

  所以她喝了一段時間後就堅決不再喝了,謝夫人沒辦法,只能自己陪著她一起喝,林清婉這才勉強陪著。

  但大半個月下來林清婉的脈象依然沒變化,倒是謝夫人又是補湯,又是每天爬一次山的臉色紅潤了不少,加上有林清婉給她折騰,心胸漸漸放開,眉上的悲慼之色也少了許多。

  楊嬤嬤看著開心不已,每天使勁兒的盯著廚娘燉湯,有時謝夫人忘了還有她提醒,所以林清婉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林玉濱對此向她表示深深的同情,然而每次林清婉看向她想叫她幫忙分擔一下時她就溜走了。

  林清婉等湯變溫,這才端起來慢慢飲盡,這是補氣血的,林清婉覺得幸虧她吃的東西似乎都補不到身體上來,不然她肯定變成了一個大胖子,婉姐兒在陰間要哭死了。

  「大小姐呢?」

  白楓接過湯碗,向春曉苑努了努嘴道:「在謝夫人那裡學琴呢,姑奶奶,大小姐真厲害,幾乎是一學就會。」

  「林家人在學習上向來得天獨厚。」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學霸型的人物。

  謝夫人的琴藝天下聞名,年輕時甚至被太后特意召見誇讚過,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在她門下。

  只是謝夫人雖好為人師,人卻挑得很,至今能被她看上眼的除了婉姐兒,也就只有林玉濱了。

  林玉濱也會琴,但只是粗淺的學過一些,以前還有小姑指導她,但自從姑父逝去,小姑便不再動琴,林玉濱也不好提起讓小姑傷心,所以回家時便只能自學。

  但現在有了謝夫人指導,林玉濱的琴藝可謂是突飛猛進,上次琴課上她可是拔了頭籌。

  有了這樣的成績,林玉濱對琴越發喜歡,差點把才學的箭術丟下專門去學琴。

  只是小姑不許,要求她每日至少拿出三刻鐘來練箭,還承諾她,「等你箭術學好了,我叫家裡的大匠給你造兩把袖箭。」

  林玉濱黑頭,「小姑,明明是你想要嘛,幹嘛拉我做借口?我並不想要袖箭。」

  林清婉不承認是自己想要,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強辯道:「危險無處不在,你以為如今是太平盛世?琴棋書畫皆是陶冶情操的東西,但真正陷入險境,你就會發現這些東西都無用,還不如跑得快來得重要,有一武藝在身,再有武器伴身,你活的幾率要比常人多很多。」

  林玉濱不在意的道:「江南久安,從哪兒打仗都不可能先到江南來,小姑也太杞人憂天了。」

  話是這樣說,每日下學回來她還是認真的學完了箭術才去找謝夫人學琴,每次休沐也會拿出半個時辰來拉弓弦。

  她希望若哪一日遇上危險,她不僅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保護小姑,保護身邊的人。

  林清婉倒是也想學,但她力氣不漲,連弓都拉不開,根本學不了箭,這具身體好些被固定在了這個度上,不會生病,但也不會變得更加強健。

  她也就想著等大匠把袖箭做好了練練準頭,也算了有了防身的技術。

  林清婉到春曉苑時玉濱正在學學古箏,彈的是古樂府的名曲春江花月夜,樂色清透,曲調婉轉,她腳步不由一頓,站在路邊看樹下的倆人。

  謝夫人正在低聲指點玉濱,抬頭便看見了清婉,見她神色有些恍惚,正要招呼她的手便不由一頓。

  她怎麼忘了呢,清婉和二郎常合奏這首曲子,現在玉濱彈的曲調還是二郎改過的。

  謝夫人就有些憂心的看著清婉。

  林清婉聽著這熟悉卻又陌生的曲調,忍不住靠在門上,她當然不是在想謝逸鳴,她是想祖父了。

  她十二歲後便戾氣漸重,學校裡要是有人叫她野種,或是背地裡議論她沒有父母要,她便不管不顧的跳出去揍人。

  那段時間,祖父幾乎是每隔兩天就要去學校一趟領她回來,看著祖父給老師鞠躬道歉,她也知道這不對,可她就是忍不住。

  壓不住胸中的怒火和悲憤,往往頭腦一熱就已經出手了。祖父只能讓她練字壓氣,可並沒有用。

  祖父看著她幾乎力透紙背的毛筆字,默默地給她報了古琴班。為了讓她乖乖去上這個特長班,祖父特意把她領到樂鋪裡,藉著裡面的古箏給她彈了一首春江花月夜。

  他告訴林清婉,「只要你學會了古琴,那你也就學會了古箏,學一種樂器會兩種,到時候你想彈什麼曲子都可以。」

  十二歲的林清婉很喜歡古箏的活潑,那音色清脆悅耳,就跟山泉水一樣讓人聽了心生歡喜。

  所以她聽了祖父的忽悠就去學了古琴,古琴厚重古樸,不僅難學,她不會彈時彈出的音調還很難聽。

  但林清婉一向倔強,立下了目標便要完成,所以她壓著心裡的煩躁一點一點的試著彈。

  從一開始彈個十來分鐘便狂躁的走來走去,到最後能坐在古琴前兩個小時,哪怕彈錯了也不再煩躁的跺腳,而是耐著性子回去翻樂譜,再到彈錯也能無波無動的回頭折磨時,她這性子便算磨成了。

  而那時候她也已經知道學會古琴並不是就會了古箏,只能說她再學古箏就要容易很多,可以一通百通。

  但那時候她並不生氣,她已經能體會到祖父的苦心,她不再去學琴,但也不會再為了些閒言碎語就去跟人打架,她已經學會了如何去忽視掉那些惡意。

  「婉姐兒?」謝夫人滿眼心疼的推了推她。

  林清婉回神,對謝夫人笑了笑,「母親。」

  玉濱也丟下了古箏,小跑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笑道:「小姑,丹蘭姐說外祖母想我們了,明天我還有一天假期,我們去看外祖母好不好?夫人也去,外祖母早就想見一見您了。」

  林清婉便看向謝夫人。

  謝夫人見清婉的注意力被轉開,便也點頭道:「也好,既來了蘇州,是該去拜見老太太的。」

  謝家和尚家也有交情的,所以她去拜訪自然不會是以林清婉婆婆的身份去,而是以謝家主母的身份。

  謝夫人扭頭吩咐楊嬤嬤道:「著人給尚家遞個帖子吧。」

  楊嬤嬤掃了一眼林清婉,見她臉上的恍惚已不見便笑著應下。

  謝夫人就拉住林清婉的手笑道:「來陪我說說話,這幾日也不知你在忙什麼,早上過後就看不到你人了。」

  謝夫人隱約知道林家是遇到了難題,她憐惜的看著林清婉道:「外頭的事讓他們忙去,若有為難之事就告訴楊嬤嬤,讓她去幫你辦。」

  林清婉沒有拒絕她的好意,「等我解決不了再請楊嬤嬤出山,到時候母親可不要嫌我佔了您的人才好。」

  「你是我兒媳,便也是她的主子,以後都是要留給你的,我怎麼會嫌棄?」

  這話聽得林清婉心一跳,就是楊嬤嬤也詫異的抬頭,不過她也只是看了謝夫人一眼便收斂了神色。

  倒是林清婉有些猶豫,看了眼楊嬤嬤道:「母親要是把嬤嬤給我,我自然高興,但母親身邊誰伺候呢?」

  謝夫人就笑道:「我總有老去的時候。」

  林清婉垂下眼眸,她不覺得自己能活得比謝夫人長,畢竟等玉濱長大嫁人生子,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短則七八年,長則十來年,她總要離開的,到時候便也是這具身體死亡之時。

  而謝夫人正當壯年,她要是想得開,肯定還能活很久的。

  見林清婉淡笑不語,謝夫人便有些心慌,強笑了一聲問,「婉姐兒,你可是遇上了什麼難題?」

  「也不是什麼太為難的事,就是書局遇到些問題,我已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謝夫人微微蹙眉,「書局怎麼了?你們林家的書局是老字號了,在晉時便有了,能有什麼問題?」

  「所以說不是什麼大問題,」林清婉淺笑道:「不過是有人不服氣,覺得我們姑侄兩個年幼,又是弱質女流,所以想取而代之罷了。」

  謝夫人臉一冷,「落井下石不是偽君子,就是真小人,是誰幹的?」

  林清婉也不隱瞞,「江都趙家。」

  林玉濱氣得眼圈發紅,「怎麼又是他們家?」

  「怎麼,趙家還做過其他事?」謝夫人扭過頭去看她。

  林玉濱委屈的點頭,紅著眼睛道:「自父親死後他們就步步算計,若不是小姑機敏,我們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虧了。」

  謝夫人就嗔怪的看向林清婉,「這些事你怎麼也不和我說?」

  「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林清婉笑道:「要是真遇上我解決不了的事,我是會求母親幫忙的。」

  謝夫人見她說得誠懇,這才信了她,心中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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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46:44 |只看該作者
第91章 透露

  雖然林清婉說不難,但謝夫人還是對趙家心生厭惡,連帶著也不喜尚二太太,被尚二太太迎進門時臉色稍淡,只在臉上帶了三分淺淺的笑,不至於失禮。

  林玉濱更不必說了,看到尚明傑時直接冷哼一聲扭過臉去不說話。

  尚明傑不知自己怎麼得罪表妹了,急得抓耳撓腮,圍著她團團轉,問道:「可是我做錯了什麼事,表妹告訴我,也好叫我改。」

  林玉濱冷笑道:「哪是你做錯了,是我錯了。」

  說罷繞開他便走。

  尚明傑張大了嘴巴,尚明遠幸災樂禍的問,「二郎怎麼得罪表妹了?」

  尚明傑滿臉迷茫,「我不知道啊。」

  尚二太太不知後面孩子們的官司,只滿臉是笑的招待謝夫人,尚平想從工部調到中書省,正愁找不到門路呢。

  尚老夫人也站在正院門口迎接,遠遠的看著她便笑道:「總算是來了,倒叫我好盼。」

  謝夫人臉上揚起大大地笑容,上前行禮道:「見過老太太。」

  「快起來,快起來,」尚老夫人一把拉住她,笑問,「你姨母可還好?」

  「好,中秋前還來信說一頓能吃五個小饅頭呢,姨母聽說我在蘇州,便讓我來給您老人家請安,只是臨近中秋,不好上門打擾,聽婉姐兒說過了中秋她也要帶玉濱來給您老人家請安,我便和她一起上門。」謝夫人笑道:「您不怪我們打擾就好。」

  「你們日日來我才愛呢,我一個老人家,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以前還有孩子們陪著說說話,現在他們都上學去了,身邊連個說話的都沒有了。」

  相攜走來的尚家三姐妹一驚,尚丹蘭就笑道:「不如明日我就不去上學了,在家陪祖母。」

  丹竹和丹菊也喊道:「我們也在家陪祖母。」

  落在後面的尚明傑立即誠摯的道:「我也不去上學了!」

  尚老夫人就瞪了他一眼,嗔道:「怎麼能耽誤了你們學本事,這話要讓你們先生聽到,仔細你們的皮。」

  「孩子們孝順是好事,」謝夫人說好話道:「老夫人好福氣。」

  尚老夫人臉上笑呵呵的,很以為傲,正要誇回去,卻突然想起謝夫人唯一的兒子死了,話音一頓,便扯開話題道:「我們先進屋吧,再與我說說你姨母。多少年的老姐妹了,自我搬回蘇州就沒再見過。」

  林清婉這才知道尚老夫人和謝夫人的姨母是手帕交,而且倆人還有些親戚關係。

  她婆婆管兄長的岳母叫姨,這關係亂的。

  林清婉搖了搖頭,上前坐下。

  尚家三姐妹上前和謝夫人見禮,謝夫人把準備好的見面禮送她們,含笑看著她們,「早聽玉濱說過你們,說尚家有三朵金花,如今一看果然不虛,長得可真漂亮。」

  尚老夫人倚靠在迎枕上,笑呵呵的道:「她們是表姐妹,互相看著自然好,但到了外面就不好了。」

  「誰說的?」謝夫人拉著尚丹蘭的手笑道:「我就是外面的,我就說她們漂亮。」

  三姐妹紅著臉低下頭,林清婉見她們臉都要燒起來了,就拉過她們解圍道:「知道母親捨不得,只是孩子們愛動,讓她們到一旁玩去吧。」

  謝夫人就橫了她一眼道:「知道是你想玩,你和她們一塊兒去吧,我和老太太說說話。」

  林清婉微愣,尚老夫人已經對尚丹蘭道:「領你林表妹下去玩兒,好好招待林姑姑,廚房裡不是還有幾簍螃蟹,讓人蒸了給你們吃,可不許吃多,免得晚上叫肚子疼。」

  尚丹蘭笑著應下,拉了林清婉和林玉濱下去。

  林清婉看了眼謝夫人便笑著和她們離開,候在一旁的尚明傑忍不住往外看了兩眼,也找了個機會告退。

  尚丹蘭和林清婉走在前面,尚丹竹則拉著林玉濱落在最後,見左右無人,離前面的林清婉又遠,她便忍不住低聲問,「林表姐,可是我哥哥惹了你生氣?」

  林玉濱有些不自在的問,「怎麼這麼問?」

  尚丹竹抿嘴笑,「哥哥讓我問呢,說他早上和你打招呼你不愛搭理他,讓我問你可是他做錯了什麼,他好改。」

  林玉濱抿著嘴不說話。

  尚丹竹見了驚詫,「怎麼,我哥哥還真做錯事了?」

  可不該啊,月初她哥還因為周通挖坑的事跟周通約架,在外頭打了一場,不小心傷了一下手臂,林表姐知道了還心疼了好一陣呢。

  這倆人最近好得不得了,要不是林表姐守孝,中秋時她哥還想約了她出門看花燈呢。

  林玉濱不說話,她總不能跟尚丹竹說,因為你舅舅針對我家,所以我遷怒你哥吧?

  說起來趙勝也是丹竹的親舅舅,但她似乎就沒有生丹竹的氣,可為什麼看到尚明傑會那麼生氣?

  林玉濱加快腳步的追上小姑,尚丹竹無奈的去找兄長,「問不出來,不過你肯定是得罪林表姐了,你再好好想想最近做了什麼壞事吧。」

  尚明傑一臉懵逼,「我真的沒做壞事啊。」

  尚丹竹不信,丟下他不管,沒做壞事,難道林表姐還會無緣無故的生氣嗎?

  尚丹蘭領了林清婉姑侄倆去花園,「過節時趙舅舅送來了不少菊花,林姑姑看看怎麼樣?」

  林清婉笑容微淡,看著面前擺放的珍貴菊花盆栽,頷首道:「是不錯。」

  尚丹蘭目光流轉,笑道:「除了菊花,趙舅舅還送了許多好東西呢,就連府裡的螃蟹都是他送來的。」

  林清婉笑,「倒是有心,只是趙舅爺不是回江都去了嗎,怎麼又來了?」

  「剛來了沒幾天,」尚丹蘭笑道:「這一次來是要長住的,聽說是要把一品樓改成饕餮樓,趙舅舅為此還準備了不少新的菜品。」

  林清婉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尚丹蘭。

  一品樓曾是林家的產業,去年被林清婉一併打包賣了,但她記得買走蘇州一品樓的是蘇州這邊的一個姓錢的商賈,怎麼又落在趙勝手上了?

  尚家三姐妹看著彼此感情好,又不問外事,可現在看來倒是她小瞧她們了。

  既然有人要給她報消息,她自然不會拒絕,對此表示出了興致。

  尚丹蘭就仔細給她報了幾個菜名,那幾個菜都是趙勝送來給尚二太太品嚐的,尚二太太當然不可能獨享,得先奉給老太太。

  尚丹蘭便也跟著嘗過。

  尚老夫人是出了名的會吃,趙勝把菜送來其實也是想徵求一下老太太的意見。

  老太太也的確給了不少中肯的意見。

  而其中尚老夫人最滿意一道菜是用豆腐做成的。

  尚丹蘭笑,「據說那豆腐出自漢淮南王,祖母以前在北地也吃過,只是現在很少有人做,趙舅舅用豆腐做了一系列的菜,聽說還是很受歡迎的。」

  林清婉忍不住扭頭,「豆腐?」

  尚丹蘭頷首,「聽說是用豆子做的,以前典籍中也記載有方法,只是因戰亂典籍流失,或許一些世家知道方法。」

  林清婉譏笑,做豆腐啊,她會啊,而且林家收藏的典籍中應該也有記載。

  這個時代交通不便,信息傳遞也非常慢,山南的人會做豆腐,但山北的人卻可能連豆腐是什麼都沒聽說過。

  豆腐是自漢代便有的東西,她理所當然的以為大家都知道,以為製作方法也不是秘密,可現在看來是她太過想當然了。

  這時候不僅消息閉塞,連手藝的傳承也很隱秘,都是一代傳一代,很少會往外傳的。

  這樣的情況下,豆腐的做法自然也沒有大範圍流傳開來。

  「饕餮樓已經開張了?」

  「是,正是中秋那日開的,聽說這兩日客人雲集。」所以二嬸在家裡又抖了起來,而祖母也因為趙勝在蘇州而對二嬸越發容忍,這段時間她大哥的日子可不太好過。

  「那可要恭喜趙舅爺了,」林清婉見玉濱和丹菊走來,自然而然的指著地上的一盆菊花轉開話題,「這顏色不錯,再培育培育或許能出綠菊。」

  「我也是這樣說,只可惜我們家裡沒有擅種菊的花匠,很怕種壞了。」尚丹蘭順著她的話鋒笑道:「聽說林姑姑喜愛花草,不如帶一盆回去種種看?」

  「這是趙舅爺送給二太太的,我就不好奪人所愛了。」

  尚丹菊進來正好聽到了個尾巴,聞言笑道:「這是趙舅舅送給老太太的,林姑姑要是喜歡,回頭我和祖母說一聲,您就捧一盆回去吧。」

  林清婉本想拒絕,但想到上次文園提的,說是菊花名種不好買,他們很難培育開來,便點頭笑道:「好啊,秋天賞菊,正當時,我先謝丹菊了。」

  尚丹菊一愣,然後便露出大大的笑容,「林姑姑客氣了。」

  說著話,廚房便端來了蒸好的螃蟹,加上菊花酒和各種小菜。

  林清婉和林玉濱卻並不怎麼想吃,他們就住在農莊裡,那裡也養有螃蟹,中秋時也沒少吃。

  關鍵是螃蟹性寒,姑侄倆的身體都不怎麼好,所以吃的並不多。

  而此時,謝夫人在找到借口支走尚二太太后便打著說和的借口和尚老夫人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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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豆腐

  「……也不知道趙舅爺對婉姐兒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自林公逝後就時有衝突。婉姐兒之前是閨閣千金,她兄嫂又疼她,從未讓她沾手外事,竟也未及時發覺。」

  尚老夫人一時茫然,不知謝夫人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謝夫人繼續道:「或許這讓趙舅爺覺得林家傲慢,近月來竟然聯合其他書商針對起林家的書局來,」

  謝夫人歎氣說:「兩家都是故舊姻親,何必鬧得這麼難看?若趙舅爺有什麼不滿可以和婉姐兒說嘛,林公逝後,她們姑侄二人除了那份爵田便就只有書局這份產業了,若是逼得她們把書局也關了,那以後……」

  謝夫人話未說盡,但尚老夫人卻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趙勝連有姻親關係的弱質女流都不放過,可見他的人品。何況,林玉濱還是她外孫女呢,趙勝不看林家的面兒,竟也不顧忌尚家嗎?

  等尚二太太取了尚老夫人要的茶葉過來,倆人已經結束了這個話題,又言笑晏晏的說起最近時興的首飾和衣服了。

  謝夫人自兒子死後就不再關注這些了,但她眼光在這兒,老太太一說她就能接上,倒也不冷場。

  尚老夫人看到二兒媳過來就問,「林姑姑和玉濱她們呢?可別怠慢了貴客。」

  一兩個月總要來一趟的客人算什麼貴客?

  尚二太太笑道:「在花園子裡呢,丹蘭幾個姐妹陪著,我想著她們年輕姑娘肯定不耐我們在跟前約束,所以就讓她們自己去玩了。」

  「雖然如此,但也得去看看,好盡地主之誼。可不要怠慢了林姑姑。」

  「是,兒媳一會兒就去看看,」尚二太太見她沒其他吩咐了,便看向謝夫人笑道:「夫人難得來一次蘇州,可要好好玩兒。不若我做東,請幾位夫人一起陪您出去走走?」

  謝夫人淡笑道:「二太太的好意我心領來了,我此來蘇州是為修養身體,倒懶得動彈。」

  尚二太太便關切的問,「可是身上有何不適?我們家倒認得一個太醫,或許可以幫您請請。」

  尚老夫人忍不住咳了一聲,不悅的瞪了她一眼。

  謝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淡,「不過是些小毛病,尋常大夫調理調理便好,用不著請太醫。」

  尚二太太臉色一僵,低頭避過婆婆的目光。

  用過下午茶,林清婉等人便告辭,尚二太太頗有些不捨的請謝夫人有空常來做客。

  話語不知比邀請林清婉的客氣真摯多少分。

  林清婉詫異的挑眉,上了馬車便問道:「我怎麼聽著她似乎是有事要求母親?」

  謝夫人淡笑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雖不知我身上有何可求的。」

  謝夫人掃了眼外面的街道,挑眉問,「這不是出城的路,怎麼,要去逛逛?」

  「我想去饕餮樓看看。」

  「饕餮樓?」謝夫人蹙眉,「誰家這樣大的口氣,敢取這樣一個名字?」

  「自然不是無權無勢之人,」說著話,馬車漸漸靠邊停下,林清婉撩開簾子看向斜對面,饕餮樓裡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她對車伕道:「去,將他們家招牌的幾樣菜都點了,我們晚上也嘗嘗這饕餮樓的手藝。」

  謝夫人也向外看,正覺得對面的酒樓眼熟,林玉濱已經驚訝道:「那不是我們家的一品樓嗎,一直沒有改名的,怎麼現在換名字了?」

  「換了一個東家,自然也要換名字的。」

  一品樓在蘇州已經形成一個品牌,所以當時林清婉是連著名字一起賣的。

  錢商賈買下後也的確沒有改名,加上酒樓的大廚都是原先的,所以客人並未流失。

  趙家能從對方手上買下「一品樓」,不是做了冤大頭給了大價錢,那就是以權壓人。

  林玉濱還一頭霧水,謝夫人已經猜到:「是趙家的手筆?」

  林清婉頷首。

  林玉濱很不開心,板著小臉坐在一旁不說話。

  待回到家看到一桌子的饕餮樓的菜更不開心了,林清婉卻拿起筷子夾了被放在中間的燉豆腐給謝夫人。

  謝夫人嘗了嘗,頷首道:「不錯,滑膩可口,還有股豆香味,這叫什麼?」

  「叫豆腐。」

  謝夫人恍然,「曾聽人說過,淮南王劉安曾偶得一美食,可惜典籍中少有記載,淮南一帶倒有幾個手藝人會做,但這些年戰亂,也不知流落到了哪裡。趙勝能找到他們,倒也是本事。」

  林清婉放下筷子,笑道:「是有本事。」

  謝夫人見她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便不由問道,「這麼得意,莫非你也知道這豆腐的做法?」

  林玉濱立即看過來。

  林清婉矜持的點頭道:「不巧,我還真會。」

  謝夫人不信,一臉懷疑的道:「就憑你那廚藝?」

  「自然不是。」林清婉起身去藏書閣,從裡頭抽了一卷書交給白梅和白楓,倆人捧著回到花廳。

  林清婉指著書道:「這是《淮南子》。」

  謝夫人翻了翻,翻白梅手裡的那卷還沒什麼,待看到白楓手裡的那卷則有些驚詫,「這是那外卷?」

  林清婉頷首,「不錯,我們林家正好收藏有整卷,偶爾看到,甚為驚奇。」

  《淮南子》是劉安和他的門人做的,分為內卷和外卷,到她所在的那個時代已經只剩下內卷。

  內卷二十一篇,以道家思想為主,糅合了儒法陰陽各家的學說,作為歷史研究生,林清婉自然也是拜讀過的。

  而外卷三十三篇則是雜說,因為時人和後人都不看重,故何時遺失的已經不可靠。

  當初整理藏書閣時看到這卷完整的「淮南子」,林清婉還高興的拿出來當練字般的抄了兩卷,分開放置。

  只希望後世不再遺失外卷。

  外卷裡便記載有豆腐的做法。

  當然,就算不記載她也會做,畢竟在農村生活過,每逢節日大家都愛做豆腐。

  祖父為了不讓她眼巴巴的看著別的孩子,所以也常跟風一起做,雖然最後做出來的豆腐有些一言難盡,但也讓她跟著村裡的嬸嬸們學會了怎麼做又嫩又滑又香的豆腐。

  可有了這本書便少了許多麻煩。

  林清婉將記載了豆腐做法及來源的那頁紙抄出來交給白梅道:「讓廚娘泡上十斤豆子,明兒我們學著做豆腐。」

  「難道你要跟趙家鑼對鑼,鼓對鼓的打擂台?」謝夫人眉頭微皺,硬碰硬可不是什麼好方法。

  林清婉就笑道:「當然不是,我又不開飯館,怎麼跟他們鑼對鑼?」林清婉調皮的眨眼道:「只不過是偶然發現了一道美食,所以想著做出來嘗嘗罷了。」

  謝夫人和林玉濱忍不住對視一眼,她們可不相信她會那麼簡單,不然她為什麼那麼高興?

  高興到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但林清婉要做什麼卻也沒告訴她們,倆人見她不想說便也不再追問,只等著看便行。

  林清婉當天晚上叫人泡了豆子,第二天就叫人把豆子磨出來,還特意要求他們到村裡石磨那裡去磨。

  地裡的水稻剛收割完,林清婉給短工們放了五天長假,現在谷場那裡晾曬穀子的只有莊戶、長工和佃戶們。

  見別院的人提了個桶來磨東西,機靈的立即跑過去幫忙,不一會兒就在石磨那兒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圈兒。

  方大同也來湊熱鬧,反正現在地裡放假不用幹活,只要看著谷場的稻穀不讓鳥兒吃,也不給雨淋著就行。

  有主動給廚娘推石磨的,也有人在一旁搗亂,不住的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比如,「東家是不是每天都用盆盛著牛羊肉吃?」

  再比如,「東家是不是吃餅的時候吃一個扔一個?」

  方大同見他們說的不像話,揮手趕人道:「去去去,東家的事也是你們能問的?」

  大家哄笑起來,散去一些,但沒過一會兒又湊上來問,「磨這豆子做什麼,還是稀,一股豆腥味,東家也吃豆子?」

  廚娘翻著白眼道:「你們做了有豆腥味,我們做了可沒有。」

  她驕傲的道:「這是一道古食,是姑奶奶從古籍上看來的,聽說最先還是一位王爺做出來的呢。」

  大家驚歎,「王爺還吃豆子?我以為只有我們賤民才會吃呢。」

  廚娘瞥了他一眼道:「那俺們還吃青菜呢,難道主子們便不能吃了?哼,姑奶奶可是說了,這豆腐是好物,讓我學會做後每隔兩日都要給府裡做一次呢。」

  「好了,好了,你們也甭搗亂了,趕緊把豆子磨成漿,我還等著用呢。」廚娘催著大家趕緊推磨。

  這下大家也不敢耽擱了,都瞪大了眼睛看這豆腐要怎麼做。

  豆漿磨好,廚娘便叫方大同幫忙提好別院,大家看不到下一個步驟,紛紛惋惜。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是古方,東家怎麼會讓他們知道呢?

  方大同也是一樣的想法,把東西提到廚房後便要退下,林清婉就叫住他道:「方大叔,一會兒壓豆腐需要幾個木架子,您幫忙做一做吧。」

  然後方大同便在廚房邊上看著林清婉一點一點的教廚娘煮豆漿,點豆腐,然後再幫著一起將豆腐壓上。

  他不想記的,但那步驟總在他腦海中迴盪,怎麼也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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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傳授

  豆腐的做法並不難,至少在不擅廚藝的方大同眼裡就算不得太難,但在沒看到前,誰會想到用石膏去點煮熟的豆漿會出豆腐呢?

  十斤的豆子出了將近四十斤的豆腐,別院裡的人自然吃不完,林清婉也不吝惜,分了方大同兩塊,又讓他去通知莊戶們來領豆腐,「每家兩塊,拿回去和菘菜煮也好,單燉也行。」

  方大同連忙推辭,「這是姑奶奶費了老大的功夫做出來的,怎麼能白拿?」

  林清婉就笑,「又不是什麼精貴東西,拿去吧,要是覺得好吃,明兒你們泡了豆子自己做。」

  林清婉點了點剩下的石膏道:「到時候來我這裡要石膏,要是做多了可以拿到集市上換些豆子或銅板,碧海不是說錢瑞家的想給自家婆婆做一套壽衣嗎,這做豆腐雖然辛苦,卻說不定能賺些。秋收過後莊子裡的活兒也輕鬆了,也有空給他們做。」

  方大同震驚的張大嘴巴,「姑奶奶是讓她做豆腐去賣?」

  林清婉歪頭,笑道:「我不過是給個提議而已,她要是不便就算了,不過依我說,你們這二十八戶都有問題,單憑一家肯定做不好,不如分為幾家為一組,合作做豆腐。磨豆子的,煮豆漿的,點豆腐和壓豆腐的,再到豆腐做好了拿去賣,一一分工好,倒免得一家做不來,人多了糾紛又多的困局。」

  方大同精神有些恍惚的回到家,被妻子推了一把才醒過神來,「你這是傻了?一回來就蹲在院子裡不動,和你說話也不應。」

  方大同撐著膝蓋起身,將事說給她聽,蹙眉道:「你說姑奶奶是不是特意要把這做豆腐的法子教給我們?可她為什麼不明說呢?」

  方妻眼睛一亮道:「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姑奶奶既然願意教你,那你就學便是。」

  方大同橫了她一眼道:「你懂什麼,我聽那廚娘的意思,那豆腐是古方,尋常人都不會做的,聽說城裡有家酒樓一道豆腐的菜賣的比牛肉還貴呢。」

  「姑奶奶願意教我們,那可是大恩,自然要讓大家感恩戴德的,可我見姑奶奶那意思,她似乎並不想大張旗鼓,不然直接傳話給莊戶們不是更好,何必還要通過我的口?」

  方妻一腦門的問號,有聽沒有懂,乾脆的道:「你不懂去問林管家不就是了。他是林府的大管家,姑奶奶心裡要想什麼他不知道,難道還能不知道姑奶奶要做什麼?」

  方大同一拍腦袋,「我怎麼把這個忘了,你先去通知各家各戶,讓他們晚上來咱家開會,我去找林管家。」

  林管家看到他便一笑,「我還在想你何時來找我呢。」

  方大同不好意思的一笑,問道:「林管家別見怪,我笨,有些不太明白姑奶奶的意思。」

  林管家淡然的一笑,問道:「那做豆腐的法子你學會了?」

  「我只記住了步驟,但沒親手做過,未必就真能做成。」

  林管家頷首道:「這做豆腐的門道也多著呢,是老是嫩都有技巧,就是家裡的廚娘也不敢打包票說一定能做好,所以你們還有的琢磨。」

  「咱林家除了這莊子便只剩下幾個書鋪和一個書局了,用的人少,以後你們子嗣後輩多半要留在莊子裡。但這莊子裡的活兒重,又累,姑奶奶也是想你們多些手藝傍身,」林管家歎氣道:「姑奶奶心軟,除了你們,以後這莊子的佃戶只怕也要學這門手藝去,只不過你們是府裡的莊戶,所以更親些,這門手藝也先教給你們。」

  方大同疑惑,「那何不直接把大家聚起來告知,也讓他們知道這是姑奶奶給的恩典。」

  林管家就意味深長的問,「難道姑奶奶不親自出面,大家就不知道這是姑奶奶的恩典了嗎?」

  「自然不是,只是這效果不會那麼好。」方大同是從軍隊裡出來的,甚至做過軍官,自然知道一些收買人心的技巧,這事由他出面和由姑奶奶親自出面的效果是不一樣的。

  林管家就意味深長的道:「只是姑奶奶不好出面啊,你知道城中那家獨有豆腐菜品的酒樓是誰家的嗎?」

  「誰家的?」

  「趙家,」林管家冷笑道:「趙家和林家同為尚家的姻親,彼此間的聯繫也不少,所以有些事姑奶奶不好光明正大的做。不過家中找出個古方給廚娘,廚娘再傳給家中的莊戶,莊戶們用這手藝賺錢卻是誰都找不出錯來的。」

  方大同一聽就明白了,他們家跟趙家關係不好,姑奶奶這是要給趙家挖坑。

  姑奶奶那麼善良的人都能那麼討厭趙家,那肯定是趙家本身太惹人厭了,方大同立即擼起袖子道:「管家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了。」

  林管家笑著點頭,「你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不過姑奶奶也說了,這件事本意還是讓你們把日子過好,所以要是沒賺頭就不折騰了。」

  「林管家,那酒樓一道豆腐的菜賣多少錢?」

  林管家一笑,報了幾個菜名和幾個數字給他,「不過人家是大廚手藝,自然要貴些。」

  方大同心中咋舌,還真的比牛肉還貴啊,他想了一下做豆腐的成本,最後道:「您放心,我知道怎麼辦了。」

  這定價不好太高,但也不能太低,既要他們都有的賺,還要把這豆腐賣得滿城都是,看他們酒樓還賺什麼錢。

  方大同晚上回去便與各家開會商議,最後根據各家的情況分組合作。

  他們這二十八戶本來就因為同是軍戶而互相扶持,此時分組也比較好分。

  他們合作慣了,也知道怎麼分配最合適,不到兩刻鐘便分好了九組。

  然後每一組出一個廚藝教好的人,明日去別院裡跟廚娘學著做豆腐。

  方大同道:「今晚回去後大家就把豆子泡上,明天大家就拿去村子石磨那裡把豆子磨了。」

  「在那裡磨,萬一別人問起怎麼辦?」

  「實話實說,就說我去別院裡求了姑奶奶的恩典,姑奶奶特許我們去和廚娘學做豆腐。」

  「那他們也去求姑奶奶怎麼辦?」

  方大同就道:「姑奶奶心善,凡是能教的都不會私藏,所以他們肯定也能學到的。只是我們走在了前頭,比他們先一步學會這門手藝。等他們也能見到姑奶奶時,我們的手藝已經練出來了。」

  方大同沒將趙家的事告訴他們,免得人多嘴雜,到最後落人口實。

  「但不管最後有多少人將這門手藝學去,我希望你們都要記得,大家都是林府的人,是姑奶奶的人,別窩裡橫起來,有多餘的精力給我朝外頭使去。」

  大家低頭應下。

  方大同便讓大家退下。

  第二天,別院的莊戶們都提了一個木桶去村裡石磨那裡磨豆漿,大家又圍上來,得知方大同求得了姑奶奶同意要學這門手藝,還要用這門手藝賺錢,大家便都羨慕得不得了。

  也有人想去求,但真看到了姑奶奶便很少有人敢上前去求,更何況這兩天也不知為何姑奶奶竟然不出門巡視莊子了。

  而兩天的時間,方大同他們已經將做豆腐這門手藝學到了,做出來的豆腐雖然沒有饕餮樓裡的嫩滑,卻也很不錯。

  他們直接挑進城裡賣,因為這東西很少有人知,普通百姓也進不去饕餮樓,一時竟沒人買。

  還是跑來湊熱鬧的林全見他們一群大老爺們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看著來往的路人,卻連聲吆喝都不會喊,實在看不過去,這才幫著吆喝道:「賣豆腐了,賣豆腐了,又白又嫩的豆腐,這可是淮南王做出來的豆腐,是用古方做出來的……」

  大家不懂啥是豆腐,但古方二字卻是聽懂了,忍不住湊上來問,「那淮南王是誰,有名嗎?」

  林全:「連淮南王是誰都不知道,那是王爺,是皇帝的兄弟,你說有名不有名?」

  大家嚇了一跳,「這東西是王爺做出來的?」

  「可不是,連皇帝老爺子吃了都說好。」林全指著框子裡的豆腐道:「可以和菘菜燉,也可以和肉燉,好吃得緊呢,還不貴,一升豆子能換四塊豆腐,用銅板只需一文錢。」

  方大同他們將豆腐切得不大不小,四塊大概在一斤二兩左右,相當於一斤豆子換一斤豆腐。

  今年蘇州的豆子收穫還算不錯,一升豆子還真不貴,不少人都心動起來。

  林全見了再接再厲起來,「這可不是我等普通百姓才吃的,饕餮樓知道不,他們家的招牌菜就是豆腐做的。」

  大家懷疑起來,「這饕餮樓裡的菜肯定有秘方,你們是咋知道的?」

  「都說了是根據古方做出來的,這豆腐是淮南王做出來的,他們饕餮樓是怎麼拿到方子的我們不知道,但我們這豆腐卻是我們東家偶爾從古籍中找出來的。」

  有人取笑道:「然後你們東家教你們?」

  方大同焦急起來,正要解釋,林全已經翻了個白眼道:「我們東家才沒那個功夫呢,我這些兄弟們是跟著府裡的廚娘學的,卻也是我們東家特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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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衝擊

  林全不知這件事的機密,只是下意識的覺得姑奶奶教下人手藝這件事會讓姑奶奶很沒面子,所以便否認了,將事情推到了廚娘身上。

  但為了讓大家覺得這豆腐的來歷光明正大,所以加了一句「是姑奶奶特許的。」

  林全最是油嘴滑舌,為了把這豆腐賣出去還打了同情牌,他指了方大同他們道:「看到他們身上的傷沒有,都是在戰場上留下的,我們東家憐惜他們,對他們也很是寬容,不過是跟廚娘學道菜的做法,我們東家還沒那麼小氣。」

  大家這才發現那些挑擔來的漢子或多或少都有些殘疾,不是斷了條胳膊,就是手指不全,或是臉上帶傷。

  當即有人驚道:「你們莫非是林家的莊戶?」

  他們這一片只有林家收留有軍中退下來的殘障士兵。

  方大同瞪了林全一眼,阻止他再開口,但對他們的身份並沒有否認,「我們的確是林家的莊戶,諸位可以看看這豆腐,是真的很好吃,我們是不會騙人的。」

  「林家的人自然不會騙人了,那給我來四塊,我給銅板。」

  「我也給銅板,也要四塊。」

  「給我也留四塊,我這就回去拿豆子……」

  大家擠上來,將站在前面的林全給擠了出去,方大同他們顧不得去看他,紛紛收錢遞豆腐。

  這個時候當然沒有袋子給大家裝,都是直接用手捧回去,或是自家帶了碗來接。

  不少人家都是拿了豆子來換豆腐,方大同他們也準備了量器,將人帶來的豆子往裡一倒,量准了再倒進他們帶來的袋子裡。

  因為本來圍觀的人就不少,後面來的人又湊熱鬧跟風買了不少,不到半個時辰他們挑來的豆腐便賣光了。

  方大同他們面面相覷,他們今兒一早就來了,都在這兒蹲兩個時辰了一塊都沒賣出去,結果林全來胡說了一通卻全賣光了,漢子們若有所思,隱隱摸到了那個關鍵點。

  林全已經等不及先回莊子裡去了,其實他就是無聊,手底下管著的長工短工都在悄悄打探豆腐的做法,所以他才好奇的來看一看。

  來看一看那豆腐是不是真的能賺錢。

  得知真的可以賺錢後,林全便暗戳戳的想著是不是他們林家是不是能做這個生意。

  結果回去和鍾大管事一提,對方就瞪了他一眼道:「別鑽到錢眼子裡去,既然姑奶奶把法子傳給了莊戶們,那就讓他們去做,府裡要是再管過來成什麼樣子?」

  「可是這古方本來就是姑奶奶找出來的,我們怎麼不能做了?十斤豆子能做三十二斤到四十斤豆腐不等,也就是說賺頭在三倍左右,這收益不錯了。」

  「你就是一天賺百斤豆子又有什麼用?」鍾大管事搖頭道:「換成銅板能得幾個錢?而且做豆腐花費的人力可不少,他們賺的是辛苦錢,姑奶奶本是打算讓大家富裕些,日子好過些,你插一手姑奶奶前頭做的不白費了嗎?」

  而且姑奶奶要把做豆腐的方子傳開去的目的他可是知道的,自然不會讓林全插手。

  林全很是惋惜的離開,然後看著方大同他們賺錢。

  因為豆腐賣出去了,而且還賺了不少,當天晚上回來方大同他們就又泡了不少的豆子,因為村裡只有一個石磨不夠用,林清婉還讓人買了三個石磨放在村子裡。

  凌晨雞才叫了一遍,莊戶們就開始起床,每一組都拎了木桶去磨豆子。

  劉貴因為雙腿皆無,所以磨豆子不用他去,他便用手撐著跳到院子裡,將固定豆腐的架子清洗乾淨,把鬆動的地方打結實。

  再拿著刀將柴砍成一塊一塊的,等他母親和同組的錢瑞家的,杜二柱把豆子磨回來就能下鍋煮了。

  燒火自然也是他的活兒,然後錢瑞家的就和母親濾出豆渣,杜二柱回去睡覺,等他們把豆腐做出來了就挑到城裡去賣。

  這一次做的豆腐比昨天的多一倍,所以大家決定分散開來賣,不再扎堆在城西。

  但因為他們身體或多或少有缺陷,以防被人欺負,他們決定三組結伴做一隊。

  方大同主動接了去城東那片,吃豆腐開始在蘇州城中盛行下來。

  一來真是秋收過後,大家手上都有些錢,沒錢的家裡也存有不少豆子,加上豆腐又不貴,一般人家換個半升的豆子就夠吃一頓了。

  二來,開始有富裕的人家也派了家裡的管事來採購豆腐。

  饕餮樓的以豆腐為主的菜賣的不錯,尤其得中老年和幼兒的喜歡,因為軟,滑,香。

  但價格不便宜,一般人一個月吃個一兩頓沒啥,吃多了就吃不起了。

  既然外面有便宜的豆腐賣,他們買回來讓家裡的廚師琢磨一下就差不多能做出來了,何必費那個錢?

  於是,方大同他們的生意越發好了。

  也就是在這時,林清婉開始出門去莊子裡巡視,有膽子大的佃戶忐忑的上前攔了人,問是否也能學習豆腐的製法。

  林清婉點頭答應,表示會讓莊戶們教他們,但希望大家賣豆腐時不能互相壓價或抬價,以免造成市場混亂。

  佃戶們高興的應下,自然沒有不應的。

  第二天就提了東西去找順眼的莊戶們請教,家裡富裕的送十幾個雞蛋,不富裕的送十幾斤豆子以示感謝。

  莊戶們收了禮物,也不好意思端著架子,加上姑奶奶早有話下來,雖然佃戶們學會後他們的生意會受影響,但也不敢違抗姑奶奶的命令,所以都傾囊相授。

  莊戶和佃戶們的感情倒是通過這一件事融洽起來了。

  而豆腐的氾濫對饕餮樓的衝擊也開始顯現出來。

  饕餮樓以豆腐為主菜之一便是因為這東西別人家都沒有,所以他價格設高些,也多的是有錢人來消費。

  不僅因為它本身的味道,還因為它稀有的價值。

  結果它爛大街了,成了隨便一個人都吃得起的東西了。

  那些自持身份的富人心中是何等的惱怒就不說了,便是那些心胸開闊的看到林家莊戶賣的豆腐價錢,再對比饕餮樓的定價,值不值便也成了第一個問題。

  主菜之一尚且價格遠超其價值,那其他菜品呢?

  他們是不介意那點錢,但也要吃的東西對得起那個價格。

  海參鮑魚之類的貴是因為難得,但豆腐是用豆子做成的,人家一升豆子就能換四塊,你卻賣出了鮑魚的價錢!

  所以隨著豆腐的氾濫,饕餮樓迎來了第一波質疑,趙勝還在派人去接洽方大同時,饕餮樓已經門可羅雀了。

  而和方大同接觸的結果也不理想,對方根本就不願意停止販賣豆腐,威脅利誘?

  哦,對不起,他是林家的下人,趙勝再厲害,也越不過林清婉處理林家的下人,利誘更不必說了。

  趙勝氣死,自得知豆腐的做法是林清婉從古籍中找出了古方教給廚娘,而廚娘又教給方大同他們時更怒了,狠狠地拍著桌子道:「她就是故意的!」

  「二爺,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這事都得盡快處理,絕對不能再讓他們這麼賣豆腐了,」掌櫃的擦著冷汗道:「已經有好幾家老爺的長隨冷嘲熱諷了,說我們饕餮樓賣的東西不值那個價,昨日還有兩個客人,今日卻是一個都沒有了。」

  說到底大家還是因為豆腐的事懷疑起饕餮樓的誠意來。

  掌櫃的話語中隱隱有些責備趙勝,畢竟當初定價時他就說過豆腐的定價太高,但二爺因為這是獨一份的東西,方子又握在自己手中不會外洩,所以不肯聽他的建議。

  趙勝臉色鐵青的原地轉了一會兒,最後咬著牙道:「給林家遞帖子,我要上門拜訪。」

  而此時,林清婉正守在廚房裡等著廚娘給她做釀豆腐吃。

  她夾了一個美滋滋的吃起來,有的人在某些方面就是有天賦,廚娘便是這其中的一類人,她不過是提了一句她就炸出了豆腐果,然後做出了釀豆腐。

  滋味一點兒不比前世她吃到的那些差。

  林清婉夾了一個放在碗裡讓白梅送去給林玉濱,「這裡頭是糯米,要少吃,免得積食。」

  白梅應下,端著給林玉濱送去,白楓則去給謝夫人送。

  謝夫人收下了東西,等白楓走後便嘗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給楊嬤嬤吃。

  楊嬤嬤感歎道:「少奶奶家裡的這個廚娘倒是手巧,少奶奶不過偶爾提起一句她就做出來這樣的美味。」

  謝夫人淺笑道:「廚娘是手巧,婉姐兒卻是心巧,聽說饕餮樓門可羅雀?」

  楊嬤嬤也忍不住笑,「可不是,其實這豆腐的事倒不大,就是讓人覺得饕餮樓心不誠,一文錢的菜燒一下轉身就賣那麼高的價。趙二爺這下該急了。」

  「他急了,可能就要找上門來了,不知婉姐兒又要怎麼應對。」

  「夫人放心,我看少奶奶聰慧得很,且手段比以前要狠辣得多,她會處理好的。」

  謝夫人點頭,摸著手腕上的佛珠道:「可惜了,要是二郎還在,一個主外,一個主內,何愁家不興?」

  楊嬤嬤低下頭不說話。

  謝夫人也只感歎了一句,轉動了一下佛珠道:「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回謝家別院去,近日就不給她添麻煩了。」

  「夫人……」

  「回去以後閉門謝客,我要為我兒念往生咒,誰來也不見。」

  楊嬤嬤歎息一聲,低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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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威逼利誘

  林管家將趙家的拜帖遞上,然後就退到一邊站著。

  林清婉彈了彈拜帖,冷笑道:「來得倒是挺快,方子送去宗族那邊了嗎?」

  「送了,族長老爺說會傳給族中子弟,若有人有意做這門生意還可以過來這邊請教廚娘。」

  林清婉滿意的一笑,放下帖子道:「告訴趙家的下人,就說明日我恭候趙二爺的大駕。」

  林管家低頭退下。

  林家貧困的人家也不少,想來會有很多人願意做這門生意。

  趙勝還是第一次來林家別院,還未到大門便聞到四周飄著的豆香味。

  順著香味看去,便見四周各家廚房裡都冒著煙,看過豆腐製作過程的趙勝便知道他們這是做豆腐,想到如今蘇州城裡豆腐氾濫,甚至輻射到了周邊村莊,心中一陣惱怒,臉色便有些不好看起來。

  林管家迎出門來,似乎沒有看到他的臉色,一臉笑意盈盈地把人往裡請,「趙二爺請,我們姑奶奶已經等候多時了。」

  趙勝收斂臉色,對林管家頷首便往裡面走。

  走到花廳,見兩邊只站著兩個丫頭便眸色一深,走進門去剛好看見林清婉端起茶來喝,趙勝露出笑容來,拱手笑道。:「林姑娘,趙某打擾了。」

  「趙二爺貴人臨門,想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此來有何貴幹?」

  趙勝臉色一僵,顯然被林清婉的直接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他看向林清婉,見她臉上笑意盈盈,態度矜貴,這句話不像是意有所指的質問,倒像是一句平常的問話。

  趙勝心中一鬆,連林江在世時都沒有察覺到趙家對林家的惡意。林清婉一個小姑娘更不可能察覺。

  剛才估計是他想多了。

  趙勝臉上重新露出笑容,「林姑娘說笑了,我與令兄也算好友,我們兩家又是世交,來看一下姑娘也好安心。」

  林清婉微微一笑,謝道:「多謝趙二爺關懷,我和大姐兒都還好,不過相比於林姑娘,我更喜歡人叫我林姑奶奶,趙二爺要是不介意就換個稱呼吧。」

  趙勝噎了一下,然後便改而叫了聲「婉姐兒」,並感歎到,「一眨眼你都長大嫁人了,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是在你嫂子家,當時才那麼點大,現在卻已經為一家之主。」

  趙勝臉帶欣喜的看著她,「你兄長為江南俊傑,沒想到你也不亞於他,離居林氏宗族也能將家業撐起來,我想林兄泉下有知,一定會很欣慰的。」

  林清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倒沒有再糾正他的叫法。

  「我們這一房的家業大多都捐了,也就剩下兩個莊子,如今還是要倚靠陛下賞賜的爵田,」林清婉微微搖了搖頭道:「不過是種地,又不用我親自幹活兒算什麼本事?趙二爺也太看得起我了。」

  「至於在別院居住,而不是留在老宅,也是因為我貪享別院清靜,就算我撐不起家業,宗族也總會幫扶我們姑侄的。」不管她和林氏宗族的關係如何,都不是外人,尤其是趙勝能夠插嘴的。

  趙勝在林清婉這裡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見她忽略掉他與林江的關係,卻澄清了她和林氏宗族的關係,心中不由更加鄭重起來,想了想便道:「婉姐兒,你兄長走得急,或許還未來得及交代我們趙林兩家的關係。」

  他嚴肅的道:「我們兩家自祖輩開始便相交,算起來也是世交,到我們這一輩更是同與尚家結為姻親,所以我們也算是親戚。自我長兄與你兄長出仕後更是互為臂膀,一直互相扶持,如今林兄雖已去世,但我希望我們兩家能夠繼續相互扶持下去。世家嘛,從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林清婉嘴角挑起一抹譏誚的笑容,「趙二爺說笑了,林家不過是耕讀之家,距離世家還遠得很呢。」

  趙勝臉色微僵,正要說話,就聽林清婉道:「不過趙二爺說的沒錯,我們兩家的關係不會因為兄長的去世而改變,以前是怎樣,以後還會是怎樣。畢竟,趙家先祖曾是林家軍麾下的一員猛將,祖輩們出生入死結下的友誼是輕易不會改變的。」

  趙勝眼中閃過寒光,袖下的手緊握成拳,臉上扯出一抹笑道:「不會改變就好,因這一年多來,我們兩家的聯繫減少,所以我才憂心我們兩家的關係變淡,也擔憂婉姐兒在蘇州過得不好。」

  林清婉笑,「趙二爺多慮了,在蘇州有宗族相護,又有周刺史坐鎮,我這個陛下親封的郡主怎麼會過不好呢?」

  「那就好,」趙勝垂下眼眸喝了口茶,平緩了一下情緒才抬頭笑道:「其實此次前來還真有件事要……求你。」

  趙勝有些艱難的吐出最後兩字,袖下的手握得更緊,臉上卻溫和的笑問:「聽說你教了底下的莊戶豆腐的製法?」

  林清婉微微歪頭,「豆腐?哦,我想起來了,是淮南子中的古方,」她微微一笑道:「偶然間翻到的一道食譜,看著還算有趣,又是淮南王無意中發現的製作敲門,所以我便讓家裡的廚娘照著試了一試,怎麼,豆腐怎麼了?」

  趙勝抽了抽臉頰道:「婉姐兒或許不知,開春時我偶然遇見一姓劉的廚師,其先祖似乎曾為淮南王舊僕,所以學了這製作豆腐的手藝,當時我花了大價錢跟他買了方子,還請人以豆腐為主料做了幾道菜餚,這才開了饕餮樓,只是沒想到如今豆腐氾濫……」

  趙勝歎息道:「如今客人們都覺得饕餮樓不誠信,以廉價食材做高價食品,名不副實,但他們哪裡知道,當初我買那方子時實在是花了大價錢的。」

  林清婉同情的看著他,「其實這豆腐的製法巧得很,沒人提起時任是誰都想不到,可一旦想到卻不難,且材料都便宜得很。所以這方子可貴可便宜,趙二爺也不算虧。就是可惜了,若是我早點發現這古方,或許趙二爺就不用花這錢了。」

  趙勝見她領悟不到他的意思,不由急道:「如今這根源還是在氾濫的豆腐上,若是婉姐兒你能下令讓莊戶們不再制豆腐販賣,那等過一段時間,事件冷下去,這事便也算過去了。」

  林清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問,「下令讓莊戶們不再制豆腐販賣?」

  她不由氣笑問,「這事怎麼可能攔得住?難道他們想吃自家的飯,我還能逼得他們餓著肚子不給吃?」

  趙勝意味深長的道:「這製法是你教他們的,自然也可以攔阻他們。對了,上次我去翰墨齋,聽見人議論說裡面缺了許多東西,要買宣紙都沒貨。」

  林清婉眼睛微瞇,這是在威脅她,還是在利誘她?

  真以為她不知道翰墨齋的事是他搞的鬼?

  林清婉垂下眼眸看著手中的茶杯,手指撫摸了一下杯壁,半響才抬頭似笑非笑的問:「難道趙二爺能幫翰墨齋進到宣紙?」

  趙勝便笑道:「趙家也有幾家書鋪,不巧進的宣紙有點多,倒是可以轉給翰墨齋一些。」

  翰墨齋買不到的宣紙多半是被趙勝高價截去了,所以他當然能拿得出來,到時候把價錢提一提賣給林清婉便是。

  林清婉卻點了點桌子沉思道:「以前我們翰墨齋進的上等宣紙都是二兩一刀,但宣城那邊一直說沒貨,趙二爺願意轉給我們,只是不知這價錢……」

  趙勝笑道:「這書鋪的事並不歸我管,我對這些也不太熟,不如到時候讓翰墨齋的掌櫃去我趙家的書鋪找掌櫃的談談?放心,以我們趙林兩家的關係,掌櫃的不敢提價,必定原價賣給你們。」

  林清婉便有些意興闌珊起來,「既如此,我就讓柳管事去問問。」

  「那豆腐的事……」

  林清婉笑了笑,不在意的道:「這事涉及到的人多,不僅有我府上的莊戶,還有佃戶,不是一日兩日便能辦妥的。回頭我和林管家說說,讓他去處理一下好了。」

  趙勝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還要再說,林清婉卻已經端茶送客。

  他只好起身告辭,帶著微笑走出林家別院,待上了馬車才沉下臉來,他臉色變幻了一下,最後咬牙道:「不愧是林家人,可真是步步算計,這是打算我不鬆手,她便不鬆口了?」

  候在外面的掌櫃爬上馬車便聽到這句話,不由急道:「二爺,林郡主沒有答應嗎?」

  趙勝沉默,雙手緊握成拳,半響才閉了閉眼睛道:「讓人給胡掌櫃傳信,手上鬆一鬆,讓林氏書局和翰墨齋喘口氣。」

  想到剛才林清婉的推諉,他眼中閃過寒光,雖不甘,卻還是道:「若是翰墨齋的人找上門,讓他把宣紙出賣一些給他們。」

  饕餮樓的掌櫃聽了忐忑小心的問,「那價錢?」

  趙勝咬牙道:「把價錢稍稍往上提一提就行,現在最要緊的是饕餮樓。」

  酒樓飯館的盈利是書鋪不能比的,而他為了饕餮樓可是投入了不少,因為去年買林家的那幾個產業花了不少的錢,這次饕餮樓的開張他還跟人借了不少錢。

  它要是不能賺錢,那他不是白忙活了一場?

  林氏的書局和書鋪本來就在苟延殘喘了,便讓它們活久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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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填坑

  而此時,林家花廳裡,林管家送走趙勝後便回來找林清婉,問道:「姑奶奶,這事要怎麼辦,是拖,還是……」

  林清婉笑,「該怎樣還是怎樣,告訴方大同他們,我給他們放假,他們可以將生意更擴大一些,不必拘泥於蘇州城,隔壁縣鎮也可以去轉轉。」

  「姑奶奶是要和趙家明著打擂台了?」

  「當然不是,」林清婉諷笑道:「本來還想速戰速決,但他給我提了個醒兒。」

  林清婉將趙勝願意讓趙家書鋪出讓一部分宣紙的事說了,她冷笑道:「竹紙還未造出,草紙也還沒成果,近日翰墨齋越發難熬了,既然趙勝可以減緩我們的壓力,那我們為什麼不接?回頭你讓柳管事去趙家書鋪買紙,記住,那價錢一定不能高於以往我們從宣城拿的價,談不攏就一直談。」

  她倒要看看是誰先服軟,反正翰墨齋的情況不可能更壞了,但饕餮樓卻可以直接關門。

  就看趙勝是想在書鋪上吃一點小虧,還是直接關了饕餮樓了。

  趙勝當然不可能把饕餮樓關了,見林家別院的莊戶和佃戶不僅沒收斂,還變本加厲的加大了產量,讓蘇州城內外都是一股豆腐味,聽說還有好幾家酒樓與林家的莊戶談妥了生意,以後要從他們那裡直接進貨。

  為此還讓廚師研究出了好幾個菜方子。

  待從胡掌櫃那裡知道林家的柳管事一直將宣紙的價格壓著,遲遲談不攏,他便明白了,林清婉是在等他讓步呢。

  趙勝沒想到林清婉那麼能壓得住氣,忍不住去找他姐幫忙。

  但尚二太太連他都不如呢,因為林江逝世,少了一層顧慮,尚二太太待林清婉姑侄也就面上情,要不是老太太還在,她都不會讓這倆人上門。

  趙勝突然來找她去說情,她便有些發懵,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沉思片刻後道:「此事我出面只怕不夠,最好還是請老太太來說情。」

  趙勝眼睛一亮,「老太太能出面自然更好,姐,那這事就拜託你了。」

  尚二太太點頭道:「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辦妥了。」

  但她很快便被打臉了,因為尚老夫人對她的請求無動於衷,甚至還為林清婉說了句話,「她一個主子,總不能去跟奴才們爭利,已經教出去的本事自然不好再收回,你兄弟能幹,天下菜譜萬千,或許能換一批也未知。」

  尚二太太瞪大了眼睛,顯然沒想到尚老夫人會站在林清婉那邊。

  尚老夫人卻是心中冷笑一聲,本來林趙兩家有矛盾她肯定是要居中調解的,但既然趙家先出手對付了林家,她當時沒說話,此時當然不可能再反過來幫趙家說服林家。

  說到底,論親疏,還是外孫女比兒媳婦的娘家更親。

  尚二太太心這才慌起來,提了丹竹和明傑,但老太太這一次並不心軟,兩個孩子也不頂用。

  要不是為了兩個孩子,她早就想問尚二太太趙家對林家到底有何仇,要這樣去害那姑侄二人?

  尚二太太見兩個孩子也不管用了,便有些焦急,想了想便借了老太太的名義去給林家別院送信,說是老太太想林玉濱了,想接了她過來住幾天。

  以往這樣的話遞過去,林清婉哪怕不會讓林玉濱住在尚家,也會在休沐時帶她上門來看老太太,算是讓林玉濱盡孝道。

  可是這一次話才送過去,下人便回來稟報道:「林管家說姑爺的週年祭快到了,林姑奶奶打算提前一個月到廟裡做法事,這兩個月她和表小姐要抄寫經書,都不好出門做客,所以等姑爺的週年祭過了再上門來給老太太請安。」

  尚二太太蹙眉,揮手道,「下去吧,等等,」尚二太太想了想道:「再給林家遞個帖子,就說我明日上門去拜訪。」

  但尚二太太的帖子被退回來了,理由是林清婉和林玉濱要到廟裡去住三日,沐浴齋戒,開始為林江的週年祭做準備。

  三日,饕餮樓可等不得了,尚二太太急得轉了兩圈,最後轉身道:「給謝夫人遞帖子,就說我明日上門拜訪。」

  傳話的小廝又氣喘吁吁的往外跑,臨近傍晚時才跑回來道:「林家別院的人說謝夫人不住在那裡了,而是回了他們謝家的別院。」

  尚二太太氣惱的拍了一下桌子,恨聲道:「那就送去謝家別院。」

  小廝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捧著帖子又跑去謝家別院,守門的家丁們很同情他,「二太太又派你活兒了?」

  小廝苦笑,「帖子送不出去,沒辦法啊。」

  家丁們驚奇,「帖子是給誰送的,竟有人敢不接尚家的帖子?」

  小廝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還有誰,自然是給林家發了,只是人家姑侄倆要給姑爺做週年祭,沒有時間見。」

  家丁們想到今日趙舅爺上門時的臉色,眼睛閃了閃,同樣壓低了聲音道:「這是趙家出事了,要求林家幫忙?」

  「姑爺都不在了,誰還能幫忙?」

  「自然是林姑奶奶了,」小廝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可別忘了,她還是郡主呢,我們家表小姐也是縣主,在皇帝老爺子面前都說得上話的。」

  家丁們咋舌,紛紛讓開身子道:「那你快去做事吧,可別被二太太發現,免得被遷怒。」

  小廝耷拉下肩膀,跑去謝家的別院送帖子。

  這次謝家別院的下人倒是收了,但卻傳話道:「我們家夫人正在閉門為二爺抄寫經文,如今正閉門謝客,這帖子我先收下,但人見不見卻要問過夫人。若是定下會面的時間,我們會去府上通知的。」

  尚二太太聽到這樣的回話,氣得連飯都吃不下了。煎熬了一晚上,尚二太太還是去見了趙勝,搖頭道:「林清婉不見我,我一點兒辦法也沒有。老太太也不願意出面。」

  趙勝臉色微寒,問道:「老太太這是對我趙家有意見?」

  尚二太太猶豫了一下道:「好像是我們針對那對姑侄的事被老太太察覺了,那畢竟是她嫡親的外孫女……」

  趙勝冷笑一聲道「明傑還是她的親孫子呢,我們趙尚兩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別忘了,這事連姐夫都是同意的。」

  尚二太太就歎氣一聲,「所以老爺一直沒敢讓老太太知道這事,不然……」

  親兒子要對付親外孫女,老太太知道了肯定要糟。

  「算了,這事你別管了,我親自去找她。」

  「你不是去找過她一次了嗎?」

  「再去找她一次,」趙勝冷笑道:「上次有些話還未說盡,她以為林家還是林江在時的林家嗎?」

  但這次連趙勝都見不到林清婉,林清婉直接閉門謝客,根本不見客。

  趙勝倒是想直接硬闖,但林家的護衛直接抽出刀來擋在面前,那一刻趙勝突然有種直覺,他要是敢硬闖,他們便敢真砍。

  趙勝雖然不甘心,但也不敢真拿命去拼,所以只能收斂了神色留下一句「改日再拜訪」的話便離開。

  「讓胡掌櫃鬆口,答應照宣城以前給林家的價把宣紙賣給林氏。」思慮良久,趙勝還是不願意再拖下去。

  饕餮樓的掌櫃大驚,「那樣一來我們趙家的書鋪豈不是要虧錢?」

  要知道這批宣紙可是趙家提高了價錢從林家手裡搶過來的,本來就不賺什麼錢,現在倒好,直接以低於成本的價轉給林家,那他們折騰這一頓,吃虧的不還是他們趙家嗎?

  趙勝當然也明白這點,所以他才更氣惱,「來日方長,先把饕餮樓的事情解決了。」

  趙勝下了命令,第二天柳管事便從胡掌櫃那裡進了一批宣紙,銀貨兩訖,並簽好了合約。

  林清婉這才見趙勝。

  趙勝似笑非笑的看著林清婉道:「婉姐兒倒比令兄還要厲害些,怎麼,現在經書抄完了?」

  「沒有,這不是看趙二爺著急,所以只能暫時放下經書,抽空來見一見您嗎?」

  「如今翰墨齋裡也進了宣紙,那豆腐的事……」

  林清婉笑道:「趙二爺放心,我這就讓林管家去下令,今日已經做好的豆腐不算,從明日開始,我林清婉的莊戶和佃戶在沒我的允許下絕對不會再制豆腐販賣。」

  趙勝鬆了一口氣,林清婉抿了一口茶笑道:「不過自家吃的我卻是攔不住的。」

  趙勝挑了挑嘴角道:「自家做了自家吃的,我自然攔不住,只要不再販賣就好。」

  等豆腐從市場上消失,已經吃過豆腐的人找不到買豆腐的地方,必定還是得回饕餮樓來,到時候他再想辦法扭轉饕餮樓的印象就好。

  雖然書鋪那邊損失了一筆,但趙勝離開林家時還是忍不住嘴角微翹。

  林管家默默地目送他上車離開,在心裡撇了撇嘴想,還是做生意的老手呢,連他家姑奶奶都不如。

  林清婉對林管家道:「告訴方大同他們,這段時間不要做豆腐,都把精力放在地上,正好冬小麥可以開始耕種了。」

  「那佃戶他們那裡……」

  林清婉就翹起嘴唇道:「只要做我林家的佃戶這段時間便不能再販賣豆腐,若有發現,明年就取消佃種資格,不過,他們要是做了送給親戚朋友吃,或是教他們做法我也沒意見。」

  「那宗族那邊……」

  「不必管,」林清婉眼含笑意道:「我能管手底下的莊戶和佃戶,卻還管不到族裡的族親身上。」

  林管家想到林清婉前幾日送到宗族那邊的方子,也忍不住一笑,但還是擔憂道:「此事過後,只怕我們和趙家就不止是暗地裡交鋒了。」

  林清婉不在意的道:「明暗與我們並沒多大的區別,只要大面上能過得去,不讓人覺得是林家的錯就行。」

  她冷笑道:「反正我們兩家早已不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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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撕破臉

  小廝急忙跑進饕餮樓,高興的稟報道:「二爺,掌櫃的,今日西城門那邊沒有挑豆腐進城的。」

  趙勝聞言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嘴角微挑道:「算她講信譽。」

  饕餮樓的掌櫃也開心,「那二爺,我們饕餮樓何時重新開張?」

  「再等等,等這件事冷一冷後再開張。」趙勝眼中野心勃勃,「等有其他熱鬧蓋過此事,到時我們就能重新開張了,介時我會請周刺史他們來暖場,這事就算過去了。」

  只要以尚家為首的勳貴和以周刺史為首的官員肯出席,他相信在蘇州就無人再敢提這件事。

  而外面的百姓向來人云亦云,連上面的大人們都不再說什麼,他們還敢議論饕餮樓嗎?

  趙勝信心滿滿,剛下令讓人去找大廚重新準備菜單,剛才來稟報的小廝就又跌跌撞撞的跑進來道:「二爺,東城和北城的坊市都有人在賣豆腐。」

  趙勝「霍」的站起來,怒問,「不是說林家的莊戶和佃戶都沒做豆腐嗎,怎麼還會有賣?」

  掌櫃的急忙問,「難道是林郡主出爾反爾?」

  小廝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小心翼翼地道:「前去查探的人回稟,賣豆腐的不是林郡主的人,在北城坊市出售豆腐的是林氏宗族那邊的窮親戚,而東城的坊市卻是一些普通百姓。」

  趙勝咬牙問,「他們怎麼會知道秘方?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查!著人備馬,我要去林家別院。」

  林清婉正在家裡盯著人把曬好的糧食入庫,鍾大管事滿臉紅光的過來問,「姑奶奶,您打算怎麼處理這批糧食?已經有好幾家糧商上門來問了。」

  林清婉正要說「賣了」,突然覺得心頭一悸,話頭便一頓,她抬頭看了眼天上,不確定這是她身體不適的反應,還是林江給她的提示。

  她想了想道:「將去年的陳糧都賣了,新糧只賣少數,其餘的分為兩份存入庫房之中。」

  想了想她又道:「老宅那邊的糧食不要運過來了,也不要賣,直接存入老宅的庫房之中。」

  鍾大管事和林管家對視一眼,斟酌的問道,「姑奶奶是想自己開糧鋪?」

  不然幹嘛留下那麼多糧食,他們家人肯定吃不完的,到時候糧留陳了可就不值錢了。

  林清婉卻搖了搖頭道:「暫時沒這個打算,糧食也是硬通貨,雖說價格起伏大了些,但現在是亂世,不用擔心糧食降價。」

  「可府裡沒多少現銀了。」

  「彩綾和其他綢緞布料不是快要出來了嗎,到時候便有了。」林清婉隨嘴這麼一提,但深想一想卻越覺得這事應該這麼做。

  「就這麼定了,將糧食分批放好,運送時要選用信得過的人,先別讓長工們插手。」

  鍾大管事和林管家相視一眼,紛紛低頭應下。

  最後一袋糧食才塞進庫房裡,驚蟄就飛跑來稟報,「姑奶奶,趙二爺來了,我說了您沒空,但他沒理,帶著人往裡闖,現在正在前院裡跟方大叔他們對峙呢。您快去看看吧,現在說不定都打起來了。」

  林清婉聞言眉頭一皺,轉身就往前院去。

  趙勝正臉色鐵青的瞪著方大同,方大同帶著一眾莊戶同樣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手中緊握著鋤頭,氣氛劍拔弩張。

  說起來也是趙勝運氣不好,這次他怒氣沖沖而來,想著找林清婉算賬,自然帶了不少人來。

  碰巧林清婉帶了護衛們去後院入庫糧食,所以前院只留下幾個家丁,趙勝帶來的都是習武的好手,沒有護衛撐腰,家丁們根本不是對手。

  只是衝突起時碰上方大同他們從地裡回來,見趙勝竟然敢帶著人欺負到門上來,他們哪裡肯忍。

  呼喝一聲,甭管是手腿不便的莊戶,還是七八歲的小孩,或是老婦,都扛著鋤頭,抱著石頭衝上來,不僅把家丁們解救出來,還讓已經衝進大門的趙勝不得不退出來。

  而且方大同大喝一聲,附近的佃戶,長工和短工們也都紛紛扛著鋤頭,抱了棍子前來支援,等林清婉到時,趙勝已經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了。

  就是趙勝都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自覺林清婉不敢拿他怎麼樣,但這些泥腿子沒見識,萬一被人挑撥動起手來,那些鋤頭,木棍和石頭可沒長眼,若是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趙勝惜命得很,可不想交代在這裡。

  林清婉便在這時候出現,趙勝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之前那股找她算賬的氣勢早已不在。

  林清婉見大家密密麻麻的圍了一個圈也嚇了一跳,快步撥開人群走進去,見趙勝不僅好端端的站著,就是他帶來的下人也隻身上狼狽了點,並無重傷,相比之下,她的家丁鼻青臉腫顯得傷得更重些。

  她心下一鬆,臉上就露出笑容來,擋在方大同前面道:「趙二爺來做客怎麼也不先遞帖子?我也好著人迎接。」

  她環視一周笑問,「可是與我家下人有何誤會,怎麼還打起來了?」

  趙勝這才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雖氣勢不再,但依然怒問道:「林姑奶奶,你之前答應我的,再不許手底下的人制豆腐販賣,你怎能說話不算話?」

  林清婉蹙眉,轉頭問方大同,「今日有誰不聽命令私制豆腐販賣了?」

  方大同立即放下鋤頭道:「沒有,今日大家都下地了,哪還有工夫做豆腐?」

  那邊佃戶們也道:「冬小麥就要播種了,我們要先耕地,工夫短得很,自東家下了命令後,我們就把做豆腐的豆子和架子都收起來了,並沒有再做。」

  林清婉就回頭看向趙勝,「趙二爺,其中莫不是有什麼誤會?不知如今在城裡販賣豆腐的是我林家別院的誰。」

  趙勝冷笑道:「林姑奶奶也別說得自己多麼無辜,城北那邊的坊市可是你們林氏宗族的人親自在販賣,難道你能說他們也與你沒關係嗎?」

  林清婉笑,「我與他們當然有關係,我們是同族的親戚不是嗎?只是我不明白,他們賣豆腐與我答應你的事有什麼關係?」

  趙勝冷哼,正要反言相譏,突然想起當初他和林清婉協議的內容。

  他將宣紙賣個翰墨齋,而林清婉下令讓她底下的莊戶和佃戶沒有她的命令不得再制豆腐販賣,也就是說,她只答應了管住她手底下的莊戶和佃戶。

  很顯然,現在城裡賣豆腐的不是她的莊戶和佃戶。

  趙勝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看著林清婉一笑,眼中不帶一絲笑意的問,「婉姐兒倒是厲害,原來是給我挖了個坑,只是你確定你能填上?」

  林清婉笑,「趙二爺說的什麼話,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趙勝臉色陰寒的問,「你是打算與我趙家為敵了?」

  「怎麼會呢?」林清婉輕聲笑道:「不是你說的嗎,我們兩家是世交,互相幫扶還來不及,怎麼會與你趙家為敵呢?」

  「那林氏販賣豆腐的事怎麼算?」

  「古籍是林氏的,我能看到古方,他們當然也能,且他們都是與我血脈相連的族親,趙二爺若是讓我連族親都管,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趙勝深深地看了林清婉兩眼,點頭道:「好,好,趙某算是領教到了你林氏的手段。」

  他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既然城北的事林清婉可以找到借口,那城西她自然也有理由,再問下去也不過是讓自己難堪罷了。

  來日方長,就看以後她還能不能如此硬氣。

  林清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回頭對林管家道。:「吩咐下去,從今日開始大家小心行事,別讓人鑽了空子。」

  林管家眼中帶著擔憂,頷首道:「我這就去吩咐。姑奶奶,您看這件事要不要和族裡說一聲,我們林家畢竟是江南大族,族裡要是能出面,想來趙家也能忌憚一二。」

  「兄長已經沒了,你覺得現在林氏有多少威望?」林清婉淡淡的道:「好刀要用在刃上,現在還不到用林氏的時候,而林氏若還能震懾住別人,他們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針對我們。」

  「姑奶奶……」

  「求人不如求己,得我們自己立起來才行,再等等吧……」林清婉扭頭看向一眼望不到頭的農莊,現在時機還不到,她們只能借庇於先祖的餘蔭和林江留下的威望,總有一天她會靠自己立起來,便是沒有林氏也讓人不能小瞧。

  不僅是她,還有玉濱,這樣等她走了,她也能依靠自己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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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建議

  「趙家把饕餮樓賣出去了,」林管家打聽到消息便立即回來給林清婉匯報,「雖不知具體價格,但卻知道比我們之前競拍出去的還要低,當初他們趙家從錢家手裡買去時可是花了大價錢。姑奶奶,趙家吃了這麼個大虧,只怕會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這一次雖不能讓趙家傷筋動骨,卻也足夠讓他們痛心。

  雖知前路艱難,但林清婉依然不後悔這次反擊。

  老虎總得時不時的掀開眼睛,讓人知道他只是在打盹,而不是一隻病貓。

  「讓大家都仔細些,別讓趙家鑽了空子就行,待過了年就好了。」

  林管家不知道為什麼過了年就好了,但見姑奶奶都那麼鎮定,他自然也不會慌張。

  隨著饕餮樓關門,豆腐的風波也慢慢平息,大家在嘗過一陣鮮後便不再那麼熱烈的追捧豆腐,貧苦人家隔上好幾天才會換一次豆腐,條件好的頻率高些。

  雖然銷量大幅減少,但蘇州城人多,加上附近鄉村的購買力,每天需要的豆腐量也不少。

  林氏宗族那邊開始有人家專門從事制豆腐這一行列,在林清婉解除禁令後,林家別院的莊戶和佃戶們也開始分出人來做這一行。

  其實豆腐賺的錢並不多,一斤豆子能出三斤二到四斤的豆腐,而以物易物換算下來相當於一斤豆子換一斤豆腐,他們辛苦賣出一斤豆腐也就能賺二斤二到三斤的豆子。

  賺的不過是辛苦錢。

  所以那股風潮過去,真正願意做豆腐的人並不多,畢竟真的很辛苦。

  林清婉見事件冷下來後,這才叫廚娘著手開發豆腐其他的吃法,比如做成豆腐皮,豆乾,豆果等。

  而在此期間,趙勝針對林氏書局的動作越發明顯,也就是在這時傳出盧真訓斥盧家六房的事,與此同時,皇帝召見了留在京城的尚平,一起回憶了一下他妹夫林江的音容,順便詢問了一下林清婉姑侄在蘇州的情況。

  尚平出宮後便給蘇州和靈州去信,趙勝的動作便收斂起來,就連尚二太太都開始下帖請她上門做客。

  此時已快到九月九重陽節,林清婉想著要去接謝夫人回來過節,便答應了。

  甭管他們私底下怎麼鬥,如今林尚兩家依然是關係親密的姻親。

  把謝夫人接回別院,林清婉便帶著林玉濱回了一趟林家莊。

  重陽是大節,作為嫡支,林清婉可要代表大房給族裡送些東西,除此外,她還要跟林潤提一下族學的事。

  「五哥,今年的科考林家一個人都沒過,是子弟們不夠努力,還是請的先生不夠好?」

  林潤一臉羞愧,「我去看過,先生教的不錯,子弟們也努力了,奈何大家天資有限,進士太難了。」

  「為何不考明經?」

  林潤沉默不語。

  林清婉蹙眉道:「進士前程雖好,但也要量力而行。五哥,你真覺得我林氏還是江南第一大族嗎?」

  林潤心中難受,對於長房的產業被針對的事他不是全然不知,多少聽到了一些風聲,但林清婉不提,他也就沒插手,便是因為林氏已經今非往昔。

  先祖積累下的威望得用在刃上,能不消耗就不消耗,林家現在最主要的是穩。

  見林潤還是沉默不語,林清婉不由皺眉,「五哥,有捨才有得,全靠祖宗餘蔭我們能撐多久?如今群狼環飼,若是林家一個在朝為官的都沒有,你覺得能震懾他們多久?」

  林潤歎氣,「只怕子弟們心中不甘,不情願去啊。」

  林清婉肅著臉道:「五哥不問,焉知他們不情願?」

  這世上能考中進士的人太少了,林氏只不過是得天獨厚,所以才把目標定那麼高的。

  但久考不中,她不相信沒人想要另尋他路。

  相比於進士,明經就要容易得多,考中明經,雖是從吏開始做起,但只要在選官考試中表現突出,謀個縣尉,主簿之類的職位並不難。

  在林清婉看來,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眼光都太高了,非得讀完書就要當縣令,其實縣尉和主簿的職位也不低了。

  擱她那個時代可是公安局局長和財政局局長呢,哪個大學生能一考上公務員就當這兩局的局長的?

  林清婉起身道:「五哥找時間問問吧,還有,也別讓他們總留在族學中,若年紀學識已夠,便讓他們出去遊學吧。」

  「記得我兄長十二歲開始便和同窗們在外遊學,有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林潤想了想,頷首道:「族中也有幾個子弟提及過遊學,只是如今這世道亂,外面不僅有亂軍,還有盜匪,只怕不安全。」

  而族中這些子弟都是家族的珍寶,輕易不敢損失的。這也是他們一直攔住不讓他們出門的原因。

  林清婉看向窗外,沉默了許久道:「我們總希望他們能長成搏擊長空的雄鷹,卻把他們當家雀一樣圈養。」

  林潤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起來。

  林清婉起身道:「你和族中長輩商議一下吧,他們要想出去遊學便通知我一聲,我給他們請幾個人隨行保護。若是銀錢不夠,我也可以資助一部分。」

  「婉姐兒?」林潤驚詫的看著她,自從林清婉回蘇州後便搬到了西郊別院,跟族裡的聯繫並不多。

  而族裡有什麼事也不會像以前找林江一樣找她,這一年多來,長房除了慣例外,額外的東西都沒有了。

  族裡也理解,畢竟她們姑侄倆留下的產業不多,而那大份爵田要開墾出來成本也不少。

  可現在林清婉卻說要資助出外遊學的子弟,這筆花銷可不少。

  林清婉歎氣道:「五哥,我和玉濱都姓林,誰都不可能獨善其身。我雖惱族中有些人的算計,卻還不至於就此疏遠家族。」

  林潤面上羞愧,「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家族若不能庇護族人,那還有什麼用?以後你若有為難之事就回來找我,我給你做主。」

  林清婉笑笑,不在意的道:「些許小事,我還處理得來,暫時不需五哥出面,只是族中子弟若是再沒有能出頭的,便是我有郡主之位也擋不住那些人的虎狼之心。」

  「容我再想想,」林潤道:「也得給我時間說服族人。」

  林親王點頭,略過這事不提。

  林潤不由問道:「你們和趙家是怎麼回事,你兄長在時兩家關係還不錯,雖說之前因江南觀察使之職有些矛盾,但也不至於鬧成現在。」

  「之前我不知制豆腐的事還涉及到饕餮樓,不然我必會約束族人的。」林潤一直想問而不敢問,趁著這時機乾脆問出來。

  林清婉就笑道:「五哥不必擔心,我們和趙家的關係本就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現在也不過是撕破了表面的平靜罷了。」

  林潤驚詫,「你們和趙家的關係……」

  「雖不知趙氏為何對我們林氏有這麼大的惡意,但事情是他們挑起的,」林清婉臉色微冷道:「那後果就該他們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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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恩怨(上)

  趙家的表面功夫一直做得不錯,所以林江以前從未發現他們對林家的惡意,要不是有窺天鏡,他們都戒備不到趙家身上。

  甚至當初趙捷謀江南觀察使之職時,林江可能還會支持他。

  畢竟他能力有,且還是林江舅兄的舅兄,兩家關係不淺。

  或許是在江南觀察使一事上,林江惹惱了對方,也有可能是因為如今林家只有姑侄二人,所以他們懶得再做表面功夫,在豆腐事件之後,他們更懶得掩蓋,直接光明正大的針對起林家來。

  就連向來不過問外事的尚明傑兄妹都知道了。

  兄妹倆不能理解為什麼舅舅要對付起林家來,不都是親戚嗎?

  尚二太太對前事很是惱怒,不悅道:「怎麼是你們舅舅對付她?明明是她不顧親戚情分,若不是她,你舅舅的饕餮樓也不會關門。」

  尚丹竹嘀咕道:「那豆腐的製法是古方,又不獨是舅舅的秘方,且林姑姑不常出門,她不知饕餮樓中的事也是有的,怎麼能因此就疏遠了她?」

  尚明傑更是道:「舅舅本來就做錯了,那豆腐的成本不高,他一道菜卻賣得那麼貴,有失誠信。事情出來後他若是誠懇道歉,大家便是還惱怒,也不會與他太難看。但他卻逼著林姑姑斷了手底下人的買賣,這本就不對。」

  尚二太太冷臉道:「你舅舅可是跟她做了交易的,她拿了好處,卻言而無信。」

  尚丹竹沉默不語。

  尚明傑卻忍不住抬手打斷她的話,「母親,」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她道:「兒子早就想問了,之前舅舅他們便開始針對表妹家的書鋪了對不對?我記得林家書局的生意是從四月開始不好的。」

  尚丹竹吃驚的看向哥哥,然後瞪向母親,不可置信的問,「這是為什麼,大家不都是親戚嗎?」

  「什麼親戚?」尚二太太惱羞成怒的道:「你舅舅才是你們的親戚。」

  尚丹竹忍不住紅了眼,「可林表姐也是我們的親戚,她可是姑姑的親生女兒!」

  「你姑姑已經死了,你現在叫著姑姑的姓林!丹竹,你別忘了,中秋時你二舅還給你送了不少漂亮的衣料和首飾呢,你姑姑能給你什麼?」

  尚丹竹瞪大了眼睛看向母親。

  尚明傑抿了抿嘴,壓住脾氣問,「這事父親知道嗎,祖母知道嗎?」

  「這是大人間的事,你們孩子不要管。」

  「表妹也是孩子,」尚明傑壓不住脾氣的怒道:「那你們為什麼要牽連到她?林姑姑又有多大?姑姑和姑父去了,我們不說照顧她們,怎麼還能針對她們呢?」

  尚丹竹抿嘴,同樣倔強的看向母親。

  尚二太太沒想到兩個孩子都不站她這邊,不由怒道:「你們知道什麼,林家人向來狡詐,你以為她們姑侄倆是好的?她們要沒一點本事能在蘇州站穩腳步嗎?也就你們兩個孩子傻乎乎的被人騙了去。」

  「母親!」尚明傑不贊同的看著她道:「若是林家人都狡詐,那姑姑呢?她也是林家人,要是她也不好,那與她一脈相承的我們呢?」

  「這怎麼一樣?」尚二太太憋了半響,最後還是忍不住道:「你們以為你們舅舅為什麼針對林家?那是因為我們兩家素來有仇,你們曾外祖就是死在林家人手裡的,還有你們外祖,一生不得志,全因林家打壓。」

  尚明傑和尚丹竹張大了嘴巴,倆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尚明傑第一個反應便是,「這不可能,林趙兩家不一直是世交嗎?」

  「什麼世交,」尚二太太譏諷道:「那不過是因為林家勢大,我們趙家不得不忍氣吞聲罷了。」

  尚丹竹腦中閃過亮光,喃喃道:「以前不得不忍氣吞聲,現在姑父不在了,所以舅舅們就開始對付起林姑姑和林表姐來了?」

  尚二太太抿嘴不語,眼中卻閃著寒光。

  尚明傑搖了搖頭,抖著音道:「可這事和林姑姑林表妹有什麼關係?曾外祖那時可還沒有她們呢?」

  「怎麼會沒有關係?」尚二太太激動的叫道:「她們姓林,那就有關係。」

  尚明傑還要反駁,就被妹妹拽了一把手,尚丹竹道:「母親,不管舅舅做什麼,您最好還是不要插手了。我們和林家可是親家,林表姐是姑姑唯一的女兒,祖母要是知道您針對她會很生氣的。」

  說罷拉了哥哥就走。

  到了院子,尚明傑扯回手抿嘴道:「你怎麼不讓我說,這事本就與林姑姑林表妹無關。」

  尚丹竹左右看了看,見這裡只有兄妹倆,就忍不住低聲罵他道:「你怎麼這麼笨,母親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什麼?」尚明傑一臉懵。

  尚丹竹歎息道:「我雖不知先輩們之間的事,卻也不止一次聽過林家先祖的大義,你想,皇室把林氏嫡支都差點全滅了,林公為了大梁,為了天下百姓選擇了忍讓,沒起兵造反,你覺得這樣的人會害死曾外祖和打壓外祖父?」

  還有一句話尚丹竹沒說,要是林家真做了這樣的事,又怎麼還會娶他們姑姑做媳婦?

  跟仇家的親家做親家,那不是找死嗎?

  以尚丹竹對林家的瞭解,林家當不至於如此糊塗。

  而且和趙家一樣,尚家也曾是林公手下,三家為同僚,要真是林家殺了曾外祖,尚家不可能不知道,以外祖母的精明又怎麼可能聘母親為媳?

  尚明傑也很快想到這點,他不過是關心則亂,此時妹妹一提,他立即反應過來,「我去問祖母。」

  三家現在尚老夫人的年紀最長,且還是他們外祖那一輩,她多少會知道一些。

  尚丹竹扯住他道:「你小心些,別在祖母跟前露了口風,要是讓祖母知道林趙兩家鬧成這樣不定怎麼傷心呢。」

  尚明傑想到剛才母親的沉默,暗道:祖母和父親未必就不知,只怕是知道而不過問吧。

  一時心中又憂又痛,好好的親戚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尚明傑嘴巴甜,又機警,要打聽什麼事時向來事半功倍,而面對疼愛自己的祖母,打探起來更是方便,幾乎是他才提了一個「曾祖父以前的事跡」的話頭,尚老夫人就滔滔不絕的說起來了。

  尚家先祖是種地的農民,只不過很有一把子力氣,因為講義氣所以在蘇州這一片混得很開。

  而林氏乃是蘇州大族,林禮為當時的少族長,也很喜愛交朋友,一次偶然的機會倆人結為好友。

  後來林禮跟著大梁的開國皇帝石謙起兵,有朝廷軍前來蘇州剿叛,不少人有感於林禮的仁義去保護,尚家先祖便是其中一個。

  等林禮帶了兵回來剿滅朝廷軍便把這些人一併帶上了,當時國家四分五裂,到處都是戰亂,尚家就剩下三兄弟了,尚家先祖一咬牙,把所有的地和錢都留給兩個弟弟,自己扛了鋤頭跟林禮造反去了。

  「那我曾外祖呢?」尚明傑趁機問道:「我記得我們三家先祖同事過,應該是一起起義的吧?」

  尚老夫人笑著頷首,「是一起的,不過你曾外祖要更晚一點,趙家是江都的士紳,是林公帶著你曾祖打到江都時投靠過來的。」

  說是士紳其實是抬舉了趙家,當時他們家不過是地比普通百姓多一些罷了,是個小地主,當時林禮帶兵佔領了江都,趙家人便趁機投靠了過來,趙捷這一房的先祖入伍參軍,跟著林禮一起東奔西波的打仗。

  後來石謙建立大梁國,林禮也開始整頓林家軍,尚家因為軍功不少故分出來另掌一軍,而趙家還是在林公手下做副將。

  三家的情誼便是那時結下的,畢竟同生共死這麼多年,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尚明傑和尚丹竹忍不住對視一眼,「那曾外祖也是病逝的?」

  尚老夫人瞇了瞇眼,歎息著搖頭道:「不是,他是戰死的,在與亂軍對戰時被敵將斬於馬下,你曾祖那時還傷心了一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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