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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青雪 -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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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04: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一)》作者:花青雪

身為一個皇子王爺,天底下的貴女他要什麼沒有?
但他很專一的,重生後就一心想娶回前世的嬌妻沈明秀,好好補償,
本想著這一世有皇后嫡母、有太子、唐王兩個哥哥罩著,
不再去摻和奪嫡那檔子亂事,足以給她安穩太平的將來,

誰知道守著愛妻過閒散日子,這願望的實踐過程有太多意外,
首先是,怎麼佳人好像不太一樣,往昔他最愛她的溫順端莊,
如今竟發現她也頗有手段,整得她家國公府的野心分子屢屢吃癟,
沒關係,娘子耍壞,王爺很愛,可……她怎麼壞得不要他了?

兩人今生重逢,他因思念落下一滴男兒淚,她無動於衷就算了,
她全家人還把他當怪胎,處處防範,可這哪能阻擋他愛妻的腳步?
她姊妹使壞,永樂長公主這長輩為了夙怨不時找碴,

受寵的榮王要拿她當拉攏勢力的棋子,有他為佳人消災解難保證無憂,
無奈千防萬防防不住她爹娘為她做主選定知根知底的平王世子當夫婿,
她也擺明從此和他保持距離,難道他退場的時刻真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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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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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05: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陳嬤嬤抱著手臂走過廊下,腳步匆匆。

    天上飄著點點的小雪,晶瑩剔透,襯著牆裡牆外橫枝怒放的幾株紅梅格外地好看。

    然而此時,陳嬤嬤卻無心欣賞。走過了有些破敗的抄手遊廊,隨便看了看這沒有人收拾的院子,心裡到底腹誹了一聲。

    明明再走一個時辰就能回京,京城的門都能看見了的,誰知道自家主子偏偏不肯快走幾步路回京,說什麼累了非要在京郊的驛站留宿,還一住就是好幾天。

    虧了國公爺疼惜妻子,對於主子的無理取鬧大半都不在意的,雖驛站破敗也捨不得叫妻子累著因此留宿,不然叫陳嬤嬤自己說,自家主子也實在叫人有些心寒了。

    多少年的疼惜,一顆石頭心也都能捂熱了,怎麼主子就……

    心裡想著這個,陳嬤嬤的臉上就露出了些痕跡,然而目光落在前頭一排屋子上,急忙掩了掩神色,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來,搓著手就挑了簾子進去。

    才進了屋,就感覺一股子溫暖熱氣撲面而來,叫在外頭也實在有些冷的陳嬤嬤口中發出了些舒服的喟歎,之後,就見一個笑吟吟的美貌丫頭迎了出來,見了是她,這丫頭急忙趕上前來扶住,一邊給她拍著身上的積雪,一邊笑道,“嬤嬤怎麼親自來了?若有什麼,只叫個小丫頭來,吩咐咱們什麼知道就是,這天寒地凍的……”她頓了頓,隱蔽地將一個不大的荷包塞進了陳嬤嬤的袖子裡,小聲兒說道,“郡主說,嬤嬤平日裡辛苦,給您喝茶呢。”

    她說完這個,偏頭一笑,顫巍巍露出了幾分可愛與柔順來。

    陳嬤嬤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卻也叫這等貌美震了震,之後捏了捏袖子裡的荷包,臉上的笑容就熱切了幾分。

    都說郡主行事極大方可親的,她平日裡也沒少得郡主的賞,雖然不多,不過是個客氣的意思,卻叫人心裡樂呵不是?

    怨不得主子身邊兒的丫頭們得了什麼巧宗兒,都不愛往世子面前去的,專愛往郡主面前來。

    本按理說,丫頭們最喜歡的,不是該是世子爺麼?

    想到了這個,陳嬤嬤猛地想到自家行事手段跟閻王似的世子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到底覺得還是郡主好些。

    雖平日裡也有雷霆,卻不會出手要人命不是?

    “哪兒的話,郡主是公主與國公爺的心尖尖兒,咱們平日裡侍奉來不及,這叫什麼辛苦呢?”

    這丫頭是郡主身邊得意人,陳嬤嬤也不敢怠慢的,賠笑說了些好話,目光在這丫頭的頭上飛快地掠過,見她的頭上果然換了與之前幾日不同的首飾,此時竟是一隻鳳凰吐珠的金釵插在發間,珠光點點,心裡就生出了幾分計較,只想著家中是不是有哪個出息點兒的侄兒與她匹配,臉上更生出了些笑容來。

    若能娶一個郡主身邊兒的管事丫頭……

    這丫頭見她目光閃爍,心中就猜出了幾分,卻只做不知,引著她往側間兒去,口中只含笑問道,“嬤嬤這匆匆地來了,究竟所為何事?”

    “與郡主有些話兒回。”見這丫頭挑起了側間兒的簾子,陳嬤嬤還未見人就嗅到了隱隱的白梅香氣透了出來,就見側間裡頭一張不大的案桌前頭,一個眉目秀致絕倫的女孩兒不施粉黛立在桌後,此時穿著一身兒湖水綠的衣裙,正握著身前一個容貌與她有八分仿佛,白皙可愛的八歲上的男孩兒的手提筆在桌前寫著什麼,那目光與神態都靜美溫柔,仿佛見了她,連心中的煩躁都慢慢地平息了下來。

    桌前還有一個一雙秀眉微挑透著幾分精明厲害的嬌俏丫頭,手中捧著一個插著開得極盛的紅梅的白璧琉璃瓶兒,笑嘻嘻地正說著什麼。

    那女孩兒嘴角含笑,正微微搖頭,聽見了響動抬頭看來,見是陳嬤嬤正給自己施禮,便撒開了懷裡那男孩兒的手走下來,溫聲道,“嬤嬤怎麼有時間過來?”見她身後的那男孩兒走下來拉著自己的衣袖一同疑惑地看著陳嬤嬤,她頓了頓,牽著這個孩子的手不動聲色地問道,“還是……母親有什麼吩咐?”

    “公主還沒起身呢。是奴婢來給郡主,給二爺請個安。”這女孩兒正是自家主子恭順公主唯一的嫡女榮華郡主沈明秀,一旁的男孩兒就是公主最疼愛的幼子沈明嘉,這都是公主的心肝兒,陳嬤嬤自然不敢怠慢的,認真地給請了安,目光落在目光清澈的沈明嘉的臉上一瞬,到底忍住了心中要出口的話,只帶著幾分笑意與沈明秀笑道,“前兒天冷,公主說吃不住這風雪,因此倒在驛站住了幾日,郡主和二爺可習慣?”

    “關外那樣大的風雪都住了十幾年,這點兒算什麼。”沈明秀見她仿佛有話要說,卻顧慮弟弟,心中一動,也不願叫外頭的骯髒事兒汙了弟弟的心,低聲勸他往裡屋去自己寫字,轉頭命人上茶,叫陳嬤嬤坐了,這才和聲笑道,“母親身子骨兒可好些?前兒就說不爽利,可憐這在外頭連個好些的大夫都不見,不如趕緊回京,叫御醫給好好兒看看,才叫父親與我們都安心?”

    這話中帶著幾分綿裡藏針,也帶著幾分不明的含義,陳嬤嬤臉皮都抽搐了,只是見沈明秀依舊和氣地看著自己,到底含糊地應了。

    “母親這是近鄉情更怯,只是嬤嬤們都是母親身邊的老人,忠心耿耿的,也得勸著母親些,不好傷神,是不是?”

    沈明秀想到這些年都不肯展顏,總是執拗著的母親,心中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握住了自己手上的琉璃杯出了一會兒的神,這才繼續說道,“有些話,做女兒的不好勸,嬤嬤們也替咱們盡了這心意,我也只有謝的。”她轉頭與那前頭的美貌丫頭低聲說了一句,就見那丫頭往裡屋去了,片刻回來,手上竟捧著一個匣子。

    “前兒恍惚聽人說,嬤嬤家中有喜事兒,這是我給嬤嬤的添妝,到底是心意。”

    陳嬤嬤一雙還沒有老眼昏花的眼睛落進沈明秀了然的目光裡,心裡突然一緊,只覺得腿肚子都哆嗦,雙手顫抖地接了這匣子,一打開就見裡頭是一套打造精巧的寶石頭面,燦爛耀眼,然而心裡卻發苦。

    郡主這是……知道了什麼……

    叫她來勸公主?若能勸得動,勸得公主回轉心意,這還用愁了十幾年?

    不想知道郡主是怎麼知道當年舊事,又知道了多少,左右自家主子行事言談總透出幾分來,一句話,就是不肯與國公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就是了,陳嬤嬤陪著笑與沈明秀道了謝,微微猶豫,這才低聲說道,“公主……總是看重郡主與二爺的。”至於性情容貌與國公爺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世子……

    真是不提也罷。

    “既然母親處無事,嬤嬤這是……”沈明秀見了陳嬤嬤這副笑臉,斂目掩著心中的翻騰,輕聲問道。

    她的母親恭順公主是個極慈愛疼惜兒女的母親,生得美貌俊倫,罕見的傾國色,自己與弟弟沈明嘉不過是有了母親的幾分美貌,就已經叫人稱一句美人。父親沈國公手握兵權,功勳顯赫,又是個疼惜妻子疼愛兒女的人,又因夫妻情深,因此後院兒除了母親並無姬妾,乾淨得厲害,這些年說一句老實話,一點兒苦頭都未給人吃過的,然而就是這樣兒,她歷經兩世到底更仔細些,總是能看出母親眉目間的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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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兒女不在的時候,母親對父親的那冷淡疏遠,叫她心中疑惑,因好奇仔細地留意,卻叫她知道了些從前的舊事。

    她是兒女顧忌父母臉面不好說的,只是卻也希望叫母親親近的這些嬤嬤好好兒勸勸。

    好好兒過日子,一家和美,這才是正道不是?

    “京裡知道咱們到京,因此來了些人與公主與國公爺請安的。”沈國公一心一意十幾年,拿妻子當祖宗一樣捧著愛著,陳嬤嬤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家公主非要擰著過日子,此時心裡苦,卻不敢在這位聰慧的郡主面前露出痕跡來,急忙打疊了精神,想了想方才說道,“除咱們府裡兩位老爺使人來迎主子回京,還有平王府與安固侯府,也有人來請安。因公主沒起身,這都在前院兒國公爺處呢。”

    不說自家的沈國公府,沈明秀的兩位嫡親的姑母一為平王妃,一為安固侯夫人,這兩府使人來請安也是正理,並沒有什麼不妥。

    只是見陳嬤嬤臉上為難的模樣,沈明秀叫身邊捧著梅花兒的那丫頭去裡屋給自己取出門的衣裳,這才輕聲問道,“嬤嬤為難什麼?”

    “侯夫人……”這說的就是沈明秀做了安固侯夫人的二姑母了,陳嬤嬤見幾個丫頭動起來,捧著衣裳首飾匣子來服侍沈明秀更衣,知道這位是要往前頭替公主見客的,又見她眉目間聽見“侯夫人”三個字就露出了幾分了然,顯然知道這不省心的安固侯夫人又起了么蛾子,這才面上帶著幾分同仇敵愾地說道,“明知道國公爺的性情的,侯夫人還不肯完,這……”

    “又給父親送丫頭了?”想到當年塞外,被沈國公當場打死的安固侯夫人千里迢迢送來的揚州瘦馬,沈明秀竟忍不住戲謔地笑了。

    “屢敗屢戰,說的就是咱們的二姑母了。這人呐,總得給自己尋點兒孜孜不倦的寄託不是?”她用最可親的語氣和聲地說道,“不然素日裡只知道管家跟姑丈的姨娘們姐妹情深,這多單調呀?”

    嘴巴這麼毒,怎麼嫁得出去喲!

    沐浴在自家郡主端莊淑女還帶著幾分小白花兒的理解的目光裡,陳嬤嬤好發愁。

    自家姑母十幾年也沒有折騰出來個新花樣兒,除了送丫頭,但凡有點子技術含量的一概不會,哪怕自己也算是苦主兒,沈明秀都忍不住在心裡心疼了一下這二姑母。

    這樣的智商,怨不得制不住安固侯府的那一院子的小妾呢。

    “郡主說得真對。”陳嬤嬤愁死了。

    她早就知道沈明秀平日裡溫柔和親都是在公主面前裝的,善良和氣那是沒叫人戳肺管子上,不然嘴巴壞得能叫人痛哭失聲的。此時聽著沈明秀這樣諷刺安固侯夫人,愁歸愁卻覺得心裡痛快。又想到沈國公,到底覺得恭順公主其實是嫁對了人了的,捧著匣子在一旁,因不敢上手去碰沈明秀的衣裳,此時只在一旁賠笑說道,“車一進院子奴婢就過來與郡主說了,送來了三個,說是服侍國公爺起居呢。”

    出嫁女將手伸到兄長的屋裡,也管得特寬了,怨不得不叫人尊重。

    如另一位國公府出嫁的姑太太平王妃那樣兒,親近地往來,難道不好?

    “咱們瞧瞧去。”沈明秀見陳嬤嬤眉眼間並不多見慌張,顯然是對自家父親很有信心,嘴角微微勾起來,卻不急著走,先往裡屋去了。

    “大姐姐。”見她換了一身兒精緻的衣裳,頭上也挽了一個髮髻,顯然是要出門,正趴在裡屋的桌上寫字的沈明嘉抬頭喚了一聲,擱了筆踢踢踏踏地跑到了沈明秀的身邊,抓著她的衣袖小聲兒說道,“大姐姐應了我的,今兒陪著我寫字讀書。”

    他揚起的精緻秀美的臉上帶著十分的依戀,顯然很親近自己的姐姐,沈明秀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掐了掐他的臉,這才柔聲道,“外頭來了客,我去瞧瞧,等回了國公府安頓下來,姐姐天天陪著你。”

    “可是母親不是說,要回公主府麼?”沈明嘉年紀不大,此時好奇地問道。

    他是沈國公二子,因年紀最小,因此極得沈國公與恭順公主疼愛,錦衣玉食清清貴貴地長大,卻並沒有什麼紈絝的脾氣,讀書寫字都不必人敦促的。

    又因沈國公後院太平,沒有什麼齷蹉,彼此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因此沈明嘉平日也沒有什麼心機。

    “母親與你說,要住公主府?”這個沈明秀竟不知道,見弟弟認真地點頭,就忍不住抿了抿嘴角,之後攬著弟弟的肩膀認真地問道,“母親還說什麼了?”

    恭順公主若住在公主府,難道沈國公這家主也得跟著往公主府上住著?國公爺不住在國公府,這豈不是要叫京中人嗤笑父親?然而若父親住在國公府裡頭,這就是與母親分開,憑母親的性情,這日後只怕就是……

    “公主府裡頭冷冷清清,多少年不住人了,誰喜歡呢?”沈明秀見弟弟還小,竟還不明白母親對父親的冷淡,只在心裡微微歎息,卻還是不願叫弟弟這美好的日子叫自己說破,想了想,給沈明嘉理著衣裳,見他抱著自己的手臂快活地彎起了眼睛,也忍不住笑了,摸著他的頭柔聲說道,“只是這些你都不必在母親面前說的,回頭我問問父親去,咱們一家人,總得跟從前一樣兒,對不對?”

    “嗯!”沈明嘉眼睛亮晶晶地點了頭。

    “讀書去吧,回頭大哥哥還要教你騎馬呢。”沈明秀拍著他的頭笑道。

    “大哥哥說了,回頭給我尋最好的千里馬,誰都比不上的。”沈明嘉對自己的兄長也是極親近的,回頭笑道。

    “大哥哥應了你,必有的。”沈明秀笑著勸了弟弟去讀書,轉身走出了屋子就往前院兒去了。

    驛站的環境並不是很好,又兼下了雪,簡直就是到處漏風,風卷著雪吹到人的臉上,又冷又疼。

    因出來的急切些,沈明秀也沒有穿件斗篷,只叫丫頭們護著走路,走到了前院還未進門,就見熙熙攘攘的擠滿了車架,不知多少的丫頭婆子在忙碌,顯然是前來請安的。

    一旁還有一個高挑束髮的十七八歲少女抱臂冷眼看著。這少女容貌冷肅,一側露出的脖頸上一道長長的刀疤若隱若現,本是妍麗的容貌因這傷疤與身上冰冷肅殺的氣息變得叫人不敢親近起來,往來的婆子與丫頭見了她,都忍不住避開了。

    “表姐!”明秀見了那少女,急忙喚了一聲。

    那少女一轉頭,見了明秀目光便柔和了起來,見她穿得單薄地在雪天裡走,臉上凍得煞白,又皺起了眉大步走來。

    “仔細吹病了你。”她將自己的狐皮大氅解下來兜頭給明秀披上,見她抬起頭對自己笑,臉上就露出幾分無奈來,低頭給妹妹攏住了渾身上下,不叫透一點風的,這才伸出手護住明秀帶著她走到了屋子前頭,推著她一同進去。

    明秀本有些冷,然而大氅極暖和的,那少女又立在了自己的上風口掩住冰雪,又轉眼就進了屋子,渾身暖和的不行,抱著身上的大氅忍不住拱進了這少女的懷裡。

    這少女臉上露出笑意來,拍了拍她的頭。

    這少女的母親是沈國公的庶妹,當年因柔順不爭鋒,因此婚事並未受刁難得以嫁給沈國公麾下的一位武將為妻,雖這些年只得了這麼一個閨女,然而夫君卻並未納妾生子,只守著妻子與獨女言道,“國公既能伉儷情深,誰又有臉沾染二色呢?”因只有一女,因此塞外時教導女兒衝鋒陷陣,與男子並無二致,就連名字,也取得不似女子的柔媚,只叫她羅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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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05: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因父母都與沈國公親近,因此羅遙也在沈國公膝下長大,又因明秀是個女孩兒,更柔弱些,因此平日只細心地照顧起來。

    明秀也親近這位端肅如同男子的表姐的,兜著大氅將羅遙的手也護在自己的懷裡,這才笑嘻嘻地往屋裡看去,見了屋裡此時的場景,就挑了挑眉。

    此時寬闊的上房之中,熱氣騰騰的,一個高大俊朗,渾身都帶著幾分彪悍肅殺的中年男子臉色冷淡地端坐上手,身前正有兩個賠笑的婆子奉承著說話,另一側,卻是三個俏生生容貌美麗多情,目光仿佛春水般瀲灩的窈窕的少女嬌滴滴地立在一旁,時不時用羞澀的目光往那中年男子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他英俊的臉上,就仿佛是受了驚的小鹿一樣縮回目光,純真秀美,又帶著多情親近。

    明秀看了一眼就笑了。

    她這位二姑母也蠻知道更新換代的,前一次送來的揚州瘦馬,因太過風塵連府都沒進就被當場打死,這一回瞧著,都是些純潔可愛的人兒?

    也是拼了,就這麼看不順眼她一家太平?

    心裡已經記了這姑母一筆,明秀的臉上卻並不顯,只快步上前走到那中年男子的面前笑道,“我給父親請安來了。”

    “天冷,你出來做什麼。”這男子正是沈國公,此時方才抬起頭,只對那三個顧盼看來的女孩兒視而不見,目光落在明秀身上的時候,仿佛整個出鞘的鋒芒都緩和了下來,叫明秀坐了,又叫人取了暖爐來給她捧著,這才溫聲道,“外頭有父親,你歇著就是。”頓了頓,他的目光冷冷是掃過了那兩個婆子,見這兩個瑟縮了一下,仿佛是畏懼了自己,這才低聲與明秀道,“不必叫你母親煩心。”

    他心心念念恐恭順公主聽了安固侯夫人送丫頭的事兒心中不快,因這個,臉色都緊繃了起來。

    “知道了。”見沈國公目光殷切,明秀急忙笑著應了。

    “國公爺……”那婆子臉色僵硬地喚了一聲,心裡暗暗叫了一聲倒楣。

    出門兒前侯夫人與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叫國公爺收了這三個精挑細選,死人見了都動心的美人兒,好給恭順公主一個下馬威,誰知道,這說了半天,國公爺比死人還要死人呀。

    位高權重的沈國公,見了閉月羞花一顆心都在他身上的新鮮美人兒,這一點兒都沒有個心跳,沒聽見花開的聲音?

    大抵是這婆子的臉色太過扭曲絕望,明秀只覺得有趣極了。

    沈國公卻不自在了起來,見閨女戲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一側,又想到這三個丫頭是要給自己的,沈國公的臉色就慢慢地沉了下來,轉頭看了那婆子一眼。

    他本在塞外征戰許多年,渾身都帶著殺伐之氣,叫兩個婆子都忍不住哆嗦了起來,許久之後,不知想到了什麼,沈國公的臉上就透出了幾分不耐,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這才淡淡地問道,“這三個,是你們太太特意挑的?”

    “翻遍了京中,這是最好的,太太……”見仿佛有門兒,其中一個婆子急忙說道。

    “最好的?”沈國公卻劈口打斷,嘴角勾起淡淡的譏諷,慢慢地摸著腰間的劍鞘冷淡地問道,“都做了侯府的主母,還這樣添補娘家?你們太太,莫非三從四德白學了?!安固侯娶了這麼一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真是家門不幸,原是國公府沒有教導好她。”他微微一頓,喝了一口明秀目光閃亮地給自己倒了的茶水,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之後漫不經心地與那呆住了的婆子說道。

    “妹妹不肖,本公心有戚戚,對不住安固侯。既如此,這三個就送給安固侯,替你們太太好好兒照顧他。”

    這話一出,這婆子驚呆了。

    “國,國公爺?!”

    與端方刻板的沈國公不同,安固侯那叫一個風流瀟灑,不說紅顏知己什麼的,就是外頭看中的戲子花魁,都敢不在乎外頭評說地帶進府裡來。因這個,安固侯夫人沒少哭著鬧騰,可是又怎麼樣呢?不過是夫妻離心相敬如冰。

    如今安固侯守著幾個美人兒在前頭風流快活,安固侯夫人守在後院管家,順便無事時與一院子的小妾庶子庶女鬥一鬥,鬧得京裡都看笑話也就罷了。這如今沈國公親自給妹婿的“賠禮”,想必侯爺是定然要“笑納”的。

    “您,您不能……”

    “有好的緊著她自己夫君才是為妻之道。日後,再有一回,你與她說,就說是我的話,她是知道我的。”沈國公冷冷地說道。

    這位國公爺素來冷厲,于親妹妹都不假辭色的,這婆子嘴角訥訥了一會兒,到底不敢反駁,只這一回,用力地瞪了那三個妖精一眼。

    因覺得風流溫柔體貼的安固侯也是極好的主子,這三個美貌的女孩兒已經露出了喜色,更叫忠心安固侯夫人的婆子心中忐忑。

    侯爺早就不大耐煩進侯夫人的房了,再有這樣年輕貌美的小妖精……

    “滾出去。”沈國公指了指這些婆子丫頭們的,目光冰冷地說道。

    因他臉色冰冷肅殺,又有安固侯夫人這麼一個噩耗,兩個婆子不敢說別的,只蒼白著臉帶著丫頭們出去了。眼見這幾個退走,就有一旁靜候的,穿戴極體面的婆子上前給沈國公福了福,轉頭譏諷地看了那退出去的婆子一眼,賠笑又與明秀羅遙請安,做足了禮數,這才雙手捧著一份單子與冷漠地坐著的沈國公恭敬道,“王妃知道國公爺回京,喜歡得什麼似的,因知道國公爺與公主一路勞累,也不好來探望,只叫奴婢來帶些滋補的燕窩魚翅等等,先給公主郡主補補身子。”

    “姑母有心了。”見沈國公臉色有些滿意,明秀素來與大姑母平王妃親近的,叫一旁的丫頭接了單子,又問平王妃的起居。

    “極好的,如今世子正與太子一同歷練,王妃再沒有擔心的了。”這婆子急忙笑道,“只是想念郡主的厲害,因此急得不行,想催催公主趕緊回來呢。”

    因平王妃只得了平王世子一個兒子,膝下並沒有女兒,因此格外疼愛侄女兒沈明秀,哪怕是在關外呢,也是月月有信時時有東西送的,此時明秀聽見這個,目光便溫柔了起來。

    “若回京,我定去給姑母磕頭的。”

    她離京的那年不過三四歲,然而記事起,平王妃就一直待她如同親生,掏心掏肺地寵愛。若說起來,因當年恭順公主生了自己後便有些抑鬱,自己三歲之前,大半都是在平王府中生活,那時的日子如今想起來,還是叫明秀生出了幾分懷念,此時看著單子上的血燕等等,知道這都是平王妃與自己的心意,她的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她一笑如同百花盛放,照得屋裡一亮。

    這婆子見了這一笑,心裡也是一動,想到平王妃戀戀不捨及之後的想頭,急忙繼續說道,“世子也來了,只是因說要給郡主買什麼冰糖山楂,因此落在了後頭。”

    “難得表哥還記得我的玩笑話。”不過是前些時候書信時自己任性了些,說是想念京裡頭的酸酸甜甜的冰糖山楂,平王世子就想到了前頭來,明秀覺得自己竟有些孩子氣了,臉上微紅地說道。

    “能叫郡主滿意,咱們世子爺可歡喜了。”這婆子急忙討好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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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05: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沈國公垂目大馬金刀地坐著,看似無動於衷,然而聽到這個,耳朵卻動了動。

    “表哥從前還與我說,塞外的彎刀極好的,我也留了兩把,到時候與表哥換。”明秀與平王世子慕容南是從小的情分,到底都是親近的人,也不怕露出不孩子氣叫人笑話,就與沈國公紅著臉說道,“還有與姑母的人參,一起叫表哥帶回去。”

    “彎刀換山楂,郡主這買賣賠了。”這婆子顯然是個機靈的,急忙在一旁拍著手笑道。

    她是平王妃面前的得意人,沈國公也願意給幾分體面,況說得倒也有趣,見明秀眼睛亮晶晶的,不復在外人面前的穩重端莊,鬆快極了,沈國公的目光更溫和了些,讚賞地看了那對自己賠笑的婆子一眼,只叫她往跟著人往外頭去取些血燕一會兒燉給恭順公主吃,見屋裡無人了,這才與明秀溫聲道,“你大姑母是個有心的,待你也極好,入京之後,你多往平王府走動。”

    明秀急忙應了,因見屋裡並無旁人,這才遲疑地說道,“入京之後,父親,我們是要往哪裡住呢?”

    正低頭擦著一把雪亮袖刀的羅遙都是一怔,抬起頭往沈國公的方向看去。

    沈國公俊朗方正的臉上沒有半分異色,顯然早就知道妻子想要住去公主府,一隻手在桌上慢慢地敲動了一會兒,這才與明秀沉聲說道,“你母親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們。”

    他看著孺慕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心裡溫柔一片,卻並不願叫女兒因為自己夫妻之間如何生出為難,也不願詆毀妻子的私心,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道,“國公府裡亂得很,你住得不會如在公主府開心。”

    沈國公府還有個太夫人在,卻是沈國公的繼母,太夫人膝下又有親兒子親孫子孫女兒的,難免偏心,沈國公並不願意叫閨女兒子與那些人一起住。

    人都有私心,哪怕是在國公府裡頭鬧幾場將這些人都壓服,叫他們不敢動,然而叫沈國公自己說,卻很無趣。

    整日裡費盡心思地過日子,還怎麼快活無憂?

    何必叫孩子們卷到這些爭鬥裡呢?

    明秀也記得些,想到沈國公太夫人,垂頭抿了抿嘴角。

    她記得,這位太夫人從來都不肯正眼看她的,哪怕她是沈國公嫡女,國公府裡的正經主子。

    “只是若去公主府,就離父親遠了。”明秀對沈國公是真心親近,這位父親從來都沒有做過叫她傷心的事兒,此時想到不能與沈國公在一起,她便垂著頭說道。

    她到底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兒,沈國公見她依賴自己的樣子,心裡就軟了。

    “入京前,我與陛下請旨,移了公主府到了國公府的隔壁,只有一扇門隔著罷了。”

    沈國公看似粗狂,實則極精明的人,早就想到妻子不愛與自己一起住。不過對於國公爺來說,他卻很喜歡與妻子在一起的,為了入京之後不做個牛郎織女啥的,早就未雨綢繆辦妥了公主府的事兒,因恭順公主府無人打理十幾年,皇帝又看重功勳顯赫的沈國公,因此並沒有什麼不許,爽快地給恭順公主搬了一個家。

    這話一出,正喝茶的明秀與羅遙同時嗆了一口水,呆呆地看著很穩重的沈國公。

    沈國公一臉正氣地看著兩個女孩兒,微微頷首。

    明秀聽見身後的兩個丫頭噗嗤一聲都笑出來了,無奈地拿帕子掩住了嘴角兒。

    這事兒她母親一定不知道,只怕還在暢想見不著沈國公的快活日子呢。

    “女兒什麼都不知道。”明秀拿帕子捂住了臉,只露出了一雙狡黠的眼睛,眨了眨,與父親說道。

    她才不要告訴母親呢!

    “我也什麼都沒有說。”沈國公目中閃過一絲笑意,看著越發活潑伶俐的女兒在自己面前笑得很偷了雞的小狐狸似的,板著臉淡淡地說道。

    羅遙是見過大世面,沙場上衝殺出來的人,自然有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此時已經面無表情地低頭繼續擦手上的那把袖刀,然而不知是不是想到當恭順公主見著了自家公主府後氣急敗壞的臉,擦著刀的手都有些哆嗦起來。

    明秀已經在與沈國公說笑起來,正說笑間,眾人就見簾子一閃,一個丫頭匆匆地進來,到底急忙驚慌地說道,“安王殿下來給國公爺與公主請安了!”不知為何,這丫頭說完了這個,年輕俏麗的臉上竟生出了幾分紅潤與羞澀來。

    “安王?”沈國公正聽閨女與自己說笑話兒,聽得開心極了,努力地繃著臉做個嚴父,此時聽到了這個,眉間突然一擰。

    “安王?”明秀低頭細細地想了想入京前自己做過的功課,想到了這一位是誰,不由詫異地問道,“是四皇子?”

    皇帝膝下五子,除三皇子早殤,餘下皇子之中太子與二皇子唐王皆是元後嫡出,尊貴無比,然而這位四皇子卻也是出身極好,乃是後宮昭貴妃所出,又因昭貴妃依附皇后,因此也格外體面些,雖然比不上傳說中皇帝的心肝兒皇貴妃與她所出的五皇子榮王,在朝中卻也無人敢怠慢的。

    這樣尊貴的身份,卻來給沈國公請安,想到如今聽聞儲位之爭愈發激烈,太子與榮王已經勢同水火,明秀便忍不住往臉色平靜的沈國公看去。

    沈國公的目光,卻落在了此時高高挑起的簾子外。

    明秀心中一跳,忍不住順著父親的目光看了過去,跟著一怔。

    紛紛揚揚的茫茫白雪之中,一個唇紅齒白,容貌精緻的青年靜靜地撐著傘立在雪中,目光有些茫然,有些期待,又有些瑟縮膽怯。

    那青年一雙瀲灩的桃花眼顧盼流轉,之後,遙遙落在了屋裡好奇看來的少女的臉上,怔怔地看了一瞬,就在她疑惑的目光裡,靜靜地落下淚來……

    明秀看著那精緻俊俏的青年看著自己落淚,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她就是張了這麼一張叫人看一眼就感覺苦逼的臉?

    然而偷偷地看著那身姿修長的青年,明秀心中不知為何竟生出了幾分歎息與憂愁,仿佛這個人似在何時見過。目光落在見到那青年豔麗的容顏後都臉上通紅的丫頭們的身上,恍然覺得有些明白了。

    生了一張禍水的臉,安靜不動都仿佛往外冒桃花,怨不得叫人臉紅呢。

    明秀只覺得這人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中迷惑了片刻,微微皺眉。

    沈國公也皺眉看著屋外的那青年,目光在那精緻白皙的臉上一掃而過,見這小子竟看住了自家愛女不放還哭了,不是登徒子就是腦殘,沈國公頓時沉著臉咳了一聲。

    這一聲之後,那青年仿佛回過了神兒,慌慌張張地垂頭不敢去看面上帶了幾分不悅的明秀,哆哆嗦嗦地拿修長的手指扣住傘柄,想要說些什麼,卻到底只是垂了頭拿衣袖抹了眼角臉上的淚水,這才快步進了屋子,往沈國公的方向作了個揖,見沈國公起身避過不肯受自己的禮,眉目帶著幾分冷淡疏離,知道今日初見並未給沈國公留下好的印象,他嘴角動了動,露出了沮喪來。

    精緻美貌的青年哪怕是萎靡了些,卻依舊是個美人,屋裡頭的丫頭都偷偷兒去看他。

    “你們出去候著。”沈國公不大喜歡這樣招人的青年,臉色冷淡地對那些丫頭吩咐道,“服侍公主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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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竟都沒有想到,四皇子安王,竟然生得是這副模樣兒。

    警惕地看著安王一雙隔著水光的眼睛不時地往自家閨女的方向看,沈國公心裡暗罵了一聲狼崽子,只請安王落座,這才仿佛漫不經心地問道,“殿下今日,所為何來?”

    來見本王的媳婦兒!

    慕容寧忍著心裡的思念不敢去看一旁的明秀,恐叫她覺得自己孟浪或是莫名其妙,此時心裡卻生出了無盡的歡喜來。

    他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著了自己心愛的人回來,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一年,他看著她站在兩軍交戰的城牆上。

    城牆上她的身邊,是奪位失敗丟盔棄甲,如同喪家之犬的自己。城牆之下,是帶著大軍前來圍剿自己這個女婿的沈國公。

    沈國公的手裡握著赦了她的聖旨,新君仁善只誅首惡,也知榮王妃沈明秀無辜,且沈國公一門忠心耿耿,又有平王等宗室求情,只要她離了自己的身邊,就既往不咎回歸母家,保住性命與餘生的榮華富貴。

    他張惶地看著回頭對自己破顏一笑,永遠端莊大方的妻子,卻沒有挽留。

    榮王榮華正好的時候,三百門客多少在他面前諂媚的男女?一朝事敗,大難臨頭各自飛,呼啦啦地都散了,只有他這個總是溫文端莊的王妃,舍了一切跟著他亡命天涯。

    她在最後還留在他的身邊,已經足夠,他從來自私,然而對上安靜地陪伴了自己最後歲月的妻子,卻懂了兩個字。

    放手。

    放她一條活路,餘生安然。

    然而就是在沈國公在城下殷切期盼的目光裡,她立在牆頭只朗聲說了一句話。

    “沈氏既入榮王府,生死都歸榮王,絕不相負!”

    多日的攻城守城,她陪著他立在狂風裡,釵環都散亂,衣裳都破舊了,狼狽得不像她。然而那一刻,他卻覺得她那麼好看。她手裡握著劍最後對他貞靜地一笑,仿佛還是當年榮王府裡,守著正院等著自己回家時溫柔的模樣,那雪亮的劍光抹過她雪白的頸子綻開的鮮紅的血光,是他這二十多年來的夢魘。

    直到她死他才知道,他是真的愛著這個女子的。

    不過是她太好,他心中自卑,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過是利用她,騙得自己當了真。

    直到她死,他也才明白,沒有她的日子,他真的過不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總是用虛情假意的臉對著她偽裝溫柔與忠誠的夫君,在她自盡之後,自己也抹了脖子。

    他恐自己追不上她的腳步,奈何橋上走一遭,就將他忘記,斷了這場緣分。

    這個傻傻的,為他連性命都不要,只在最後放肆了一回的女子,到死都以為他是個深愛她值得她生死相隨的良人,不知道他對她的溫柔與情意,都不過是虛假的謊言。

    不過是為了討好她手握兵權的父親沈國公。

    想到了這個,慕容寧的眼眶通紅,酸澀得難以忍耐,低著頭死死地扣住了自己的腿不敢說話,恐自己一張嘴,就會失聲痛哭。

    他不明白為什麼一睜眼就回到了從前,只知道當還是年幼的皇子驚慌中帶著狂喜醒來,想要重頭再來的那一刻,心裡滿滿的都是他心愛的妻子。

    前生他自作自受不得好死,連累了妻子與母親,這輩子,他安安分分的什麼都不幹,就守著她,愛惜她,用真心待她。

    不會到她死後,才明白他自己的心意了。

    倉皇地往還是年少模樣的妻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慕容寧一抬頭,就對上了沈國公有些不快的目光,頓時慌張了一瞬。

    沈國公從來都對他不假辭色,冷淡極了,慕容寧從前畏懼他,畏懼得仿佛見了鬼似的。

    “殿下?”見這安王賊眉鼠眼的總往明秀的方向看,閨女已經舉著團扇斂目遮住了自己的臉,沈國公見閨女並沒有叫這麼個小子那張招人的臉迷惑,頓時生出了幾分滿意來,卻覺得看安王很不順眼,挑了挑眉,沈國公只抬手在慕容寧呆滯的目光裡喝了一口茶,對著他示意。

    這是喝茶送客的意思了。

    安王是名副其實的太、子党,沈國公沒有從龍的心思,且看多了鳥盡弓藏,覺得皇家這點兒狗屁倒灶的破事兒還是少參合為妙。

    左右不管誰做了皇帝,都離不開沈國公府的兵權安穩朝堂。從龍之功富貴的少,事敗了抄個家什麼的,豈不是自己作死?

    因對諸皇子都沒有什麼興趣,沈國公也懶得做出什麼好臉色,反正手握兵權的大將做個孤臣更叫帝王安心,此時眉目冷淡,也懶得與安王奉承。

    慕容甯看著沈國公這是叫自己滾蛋的意思,只覺得屁股底下的這座位還沒坐熱乎呢,頓時心裡拔涼拔涼的。

    “國公……”慕容寧兩輩子加起來都知道沈國公不大喜歡自己,當年,許是沈國公更敏銳些,看出了自己的虛情假意來,只是此時又有些委屈,走是不肯走的,只厚著臉皮賴在座位上捧著茶對詫異地看著自己,仿佛沒有想到堂堂皇子竟然也肯不要臉的沈國公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討好的笑容來。

    見後者漠然地轉移了目光,他垂著頭有氣無力地看著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指間一抹湛青色的茶杯,又忍不住傻笑了一下。

    他家王妃,最喜歡的就是青色了。

    聽見下頭安王自己對著自己就發出了傻笑,沈國公與正猶豫著要不要回避的明秀都驚了。

    明秀突然想到了一個比較前衛的詞兒來評價這位初見流淚落座傻笑的皇子。

    神經病!

    這就是個神經病呀!

    哪怕努力繃著自己矜持端莊的見客的模樣兒,榮華郡主都忍不住偷偷地看了這生得好看得生平僅見,卻腦子有病的青年。

    世間安得雙全法,有了這張臉,竟就缺了腦子了。

    本是個促狹的性子,明秀只彎起了眼睛來躲在團扇之後偷偷笑了,見一側默默無語只知道擦刀的表姐羅遙此時抬著頭微微皺眉看著安王的方向,急忙輕聲問道,“表姐這是……”

    “殿下為何頻頻看過來?”羅遙不大喜歡這人的桃花眼,覺得這是個不安分的人,見他總是偷看表妹,就覺得這賤人是在勾引無知閨閣少女,便不客氣地問道。

    因這人是皇子,起碼禮貌還是有的。

    只是慕容寧沐浴在這想當年闖進了自己與幕僚同樂的酒樓看見自己與一個戲子糾纏差點兒一刀捅死自己的便宜表姐的目光裡,只覺得渾身都哆嗦,知道這女子從來都是眼睛裡沒有什麼人命只有表妹表弟的,不安地閉緊了修長的腿規規矩矩地看了一眼那把雪亮的袖刀,訥訥地,飛快地看了一眼斂目不看自己的明秀,小聲兒說道,“表妹……仿佛上輩子是見過的。”

    他不過是推開那上杆子的戲子滾蛋別叫人靠近自己,多清白呢?差點兒就挨了刀子,如今想來都心有餘悸的。

    這青年畏懼自家表姐仿佛比畏懼自己的父親沈國公更甚,明秀心裡就生出了幾分有趣,到底不好叫這位皇子下不來台,便在一旁柔聲道,“許是當年我往宮中請安,曾見過殿下。”

    她這樣溫柔地與自己開解,善解人意一如從前,慕容寧的心裡快活得仿佛身體都變得輕飄飄的,蕩漾在雲端了一樣。

    只是他是記得的,當他醒過來發現自己回到了童年,就央求他的母妃詢問榮華郡主之事,才知道那時,她已經跟著父親離京往塞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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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06: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他重生了一回,卻還是與她擦肩而過。

    想到了這個,慕容寧的眼眶又忍不住紅了,為了他這十幾年的思念與不能陪伴她的遺憾。

    眼瞅著這皇子哭哭笑笑都不必人陪著的,自己就仿佛是一齣戲,明秀隔著團扇的嘴角用力地抽搐了一下,一雙眼睛橫過了這青年。

    感覺到她的眼神,紅著眼眶的青年白皙的臉上,突然通紅一片。

    這是重逢後,心上人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著自己,慕容寧的臉紅了。

    他本是最精緻的容貌,豔麗得咄咄逼人。又帶著幾分歡喜幾分羞澀,眼睛都明亮瀲灩了起來,竟叫明秀都忍不住在心裡叫了一聲美人。

    當然,這才見面腦子不大好使的美人與自己沒有什麼關係,明秀不過是掃過一眼,便斂目當個標準的名門貴女。

    沈國公嘴角緊緊地抿著,見閨女沒有被狼崽子迷惑,面上不動聲色,卻放開了手上死死抓著的衣擺,淡定地撫了撫。

    “今日小侄前來……”慕容寧心裡快活得都要飛起來了,恨不能撲到自家媳婦兒的身上抱著她的大腿哭出血來,表表自己的衷心,卻死死地記得明秀素來是個重禮儀的女子,不喜旁人沒規矩的,為了不叫心上人厭煩自己,只好默默地忍住了,也不敢在未來老岳父的面前自稱什麼“本王”,帶著幾分羞澀,幾分快活地說道,“因知道國公回京,太子十分歡喜的,本是想要親來探望,只朝中多事,因此不能脫身。”

    說到朝中多事,慕容寧的笑容就冷了幾分。

    他沒有想到自己不做這要命的榮王殿下,自家那親爹竟然又發展出一個真愛愛子來,活脫脫是上輩子自己的翻版!

    那些榮寵愛重,與前世對自己並無不同,也是在處心積慮想著廢了太子捧庶子上位。

    這一切,都叫慕容寧生出了幾分懷疑,只懷疑他的父皇究竟是真的疼愛自己,還是不過是疼愛一個聽話的,努力給太子皇后添堵的倒楣玩意兒。

    明明上輩子,自家老娘當了一輩子皇帝他真愛的呀!

    “太子客氣了。”慕容寧的笑容十分扭曲,沈國公不必猜得就知道這是想到了如今在朝中上躥下跳想做個太子的五皇子榮王,只是這些事兒沈國公並不感興趣,只望瞭望天色,口中咳了一聲。

    日光明亮,該是公主起身的時候了。

    想去見妻子,卻叫安王這倒楣皇子攔在了上房去不成,沈國公越發覺得沒有點子眼力見兒的安王看起來叫人很不順眼。

    慕容寧並未發現自己已經叫沈國公給煩上了,絮絮叨叨努力說了許多的話,在沈國公愛答不理之中覺得這已經刷夠了好感值,這才笑著轉頭與呆呆地陪著自家表姐擦刀的明秀笑問道,“都說塞外風景極美,表妹在塞外許多年,可見過什麼好看的景色?”他見明秀默默搖頭,仿佛帶著幾分拘謹地不與自己說話,心裡就失落了起來,精緻的臉上有些灰敗地輕聲道,“表妹這是……不愛與我說話?”

    “豈敢在殿下面前失禮?”他張嘴表妹閉口表妹,自來熟也叫明秀無語了,況塞外荒涼一年裡七八個月都在打仗,她眼見百姓困苦,哪裡有什麼心思欣賞美景。

    四皇子安王養于京中太平錦繡想不到這些,不過是沒有見過那等淒涼罷了,她也不必非要與之爭辯現出自己更明白百姓疾苦來。

    “什麼殿下,論起來,我是你表哥呢。”這樣冷淡雖是應該的,叫慕容寧心裡有些難受,他強笑道。

    “不敢。”明秀和聲說道,“天家貴胄怎能任意衝撞?也叫殿下英名有損。”

    一介臣女,與個皇子親親熱熱論表哥表妹?榮華郡主是個明白道理的人,越發覺得可笑了。

    若真論起來,這京裡頭各家宗室,她都得叫一聲表哥表弟表舅舅的,如今那龍座上坐著的,正經是她舅舅不是?

    只是若是敢大咧咧地在京裡叫一聲“皇帝是我舅!”,到底有個什麼下場,那就真不好說了。

    她的聲音真溫柔,又和氣,如同春風拂面一般。慕容甯明白心上人從來都不肯越矩的,想當年與自己舉案齊眉,也只肯喚一聲“殿下”,況今日能與她說了許多的話也覺得歡喜極了,急忙用力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到底明白了什麼,也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沈國公早就在一旁冷眼看著,見安王看著愛女的目光隱有癡意,心裡就一緊,轉頭就與明秀說道,“王爺來請安,你母親可起了?”

    “我與表姐去瞧瞧。”明秀不願與皇子太多往來,一則皇家齷蹉太多,一則不願因自己多事誤了家中,又見安王一雙水意盎然的眼睛默默地看著自己,竟突然覺得仿佛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心裡對這種異樣有些不安,急忙起身拉著羅遙與慕容寧福了福,之後頭也不回地去了。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小心這廝。”羅遙帶著明秀走出了上房,轉身給她緊了緊衣裳與大氅,見她並無對安王的特別的表情,這才松了一口氣。

    “表姐護著我,我還害怕誰呢?”羅遙一介女子能入軍中,還有了軍銜,自然強出了許多的男子,明秀慣與她親近的,扭著身子討好地說道。

    她眉目如畫立在雪中,笑靨如花的模樣叫天光都照亮了,羅遙看著無憂無慮的妹妹,嘴角就勾起了淡淡的笑意,牽著她的手往恭順公主的房裡去。

    “你這樣任性,也該叫外頭說你賢良淑德的人來瞧瞧。”

    “只怕到時嫁不出去了,擔憂的又是表姐。”明秀才不怕羅遙這紙老虎呢,一路說說笑笑,早就將安王拋在了腦後,走到了一處較之別處更精緻些的院子,這才斂了斂臉上的笑意對著守在外頭給自己施禮的幾個美貌丫頭溫聲問道,“母親可起了?”

    “已起了,正更衣呢。”其中一個丫頭急忙迎著兩個女孩兒往屋裡去,口中笑道,“方才公主還吃了一碗燕窩,如今精神強了許多。”見明秀目中露出了滿意,她頓了頓,便低聲說道,“侯夫人給國公爺送丫頭的事兒,公主知道了,正惱著,郡主且勸勸。”說完了這個,這丫頭便不敢多說恐叫裡頭聽見,只引著明秀與羅遙往裡頭去,穿過了層層簇新的才掛上的紗幔,就見兩個大丫頭出來將一道道的紗幔勾起,露出裡頭精細的擺設來。

    不過是在驛站幾日,自家母親就已經有心情拾掇這屋裡頭華美如畫兒一樣,明秀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直往裡看去。

    此時屋裡一極大的香爐裡嫋嫋地升起了香煙,透著一股子暖暖的甜香,模模糊糊的香氣之後,露出了的卻是一個歪歪地側坐在軟榻上的三旬的絕色佳人。

    這女子明眸皓齒容色傾城,慵懶之中又透出幾分嫵媚的風情來,竟是一位世所罕見的美人。

    “母親。”搖曳的珠光晃得人眼花,明秀知母親恭順公主最喜享受的,左右都是父親沈國公買單。也不管這些,含笑走到了她的面前坐在軟榻邊兒上喚了一聲。

    “你出去見客了?”見她打扮得十分精細,撲面而來一股子涼氣,恭順公主急忙伸出一雙細白的手來將她的手握住暖著,口中便忍不住嗔道,“前兒才病了一場,這還往外頭來呢,憑誰來請安,你只不見又能如何?誰敢說一個字不成?如今吹了風,若再病了,你是想要了我的命麼?”想到之前明秀受了風寒的病怏怏的樣子,恭順公主便忍不住拍案罵道,“一家子不省心的!就知道給人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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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罵的,就是不省心連累閨女往前頭去的安固侯夫人了。

    恭順公主早就與安固侯夫人翻了臉,明秀自然更偏心母親的,又聽她說了這個,便忍不住抿嘴笑道,“二姑母也只好在這些小事兒上找找場子,不然,更睡不著覺了。”

    安固侯夫人心心念念給沈國公塞小妾,不是為了心疼兄長,而是想看恭順公主的笑話罷了。

    大家都一樣兒了,公主殿下與侯夫人後院兒都有小妖精了,侯夫人才能心理平衡,睡得著覺。

    “你說的是。”這隱隱是在與自己說沈國公疼惜自己了,恭順公主面容僵硬了一瞬,不願叫閨女知道自己的心事,努力地笑了一聲,卻又帶著幾分悵然地看著那香爐之中生出的迷濛的香煙,喃喃地說道,“你父親,是個好人。”

    她任性了這麼多年,他也只有讓著寵著的。她並不是個沒有良心的人,也覺得心裡虧欠了他,只是……

    縱然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咱們,又回京了。”恭順公主目光散亂了一瞬,抬頭看著自己面前美貌俊秀的女兒,看著她肖似自己的容顏心裡滿足極了,愛惜地摸著她的頭髮輕輕地說道,“就算陛下不叫咱們回京,我也想著帶你回來的。你都十五了,也是個大姑娘,得嫁人了。”

    塞外哪裡比得上上京勳貴宗室雲集,滿目的膏粱榮華呢?恭順公主不願叫閨女留在塞外一輩子吃沙子,只想給她尋一個安穩富貴的人家,叫她一生圓滿,平安喜樂。

    也因有這個想頭,恭順公主早就將京中還未婚配的勳貴青年暗地裡探查了一圈兒,就恐知人知面不知心,叫閨女所嫁非人。

    當然,為了知道這些小青年們的根底,恭順公主不知聽了多少的不知真假的八卦,如今已經出神入化,堪稱京城八卦宗師。

    別看公主殿下久不在京中,然十年間各家各府那點子小秘密,問公主殿下,那肯定都知道!

    明秀伏在恭順公主的膝頭,對母親為自己的心意動容。

    不管父親母親之間如何,然而恭順公主與沈國公對待兒女上,卻從未有過半分虧欠與冷落。

    只除了恭順公主不大喜歡容貌性情跟沈國公一個模子裡印出來似的的世子沈明程,旁的並無叫人詬病之處。

    然而就算是嘴上說著不喜歡,沈明程在關外衝鋒陷陣捨生忘死的時候,明秀卻還是知道,母親看似很不關心地轉身回房,美其名曰是累了去睡,然而卻實在是結結實實地跪在了小佛堂,整夜整夜地給沈明程祈福的。

    就因為這個,明秀只希望恭順公主能早些放開舊事,真真切切地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我才十五,您就要趕我出門子麼?”明秀拱了拱恭順公主的手,聽見她低聲笑了,帶著幾分嬌氣地問道。

    “趕緊出門子禍害別人家去。不然天天在我眼前晃,多煩呢?”恭順公主俯身就把閨女給抱在懷裡,絕美的眉眼兒之間都帶著歡喜之色,卻口中嫌棄地說道。

    羅遙坐在一旁看著,十分悠閒。

    舅母與表妹一膩歪起來,那是能叫人肉麻得渾身打寒戰的,這點兒小事兒算什麼呢?見多識廣的羅遙覺得完全不必放在心上的,只低頭繼續擦手上的袖刀。

    恭順公主一抬頭就看見這麼個畫面了,饒是天家貴女什麼都見識過了,卻還是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便宜侄女兒叫親爹養得跟個男孩兒似的,也是叫公主殿下很為難的。

    因羅遙的父母並未應詔回京,還留在塞外,也很憂心這閨女婚事的羅遙的母親央求了與自己平日裡著實走動得不錯的恭順公主,只希望公主嫂子識得的人多些,又身份貴重體面,回京之後給自家閨女也相看一門良緣,別叫這性情有些乖僻的倒楣閨女嫁不出去。

    恭順公主當時一股熱血上頭劈口應了,如今卻覺得自己真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天大的坑。

    公主做不到哇!

    “那刀,已經很亮了。”恭順公主隨口叫一旁侍立的美貌丫頭往下去去傳湯水,不大一會兒見丫頭上來,急忙將上頭的兩碗燕窩一碗給了明秀,一碗給了羅遙,這才咳嗽著說道,“這個是你大姑母方才送來的,雖燉得倉促了些,不過東西卻是極好的,我吃著很受用,你們女孩子家家的,多喝些也滋補呢。”

    平王妃與安固侯不同,從來和氣親熱的,恭順公主與平王妃一直都有往來。

    況平王妃膝下還有一子慕容南,生得俊美脫塵,又溫文和氣,極好的人物,恭順公主就更上心了。

    明秀自小養在平王府兩年,雖還是不記事的幼年,然而卻也算與慕容南朝夕相對,這有幼時的情分,也算是青梅竹馬不是?

    親姑母做婆婆,表哥做夫君,再如何也不會叫閨女委屈了自己個兒。

    因想到了這個,恭順公主的心中就已經意動,只是恐說破了倒叫小兒女們拘束起來,不如如今光風霽月親熱,因此便忍住了不說,正抬頭,卻見眼前束髮剛硬的外甥女兒正側身給自家笑眯眯的閨女碗裡倒燕窩,眼睛頓時就豎起來了,沖著兩個在自己面前做鬼的小丫頭拍案道,“做什麼呢?!”

    她從嫁給沈國公,除常煩惱舊事傷心之外,竟全沒有吃過委屈,此時嬌豔欲滴的臉上竟還露出了幾分孩子氣。

    “太甜。”羅遙也不敢招惹舅母的,不然回頭會被舅舅往死裡打,默默地端著還剩下半碗的燕窩,一仰頭豪邁地喝了,爽快地拿手背一抹嘴表示自己聽話。

    恭順公主再次一噎。

    這麼一口悶的架勢,若日日吃起燕窩來,就是公主國公的,也得給吃窮了。

    “表姐心疼我呢。”這兩碗是平王妃給的血燕,珍貴異常,尋常都難得的。明秀知道羅遙惦記自己,就在一旁抿嘴笑道。

    “你們兩個孩子。”恭順公主無奈地看著和氣的兩個女孩兒,目光微微溫柔了起來,聽說沈明嘉正在讀書,滿意之外卻心疼兒子小小年紀就這樣吃苦,一疊聲叫人再去給沈明嘉做些滋補的湯水來。

    “驛站裡頭行事不便,萬事都從簡的,等回了家就好了。”恭順公主口口聲聲頭疼心疼渾身都疼,就是不肯入京,這樣折騰著叫沈國公自己看,自然是隨妻子的心願,然而叫旁人看見難免非議恭順狂妄。

    明秀不願母親為這樣的名聲所累,見恭順公主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狠了狠心只當沒有瞧見,將手上的碗放在一旁,這才低聲勸道,“這外頭再如何,也不是自己的家,住得不舒坦。”

    恭順公主也住得不舒坦,只是想到京城,目光微微暗淡了起來。

    這上京,是她的傷心地……

    若不是當年沈國公為了叫自己離開這麼個地方,也不會請旨遠駐塞外,十幾年都不回轉京中。

    張了張嘴,到底說不出什麼話來,恭順公主努力壓制著心裡的酸澀,面上帶著幾分淡然地問道,“我聽說,安王來請安了?”

    她岔開話題太僵硬,然而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明秀只當做沒有察覺,況想到那又哭又笑還羞澀起來的秀致青年,仿佛那在放光的美貌就在眼前似的,便急忙笑著說道,“這位殿下竟是極恭謹的性子。還知道禮數,竟曉得來給母親請安。”見恭順公主有些得意地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道,“我依稀仿佛聽說這位皇子早慧,從前很得陛下喜歡,曾置於膝上垂問願否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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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06: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安王早年極得寵的,生母昭貴妃寵冠六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皇后都要避她的鋒芒,且聽聞皇帝喜歡這個兒子更甚元後所出的兩位嫡子,曾想廢了太子立他做太子。

    “這是個聰明人,如今雖不如從前得寵,卻不能小瞧。”恭順公主也知道這典故的,她雖然如今越發地懶散,然而當年也是在宮中廝混長大的,該有的心眼兒一點兒都沒少,想到那時安王的回答,及如今安王與太子唐王兄弟情深仿佛一體,便撫著手指看著上頭鮮豔的大紅蔻丹冷笑說道,“才八歲的小子,書房還沒有進幾日,就能說出‘非嫡非長,不敢為皇,願為肱骨’這樣的話來,本事大著呢!”

    這不就因這句話就巴結上了皇后與太子,還連著巴結上了皇后身後的承恩公府,雖眼下叫皇帝有些厭棄,卻還風風光光無人敢欺辱?

    可見這是真正的聰明人,也叫恭順公主覺得,這小子一肚子的心眼子,不是個好相與的。

    “離皇子們遠些,不然,賣了你還給他們數錢!”恭順公主就被人賣得很慘,如今還沒緩過神兒來呢,想到皇帝便越發地帶著怨恨冷笑道,“上頭那個,最是個畜生!”

    當年如果不是這位皇兄,她怎會嫁給沈國公……

    “京中往來,這些只怕避不開,咱們只謹守規矩就是了。”眼見恭順公主面露恨色,明秀心中微微歎息,握住了母親冰冷的手指。

    “是了,還是你明白些。”恭順公主回神,急忙掩住了臉色喃喃地說道,“他看不起我,卻得高看你父親……如今京中,你就是對上公主,也不必折腰,不必如我一般。”

    當年皇帝登基,明明姐妹們都做了長公主,只她一個沒有晉封明晃晃昭示自己不得新君的喜歡,這樣叫宗室勳貴嗤笑,都仰賴上頭的那位好皇兄了。只是如今皇帝要仰賴沈國公帶兵護衛國祚,又要封她做長公主了?想到將聖旨摔在來宣讀詔書的內監的臉上的時候,恭順公主心中就生出了快意。

    “有父親愛重,誰敢怠慢母親呢?”明秀也知道恭順公主的苦,輕聲勸道。

    “瞧瞧我,竟說了這許多的話,叫你們聽著都不快活了。”與皇帝不同母的庶出公主過得是什麼苦逼日子,恭順公主真的不想說,掩了掩眼角正要說些話來轉圜,就聽見外頭院子裡傳來腳步踩過雪地的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心中微微一動,只命人出去瞧瞧,不大一會兒,就見一個丫頭面帶喜色地進來,敞開了大門與恭順公主笑著稟告道,“是世子殿下來了。”

    聽見這個,恭順公主的目光含笑掠過急忙起身的明秀,笑道,“這竟是一日都等不及麼?”

    “我去迎迎表哥。”明秀前次見平王世子慕容南還是在三年前,這位表哥親自帶著平王妃與自家的年禮來了塞外,雖時常有書信往來的,然而卻格外想念,況還惦記著吃食便急忙走出去,就見一片的純白雪地裡,幾枝鮮豔奪目的紅梅之下,一個披著鶴羽大氅,眉目溫潤俊美的青年仰頭笑看那幾枝紅梅,伸出了修長的手去折了一枝在手上把玩,轉頭對著驚喜的明秀笑著喚道,“阿秀。”

    他看見她的那一瞬,隔著人世叫人不敢靠近的氣息都溫和了起來,仿佛謫仙落入了人間。

    “表哥!”明秀心中歡喜起來,忍不住也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快活笑容。

    一個正艱難地走在雪地裡頭的精緻美貌的青年,剛剛走到這個院子,就聽見了這樣歡喜的呼喚,霍然抬頭。

    慕容寧看了看眉目越發溫潤的青年,再看看歡喜的心上人與他彼此對望的模樣,眼眶突然紅了。

    “王兄?”慕容南目光更敏銳些,見著出現在門口仿佛要扒著門框可憐巴巴嚎啕的青年,心中有些疑惑這人為何在此,卻還是很溫和地喚了一聲。

    心裡正苦的慕容甯本心不想理睬他,然而看了看也在看著自己的明秀,只覺得這雪地之中一雙璧人的模樣太礙眼了,大步走到了這堂弟的身邊,努力用自己的美貌爭取壓過慕容南的俊美,破顏一笑,竟仿佛那刹那間天光都黯淡了,這才滿意地在心裡點了點頭,看著慕容南執著梅花兒的那雙白皙美麗的手,帶著幾分小小的嫉妒歎了一聲,一邊偷看明秀的表情,一邊歎息道,“短短花期,卻叫阿南你早早折下把玩,實在有些可惜了。”

    他記得,自家王妃很有詩情畫意的。

    “王兄說的對,原是我一時忘情。”慕容南一怔,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紅梅,與走到自己面前的明秀笑著說道,“只是想著你從前總說塞外紅梅開得嬌豔,我想到了這個,竟一時撒不開手。”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明秀轉頭命丫頭取了乾淨的瓷瓶兒來叫慕容南將梅花插在裡頭,端詳了一會兒,這才笑道,“左右都折了下來,不如眼前叫咱們看著歡喜。”只是這位安王殿下是會憐花惜草的人?瞧著不大像呀。

    這青年正眼巴巴,桃花眼裡泛著水意看著自己,一副叫自己給做主的模樣,明秀只覺得這皇子倒很有些趣味,不似想像中那樣眼睛長在天上的皇子。

    “外頭冷,殿下與表哥往裡頭去吧。”明秀的目光落在慕容南袖中露出了一個紙袋上一瞬,與他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其實我也是你的表哥。”慕容寧嫉妒死了,這明明是自己媳婦兒來著,況這稱呼之中就透著遠近親疏,頓時叫安王殿下忍不住恨恨地看了堂弟一眼。

    慕容南不是一個計較的人,對他微微一笑。

    這笑容雲淡風輕,仿佛什麼都不會叫他惱怒,慕容寧看得怔了怔,目光有些怔忡。

    他兩輩子加在一起,只有一次見識了這仿佛心在雲端的青年露出暴怒的表情。

    憤怒的,仿佛仙人落進了塵世的青年,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臉上,厲聲喝罵道,“你怎能辜負她?!”那雙眼睛裡的痛苦與怨恨,叫被砸得牙齒都脫落的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才知道,天潢貴胄的這個堂弟遲遲不肯成親,到底是為了什麼。

    起因,也不過是外頭的門下供上來的一個江南的歌妓,他宴客隨口贊了兩句,正想著隨手賞給門客籠絡人心,卻在賞那歌妓首飾的時候被堂弟撞見。

    他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這歌妓,也沒有碰過別的女人,可是這堂弟的眼中,或是旁人的眼中,自己都是一個兩面三刀,哄著妻子外頭養紅顏知己的混帳。

    都以為他是個畜生,可是他其實,真的沒有那麼壞。

    只有他的王妃對他深信不疑,從來都沒有猜忌過他,也沒有為了後院兒的事兒與他有過半分爭執。

    哪怕他回來得再晚,她都對著他溫柔地笑,信任他。

    想到這些,慕容甯越發地羞愧,垂著頭有些喪氣地跟著只對自己含蓄頷首,卻並不接自己這話的明秀往裡頭去。

    說到底,自己與她眼前還是陌生人,自然比不得與慕容南十幾年的情分。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兒,想起來,卻叫人心口疼。

    他想她的眼裡只有自己,不要有別人了,也不要對著別人笑,管別人叫表哥。

    他喜歡她呀,喜歡得心都疼了,這些年在京中皇后屢屢要給他說親,可是他卻知道,他只想留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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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06:4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再也沒有一點算計與齷蹉的幸福。

    “你說喜歡的冰糖山楂,也不知是不是你信上說過的味兒了。”慕容南與慕容寧雖都在京中,也都是皇家子弟,然而平日裡卻並不十分親近。

    一則是因慕容寧這些年收斂鋒芒只在皇后昭貴妃面前做孝子,一則卻是因平王素來不愛理睬皇位之事,左右作為宗室不論哪個皇子即位,都得把宗室裡的叔叔伯伯供起來,折騰得多了才會叫人有機可乘來個奪爵什麼的,因此慕容南秉承家訓,並不喜歡往皇子面前去。

    此時見慕容甯與傳聞中的安靜沉穩不大一樣,他忍不住在心裡生出了些好奇。

    “我說了,拿彎刀與表哥換。”明秀歡歡喜喜地捧著一袋子裹著晶瑩剔透的糖衣,鮮豔得叫人口唾生津的山楂就往裡頭去了,先孝敬了一個給滿意地看著慕容南心系閨女的恭順公主,又喂給羅遙一個,這才自己捏了一個在唇間輕輕一咬,酸酸甜甜之中又帶著幾分涼意,叫她喜歡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之後想到屋裡還有外人在,紅了臉躲到了指著她笑起來的恭順公主的身後。

    “可見表妹是真饞了。”慕容南從小兒就把這個表妹放心裡的,見她目光靈動,心裡生出了幾分柔軟,見恭順公主笑看自己,仿佛看出了些什麼,急忙拿手捂住了嘴角。

    嘴角卻還是忍不住勾了起來。

    慕容甯看著自家心上人賞心悅目的小女兒模樣,急壞了。

    這,這是要被山楂勾搭走的節奏啊!

    “其實,其實這個若是表妹喜歡,禦膳房做得更美味些。”咳了一聲,覺得不能叫心上人被情敵叼走,安王殿下見她喜歡這個,眼珠子一轉急忙說道。

    禦膳房會哭的。

    看看完全沒有技術含量只需要拿山楂在糖漿裡滾一下,還很不值錢的這點兒玩意兒,明秀正叫母親嘲笑呢,聽見了這個又見安王精緻風流的臉上露出幾分正義,頓時無語了。

    “王兄說的對。”慕容南不欲叫四皇子被冷落遷怒恭順公主與表妹,也不在意的,溫聲順著他說道。

    如此姿態高下立見,越發顯得安王殿下小心眼兒了。

    成為了對照組的四皇子雖然腦子不大靈光,卻也感覺到了這寬闊的差距,越發地委屈了。

    “四皇子也是有心了。”恭順公主沒有想過要得罪與太子要好的安王,見這青年紅了臉,美人到底叫人多擔待些的,便在一旁笑著說道,“只是這兄妹倆素日常彼此促狹,著實叫人忍不住笑話。”

    這話戳在安王殿下的心口,頓時叫他倒地不起。

    捧著被傷害了的碎成八瓣兒兒的心肝兒,慕容甯桃花眼裡帶著淚花兒,卻仿佛是貪婪地看著鮮活的女孩兒的一顰一笑,仿佛她什麼樣兒都叫自己心生歡喜,況上輩子恭順公主這岳母戳他心窩子的話多了去了,臉皮很厚了的安王殿下只紅了臉,垂著努力偽裝羞澀地說道,“我早就想與……姑母表妹親近的,如今姑母回京,我心裡歡喜得什麼似的,竟忍不住著相了。”

    恭順公主一臉“聽你胡扯”,呵呵地笑了。

    沈國公此時立在門口,見妻子見了幾個孩子變得快活的臉,目光微微地溫和了許多。

    恭順公主正笑著,仰頭見了是他,臉色僵硬了下來,然而想到閨女就在身邊,忍了忍沒有起身離開。

    “舅舅。”慕容南聽著母親講沈國公的英勇故事長大的,從來都很仰慕這位舅舅,況三年不見更想念這位立身頗正的長輩,急忙起身恭敬地喚了一聲。

    才作揖完了,沈國公便微微頷首,見外甥容貌越發俊美脫俗,想到妹妹曾與自己的書信笑言,心裡就滿意了幾分,溫聲問道,“這一路可有累著?”

    “這才多遠。”慕容南微微一頓,見沈國公一雙眼睛看著自己,急忙笑道,“若不來,才叫我不安。”他目光掃過斂目不大說笑了的恭順公主的身上一瞬,見沈國公了然地探身過來,便在這位舅舅的耳邊低聲說道,“母親等著舅舅回去國公府主持公道,急得不行。您再不回去,只怕下一回就是母親親自來親。那府裡頭鬧得不像話。”他素來淡泊,卻也說出“不像話”三個字,可見是真的有點兒不像樣兒了。

    “怎麼了?”沈國公眯著眼睛問道。

    “三舅舅新納了一個美人,三舅母卻趁他不在家治死了,更要緊的是那妾竟還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一屍兩命。三舅舅如今哭得什麼似得,吵著要舅母抵命鬧得人盡皆知。”說起這個,慕容南的目光便鄙夷了起來。

    “幾代先祖與我在外頭拿命換來的富貴名望,他們風流快活也就罷了,還這樣作踐?!”沈國公聽了臉色就冷了,慢慢地說道。

    “這樣敗壞公府清譽,叫公府成了笑柄,實在太過!”慕容寧在一旁豎著耳朵聽著,見沈國公有些惱怒,急忙同仇敵愾刷了一下自己的好感度。

    沈國公看了這莫名慇勤的皇子,心道了一聲狼子野心,卻還是微微頷首道謝,之後大步走到了恭順公主的身邊握著她的手坐在軟榻旁冷冷地說道,“好日子過夠了,就別過!”都是吃飽了撐的!

    這廝竟膽大包天握住了自己的手,恭順公主心中大怒,正要掙脫,卻見了閨女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夫妻,頓時默念三字經不敢動了。

    不好叫閨女因父母之事生出什麼陰影來的。

    罷了,且忍忍,回頭多啃這廝幾口!

    她可知道了,脖子是這廝的弱點,啃一口就要叫公主饒命的!

    沈國公面目肅然地坐在軟榻之側,眼角的餘光看著妻子努力偽裝恩愛夫妻,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哪怕恭順公主心裡恨得要啃沈國公的脖子,然而在外人安王面前,也十分夫妻恩愛。

    勳貴世家就是如此,哪怕家裡頭打得火上房了呢,在外頭面前還得一團和氣,保住尊貴的那張臉。

    況沈國公說的對,這也是在外頭給兒女做臉,不叫孩子們被人笑話父母不和呢。

    沈國公府三老爺不明白這個道理,為了個妾跟妻子喊打喊殺鬧得人盡皆知,自己覺得這是在為真愛報仇,是個真性情的人,然而在外頭看笑話的圍觀黨眼裡,這就是個傻帽兒。

    娛樂京中大傢伙兒,順便幫越發功勳厚重能得不行的三老爺他大哥沈國公丟丟臉,叫大家都心裡平衡一點。

    因三老爺做出了這樣沒臉的事兒,哪怕沈國公對弟弟弟媳之間恩怨情仇沒有多大興趣,為了自己的臉,也得趕緊回去處置一二。

    恭順公主見沈國公迫在眉睫的模樣,卻依舊強忍著淡定地與面前的兩個青年說話,都不肯逼迫自己動身,絕美的妙目之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不去看沈國公霍然看過來的驚喜的目光,偏頭說道,“休息了幾日,我這身子好些了,眼瞅著京城就在眼前,咱們一會兒就啟程罷。”她動了動手,只覺得沈國公握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想到不過是自己一句貼心的話就叫他歡喜成這樣,心裡生出酸楚。

    這也是個傻子!

    明明知道她……

    “你不喜歡回去,我也不急。”沈國公側頭看著明月皎皎恍若仙子一般的妻子,看著她耳邊晃動的明珠輕聲說道,“什麼都沒有你重要。”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個心軟良善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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