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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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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青雪 -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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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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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母親受了驚嚇,不好打攪。”明秀見玉惠低頭笑了,仿佛是明白了什麼,也只是笑笑,又問沈明程與沈明嘉,知道這兄弟倆寫完了彈劾的摺子就往前院兒去了,便不再多管,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

    才坐下就聽人稟告沈明華與沈明真前來拜訪,這兩位二房所出的姐妹與明秀的印象倒還好,因此雖然有些累了,明秀到底沒有叫不見,起身迎了出來,就見沈明華姐妹連袂而來,雖然並無沈明珠的美貌,卻到底青春年少,十分動人。

    只是沈明華雖然在笑,面上卻帶著幾分憂容。

    “母親說今日三妹妹往東宮去赴宴了,可是咱們來的不巧。”姐妹廝見過,沈明華便柔聲說道。

    “哪裡的話,都不過是坐著說笑,怎會有勞累呢?”明秀見她仿佛有話要說,急忙往屋裡迎去。

    見她對自家姐妹親近,明真到底年紀小已經眼睛亮了,還帶著幾分跳脫地跳進了屋子裡,轉身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方才抱著屋裡的一個大大的香爐跺腳道,“外頭真是冷,這才幾步路呢?明明都說要春天了,卻還是有雪有風的。”

    “你若冷就好好兒地攏著炭就是,如此成何體統!”見妹妹跟猴子似的,明華便嗔了一句。

    “五妹妹年紀小,且活潑呢。”明秀挽著明華坐在了軟榻上,見明真果然無憂無慮地躲在香爐後頭左看看右捅捅的,便笑著說道,“況我這屋子裡清淨,五妹妹一來,仿佛這屋子都熱乎起來了。”

    “咱們郡主平日裡最喜歡與姐妹說笑,一個人時好無趣的。”玉惠一邊給明華上茶,一邊笑著回道。

    “她呀,母親都愁死了,你偏說她的好話。”明華心裡卻知道明秀這是與自己姐妹示好,頓時吐出了一口氣來,只是到底不是順杆爬的機靈性子,只是垂頭笑了笑,這才好奇地問道,“妹妹往宮裡去,可與在外頭很不一樣麼?”

    “天家氣象自然不同……二姐姐沒有去過?”明秀皺眉問道。

    太夫人就算再偏心,然而一家子女孩兒,也應該不會厚此薄彼吧?

    “咱們姐妹不大出去。”明華只是笑笑,輕聲說道,“有四妹妹,如今又多了一位表姑娘,國公府裡的女孩兒,這兩位就足夠了。”太夫人不會叫庶子膝下的兒女搶了沈明珠姐弟的風頭,平日裡勳貴往來,都是不叫她們出來的。

    況明華多少性情恬淡平和,也知憑二老爺的官位自己得在外頭做小伏低的,並不願意出去。

    “實則去了一回,也不過是尋常幾個閨中姐妹說笑喝茶,只是太子妃敦厚可親,叫人也很自在。”知道太夫人竟然打壓二房至此,明秀只在心中搖頭,見明華與明真都是極好的女孩兒,便在心裡記住了。

    正當花期的女孩兒,正該是出去見人好做親的時候,二老爺雖不成器,然而卻也不該耽誤了明華與明真的姻緣。且說句功利的話來,明華與明真若嫁得好些,便是與京中高門聯絡有親的意思,與國公府也是有利的。

    “過幾日,我只怕要在府裡頭設宴還席,請幾位姐妹來說話兒,二姐姐與五妹妹也一同來吧?”明秀斟酌了片刻方才問道。

    “有好點心好遊戲麼?”明真初見還裝得穩當些,見明秀並不鄙夷自己,便活潑起來。

    “怎能占三妹妹的便宜。”明華今日來本不是裝可憐叫明秀為自己引薦京中高門貴女的,聽了這個頓時就紅了臉低聲道,“我與阿真都粗嘴笨舌的沒見過世面,若說了什麼引人不快,就是叫三妹妹為難了。”

    “二姐姐放心,那幾位都不是咬尖兒的性子。”明秀摁住她的手柔聲說道。

    “三妹妹如此,我竟無地自容了。”明華有些羞慚地說了這個,之後一醒,拉著明秀的手低聲說道,“今日來,我是來與三妹妹說件事兒,叫三妹妹別叫人鑽了空子。”她暗暗指了指國公府的方向,輕輕地說道,“有人算計大伯父呢!”

    然而此時的國公府裡,三太太一臉慘白地看著圍住了自己的五個強健的僕婦,目光落在了那粗糙的重棍上,一呆,軟軟地坐倒在了地上……

    “太太,請吧。”三太太面前,板著著臉的婆子冷淡地說道,“別叫奴婢們為難。”

    國公府裡的主子下人都叫人給叫出來了,此時圍在後院極寬敞的空地上,看著委頓在地嚎啕的三太太,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唯恐一個不小心叫這幾個婆子拿捏住,也提到前頭去給幾棍子。

    太夫人也叫人給請出來了,此時哆哆嗦嗦滿臉蒼白地扶著一個丫頭,眼前冒金星。

    “這,這是……”眼瞅著三太太的兒子沈明棠一臉驚恐地沖進了自己的懷裡,太夫人摟住了心肝兒寶貝兒的小身子之恨不能暈過去算了,顫巍巍地呵斥道,“這,這是要做什麼?!你們怎麼敢!”

    “國公爺的話兒,瞅著太太不順眼,就該行家法。”這個婆子哪裡將個老太太放在眼裡,滿心都只有沈國公與恭順公主的,見太夫人竟然氣得怔住了,便畢恭畢敬地說道,“國公爺也說了,如此行事,您該明白為什麼。”

    這樣沒有煙火氣的話,叫本心中有鬼的太夫人猛地一怔。

    “老太太救我!”三太太聽了這個就知道自己為什麼挨打了,哭著叫道。

    她確實懂了沈國公的意思了,這是因她白日裡算計明秀親事,想要將她給了安固侯府那個紈絝,因此才叫沈國公這樣不顧體面地抽她,然而她的心中卻更添恐慌,只覺得渾身發抖。

    想將明秀配給王年,這才是多久之前的閒話,怎麼就叫沈國公知道了?

    是誰告訴了沈國公?!

    這府裡,竟然已經有沈國公的耳目!

    這才是叫三太太渾身冰冷的緣故,竟叫她瞅著四周的下人,只覺得都是叛徒!

    沈明棠眼見自己母親叫人殺氣騰騰地圍住,竟救母親的意思都沒有,只慌著叫道,“老太太好多的人!棠哥兒害怕!”

    “別,別怕。”老太太也知道這是沈國公抽她呢,因她是長輩,因此被懲戒的是三太太,然而這一耳光,確實隔空抽在了她的老臉上,此時顫巍巍地晃了晃,她卻是真心疼愛沈明棠,此時便捂著沈明棠的眼睛溫聲道,“不是什麼大事兒,棠哥兒睡去吧。”

    說完,便叫身邊哆哆嗦嗦的大丫頭抱著哭著揉眼睛的沈明棠去了。

    “你們國公爺還在公主府上?我親自去見他,就問問他,為什麼要對兄弟媳婦兒這麼狠心!這是誰挑唆的!”太夫人咬著牙齒挺直了腰杆兒,明白沈國公此時殺雞儆猴,若著幾棍子真叫人在三太太身上打實惠了,以後這府裡那就只有沈國公一個主子了,厲聲說道。

    “母親,她犯了錯就該叫她挨挨打,知道教訓以後才老實呢。”一臉通紅不知從哪兒喝了酒竄出來了的三老爺搖搖晃晃地摟著一個媚笑的姬妾,打著酒嗝兒在人群後頭興致勃勃往前擠著叫道,“大哥說的對!這等婦人,不打不老實!”

    “你,你給我住嘴!”太夫人驚怒交加,實在想不到自己聰明絕頂,竟然有這麼一個蠢貨兒子,厲聲呵斥道。

    三老爺卻已經煩透了三太太,又見兒女都不在身邊,越發有恃無恐地叫道,“這麼一個毒婦,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三從四德一個都不剩了,還要來做什麼?!大哥都看不慣她了,這樣兒的玩意兒,就,就……”迎著身邊那妾驚喜的眼神,他便揮著手很有揮斥方遒意思地叫道,“就該休了,另娶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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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15: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你!”太夫人沒叫繼子氣死,卻叫親兒子氣得要吐血,聲音都變調兒了!

    “國公爺說了,他忙著,就不耐煩見人,誰為太太求情,就多加十棍子。”那婆子欣賞著眼前的這場戲,覺得真是熱鬧極了,默默地記在心裡,等著回頭說給自家郡主聽聽好得賞錢,越發不著急開打了。

    打完了就沒這熱鬧了,郡主說的真是很有道理。

    遺憾地望了搖搖欲墜就是不肯吐血的太夫人,那婆子心裡哀歎了一聲。

    她家郡主說了,老太太若傷心了吐血了,就是她們這做下人的不對,是也要回府打板子的!

    只是府裡的福利好些,若打完了板子,還能病休個三五日,再得每人二十兩的看病的銀子。

    當然,太夫人若不吐血,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三老爺見親娘真的怒了,覺得大事不好,撲棱了一下腦袋,轉身溜了。

    見沒有熱鬧了,那婆子咳了一聲,聽著太夫人“誰敢動手!”的厲聲叫嚷半分都不在意的,將個用力掙扎的三太太摁在了雪地上,一邊兒想著自家郡主口中很有詩情畫意的“一丈紅”,一邊賣力地抽在了三太太的身上。

    三太太嬌生慣養了幾十年,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哪怕沒叫人扒了褲子襖兒地打,卻還是丟臉極了,然而那板子落在了身上的那一瞬,一股子鑽入骨髓般的劇痛只叫她尖叫了一聲,之後就感到身後一股子粘稠的液體順著背後流了下來。

    寒風裡三太太只挨了十板子就暈了,太夫人老淚縱橫,只看著這群婆子一板一眼地數數,數足了沈國公的意思,這才丟了人事不省,渾身就跟血水裡撈出來的似的的三太太往地上去,恭恭敬敬地說道,“打完了,請老太太看仔細。”

    太夫人已經說不出什麼了,哪怕是裹著精緻厚重的狐裘披風,卻還是冷得渾身打哆嗦。

    幾個婆子顯然也跟她沒有什麼好說的,又和氣地提點了一句“快點兒尋個大夫來給太太看看,不然只怕要落下病根兒”……當然,這句話自然是不忍心家中長輩吃苦的白蓮花兒榮華郡主吩咐的,這才提著滿是血的棍子揚長而去。

    太夫人本就是強忍怒意,聽了這個,頓時嘴角一歪,吐出了一口血來。

    領頭的那婆子本從容地走著,聽著後頭眾人焦急地喚“老太太”,就跟死了爹似的,立時目光炯炯地扭頭,一歪頭就看見了雪地裡那攤鮮紅了,頓時眼睛就亮了,默默地記下,面上帶了幾分哀容地去了。

    她得趕緊回稟自家郡主呀!

    至於公主……公主從來不罰她們叫她們病休,還是算了吧……

    榮華郡主還不知道一群婆子正面上悲戚地主動來尋自己請罪呢,此時看著沈明華說完了話一臉緊張地挺直了身子看著自己,帶著幾分驚弓之鳥般的慌亂,雖然不知道這姐妹倆從前在國公府裡過的是什麼日子,卻也能看到寫端倪。

    也是……

    她還是沈國公嫡女呢,太夫人都對她尋常。二老爺不過是一個庶子,還沒有什麼能耐,明華姐妹的日子可想而知。

    “二姐姐說的是……三嬸兒與老太太要將我說給王家表哥?”明秀可算知道為何從前三太太貪墨沈國公也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日卻要往死裡抽她了,覺得有些荒誕,卻叫三太太這樣為自己著想的深情厚誼默默記下,這才笑吟吟地問道。

    “我聽老太太身邊兒的妙兒姐姐說的,該做不了假。”明華咬著嘴唇低聲道,“三妹妹你久不在京城不知道。王家那表哥……不是一個能託付終身的人。”她急忙地說完了這個,便小聲兒說道,“若二姑母求到大伯父面前去,千萬別叫大伯父叫人蒙蔽了。”

    她匆匆地說完了這個,迎著明秀溫和純良的目光,飛快地低下了頭去。

    她母親二太太說了,自家厚顏住在國公府裡頭這麼多年,榮華富貴都享了,也該在此時回報。

    況母親還說,有了這樣的情分,日後自己與明真的親事上,大伯父總會好好幫襯的。

    明秀看著擰著手帕子垂頭不敢看自己的明華,也看出了這其中的一點小心思,卻並不在意。

    是個人那就多少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不是要害人,那就無可指責。

    她也並不是聖人,自然也不會這樣要求別的姐妹,只看明華對自己還是有幾分真心,她就已經覺得夠了。此時想了想,她便握住了霍然看向自己的明華的手,感激地說道,“二嬸兒與二姐姐的心意,我都記在心裡了。”

    “我,我也是想要賣個好兒罷了。”明華到底忍不住說道。

    “不管為何,二姐姐待我的心意我卻明白。”明秀歎息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二姐姐過的也艱難。”

    這話一出,明華的眼淚都落下來了,抓著明秀的手不放,哽咽地說道,“只三妹妹能明白我了。”她轉頭見明真不在一旁玩兒了,緊張地趴在了自己的身邊兒仰著頭看著自己,摸了摸妹妹的頭,這才低聲道,“真兒沒見過什麼汙糟事兒,我其實只擔心她。”

    這話有些隱晦,然而明秀卻隱隱地聽明白了。

    明華,或者說是二太太,想要給明真求一樁不叫她吃苦,能簡單過日子的好姻緣。

    明秀不明白為何明華作為姐姐,並不為自己求姻緣,反而是為年紀還小的明真張羅,不由好奇地問道,“二姐姐呢?”

    “父親給我相看了一門兒親事,母親去瞧過,並不是不好的。”明華抹了抹眼睛,見明真抓著自己不放,只哄著她去看明秀屋裡的稀罕的西洋擺件兒,這才拉著明秀的手慚愧地說道,“雖窮些,卻也是官宦人家嫡子出身,還是能過得好的。”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拋開了國公府,也不過是個五品小官兒的女兒,也不願去高門裡吃苦。

    裡裡外外幾層的婆婆,她是沒有那力氣來應對的,不如簡單些,尋個窮些的人家兒,以後都靠著她的嫁妝與國公府的出身,竟還能禮遇她一些,能叫她挺直了腰杆子大聲說話,也就罷了。

    “若二叔看著好,就說與父親聽,叫父親掌掌眼。”明秀溫聲道。

    二老爺只怕也沒有什麼錢,此時二太太能露出善意,該是想求一副好些的嫁妝了。

    “對,對不住三妹妹。”明華明白二太太的想頭,有些不安地說道。

    沈國公與恭順公主都不缺這點兒嫁妝錢,明秀也並不吝嗇,只是笑了笑,恐明華臉上過不去,也並不說得太明白,揚手叫鸚哥兒去自己的小庫房取了一個匣子來,這才外頭與明華笑道,“五妹妹也就算了,這個……算是我給二姐姐的賀儀,來日訂了親……”她攤手笑道,“我是什麼都沒有的了。”

    “怎好要你的東西。”鸚哥兒已經叫匣子打開了,明華就見裡頭竟是三層,上頭是一盒子剔透未鑲嵌的雀卵大小的紅寶,已經價值千金,中間一層是兩對兒羊脂玉鐲,竟仿佛是一塊整玉上掏出來的珍品,最底下一層是四隻金碧輝煌的寶石金釵,頓時不敢收了。

    “不是說了,除了這個,再要也沒有的了。”明華是個明白人,況雖然並未嫁入高門,卻也是官宦人家兒,明秀是存了日後走動的心的,此時便將匣子塞進了明華的手裡,溫聲道,“二姐姐若不要,日後我怎好再來往說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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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15: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不會眼看著姐妹落魄叫人看不起。

    當然,若是沈明珠,榮華郡主就不會這樣上心的了。

    “偏,偏了妹妹的好東西。”明華滿臉通紅地抱著匣子說道。

    東西或許還好,只明秀的善意,叫她帶了幾分驚喜。

    “二姐姐得了什麼好東西,叫我也瞧瞧。”明真嘻嘻哈哈地回來了,見明華待明秀越發親昵,不由抓著明秀的手說道,“三姐姐只看得見二姐姐,看不見我了!”說完了,還扭著身子轉過身去,卻不時地回頭偷看兩個姐姐。

    “我記得你。”明秀從桌上撚起一塊兒點心來,抹進了明真的嘴裡。

    明真果然開心了,也不去看明華手裡的匣子,抓著點心眉開眼笑地吃起來。

    “她呀,什麼都還好,只是貪吃。”明華一邊目光溫柔地給明真擦嘴,一邊說道。

    “衣食住行,總得有一樣兒喜歡的不是?”明秀本也是個嘴饞的,只是繃著一張老成持重的臉不顯罷了,此時看著明真肆意也覺得有些羡慕,跟著用了一塊梅花糕,正要繼續說笑,就見外頭一個丫頭偷偷挑了簾子,對侍立在門口的玉惠擠了擠眼睛。

    正笑著看著眾人的玉惠微微一怔,悄無聲息地出去,許久方才回轉。

    “怎麼了?”見明華與明真用了點心一同去更衣,明秀這才問道。

    “門口兒不知叫人放了一個箱子,裡頭都是泥人兒糖畫兒的,瞧著仿佛很精細有趣。”玉惠糾結了一下,這才與不動聲色的明秀繼續說道,“還放著幾色點心與菜肴,都是郡主素日裡喜歡的……”

    “誰送的?”

    “不知道,聽門房的說,只聽見人叩門,出去了卻不見人,卻見了這些個。”玉惠見明華姐妹還未回來,便低聲說道,“那些東西還在門口,咱們……”

    “擱在外頭,不必叫送進來了。”明秀斂目,手指拂過了發間的金簪,低聲說道。

    她心裡已經隱隱知道是誰,然而就是因為知道是誰送的,才不能要。

    她不願再與安王有什麼瓜葛了,也望他自己明白,再也不要上門。

    安安穩穩,平靜地過完這一輩子,才是她的希望。

    轟轟烈烈,跌宕起伏的愛情不大合適她,還是算了罷。

    若換個姑娘,許這樣偷偷地被討好喜歡著,會在心裡生出歡喜,至少心潮也會澎湃一下,然而玉惠看見自家郡主那雙清澈得看不出感情的眼睛,抿了抿嘴角,低聲應了。

    她服侍了郡主十年,看著她對家人信任親近,也看見過她對旁人冷漠無情。

    心性涼薄,說的就是她家溫柔可親的郡主了。

    臉上帶笑,然而心裡卻……

    可惜了安王一回,玉惠轉身就往外走去,順便將張口欲言的鸚哥兒的嘴給堵住,恐她說出什麼話來叫人聽見。

    平王府與沈國公府結親在即,可不好在此時生出什麼風聲來毀了郡主的清譽。

    “我就是想說,叫她偷偷兒地將那點子東西放遠點兒,怎麼就叫她以為我如何了呢?”鸚哥兒睜著眼睛叫玉惠把嘴巴堵住,好傷心的,此時能說話了,便頓足給微笑的明秀抱怨地說道,“我是不知輕重的人不是?偏她不信我!”

    她雖然覺得安王也很好,可是卻也知道有了平王世子,安王那都是浮雲,怎麼就叫玉惠跟防賊一樣兒呢?

    “她呀,擔心你做了紅娘呢。”明秀也不在意,將一枚點心塞進鸚哥兒的嘴裡堵她的嘴,笑眯眯地說道。

    “我是紅娘,您也不是那不開眼的崔鶯鶯呀。”

    雖在塞外什麼消遣都沒有,然而鸚哥兒卻也跟著自家郡主看過戲來的,自然看過點子才子佳人半夜三更沒事兒吃飽了撐著爬牆私會一見鍾情再見定終身這種狗屁倒灶的故事,哼了一聲仰著頭很得意地說道,“我可知道呢!您別當我不懂!”就如那什麼崔鶯鶯,才子佳人的時候多快活,只是這好日子沒過幾年,不就叫人給始亂終棄了麼?

    那時候,千古美談的紅娘哪兒去了呢?

    “還是世子好些。”將安王敏銳地跟那個負心漢給聯繫上了,鸚哥兒臉色也變得緊張了起來。

    那也是一見鍾情,誰知道日後會不會又與別人一見鍾情呢?

    那時她家郡主可怎麼辦?

    “崔鶯鶯到底可憐。”明秀目光微微一黯,心中更是一凜。

    “那時候,那紅娘就不知哪兒去了。”鸚哥兒一邊扁著嘴兒趕著明華姐妹回來前趕緊吞了點心,一邊抹著嘴小聲兒說道,“若是我是那丫頭,一刀子捅死負心漢,也不叫主子吃委屈!”她用力地握了握拳頭,認真地說道,“榮華富貴時我在郡主的身邊,以後……”

    “你家郡主日後也天天榮華富貴,可不好再烏鴉嘴了。”明秀興致起來了,越發地笑起來,將安王帶給自己的那點兒異樣都吹散了。

    “郡主您這樣好心,那一定榮華富貴,咱們也跟著您享福。”鸚哥兒甜言蜜語地巴結道。

    “你的這張嘴。”明秀喜歡玉惠的沉穩能幹,也喜歡鸚哥兒的跳脫活潑,也不願用奴僕的規矩束縛了這些花一樣兒的女孩兒,只是見鸚哥兒容貌越發俏麗,豔色逼人,便搖著頭笑道,“日後若嫁了誰家去,一張嘴兒巴巴兒地說起來,也不知是個什麼光景。”她說著說著,就有些傷感起來。

    玉惠已經十八,鸚哥兒也已經十七了,都是要嫁人的年紀了。

    “您若疼我,就別叫我嫁人,我才不要出去服侍臭男人呢。”

    “大姑娘一個,胡說什麼呢。”明秀無奈極了,見鸚哥兒勝利地仰著頭眯起眼睛笑了,便笑道,“只怕以後,說要嫁人的也是你呢。”

    “就算嫁人,我也不離開郡主。”鸚哥兒從小兒就跟著明秀,卻也見過別人家的丫頭過的是什麼日子,此時大著膽子說到這裡,見明秀好奇地看著自己,便搖著她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說道,“以後我若嫁了人,就得出去,不是離郡主遠了?鄭若如此,不如,不如……”她垂著頭小聲兒說道,“世子身邊兒不是有好幾個長隨?您撿一個最好的叫我嫁過去,到時候他服侍世子,我服侍您,咱們還在一起。”

    “這就是不離開我?”明秀目光溫和地問道。

    好沒有上進心的丫頭,若換了別人,怎麼也得為郡主分憂,一起服侍世子呀!

    “是呀!”鸚哥兒用力點頭很正義地說道。

    “知道了。”明秀心中微微一歎,握住了鸚哥兒的手溫聲道,“我應了。”

    “我就知道郡主什麼都應我的!”鸚哥兒已經開心得不行,抱著明秀的手臂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這是在唱哪出兒?”明秀正哭笑不得地將個死心眼兒的丫頭給扶起來呢,明華明真就進來看見了,見了此時鸚哥兒正往明秀的懷裡撲騰便笑了起來,湊趣兒地問道。

    “誰知道發得什麼瘋呢。”明秀點了點隻笑不說話的鸚哥兒笑道。

    明華見明秀這樣寵愛一個丫頭,又見鸚哥兒身上穿戴都仿佛大家小姐似的,飛快地皺了皺眉,又見玉惠不在,便與鸚哥兒笑道,“勞煩給我帶個話兒往國公府上去,與我母親說,我再與三妹妹說說話。”見鸚哥兒轉頭看了看明秀就應了出去,腳步聲走得遠了,沉默了一會兒,便與明秀勸道,“三妹妹仁厚,寵愛這些丫頭並無事的,只是別太寵著養大了心,日後生出什麼事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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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15: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她跟了我十幾年,心性還好,只是壞在性子上,叫人都說任性罷了。”明秀和聲說道。

    明華能不顧自己忌諱與不快來說道自己身邊的心腹丫頭,這已經是一心為了自己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明華頓了頓,斂目低聲說道,“如今一心為你,以後也有自己的心思。”

    “二姐姐這是有感而發?”明秀不欲反駁旁人的真心,卻只是好奇地問道。

    她看見明華目中的愁緒,就知道她並不是無的放矢。

    明華苦笑了一聲,見明真也露出了氣鼓鼓的模樣來,便歎氣道,“本不該與三妹妹說這些叫你笑話,只是……”她想了想便說道,“大姐姐就是差點叫丫頭給坑了一回,不是早有防備就著了道兒了,因這個,我是忌諱丫頭的。”她見明秀詫異看著自己,姣好的臉上便露出了陰鬱來,低聲說道,“大姐姐就是咱們的前車之鑒!這些丫頭!待她好了,她竟都是想著咬尖兒呢!”

    “大姐姐過的不好?”二老爺的長女已經出嫁。明秀小時對這位年長的堂姐多有親近,也記得那是一個十分溫柔妥帖的女孩兒。

    “頂著國公府的名頭出嫁,也沒有過得不好。”明華一醒,恐明秀再為了這些操心,急忙笑道,“大姐姐到底是正妻,況發現得早也沒有叫那丫頭得逞。只是叫身邊兒的人背叛,難免心中抑鬱。”她頓了頓便與明秀說道,“古往今來,嫁出去的姑娘哪裡還跟在家裡自在呢?多過幾年也就好了,三妹妹也不必介懷。”眼瞅著明秀點頭不再多說了,她努力地摁住了明真的手叫她不許抱怨,這才轉了口風說起京中這些年有趣的故事來。

    什麼唐王妃當街攔馬,死活非要嫁了唐王。又如將門虎女孫嬌嬌大發雌威,將個倒楣的未定親的夫君在青樓大門口給抽得一臉血,如今那家青年鬧著退親,據說不退親就去上吊……

    “前車之鑒呐。”聽了孫嬌嬌的彪悍故事,榮華郡主偷偷兒地抹了一把汗,想到自家表姐羅遙,深深地覺得這成親前得溫柔點兒?不然露出本來面目,會嫁不出去的。

    “可不是,女子三從四德,總是要緊的。”明華覺得明秀有些怪怪的,卻還是沒想出來究竟是哪裡怪,便在一旁柔聲說道。

    “二姐姐說得對。”明秀含笑點頭,又讓了一番茶水,聽明華說還會些丹青,又一疊聲叫人去取筆墨,到底叫明華止住了。

    “今日晚了,再說咱們本也不是這一日說笑,日後自然是有時間的。”明華知今日叨擾,況天色將晚也不好意思再在人家混吃混喝,急忙拉著身邊兒懵懵懂懂聽著兩個姐姐說笑的明真起來,與明秀一同到了門口,就見一個婆子也不知在雪地裡等了多久了,此時見幾個女孩兒出來,急忙賠笑迎上來說道乃是覆命的,又將今日如何如何對三太太行了家法的事兒說了。

    言道太夫人吐血,明華的嘴角一抖,努力壓住了心中的快活。

    明真更天真些,竟哈地一聲笑了出來。

    “老太太不礙事麼?”明秀一臉溫和地問道。

    “大夫看了,說並無事。”那婆子眼觀六路的,後頭的事兒也知道,也知道太夫人大抵是這些年錦衣玉食保養得不錯,吐了口血也並未損傷了根基。

    “這就叫我放心了。”明秀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轉頭與嘴角抽搐的明華溫聲道,“若老太太有個好歹,三嬸兒的罪過不是大了麼?”

    “啊?”明華到底沒有見過壞人,呆呆地看著一臉慈悲的榮華郡主。

    難道是她聽錯了?老太太不是因三太太叫人揍了給氣得吐了血?

    “若我說,三嬸兒這樣是的。”明秀幽幽地歎息了一聲,這才斂目柔聲說道,“也不知做了什麼惡事,先引得父親大怒,後又氣得老太太吐血,這,這些咱們小輩按理說不該插嘴的,只是……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多叫人擔心呢?”她轉頭與那無語的婆子溫聲道,“你這樣著緊老太太,還知道來稟告,這就是忠心了。如此,忠心就該賞……”她沉吟了片刻,含笑說道,“往帳房去支一百兩,就說是我的話兒。”

    “奴婢謝郡主賞!”那婆子大喜,大聲地磕了一個頭,決定日後還得更“忠心”些。

    明華看著這個笑容和氣溫柔的妹妹,覺得自己有點兒暈。

    原來,原來這才是真相麼?老太太原來是叫三太太給氣病的!

    恍恍惚惚地聽了這個,明華這才帶著妹妹走了。明秀一路送到門口,又再三別過,想了想,決定還是回自己屋裡偷著樂去吧。

    她爹沈國公此時忙著呢,想來也顧不得太夫人吐血這麼點子小事兒。

    果然沈國公今日很忙,連晚膳都是各自在院子裡吃的,入夜又安頓好了弟弟沈明嘉,明秀這才回自己房裡梳洗準備睡覺。

    才滾進自己軟乎乎的被子裡,明秀就聽見門口傳來了腳步聲,之後就見外頭一挑簾子,面上帶著幾分酒氣的羅遙大步進來,先在暖爐旁將身上的寒氣都消了,這才走到了明秀的身邊坐下,摸了摸明秀的頭,從懷裡翻出了一隻包好的紙包。

    明秀好奇地打開一看,就見是一隻香噴噴的乳鴿。

    “給你做宵夜。”羅遙微醺的臉上帶著薄紅,冷厲的眉目微微化開些,挑了些鴿子肉給明秀嘗,一邊垂著頭說道,“我吃著很不錯,就給你與表弟帶回來些。”沈明嘉那份已經送過去,這一份羅遙卻覺得很該給明秀親自送過來。眼瞅著弟弟妹妹們喜歡,她也就快活了些。

    “是天府樓的麼?”明秀只覺得嘴裡的乳鴿鮮美細嫩,吃過之後齒頰留香,連眼睛都眯起來了。

    “你怎麼知道?”羅遙今日與軍中同僚一同飲酒,初時這群兵爺還看不起一個丫頭他們做長官做同僚,然而只拼了幾回酒,較了幾回力,羅大人獨孤求敗,將些廢物收拾得雞犬不留,臨走之時除了羅大人還在桌上吃吃喝喝,餘下的都已經鑽桌子底下去了,想必日後行事就該通暢了許多,也沒誰再敢廢話了。

    天府樓是京中有名的酒樓,據說還有宮裡出來的禦廚的,羅遙除了喝酒就是嘗菜了,覺得很不錯,可以帶著表弟表妹一起來。

    至於很有錢的大表哥沈明程,羅大人就很不大關心了。

    當然,心胸寬闊的羅大人自然不是在記恨這麼多年一直在大表哥手底下恨恨惜敗這麼點子小事。

    “有人偷著送到家門口兒了,我沒要。”明秀叼著表姐給自己的鴿子肉含糊地說道。

    “是誰?”羅遙一雙細長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冷聲問道。

    “大概是安王。”明秀見羅遙聽了這個,竟習慣性地往袖子裡去抓那柄小袖刀,還一臉殺氣的,頓時額頭冒汗,顧不得好吃的了,急忙摁住了羅大人殺氣騰騰的手賠笑道,“猜的,我就是猜的。”

    “十有□□是這小子!”羅遙冷哼道,“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懷好意,日後,你遠著他些!”

    羅遙雖平日裡就十分孤僻冷漠,卻也沒有待一個人這樣厭煩,明秀歪著頭想了想,覺得安王仿佛並沒有做過什麼出格兒的事兒,就有些疑惑。

    “慕容南腦子壞了!也不知道攔著些!”這樣的倒楣孩子,日後叫人把媳婦兒撬走都是活該,羅遙小聲嘀咕了一聲,沒敢叫表妹聽見,卻掐著明秀的臉認真地說道,“不許與安王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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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她的眼睛裡帶著幾分防備與疏離,叫明秀微微詫異,也不知道安王這是怎麼招惹了自家表姐,倒也好奇起來,不由抱著羅遙的手臂軟聲央求起來,就想知道安王殿下到底是個什麼罪名兒。

    這判個死刑也得叫人當個明白鬼不是?

    羅遙這一回竟沉默了一會兒,忍了又忍。

    “表姐。”明秀叫了一聲兒。

    “實在是不想汙了你的耳朵。”羅遙沉吟了片刻,卻也還是將身子往明秀的床頭一歪,目光鄭重起來。

    “我懷疑,安王是個斷袖!”

    明秀嗆了一口,伏在錦被裡差點兒把心都咳出來。

    “斷袖?”她許久之後才艱難地抬頭,看著面容嚴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的羅遙,探究之後嘴角抽搐地問道,“表姐為何這麼想?”這個……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厚道,可是安王那張臉……還真的蠻斷袖的……

    “哼!”羅遙摸著手底下的袖刀哼了一聲,低頭努力地給乳鴿往下撕肉絲兒,頭也不抬地冷聲說道,“這小子看著就對你圖謀不軌,這些日子我都問過了!”安王一臉的不懷好意,羅遙又不是個瞎子,自然看得出來。

    為了自家表妹操碎了心的羅大人這些日子往來京中喝酒聊天的,裡裡外外地打聽安王究竟是個什麼貨色,這打聽完了,頓時就生出了幾分疑慮。

    旁的名聲如何她管不著,然而女人後院兒上,這王爺清白得令人髮指,就不那麼對勁兒了不是?

    若說皇家子弟,那尋常沒有個三妻四妾的簡直就是有點兒問題。當然,如平王世子慕容南這款長到二十歲還沒有個通房丫頭的,羅遙覺得很可以理解,畢竟這是一直心有所屬,不是有那麼句話麼,弱水三千來的。

    可是安王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生於皇家,富貴榮華享之不盡,從前也沒見過她家表妹應該也沒有個心上人什麼的,竟然就這麼能守得住自己一個女人都沒有。且更叫人覺得有事兒的,卻是這位安王的安王府中侍婢極少,更多的卻是年輕俊俏的小廝。

    京中暗地裡懷疑這王爺斷袖的,也不是一個兩個,羅大人都打聽出來了。

    “仿佛真的不是。”明秀頓了頓,努力給無辜的安王說了一句公道話。

    “誰知道是不是在你面前裝的,打算騙婚呢!”羅遙冷冷地說道。

    若安王真敢這麼幹,小心羅大人逮個夜黑風高無人的時候,一刀子捅死他!

    “謠言止於智者,況安王溫和,只怕守身如玉,也只是為著日後善待自己的妻子。”明秀見羅遙遲疑地點頭,還說出“騙婚”來,頓時心虛了一下,有心想跟表姐說說她親娘恭順公主也打算給表姐大人騙婚一把呢,便壓低了聲音說道,“況安王如何,本與咱們無關,旁人的事,就不必在意了。”

    “你說的也是。”見表妹對安王無感,羅遙到底滿意了,微微點頭說道,“只是不知為何,看他有點兒古怪。”說完了這個,羅遙又將餘下的乳鴿填進了妹妹的嘴裡,聽她抱著自己的胳膊說了一會兒白日裡姐妹一起說話的笑話兒,這才目光溫和地拍了拍妹妹的頭。

    “我與父親說了,以後叫王年跟著表姐行走。”明秀這是給自己表功的意思了,笑嘻嘻地說道,“二姑母臉都黑了!叫她再敢說表姐一句不是的,你就揍她兒子!”

    “隨她說去。”羅遙又不是靠著名聲吃飯的,完全無動於衷地說道。

    “我聽了不歡喜。”明秀小聲說道。

    “你待我的心,我都知道,多謝你。”見明秀氣悶的模樣,羅遙鋒利的眼神都慢慢地軟和了下來,又見明秀到底有些疲憊,只扶著她睡下,靜靜地在床邊兒看了一會兒,仿佛眼前的,還是當年那個搖搖擺擺抓著自己衣擺走路的小丫頭。

    那時也是這樣的小姑娘,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也不畏懼自己身上的鋒芒,彎著眼睛管自己叫表姐,還往自己懷裡撲騰。從那個時候起,她就跟自己說,好好兒護著這個表妹,叫她一輩子都平安喜樂的。

    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羅遙這才起身往外走,就見外頭玉惠與鸚哥兒都守著,便壓低了聲音問道,“這幾日,平王府可有什麼動靜沒有?”她多少知道恭順公主的心思,自然也要上心一二。

    “王妃送來了好些的東西,世子雖並未來,卻也有信的。”玉惠急忙恭敬地說道。

    羅遙行事素來有些孤僻,她還是有些畏懼的。

    “阿南如今正忙著差事……罷了,也算有心。”羅遙低低地說完了這個,方才走了。

    第二日明秀正縮在被子裡不願意起身,就聽見外頭傳來了些聲音,不得不爬起來梳洗後,卻見外頭弟弟沈明嘉正小尾巴一樣跟著自家表姐羅遙亦步亦趨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知得了什麼好處。

    “大清早兒的,這是怎麼了?”明秀叫外頭的冷風一打,頓時精神了許多,看著弟弟小奶狗兒似的討好。

    “昨日在天府樓用的膳食不錯,今日帶你們去試試。”羅遙點著沈明嘉的小腦袋說道。

    “不必往舅母面前去了,正惱著呢。”見明秀點了點頭就要往上房去請安,羅遙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是什麼緣故?”這個……恭順公主經常惱,明秀已經很習慣了,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大表哥往軍中去了,舅母仿佛有些失望。”說失望都是輕的,簡直河東獅吼,不是還有個倒楣催的沈國公頂雷,公主府都能叫恭順公主給拆了。羅遙算是跑得快的,漠然地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斂目說道。

    恭順公主母性大發,況也是叫皇后如今好幾個孫子給刺激了,悶著一口氣要給長子相看媳婦兒。

    奈何沈國公世子大人還覺得自己並不需要成親,眼瞅著老娘竟然這麼看重自己,還說今日要設宴請幾家小姐來說笑,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不顧不得別的了,提著劍就跑了,完全沒有想到自家兄弟姐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想著如今前院還能傳來恭順公主的咆哮呢,羅遙對著明秀挑了挑手指頭說道,“出去吃飯!”

    公主府是不能待了!

    這個兄長無情無義地跑了,做妹妹的壓力也很大,明秀也覺得該避避風頭,抿著嘴角披上披風就跟著羅遙一起上車走了。

    沈明嘉從出生就在塞外,並未多見過京中的繁華,此時就對外頭很好奇,又不時詢問些天府樓等等,叫也對京裡沒有多少瞭解的明秀疲于應付了一路,這才到了一家十分奢華的酒樓外頭。

    就見十裡長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一座三層高的酒樓就在眾人的面前,外頭就已經是金碧輝煌奢華靡費,幾個人下了馬車走進去,就見裡頭更是華麗,滿眼都是紅木雕琢,雕廊畫棟,及上到二樓的雅間兒,還有不知哪裡來的清幽的琴聲傳來。

    “此地倒是不錯。”二樓的隔音仿佛極好,明秀坐在裡頭,也聽不到外頭的喧嘩。

    “這酒樓背後仿佛有宗室撐腰,因此才敢這樣肆意。”換個後臺,只怕這麼華麗早教人給強奪了。

    羅遙淡定說完,便叫人上菜,這才與明秀說道,“吃完了我帶你們出去逛逛。”

    明秀也在家中憋得煩了,聽了這個急忙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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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正等著小二上菜呢,明秀就聽見外頭隱隱地有人影晃動,因門並未關緊,便有人說笑的聲音傳來。雖然並不真切,卻也聽見是幾個青年的大聲說笑。這裡是酒樓,初時明秀並未在意這些本該有的說笑,然而到了後頭,卻微微一頓。

    就聽外頭一個青年笑嘻嘻的聲音問道,“年哥兒,聽說你家老太太大病一場,是不是真的?”

    他話音未落,就有一個有些輕浮的聲音不耐地說道,“母親晚上得來的信兒,說外祖母不好了,仿佛是叫三舅母給氣的。”他不知做了什麼表情,左右的青年都哈哈地笑起來,頓了頓便故作無奈地說道,“四表妹也是該有一劫,這,這可是還在佛堂跪著呢!”

    “美人這樣可憐,叫咱們好生憐惜。”一人就陰陽怪氣地叫道。

    “你還別說,四表妹出落得越發水靈了!”那年哥兒嘿嘿地笑道。

    “也不知日後便宜了誰。”還有人起哄說道。

    “一個丫頭罷了,捧得這麼高,你們也不怕摔死她。”一開始的那青年便不以為然地揚聲笑道,“哪怕是個天仙兒呢,這也聽膩歪了不是?有這功夫,咱們不如往外頭去,前兒我得了一隻極好的鬥雞,咱們再比劃比劃?”

    “喲!”前頭那語氣有些古怪的青年便叫道,“這是眼瞅著要成一家人,竟叫咱們說不得了不成?”

    “馮五哥也是的,”那年哥兒仿佛有些探頭探腦的聲音說道,“我雖然不管家裡的事兒,卻也聽說我家那位表妹那不是一般的女子!我瞧著,你這是還蠻上心呢?”他才說完這個,周圍的青年便起哄了起來。

    “女人麼,就那樣兒,母親瞧著好就行了。”那馮五懶洋洋地說道,仿佛很不將女子放在心上地說道,“好不好的,敢管我的,回頭我就抽她!”

    這幾個人竟然還仿佛不走了,只在明秀一行人房間的前頭說笑。明秀聽了一會兒,有點兒聽明白了,不由往臉色不動的羅遙的方向看去,許久之後對著手指不知該說點兒什麼才好。

    “看我做什麼?”羅遙正聽呢,抬頭問道。

    “他們說的,仿佛就是表姐了。”見羅遙一怔,該是對陽城伯這一家不大瞭解,明秀低低地咳了一聲,湊在羅遙的耳邊將恭順公主有意將她許給馮家老五的事兒說了,頓了頓,又將馮瑤與自己的話說了,這才糾結地看住了自家表姐。

    “原來,他們說的是我。”羅遙沉默了一會兒,在妹妹賠笑中微微頷首,之後漠然而起。

    “表姐?”沈明嘉正趴在牆邊兒看著牆上的幾幅古畫鑽研,回頭見羅遙起身,便喚了一聲。

    “你先玩著,我出去一會兒。”羅遙安撫了弟弟妹妹,叫明秀躲進了屏風後頭,卡吧一聲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這才淡定地猛地敞開了雅間兒的大門,明秀透過屏風的縫隙,就見外頭立著幾個一臉詫異的錦衣青年。

    “王年?”她平靜地問道,“陽城伯家的馮五,又是哪個?”

    她話音剛落,就有兩個吊兒郎當抖動著身子的青年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其中一個面容與安固侯夫人有些仿佛的青年還咧嘴抹著自己的黑眼圈兒笑道,“喲,這是哪兒來的姑娘嘿?怎麼著,聽說爺的名頭,你想要來跟爺喝……”

    “杯酒”這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呢,王年就覺得自己小腹就跟撞上了城門柱似的,一股子駭然的巨力猛地沖進了身體,瞬間就疼得叫他立不住跪在了地上,許久之後,才艱難地發出了一聲慘叫!

    “你做什麼!”另一個正捧著青花瓷杯的英俊小青年眼瞅著好朋友滿地打滾兒了,眼睛頓時就直了,又見羅遙淡淡地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看過來,手上的瓷杯頓時就砸地上了,退後一步色厲內荏地叫道,“咱們可好幾個兄弟呢!”

    “聽說你要抽我。”羅遙仰頭說道。

    “你是……”馮五遲疑地問道。

    “我就是羅遙,你該聽說過。”羅遙冷淡地說道。

    她雖然並未想過要嫁人,然而大庭廣眾叫幾個紈絝這樣在外評說自己,羅大人覺得心情很不美麗。

    馮五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一招兒就廢了小夥伴兒王年,一臉冷厲殺意的羅遙,只覺得雙腿發軟。

    這就是母親妹妹口中說的“善解人意逆來順受”的“好姑娘”?!

    “你是羅遙?!”馮五還未說出個一二三四來,就聽身後自己的小夥伴兒中一個紈絝卻突然驚呼了一聲,見羅遙看過來,那個方才還擠眉弄眼兒的紈絝竟生生地在臉上擠出了一個諂媚的笑容來說道,“久仰大名!”

    “你?”羅遙冷眼問道。

    “在下出身宣威將軍府,前些日子在下的大哥在軍中比武,有幸叫您給打斷了兩根肋骨。”那紈絝臉上的汗刷刷地就下來了,想到自家五大三粗家門榮光的大哥被揍得下不來床,急忙搓著手退後了一步,表示自己無害。

    作為一個成功的紈絝,什麼人一根頭髮都不能招惹,什麼人能往死裡得罪,那是門兒清。

    不明白的,都已經成了死紈絝了。

    “五哥有福!恭喜!”那青年眼瞅著馮五的臉色從青到白從白到綠,深深地同情了一下這小夥伴兒,之後點頭哈腰對羅遙示意,轉身就帶著見勢不妙的餘下幾個青年,大難臨頭各自飛地跑了。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馮五看著這群不仁不義的東西跑了,轉頭叫道,“我可不是吃素的!”見羅遙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俯身拎起了趴在地上翻白眼兒的王年就進了雅間兒,他轉身也想跑。

    才跑了兩步,就聽身後一聲呼嘯,一把袖刀擦著他的手臂刺入了牆壁!

    這其中威脅的意思真是太明顯,馮五欲哭無淚,竟不敢跑了,站在門邊兒上看著大門上的袖刀兩股戰戰。

    “表姐?”見羅遙將個死狗一樣耷拉著舌頭的王年給丟在了椅子裡頭,明秀興奮得眼睛都要發光了,和也興奮得小臉兒紅撲撲的弟弟一起躲在屏風後頭看著那個王家表哥緩了緩精神抱住了冷著臉的羅遙大腿求饒,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真的看得很開心。

    羅遙將抱著自己大腿哭出血的倒楣玩意兒給丟在一旁,繞過屏風居高臨下地看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兩姐弟。

    明秀與明嘉眼睛亮晶晶地蹲在地上,跟兩隻懵懂的小奶狗兒一樣仰頭看著她。

    “怎麼了?”吃不住這種亮晶晶的眼神,羅遙俯身問道。

    “這,這是在京裡呢,不好鬧出人命的。”榮華郡主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姑娘,軟軟地拉著自家表姐的衣袖很貼心地說道,“表姐手下留情呀,打,打個半死就好了。”

    羅遙的三觀世界裡,表妹小小要求那是一定要滿足的。

    馮五正看著深深地紮進了牆壁裡的袖刀瑟瑟發抖呢,只覺得身後傳來了一股子冰冷的氣息,轉頭一看,就見細眉細眼面容冰冷的羅遙,面無表情地往自己的方向走來。

    那一身叫人心中喘不過氣來的尖銳的氣息,叫馮五渾身都打起了寒戰。

    “你,你要做什麼?!”他想要動一動,卻動彈不了,嘴皮子都不大利索了。

    羅遙充耳不聞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了手臂往他的方向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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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好漢饒命!”馮瑤這做妹妹的果然非常瞭解自家的兄長,這方才還很張狂,口口聲聲抽他媳婦兒呢,不知腰杆子多硬,然而一轉眼這就變了。英俊的,滿臉帶了幾分富貴氣息的青年已經嗷嗷叫著抱頭求饒,許久之後感覺自己沒有挨揍,急忙張開了眼睛一看,就見自己面前極近的前方,一張冰冷漠然的少女的臉緩緩地湊了過來,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窒了窒。

    天可憐見的,馮家紈絝五爺天天鬥雞鬥狗鬥蟋蟀的,可忙了,還沒跟哪個姑娘離得這麼近來的。

    緊張的同時,馮五看著面前那張精緻冷淡的臉,卻不知為何,心裡生出了另一種緊張來。

    呼吸都屏住了。

    羅遙的手繼續伸過來,猛地扣在了他的身側。

    馮五眼睜睜地看著羅遙充滿壓迫氣勢的臉,仿佛入了魔一樣,竟動彈不得,耳根子突然紅了。

    “哼!”一聲冷哼之後,羅遙一手將馮五身後的那柄袖刀給提了出來,轉頭看著馮五那瞠目結舌的傻樣兒,雖然看著挺傻,然而想到這廝竟大放厥詞很有叫自己的威嚴不保,頓時很不爽,拎起來驚慌失措的馮五的衣領一拳頭就揍在了他的肚子上,見這白白嫩嫩的小子鼓著眼睛跟他的好兄弟王年拱成了一團,面對這種全沒有戰鬥力的東西,也覺得勝之不武,懶得再動手,只挑眉道,“滾罷!”

    “你,你竟然真的打我!”馮五滿腔的緊張都沒了,捂著自己的肚子指著羅遙勉強地叫道。

    “日後再叫我聽到一句,就不是一拳了,懂麼?”羅遙見馮五還敢與自己唧唧歪歪的,便不耐地說道,“不願意成親,就滾蛋!沒人逼你!”

    話說若不是擔心恭順公主掀桌子,羅大人很想硬氣地說一句“本大人還不想成親呢!”。只是想到白日裡沈明程落跑之後恭順公主那張咆哮的臉,羅遙再想想若是自己也跟著蹦躂的下場,饒是身心冷厲,卻還是在背後密密麻麻地生出了冷汗。

    這若是叫公主不滿意,恭順公主還不吃了她啊!

    “誰,誰要娶你啊!”馮五捂著肚子放了狠話,正要夾著正呼哧呼哧喘氣兒的王年一起跑呢,就看見羅遙伸出一隻穿著長靴的腿來踢了踢死狗一樣的王年,淡淡地說道,“你母親與你說了沒有?日後你就在我的麾下了。”

    這話一出來,王年與馮五都驚呆了,一起仰頭看著頭頂上的羅遙。

    明秀躲在屏風後頭看著這兩個的蠢樣兒都要笑死了,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一隻手去捂著弟弟明嘉的,一起興致勃勃地看著跟被天打雷劈了的兩個紈絝,許久之後,仿佛是受到的打擊太過巨大,那王年悲憤叫了一聲打著滾兒就跑了,一點兒都沒有顧上自家小夥伴兒。那馮五卻絕望地指了指冷笑的羅遙,看她卡吧地捏了一把自己的手指,渾身一抖,連滾帶爬地跟著消失。

    “表姐越發威武了。”眼見不相干的都走了,羅遙又去關上了門,明秀這才轉出來給羅遙拍巴掌鼓勁兒。

    “日後,他們就不敢說道表姐了。”明嘉雖小小年紀,卻也知道好歹,也在一旁認真地說道。

    這幾個紈絝方才在外頭大聲說羅遙這個女孩兒家的話,叫人聽見,難免名聲有礙,不是沈家二爺年紀小沒有勁兒,早就上去揍他們了!

    “不過於表姐,他們也還有些分寸。倒是說到明珠,我瞧著仿佛極輕佻,很不尊重。”明秀頓了頓,左右也笑夠了,便皺眉說道,“這樣在紈絝中有不好的名聲,叫人時時提在嘴上,沈明珠自己也就罷了,只怕還要連累家中的姐妹。”

    馮五說道羅遙的時候,也不過是尋常說大話兒擺譜兒,並未有旁的侮辱意思在裡頭。然而眾人說到沈明珠,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卻不是那麼尊重。

    仿佛是青樓女似的,隨意取笑打趣兒,還帶著幾分輕佻之意。

    “沈明珠與他們經常往來。”羅遙是個有心人,這些天在外頭都把沈國公府這點子事兒裡裡外外都打聽清楚了,淡定地說道。

    也是因為這個,羅大人覺得安王到底作對了一件事。

    將沈明珠關佛堂裡去了,確實是叫人覺得輕鬆了許多,也叫明秀與沈明珠撕擼開來了。

    “與紈絝這樣親近?”明秀駭笑道,“她是想要嫁給榮王的!”榮王能眼看著腦袋頂上變色兒?

    “有永壽郡主在,她算什麼。”羅遙一邊給年紀小撲騰起來的明嘉夾菜吃,一邊淡淡地斂目說道,“一個國公府的旁支姑娘,敢與永壽郡主別苗頭?她如今的法子不錯,這往來許多人,總是一份兒香火情,只不過是名聲差些,只是榮王卻只會更重視她的。”

    沈明珠與這些紈絝有極大的交情並不算什麼,然這些紈絝身後卻都是京中勳貴之家,這不就是隱隱地與大家都有了聯繫麼?榮王日後娶了沈明珠,依仗這些關係,總有甜頭兒。

    對於這麼齷蹉的法子,明秀算是說不出什麼了。

    榮王能容忍到這個地步,也是拼了。

    “以後不許與沈明珠一塊兒說話,知道麼?”羅遙掐了掐表妹的小臉兒,認真地說道。

    “知道了,況我也不喜她。”明秀乖乖地應了,又見羅遙微微頷首,顯然是很滿意的,便摸著吃得滿嘴噴香的弟弟歎氣道,“我還算好的,遠遠地走了這麼多年,日後鬧出什麼來也與我沒有關係,只是二姐姐與五妹妹這些年與她同住,只怕這名聲……”

    那些流言蜚語,是真的能要人命的,沈明珠自己作死也就罷了,卻拖累姐妹,饒是明秀素日裡冷淡些,卻也生出了厭惡。

    羅遙對明華與明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不過是隨口應了,見明嘉食不言地吃了飯,此時正規規矩矩地擦嘴,臉上就帶了幾分溫和。

    “書讀得怎麼樣了?”她垂頭問道。

    “先頭先生還誇了我呢。”明嘉很得意自己能讀書的,賣弄了一會兒,就笑嘻嘻地說道,“三叔家的棠哥兒如今還不大會認字呢,可笨了,卻偏要說自己是有什麼別的能耐,讀書不好也不必在意。”

    他雖然並未再見過沈明棠,然而到底國公府就在隔壁,也很聽說了一些話來,聽說這位棠哥兒這般大的年紀竟然還在吃奶,國公府裡還供奉著三個奶娘,便越發笑著拍手叫道,“還沒斷奶呢!”

    “他的言行,你要引以為戒。反省自身,不該志得意滿。況萬事不可輕狂,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明秀溫聲在一旁說道。

    “知道了。”明嘉用力地點了點頭,記住了姐姐的話。

    “今日偏了表姐的吃食,回頭,我再給表姐繡個荷包兒。”明秀見羅遙的目光露出了幾分滿意,自己也覺得快活,聽羅遙說晚些時候外頭還有集會,正想要央求一二跟著去看看,看看花燈等等,就聽見門外傳來了叩門聲,之後門開,一個身姿修長的青年帶著幾分笑意走進來,一抬頭,那張俊秀清雋的臉就露了出來,對著羅遙明秀微微頷首。

    “表哥?”見是慕容南,明秀詫異笑道,“今日倒巧。”

    “我去了公主府,裡頭正拆房子呢,並未敢進去。門房說你們往這兒來了,我就追來碰碰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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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慕容南不染俗事的臉上此時帶著幾分疲憊,然而一雙溫潤的眼睛落在明秀頭上那只金燦燦的簪子上的時候,流光溢彩仿佛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此時坐在了明秀的身邊,他只掩了掩自己翹起的嘴角,這才戲謔地笑道,“也是來與你們報個信兒,這晚上回去,小心貼牆走,免得被殃及池魚。”

    他彎起眼睛看著明秀笑起來,眼睛比星辰還要明亮耀眼。

    “表妹這簪子極好看。”他低聲說道。

    “大抵是送的人眼光好些。”明秀和聲說道。

    羅遙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兒,覺得有點兒肉麻,然而卻也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表哥說拆房子……”明秀才一頓,就想到慕容南的揶揄了,覺得自家親娘這回是暴走的意思了,不由有些氣弱地說道,“這回家,可真是很危險呀。”

    “你去給舅母撒個嬌,什麼都好了。”慕容南自在地指了指明秀,回頭又吃了幾口涼了的菜也不在意的,回頭與明秀笑吟吟地說道。

    “這回事涉大哥,只怕什麼嬌都不管用的。”明秀在自家人面前格外自在,一點兒都沒有什麼大家閨秀的模樣,歎著氣兒攤了攤手,見慕容南眉宇間都帶了幾分忙碌,不由關切地問道,“表哥這些日子往朝中去了?這就算有點子差事,也不必這樣費心的,我瞧著仿佛累著了。”慕容南從來都謫仙一樣不染俗事,雲淡風輕的模樣,然而最近卻更生出了幾分凡人的憂愁似的。

    “無事,只是想著我到底是個男人,也該支立門戶。”慕容南一雙溫柔的眼掃過怔住了的明秀,抿嘴說道,“總要庇護妻子兒女。”

    “只是太累了。”明秀想不到慕容南突然想要入朝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有些動容,卻又有些愧疚。

    她的心裡,更多的將他當做表哥,哪怕是如今知道就將做親,也並沒有什麼改變。可是慕容南卻比她走得遠得更多,也更將她放在心上。

    “我……”

    “我都明白。”慕容南罕見明秀茫然的模樣,然而青梅竹馬長大,卻知道她的心意,摸了摸她的頭髮溫聲道,“咱們不著急。”

    他等得起她。

    不需要她驀然改變,只希望她慢慢地往他的面前走,走多久都不要緊。

    他總是會等著她的。

    “表哥。”明秀低聲喚了一聲,慕容南輕輕地應了,之後對著她一笑說道,“一會兒往集市去,我帶著你與表弟。”至於比較彪悍,一拳頭揍得王年馮五趴在酒樓外嚎啕,連他看見了都覺得挺慘的羅家表妹,平王世子大人表示,與其擔心這位,還不如去擔心不長眼往上沖的倒楣蛋兒。

    他的神情變得與平常無異,叫明秀竟有了放鬆與感激,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便點頭應了。

    明嘉還不明白表哥姐姐之間的這些不同,睜著一雙清明的眼睛看著,十分疑惑。

    “我聽母親說,前兒你往東宮去,識得了幾個要好的手帕交?”慕容南又叫上了些清茶給眾人清口,左右今日花錢的不是世子大人,而是羅家表妹,越發地叫上了最好的茶水了,此時抿了一口,只覺得滿口生香,轉頭見明秀微微點頭,便笑著說道,“多往東宮走動走動,以後與你也好。”他微微一頓,壓低了聲音說道,“太子根基穩固,以後,還應是東宮當家。”

    “皇貴妃……”

    “跳樑小丑罷了。”慕容南笑了笑,見明秀也忍不住笑了,便搖頭說道,“果然,你也是不喜她的。”

    慕容南從前對皇貴妃沒有什麼想法,不過是與平王一樣兒冷眼看著她蹦躂,然而前些時候龐家那尋死覓活非要給平王做妾的那姑娘,算是戳在世子大人的肺管子上了。

    也因這個,平王府算是與皇貴妃結了仇,為了日後不被清算,只好行事往皇后與太子的方向多歪一歪。

    當然,在皇帝陛下還很硬朗,很寵愛皇貴妃的時候,旗幟鮮明地為皇后搖旗呐喊,雖然看起來蠻痛快的,不過回頭叫皇帝給清算一下,那就不好了。

    如眼下就很合適,只是慕容南的私心裡,卻希望明秀更順遂些,日後在皇后面前更有體面,不會叫人看輕。

    “那家實在噁心。”明秀皺了皺眉,見慕容南笑容溫和雅致,目中卻帶著幾分厭惡,急忙問道,“後來她們家,可又上門了?”

    “又病怏怏地親自來哭了一回,父王不許叫進來,捆了她往宮裡去了,嚷嚷著要皇貴妃說個明白。”

    平王真是為這狗皮膏藥氣壞了,本以為皇帝都呵斥了,這姑娘也該偃旗息鼓,誰知道竟撕擼不開了的意思,如此也不必給留臉了,捆著哭哭啼啼滿眼癡情的姑娘就進了宮,只問皇帝與皇貴妃,自家王妃有孕之時,外頭有人哭喪,是不是詛咒?!

    還未待皇貴妃說個一二,平王便不懷好意地說道,王爺是沒有什麼希望了,要不,把個很有詩情畫意的姑娘留在宮裡頭,叫皇帝陛下幫著給寬寬心,安慰一下這姑娘仰慕英雄的芳心?

    “然後呢?”明秀聽了就能想想到皇貴妃那張鐵青的臉了,嘴角抽搐地問道。

    “陛下的後宮,如今多了一位芳嬪。”慕容南的清雋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這一笑,很接地氣。

    世子大人笑得很開心,不過明秀覺得,皇貴妃只怕就不是那麼開心了。

    誰家後院兒多出來個小妖精來分寵,那都得抑鬱。

    特別是小妖精還是自家的,比自己美貌柔情,重要的是年輕,這得是個什麼滋味兒呢?

    明秀沉默地想像了一下,幽幽地歎息了一聲。

    仿佛皇帝陛下對龐家的女孩兒特別感興趣,還特別地有緣,這前有貴妃後又有皇貴妃,眼下來了一個可憐無依無靠,就等著另一位天神從天而降拯救她一下的芳嬪,真是前生修來的緣分呐。

    “皇貴妃能在寂寞深宮與自家人為伴,該是歡喜的。”榮華郡主善解人意地說道。

    無奈平王世子對自家表妹還是很瞭解的,完全明白這丫頭內心的幸災樂禍,笑了笑,目光溫柔地說道,“你說的對,日後皇貴妃在宮中也不寂寞,實在是陛下的一番苦心。”說完了這個,這青年急忙咳了一聲。

    他到底沒有修煉出表妹的厚臉皮,裝模作樣地當個善解人意的好人兒。

    “這才是真愛呀。”明秀笑眯眯地說道。

    如此真愛叫榮華郡主感動得不輕,又因有平王給力送出了麻煩去,明秀因此又多吃了兩塊兒點心,見已經有小二上來收拾桌子,便伏在慕容南的耳邊賊兮兮地問道,“大姑母,該是歡喜的了?”

    “多吃了一碗飯。”慕容南很喜歡明秀這樣心無芥蒂的親近,哪怕眼前只是兄妹之情,卻也目光微亮,將平王妃昨日如何如何龍顏大悅,多吃了幾樣兒點心。又對著平王殿下如何如何溫柔可愛,迷得世子他爹五迷三道的一一地說了。

    丟了銀子給小二結帳的羅遙再次遠目,覺得這兄妹兩個都不是什麼好人,真是天生絕配。

    都這麼壞,還是不要禍害別人家了才好呢。

    “走吧。”羅遙將家裡最單純可愛的沈明嘉抱起來摟在懷裡,由著弟弟的軟乎乎的小胳膊摟住了自己的脖子,沖著那兩個還在壞笑的兄妹喚了一聲,率先就往樓下走,一邊走一邊哼道,“吃了飯就不認人了!”

    也不往表姐的懷裡拱拱感謝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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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明秀感覺到了自家表姐那不爽的心情,急忙跟著拉著羅瑤的衣擺討好地說話,走到了樓梯口,就聽見了外頭有隱隱的少女的歌聲傳來,仿佛是這家酒樓的樂師,再後頭就聽到了些喧嘩之聲,不由好奇地往下看去。

    酒樓的大堂上,一個捂著肚子一臉扭曲的青年正用力地要甩開一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兒的手,一臉的兇神惡煞,雖然因比較虛弱變得外強中乾,不過也叫人害怕的了。此時甩得那女孩兒跌在了地上,這青年用力地唾了一口!

    “別想沾包賴!”明秀見這人正是馮五,這青年此時一臉憤怒地叫道,“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是,我是……”他一仰頭就看見了樓梯口面無表情的羅遙,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之後沖著那衣裳單薄柔弱的女孩兒冷笑道,“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自己,什麼模樣兒,也配叫本少爺看上!”

    這有些太不憐香惜玉了,那眉目生得清秀無比的少女嗚咽了一聲伏在了地上,此時那還在堂上唱歌兒的一個黃衫少女也停了下來,放下了手中的琴飛快地撲到了同伴兒的身上,一抬頭淚流滿面地悲戚道,“這位少爺,為何這樣辱我們姐妹?!”

    “你們往本少爺的懷裡撲騰,還想要臉呢!”馮五見羅遙領著好奇的明秀等人下樓往這裡來了,腳下發軟恨不能轉身就跑,卻還是惡狠狠地沖著這兩個女孩兒說道,“想飛上枝頭,也得看清楚本少爺是不是那缺心眼兒呢!真以為都得救你們於水火啊?!”

    “你!”

    這姐妹倆乃是酒樓裡彈琴唱歌兒的清倌兒,平日裡也叫往來的富家公子奉承慣了,哪裡見識過這樣不解風情的人。

    “少說沒用的,總之,別想賴上我啊!”馮五今日倒楣催的,一個很值錢的蟈蟈籠子碎成了渣渣不說,還叫個煞星給往死裡打,簡直不能更悲劇。還憐香惜玉呢,不自己滾進親娘的懷裡哭一場就不錯了,見羅遙就要來了,急忙轉身夾著趴在一旁哈哈直笑的王年跑了。

    這馮五這麼久還在酒樓,簡直就是找揍的節奏,只是明秀好奇地看了看那個女孩兒,再看看馮五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露出了詫異的模樣來。

    長得這麼好看,竟然不動心?

    都蛐蛐兒真能跟美人兒比麼?

    榮華郡主也想見識一下了。

    “你以為舅母是誰家都能肯的?”慕容南從平王妃處知道些恭順公主的意思,想到她意欲將羅遙配給馮五的,就在明秀的身邊含笑說道,“況陽城伯府不是傻子,真是個禍害,那不是做親,是結仇了。”

    雖然馮五是個紈絝,然而陽城伯府也不是隨隨便便將他貢獻出來給沈國公府上的。

    不然憑心高氣傲的羅遙,這親事但有不諧,豈不是連累了陽城伯府?

    “那他……”

    “素喜玩樂敗家,也不肯上進,旁的還真的沒了。”慕容南的眼裡半點兒都沒有那兩個清水一樣秀美可愛的女孩兒的,走在明秀的身邊扶著她上車,這才溫聲說道,“除了有些時候仗勢欺人一下,也沒有劣跡了。”

    “仗勢欺人還不叫劣跡?”明秀嘴角抽搐地問道。

    “五毒俱全的世家子弟多了去了,整日裡尋花問柳的,這才噁心人不是?”慕容南目光落在了明秀的發間,目光柔和地說道,“我聽母親說,舅母入京前將京中各家子弟都打探得很明白,不會害了阿遙的。”

    那時他聽到恭順公主有意給明秀做親,已經在相看人家時那陡然疼痛的感覺,仿佛還在眼前。

    他明白了自己的心,因此求母親往恭順公主面前說項,才有了今日。

    “一會兒咱們先往書局去瞧瞧?”慕容南此時心中歡喜,轉頭與明秀笑問道。

    “也不知都來了些什麼書。”明秀素喜讀書的,其中最愛劄記等等,此時也意動起來。

    羅遙說到看書就頭疼,臉色越發抑鬱了。

    只是今日明秀最說了算的,眾人一同往書局的方向去了,及說到了如今京中的不安,明秀沉吟了片刻,這才與慕容南好奇地問道,“我聽母親說,永壽郡主還年長我兩歲,這都十七了,莫非還真要等著榮王?”

    榮王比她還小呢,這離著能成親還早著呢。

    “長公主與皇貴妃都有意,且我看著陛下的意思,也是想要賜婚的。”慕容南並不喜歡性情跋扈的永壽郡主,蓋因這姑娘眼裡除了自己就沒別人兒了,天大地大郡主最大,事事兒都要搶在別人頭裡。

    旁的不說,慕容笑就很吃過永壽郡主的苦頭,兩個從前還掐了一把,滿臉血。

    永樂長公主因此事還哭進了宮裡,皇帝大怒,下旨呵斥過慕容笑不懂禮讓。

    不過永樂長公主一心想叫閨女嫁皇子,也叫慕容南松了一口氣,不然當初永壽郡主剛剛十五能夠嫁人之時,這京裡真是十分詭異,有點兒廉恥心的人家兒都不敢將得力的子弟帶出來露頭兒,唯恐叫永樂長公主看中。

    如今也才好些,況榮王對永壽郡主還是很有好感的,真是絕配。

    “榮王頗有兩面三刀之意。”明秀那日在宮中就感覺榮王有點兒眼高手低,野心與實力仿佛不大成正比,用通俗的話說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因感覺很不好,便皺眉說道,“若永壽與他結親,那咱們家,就不會再與榮王有瓜葛了。”

    恭順公主永樂長公主仇深似海,斷然不會叫自己家再去奉承永樂的女婿。

    那時榮王就真的再也靠不上沈國公府了。

    不過這麼個情況,想必皇后與太子是願意看見的。

    “就算不結親,單憑芳嬪,咱們也不是一路人。”真以為天底下的男人都是隨口就吃從來都不知道客氣的皇帝陛下呢,就只龐家往平王妃塞小妾,平王就算是與龐家結了大仇了,慕容南一笑,搖頭說道。

    他看著自己與明秀挨得有些接近的手,遲疑了片刻,到底沒有敢動,轉頭望著車外笑道,“陛下的家事,咱們平日裡看著就完了,如今出來了,就不必再多想,倒叫咱們費神。”他看著外頭神情突然一動,急忙叫外頭停車。

    “那家銀樓有幾樣稀罕的首飾,你瞧瞧去?”他指著外頭一家寬敞的銀樓與明秀笑問道。

    “我首飾竟不缺的。”明秀笑道。

    “過去瞧瞧也無妨。”羅遙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明秀髮間的金簪上,之後帶著幾分意味地看了看臉上薄紅的慕容南,就見這青年眉目間都仿佛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刺眼的雋美,便與明秀說道,“許另有所得。”

    明秀咳了一聲,到底應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簪子。

    想必頭上這支,就是慕容南在這兒買的了。

    “如此,就瞧瞧去。”她垂頭拉著弟弟下了車就往裡頭走去,就見裡頭女眷極多,正堂裡頭人來人往,便也不往裡面去的,就在外頭好奇地看著,但見這家銀樓的釵環首飾仿佛帶著幾分宮中的式樣兒,不由好奇起來。

    “這是出宮了的幾個宮女開的,因年紀大了嫁不得人,因此開了這營生。”慕容南見明秀點頭看著首飾,只叫人將一盤子各色的金釵放在了她的面前,頭也不抬地說道,“這些更精緻些,倒可以換著戴。”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外傳來了歡悅的女孩兒的聲音,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便往外看去,看了竟一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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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 00:17: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明秀本是在挑揀首飾,順著慕容南的目光往外看,就見門口一個容貌精緻華美,仿若明珠生輝的美少年含笑立在門邊,將滿屋子的珠光寶氣都壓過。他的身邊正立著一個十分得意,高高仰著頭的絕豔女孩兒,此時一身紅衣張揚無比,透著冬日裡少有的熱烈。

    那女孩兒本沐浴在眾人驚豔的目光裡,然而看見了堂上的明秀,嘴角猛地一落,之後極快地翹起來,快步走到了明秀的面前,仰著頭冷笑道,“原來是三姐姐!怎麼著,今日在這兒看見了我,是不是很詫異?!”

    說到最後,她的眼角就露出了淡淡的恨色。

    此時來了的,正是沈明珠。明秀本以為這姑娘還在佛堂跪著呢,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放了出來。然而目光落在還在門口裝金童微笑,一點兒都不擔心被雷劈的榮王的身上,她的心中就生出了幾分了然了。

    看起來,這是叫榮王給救出來了。

    “怎麼,這是失望得說不出話了?!”沈明珠聲音揚起來,帶著幾分咄咄逼人地叫道。

    她見慕容南冷著臉將明秀就給護在了身後,目光居高臨下地看了自己一眼,頓時眼眶就紅了。

    這總是一臉疏遠的表哥,何曾對她這樣緊張過,今日竟然會對明秀這樣維護!

    想到還臥病在床,拉著自己的手含淚訴說相思的表姐方芷蘭,沈明珠越發厭惡一回京就叫闔府不寧的明秀。

    她一來,老太太就吐了血,母親被打,自己也被安王這樣欺辱!

    “看見你,本就無話可說。”慕容南掩住了身後的明秀,忌憚地看了遠處快步走來的榮王,冷著臉對看著自己露出了怨恨的沈明珠沉聲說道,“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若再與阿秀這樣說話,你這麼硬氣,就從國公府裡滾出去!”

    “表哥!”沈明珠拿自己當國公府的主子的,誰知道真正的主子一回來,就全都變了,這是她心裡的刺,卻叫慕容南這樣毫不留情地說出來,頓時有點兒受不了了。

    “忘恩負義得寸進尺,不外如是!”慕容南最擅長的就是用看凡人螻蟻一樣超脫世外的眼神看人,他本心性溫和,從不口出惡言的,然而就是這麼一個蔑視的眼神,卻叫沈明珠頓時漲紅了臉,搖搖欲墜了。

    “堂兄怎這樣與個女孩兒斤斤計較?”榮王還是很喜歡沈明珠的顏色的,見美人兒眼睛裡都要滾出眼淚花兒來,急忙走上前帶著笑容全解說道,“都是自家姐妹,有什麼說不開的誤會呢?不如就看在本王的面上,從前的那些爭執也都忘了吧?”

    “王爺別說了。”沈明珠抹了一把眼睛,用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看著從慕容南身後探出頭來的明秀,咬著牙齒傲然地說道,“就算有小人作祟,然而有王爺的庇護,老天爺也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惡人!”

    榮王聽了這麼不知好歹的話,嘴角頓時一冷。

    他本以為沈明珠還算是個聰明人,沒有想到竟然聽不出他話中的深意。

    沈明珠還在激動之中,自然看不出榮王的不快。對面正沐浴在咄咄逼人的姐妹殺人的目光中詫異純良的榮華郡主,卻看得一清二楚,此時就探出身對自家的姐妹露出了寬容溫和的表情,柔聲道,“再如何惱怒,四妹妹也先歇歇。”

    “什麼?!”

    “可憐見的,身上不好,就該好好兒調養身子骨兒,不然以後有的你受的。”榮華郡主擔憂地歎息了一聲,迎著沈明珠目眥欲裂之中關切地問道,“四妹妹……你的膝蓋……還疼麼?”

    正在考慮要不要再說幾句體面話兒的榮王殿下瞠目結舌。

    “罷了,雖你最近心情不好,每每與姐妹們的德行相悖,然到底我是你的姐姐,總不會嫌棄與你。”裝完了善良的好人兒,榮華郡主就得刷一刷識大體進退有度,能給家中撐場面的高貴的人兒了,迎著沈明珠怨恨的眼神,她斂目淡淡地說道,“只是做姐姐的一心為你,就得與你說說,什麼叫女則,什麼叫規矩!”

    “什,什麼?!”

    “府裡頭老太太太太們教導你的道理,你全忘了!”明秀將慕容南往身邊一拉,指著驚呆了的沈明珠厲聲呵斥道,“閨中女子在外一言一行,都是家中的教養!由不得你將家門榮光往腳底下踩!若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再回去佛前好好兒地跪著!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再出來!”她前頭還柔柔弱弱,卻突然發難,竟叫眾人都驚詫了起來,然而之後,銀樓中的女眷望向明秀的目光,就帶了幾分尊重與善意。

    只知道退讓的那叫小可憐兒,只會叫人憐惜,卻不會叫人尊重。

    明秀得感謝這銀樓的買賣做得不錯,其中衣裳華麗的勳貴女眷也有不少,又上杆子送上來一個沈明珠給她撐臉,不用起來簡直對不住這天時地利人和。

    要做大家主母,沒點子見識威嚴,誰會看在眼裡呢?

    慕容南也明白這個道理,只立在一旁淡淡微笑,順便觀察一下榮王那張忽青忽白十分好看的臉。

    世子閣下如今也算是與榮王結了大仇,不落井下石已經很仁義,看笑話總不是什麼不能夠的事兒不是?

    “你,你……”沈明珠叫明秀的呵斥給唬住了,再想說話就已經來不及,此時含著淚看著四周女眷對著自己的譏笑的目光,其間還有些竊竊私語,顯然是在議論自己,頓時就慌亂了起來。

    “我說的,都是好話,四妹妹若是心裡明白,就不該在此時再如此放誕。”明秀冷冷地說道,“一家子姐妹裡頭,只你這樣行事不檢,好叫咱們汗顏,竟不敢在外頭走動了!”

    她頓了頓,便含笑回身與聚攏過來的女眷們福了福,笑吟吟地說道,“本不過是自家姐妹拌嘴,倒攪了諸位的雅興,實在是我的過錯。”她目光橫過了銀樓的角落,微微一頓,之後不動聲色地偏頭,繼續說道,“既是惡客,咱們就先退走就是。”

    “何必如此,說開了也就完了。”一個容貌妍麗的貴婦便笑道。

    誰家家裡都有幾個糟心的姐妹,這沈明珠還算好的,有一個一心待她的姐妹願意當頭棒喝,若再糟心些的,冷眼叫鬧出點子事兒的也不是沒有。

    “多謝。”明秀感激地謝了,又見沈明珠白著臉顫巍巍地看著自己,便冷冷地說道,“至於你,回頭,我只稟明……”她頓了頓便歎息道,“老太太身子不好,也不叫長輩知道了,免得因你越發病體沉珂。等回頭,我只告訴三嬸兒……三嬸兒也病著……”她一臉憐惜地說道,“回頭,我與三叔說說,好好兒地教導你一番,不然日後,豈不是叫老太太因你丟臉?”

    老太太吐血,三太太被打得下不了床,都是因她而起,眼前這丫頭竟然還敢大刺刺地嘲笑她,沈明珠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手掌,轉頭與榮王尖聲叫道,“王爺為我做主!”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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