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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九聲厭] 金牌影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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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01:41: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驚艷

  盧會奇清了清嗓子,「咳,這個,你是影視學院的?」

  盛繁搖了搖頭,「今年剛剛高中畢業。」

  盧會奇被噎了一下,眼睛瞪得有幾分大,「那之前有接觸過話劇這類表演嗎?」

  盛繁有心想說有,卻又擔心此後和自己的經歷對不上,會被人打作說謊話,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有研究過,但第一次付諸實踐。」

  「之前沒演過戲?」

  「沒有。」

  話音剛落,盛繁就見對面兩人都帶了一種近乎怪異的複雜神色看著自己,目光異樣中帶了幾分猙獰,盧會奇像是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又無聲。

  他捅了捅身旁孫時的胳膊,「你有什麼想評價的沒?」

  孫時面色古怪地搖了搖頭。

  盧會奇像是有幾分頭疼,嘶了一聲,擺了擺手示意盛繁可以先走了,「我們這方會再討論一下,有結果後會有人和你聯繫,謝謝你今天的表演,很棒。」

  盛繁客套地回了一個笑容,轉身便出了房。而在她身後徐徐關攏門的室內,卻是一片寂靜。

  好半晌,孫時才開口道,「老盧,你說她是不是在騙咱倆……」

  盧會奇呵了一聲,「她有這心也沒這膽,當咱們倆查不出來她以前演沒演過戲?是有多傻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孫時靜默兩秒,仍是不甘心,「那你就真信她說的,以前沒碰過演戲?……不是我吹,她剛剛演那一段,現在哪個年輕女演員能比得上。就說前不久剛拿了國外大獎的于冰心,不是馬上就要進咱組了嗎?她演技我承認,是很不錯,但也絕對沒達到今天這種水準吧。難不成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比拿了大獎的當紅演員還厲害?」

  說到後來,孫時語氣愈發激昂。之前他被盛繁一番演技調動得澎湃洶湧的情緒,並沒有那麼容易就消減下去。

  盧會奇表情也有幾分嚴肅,「雖然我也不想相信一個高中才畢業的黃毛丫頭演技碾壓現在的當紅女星,但事實就是如此,老孫,你的眼睛騙不了你。年齡可能作假,學歷可能作假,但演技這東西作不了假。以前演沒演過戲這東西,其實都不重要,我們只要看到她現在的演技精湛出彩,這就已經能說明一些問題了。」

  孫時頓頓沒有回話,不得不說,盧會奇說的話確實有道理。

  學歷,年齡,這些東西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重要,但放在演藝圈裡面,重要還是重要的,但有或沒有都不可能如普通人那般決定一個演員的命運。

  那個叫盛繁的女孩子,有過人的容貌,有出眾的氣度,還有精湛的演技,這就已經足夠了。想到這裡,孫時突然隱隱預感到,未來的娛樂圈裡,可能就要掀起一場可怕的地動山搖。

  了不得啊……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

  「所以,演員確定是她了?」孫時問道。

  「不。」出乎意料的,盧會奇面色嚴肅地搖了搖頭。「選姜華吧,那女孩兒表現挺好的。」

  「為什麼?!」孫時有幾分覺得不可思議。雖然姜華的表現也很超出正常水準,但和盛繁根本沒得比,就好像三歲已經能倒背三字經的天才小孩,和已經拿下了諾貝爾獎的高智商科學家之間的較量,天上和地下。

  盧會奇並不理會孫時的不滿,而是態度堅決,「姜華氣質和容貌都最為貼近歷史上的范皇貴妃,也最切合我們的劇本人設,她演技也足夠撐起這個人物,這些就夠了。」

  孫時問,「那盛繁呢,她怎麼辦。」

  盧會奇看了孫時一眼,冷漠的臉上稍微破冰,露出幾分笑意,「老葛那邊有個新本子要拍,有個角色挺好,我會推薦她去試試的。」

  「葛晉?」孫時有幾分激動。

  盧會奇這會兒徹底笑了,「是啊。」

  他悠悠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邁著小步子就朝門口走去,他提醒孫時,「別忘了把攝像機扛上,咱剛才錄的東西我還想晚上回去再看看呢。」

  孫時笑著接聲,「別忘了給我發一份兒,我也還沒過足癮呢。」

  剛才明明他都入戲入深了,結果突然來個中斷,現在孫時都還有幾分埋怨盛繁,演得好好兒的,幹嘛突然停。

  手腳麻利地收好一直放在二人身後全程錄像的攝影機,孫時快步跟上盧會奇,「老盧,你說實話兒,你是不是故意的。把人好好的姑娘推到另外一個劇組去,是怕她被鷺星惦記上?」

  盧會奇笑瞇瞇給了孫時一下,「管好你自己吧。」並沒有正面回答孫時,但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明白。

  近來影視圈頗多震動,竇大影后去世,銀河股權變動,王牌經紀人池chara宣佈退圈,粉絲輿論再掀暴動。

  他在這個圈裡混了十多年了,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他知道這個圈子有多混亂,有多坎坷,好多人一步踏錯,一生都再難翻盤。

  難得見到一個這樣好的苗子,哪怕如今他心思漸淡,甚少插手他人事端,也忍不住想要助她一臂之力,扶搖直上青天。

  他能做的就那麼多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盧會奇笑著搖了搖頭,朝前面繼續走去。然而身後,小王卻不肯讓他二人輕鬆。

  一臉驚色地追了過來,他拉住孫時的胳膊,看了眼盧會奇,可憐兮兮地小聲說道,「孫哥,盧導,柯先生知道您二位換角試鏡的事兒啦……他想要借錄像一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盛繁走出房門後,回想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表演,確定沒有什麼大的差錯後,才徐徐出了口長氣。

  真是好久沒演戲了,突然來這麼一段兒,感覺還挺爽挺酣暢淋漓的。

  唯一讓盛繁有幾分不滿的就是沒人對戲,很多該周萍念的台詞,她都只能靠留白和自己適當調整的表情來讓觀眾入戲,感受到還有這麼一個周萍的存在。

  當然,也就是因為觀眾是盧會奇,這齣戲才能真正發揮出百分之百的作用,如果是別的對雷雨沒那麼熟悉,或者是根本沒看過雷雨的路人,可能就會覺得這場表演的演技好是好,但多少有幾分不知所云。

  她是真的喜歡雷雨啊。

  還沒出道被星探發掘的時候,她就愛看雷雨,每個版本的話劇她都看過無數次,一遍遍地理解人物的靈魂,一遍遍理解這個劇本的精髓。

  雷雨是她在這條路上真正的領路人,讓她真正地堅定了信念,想要在演戲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今天再重溫,她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曾經最開始的那一年,她青澀懵懂地邁進演藝圈的大門,浮華亂人眼,過去再回味經歷,最暖人心,也最難以平息。

  胸中陣陣悸動,盛繁只覺得自己好像又找回了最初的那種不顧一切的衝勁。

  在陽光下站了站,這會兒功夫,外面的龍套演員早已散盡,工作人員已經在組織下一場戲的拍攝了。

  悄無聲息地繞過他們,盛繁邊走邊摸出了一整天都沒被自己臨幸過的手機。

  未接來電:78個。宇宙小甜心帥氣炸裂花美男哥哥。

  盛繁再次為這個備註惡寒,無力地撥了回去。

  「小可愛,為什麼不接哥哥電話,哥哥好難過。」

  「在拍戲。」盛繁扯了扯嘴角。

  「拍戲?!!!我家繁繁終於不坐冷板凳了?!謝天謝地。」

  「最該謝的可能是盛同志。沒有您的心靈支持,可沒有今天的我。」呵笑了一聲,盛繁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臉上還絲毫沒有慚愧心虛的表情。

  而那頭,盛其希大笑,「霍,瞧這話說的。」他騷包地捋了捋自個兒的頭髮,聲音一下子嚴肅起來,「妹同志不必言謝,相親相愛,互相扶持,推動祖國大步前進,是我們每一位成年公民應盡的責任嘛。」

  不想吐槽妹同志這個稱呼,盛繁二流子兮兮地靠著一堵古色古香的高牆,笑瞇瞇,「盛同志,你是不是又在上班期間看苦情家庭女主婦肥皂劇。」

  盛其希倒吸一口冷氣,「你怎麼知道!你福妹摩斯啊!我聲音都開那麼小了你都聽的見。」

  為什麼不知道?盛繁翻了個白眼,這就是她演的!聲音再小她都分辨得出來。

  也不知道盛其希什麼德性,好端端一個大男人天天學小女生追劇,還時不時哭得稀里嘩啦的。

  「其實我就那麼隨口一說,你自己就承認了。」盛繁笑得像個狐狸。

  「我靠。」那一頭的盛其希果然氣得跳腳。

  「妹,你知道嗎?」盛其希語氣誠懇,「太聰明的女人,一般都沒有好下場。」

  「哦?」盛繁笑得死賤死賤,「那你知道嗎,哥,一般說這話的,都不是什麼聰明人。」

  盛其希在電話那頭死傲嬌死傲嬌地哼了一聲,「我要掛電話了,跟你提前說一聲,今晚可沒有你的帥氣哥哥來接你。」

  前幾日都是盛其希負責她的接送,今天估計是突然有事。盛繁本來也沒把這個接送當成必須要履行的約定,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

  盛其希又道,「最近有些公司不太老實,我得開幾個會,你等下別急著回去,我叫了人來接你,估計也快到了。」

  盛繁邊接電話邊朝著基地外走,畢竟基地內部不准車輛行駛,要坐車都得走到這外面的專用道上去。

  盛繁放眼望去,一長串的黃色小的士排成一列等著上下客,看上去異常地可愛。盛繁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行,我知道了,那掛了啊。」

  盛其希又是嘮叨幾句,這電話才得以如願掛斷。

  盛夏的日光異常強烈,哪怕已經到了下午五六點,熱度卻依舊未曾消散,盛繁在大太陽下站了幾分鐘就有些受不了,正想著要不要走回基地裡去找個地兒先坐坐,一輛純黑色的小轎車就如同影子般無聲地飄到了她的面前。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極其清雋俊逸的臉,上面寫滿了不耐煩。

  「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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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22:40: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冤家

  來人正是鍾裕。

  盛繁站在原地沒動,彎下腰靜靜看了會兒他暗含戾氣卻又白嫩帥氣的臉,她突然綻放出一個異常燦爛的微笑。

  「小孩兒,有駕照嗎?」

  鍾裕不爽小孩兒這個稱呼,冷冷哼出一口氣,「沒有。」邊說著,他邊就發動了車,車子在大太陽下轟鳴出聲,彷彿下一秒就要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出去。

  盛繁卻跟個猴兒似的靈巧地鑽上了車,左手一拉,安全帶就已經穩穩繫在了腰間,「那我可得坐穩了,我醫保可快過期了。」

  鍾裕狐疑地瞥她一眼,「你醫保過期時間還久得很吧。」

  啊呀,盛繁自知失言,都怪上輩子池姐天天在她耳邊念叨,提醒她記得去銀行繳費,害得她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她笑瞇瞇地迎上鍾裕目光,「小孩子真沒有幽默感,認真的樣子好可愛。」

  鍾裕被她這幅賤樣噎了一噎,故作冷漠地轉頭不再看她,可到底年紀小,耳根還是透露出一抹微紅,讓不小心看見的盛繁又是兩聲嘖嘖。

  以前池姐就評價過她,說她認真起來迷人,可要賤起來真的是能賤的花樣百出——尤其是對自己不喜歡的人,簡直能活脫脫把別人給氣死。

  對此盛繁表示自己很委屈,她賤也是有個標準的,人家好好和她說話吧,她也態度和善,成功案例請參照蘭西。而要是人家就愛壓她給她臉色看,她就能點個二踢腳賤到天邊,不反壓別人一頭就不快樂,成功案例可參照柯明,姜華,鍾裕,以及無名人士等等等等,此處可省略一萬字。

  看到鍾裕少了點兒初次見面的疏離,一點就炸,盛繁突然覺得逗逗他還挺有趣的,她跟大尾巴狼似的摩挲了下下巴,老氣橫秋地開口問道,「小孩,哪個學校上學呢?」

  而鍾裕只覺得這女人異常聒噪,自上車開始就叭叭叭個不停,而且這一副居委會大媽查戶口似的口氣是要鬧哪樣。他煩躁地吸了口氣,「關你什麼事。」

  「霍喲!」盛繁一下子來了精神,她笑瞇瞇地呲著幾顆小白牙,「咱倆同住一間屋簷下,你說關不關我的事。」

  鍾裕被她這一句渾身都激起了雞皮疙瘩,唇瓣緊抿,一副受不了的樣子,「隨便你怎麼講。」

  盛繁繼續鍥而不捨地追問,「有沒有女朋友了啊,有就趕緊帶回家,讓大傢伙兒幫你把個關兒,小孩子在社會上可是很容易受到欺騙的喲。」盛繁身後隱形的大尾巴在瘋狂地搖動,笑瞇瞇彎了眼。

  她是不是神經有問題?!

  鍾裕氣急反笑,駕駛著車子在紅燈亮起時穩穩停下,轉頭眼神冷冷地看向她,「一口一個小孩兒,呵,要不要聽個笑話,你還沒滿十八。」

  盛繁拍了拍大腿,笑得跟隻狐狸樣兒的,「嘿喲,我還真忘了,謝謝提醒啊。」

  鍾裕並不想接受這毫無誠意且莫名其妙的道謝,他再度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盛繁,轉過頭不再在她身上浪費精力。

  盛繁卻並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她手裡一拋一接自己純黑色的手機,手法嫻熟——正是最近最新上市的SKO五代,一機難求。邊拋手機,她邊教育鍾裕。

  「小孩子,脾氣不要那麼足,性格不要那麼高傲,要始終關心黨和人民,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鍾同志啊,我有道理地懷疑你,你已經偏向於資本主義了。」話罷,她還老氣十足地搖了搖頭,像是很無奈地樣子。

  鍾裕餘光瞟見了這一切,冷著臉扯了扯嘴角,「我要是群眾,我就第一個封殺你。」

  「霍!」盛繁挑起眉梢看了一眼大言不慚的他,心道我上輩子可是混得如魚得水,哪兒來的愣頭青小子敢這樣咒老子。

  她一巴掌就揮在了鍾裕肩膀上,「一個人的命運,當然要靠自我奮鬥,但也要考慮歷史的進程,順應發展。鍾小同志,你的覺悟怕不是很高啊。」

  鍾小同志厭惡地瞪了一眼她的手和自己的肩,面色不善,「你覺悟高,那我就坐等你三年拿影后了。」

  盛繁朝他拱了拱手,「承英雄吉言。」

  鍾裕懶得理她怪相,反口回嗆道,「你能不能拿影后難說,但你這種豁出去了不要臉的精神我是真的很讚賞。」

  盛繁故作嬌羞地擋了擋臉,「這怎麼敢當。」

  ……

  鍾裕覺得自己可能有那麼一丁點兒地暈車。

  他心情煩躁,開車也沒個穩當,下一秒手就不小心碰到了雨刮器上,嘩嘩嘩地幾大聲,晴天烈日下,兩根雨刮器就跟瘋了似的亂刮,鍾裕手忙腳亂好半天才關上,耳尖滾燙。

  盛繁坐在邊兒上目睹全程,瞬間就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笑了幾下又突然收聲,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表情裝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嚴肅地自言自語道,「嗯,不好笑,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

  鍾裕果然氣急敗壞地喊她名字,「盛繁!」

  「到!」

  「你是不是有病?」

  盛繁笑嘻嘻,「當然啊,我這病不是才好不久嗎?」

  鍾裕突然安靜,不再接話,眼含深意地看她兩眼,漠然地把頭重新轉了回去,正視前方認真開車。盛繁見他這樣,也沒了繼續逗弄的心思,癟了癟嘴,安心看起窗外的風景。

  車內空間狹小又密閉,二人一時尷尬。

  盛繁探出細白的手指按下車載音響的按鈕,「放首歌吧。」

  鍾裕淡淡瞥她一眼,沒有拒絕。

  於是,下一秒,整個車廂內突然就充斥滿了極其響亮的鬼哭狼嚎,一個嘶啞的男聲大聲用力吼著,彷彿衝擊波般席捲了整個車身,聲音不知道誰開的最大音效,震得盛繁幾乎失聰,覺得好似渾身都湧動著渾厚的巨響。

  鍾裕也沒好到哪兒去,他面色發黑地迅速降下了車窗,一隻手開車,一隻手攥拳擱在扶手上,表情隱忍。

  一輛車正巧開過他車旁,一個長得黑黢黢的男人探出腦袋來罵他,「操啊有毛病啊你!聾子嗎,開那麼大聲。」罵完一泡口水吐出,盛繁眼睜睜看著那輛車子嗖嗖地瞬間駛離,留給他們一屁股的尾氣。

  盛繁極力憋笑裝得正經,迅速找到調節聲音的地方把音量重新降了回來。

  換了個頻道後,輕柔的女聲開始在車內迴盪。

  盛繁帶了點歉意笑著望他,「對不住啊,這回我真不是故意的。」

  鍾裕怒氣衝天地瞪了她一眼,堅決拒絕再和她搭腔。

  盛繁摸了摸鼻子,安靜了一會兒,結果還是覺得剛才的事情有幾分好笑,一時有幾分憋不住,鍾裕面色愈發地黑。

  終於看到熟悉的大門,鍾裕隱隱鬆了口氣,一直緊繃的臉部輪廓也溫和了幾分。

  就在這時,後半路一直都安安靜靜的盛繁突然正色,主動開口喊了他一聲,「鍾裕。」

  語氣平靜而嚴肅。

  鍾裕下意識應了一聲,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氣氛有幾分不對,他面無表情地看了過去,「做什麼?」

  『砰』的一聲,是盛繁解掉了安全帶。

  「你對我隱隱的敵意,我能問問,是為什麼嗎?」

  鍾裕雙眼突然爆發一陣精光,死死鎖定盛繁。

  「從我病癒之後,你對我就一直異常冷淡,態度怪異……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盛繁到底是個心理年齡三十歲的女人,生活閱歷不談,見過的場面也遠勝常人,此時一旦爆發出氣場,鍾裕即使再成熟,這會兒也有幾分承受不住。

  他沒想到二人心知肚明的事兒會突然被她放到檯面上來講,這會兒就有些不知所措。

  他別過頭去不看盛繁,聲音漠然裡又夾雜了幾絲壓抑不住的憤慨,「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盛繁淡然搖頭,「知道我還問你幹嘛?」

  這話是真的。

  鍾裕對她的敵意太過莫名其妙,牴觸得過分用力,這一點著實是讓盛繁不太摸得著頭腦,好歹兩人還是一家人不是?盛繁難不成以前做了什麼惹著過他?

  竇大影后壓根兒沒往自己的身上去想過原因。

  鍾裕深深吸了口氣,面色逐漸轉淡,眼神卻帶了幾分狠勁兒,他看向盛繁,「那你知不知道……」

  盛繁豎起了耳朵。

  「原來的盛繁……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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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22:40: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暗流

  二人走進大門時,吳嬸連忙迎了上來。

  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讓她本能地覺得這二人間的氣氛不大對勁,但她又並不大能明白為什麼兩人出去坐個車也能弄得這麼不高興。

  吳嬸簡直弄不懂這些年輕人的心思。

  她帶著笑臉朝著盛繁走去,「小姐啊,外面熱不熱,要不要喝碗綠豆湯啊?廚房冰著的呢。」

  鍾裕在後邊兒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

  吳嬸下意識有點發抖,心裡毛毛的。

  其實這位少爺其實平日裡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對人也還算是謙和有禮,但不知道為什麼,老別墅的下人們都有點怕他。

  惹不起,惹不起。

  吳嬸小心翼翼帶了點兒笑臉朝他也看過去,「小少爺,也來一碗?」

  盛繁親暱地拍了拍吳嬸的肩,示意她不必那麼緊張,「盛兩碗放小桌上吧,我待會兒喝的時候自己下來拿。」

  鍾裕又是一聲冷哼。

  吳嬸嚇得一抖,連忙應了兩聲好,轉身朝廚房裡躲去了。盛繁看也沒看鍾裕一眼,上樓回房。

  鍾裕腿長,兩大步追了上來,像條鬧脾氣的小狼,臉上儘是色厲內荏的凶狠,「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實現自己的夢想之後就會離開。」

  盛繁悠悠轉頭,「別說得那麼俗氣,我們成熟的社會人士一般喜歡管這叫事業。」

  鍾裕瞪她一眼,「那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要是讓我知道你在騙我……」

  盛繁打斷了他的話,「首先你要清楚,我沒有義務和你做下任何的承諾,其次,我現在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兒我自己都沒搞明白,我只是根據我知道的部分做出了一個有理有據的推斷,並且給了你一個最有可能的猜測……就算我騙了你,呵,那又能怎麼樣呢?」

  鍾裕眼神灼灼,「你佔了原本盛繁的身體,總得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盛繁的臉帶著點光影,淡而具有壓迫性地壓下來,「可那是我願意的麼?如果能選擇,我寧可就那麼死掉,也不會用這種方法來讓自己重生一次。」

  更別提還有奇怪的血字在她腦海裡壓迫著她。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受人牽制。

  面對鍾裕這個明白人,盛繁並沒有和他藏著掖著的意思,早已經在剛剛那個狹窄的車廂內把話說了個乾淨。

  她自認已經非常通情達理了,也承諾會想到辦法盡快離開,可鍾裕依舊不依不饒,一定要盛繁再給個明確的答案。呵,她能給什麼答案?她自己現在都沒搞明白。

  盛繁走了兩步,想起什麼,轉頭瞇起眼睛看向鍾裕,「你那個能看見奇怪場景的特殊異能……還有誰知道?」

  鍾裕白淨的臉上露出幾分冷笑——好看的人連生起氣來都格外賞心悅目,「除了當年我父母,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而他父母早已經去世了。

  也就是說,只有盛繁一人知曉。

  盛繁眼中微光閃爍,顯然是沒想到這一點。

  說來也奇怪,這兩人一個重生,一個身懷異能,明明對全世界都不信任,對對方更是格外的好感不深,此刻卻偏偏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都交託給了對方保管,不得不說是造化弄人。

  在鍾裕看來,自己最重要的秘密都已經被盛繁挖掘出來了,卻從對方那裡連個確切的答案都要不到。也怨不得他咄咄逼人。

  看著站在高階樓梯上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個頭的盛繁,鍾裕略有幾分不爽邁了兩格樓梯,重新讓自己回到了俯視的水平,他眼神不善,「還有,我看見的東西我自己也控制不了,那些場景出現沒有特定的時間和長短,你別指望我幫你看什麼東西。」

  盛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知道了,我可沒這樣提過,全是你自己在說。」

  鍾裕眼中冷光零零碎碎,「你少轉移話題……總之我會一直看著你,直到你離開。」

  這句彷彿情人間耳語的曖昧語句愣是被鍾裕說得毛骨悚然,他繼續步步緊逼,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但盛繁已經不耐煩了,她猛地轉頭,眼神裡閃著威脅的光澤,氣場全開,「老子已經懂你意思了,你還要***到什麼時候,打爛你的嘴信不信?」

  她貧民窟裡混出來的,真當她是什麼脾氣溫和的大家小姐呢。

  鍾裕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震了一下,不敢置信之餘臉也有幾分黑。

  盛繁哼了一聲便揚長而去,鍾裕倒沒再跟上來,只是定定瞪她背影兩秒,渾身氣壓低得嚇人。

  他不和盛繁計較,但心頭的火卻消不掉,冷笑一聲,索性轉身下樓喝綠豆湯去了。盛繁回到房間,轟然躺在床上,思緒放空,略覺得這一天有點兒累。

  她晚飯本來就沒吃多少,身體熟悉了的食量驟然減少,胃裡發出不滿地咕嚕聲響。她安慰似地揉了揉肚皮,順帶做了幾個仰臥起坐,再躺回床上時,肚子發出了更加憤怒地一聲震天響。

  嘿!

  盛繁瞪了眼自己的肚子,拿起床頭的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算是給胃一點假惺惺的補貼。

  斜靠在床上,盛繁有些出神。

  說真的,她自己也想弄個究竟,為什麼她會重生一次,還是在別人身上?而原本的盛繁若是沒死,這會兒又去了哪裡?這到底是他人蓄意的陰謀?還是只是怪力亂神的存在?

  看著鍾裕連異能都搞了出來,還向她坦言說自己時常能看見一些模糊片段,有些是已經發生過的,有些是未來的,搞得這會兒的盛繁是想不信這些神鬼一說,都沒辦法說服自己了。

  思及此,盛繁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轟然從床上坐起,試探著小聲在空蕩的房間裡發出了聲音,「盛繁?盛繁你聽得見嗎?」

  「盛繁?」

  這麼喊了十來聲也沒個回應,盛繁摸了摸自己鼻子,莫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點傻氣。

  像個瓜皮。

  剛才在車上的時候,盛繁也曾經讓鍾裕試試,看真正的盛繁到底去了哪裡,但鍾裕表示很無奈,因為他看見的東西並不能受自己所控。

  一個無解的難題。

  清空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思緒,她起來換了身兒衣裳,走進了自己臥室內嵌的健身房裡。

  不得不說盛家是實力寵女兒,哪怕盛繁從來就沒碰過這些器械,該配套的該保養的一樣沒落下,健身房裡散發出一種健康的味道。

  盛繁做了做基礎的拉伸運動,先跳了套健身操。一段音樂放完,她已經是微喘的狀態,但她沒有休息,拿起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她又走到了跑步機上,逐漸加快速度,一跑就是一個小時。

  等她下來時,大汗淋漓,但這還只是今天的開始。

  由於盛繁長期久坐,脂肪大多囤積在腹部臀部和腿部。她先到腿外展和腿內收器械那裡練了練腿,然後是下斜板練腰,輔以健身球做卷腹,還有博蘇平衡訓練器,做全身力量鍛煉。

  兩個小時過去,盛繁身邊已經累積了三四個空的礦泉水瓶,她又去打了一套拳擊,才累得直接躺在地上休息,恢復元氣。

  不能不這麼逼自己啊,她最近體重穩定在120斤,就是下不來,正式進入瓶頸期。

  本來減肥就不是容易事,之前是因為她吃得多運動少,突然的改變,加上體重基數大,才快速減重。如今自然是不行了,只有靠增肌來加大新陳代謝量,多餘的脂肪才能消耗的掉。

  盛繁的新目標是110斤。

  在沒有瘦下來之前,她也只能接接古裝劇打打醬油。還好她臉小,又不容易長肉,適合上鏡,否則她可真是要等體重完全減下去後才敢重出江湖了。

  躺了五六分鐘,緩過來了這口氣,盛繁身上的運動背心已經可以擰出水來了,她覺得自己的屁股都是濕的,一摸坐著的絨毛墊子,果不其然,已經完全潤了。

  盛繁哭笑不得,起身去洗了個澡,她沒怎麼吃飯,血壓低,也不敢洗久了,幾下擦乾淨身子就換衣服出來。

  空調涼風一送,真是爽得不要不要的。

  盛繁美滋滋地去樓下打算喝口綠豆湯,眼睛一瞟就看到桌上只剩下了兩個空碗,吳嬸聞聲出來,看見兩個渣都不剩的碗,臉上又青又白。

  盛繁無語地在心裡暗暗吐槽鍾裕的幼稚程度,安慰吳嬸再盛一碗便是,吳嬸卻細細碎碎罵了鍾裕好幾遍,簡直委屈得不行。

  盛繁卻無所謂,笑瞇瞇灌了一碗綠豆湯下去,一口就沒了。吳嬸一邊著急地喊她慢點喝慢點喝,一邊又急急忙忙再去給她盛了一碗。

  客廳電話響起。

  吳嬸接完,過來給她匯報,是盛其希打來的,說是晚上不回來吃晚飯,想來是公司著實忙碌。

  希南娛樂對公眾給出的說法實難服眾,網絡輿論仍在瘋狂爆發,盛其希推了公事陪盛繁玩鬧好幾天,卻終究還是避不開這鍋爛攤子。

  不僅是網友,媒體,就連盛繁,也在等希南娛樂的進一步回復。

  她要知道事件的真相內情。

  她才不相信自己能這麼巧就莫名其妙死掉,若真是老天不開眼,又何必再給她一次機會重新審視這個世界?

  盛繁邊嚼著碗裡的綠豆,坐在椅子上腿一晃一晃地動,她囫圇不清地開口叮囑吳嬸晚飯少弄點,悠悠哉哉地啃了個蘋果上樓了。

  客廳的電視還在嘰嘰喳喳放著,老別墅太大,吳嬸受不了這種清淨,成天開著電視聽個聲兒,免得自己無聊。

  這會兒正是新聞聯播的時間。

  長得周周正正挑不出一絲兒錯處的女主持人正掛著和煦的微笑,聲音冷靜,「上半年,我國利用外資結構進一步優化,市場營銷環境再度進入良心循環發展階段,投資態勢一片大好,外方……」

  盛繁踩著國家改革發展的春風,踩著一雙粉嫩的小兔拖鞋回了房間——托盛其希的福,她也算是再體驗一把少女的夢了。

  身體莫名有幾分疲倦,她乾脆打開手機刷刷微博打發時間,最近娛樂圈也是真的亂,死她一個也就算了,後頭兒還跟著爆一個婚內出軌的來。

  知名影星齊小曼早年塑造過不少經典角色,三十歲時逐漸轉移重心,嫁入豪門,過上了悠閒的闊太太生活。

  前幾年微博時常出現她和她老公的秀恩愛照片,兩人蜜裡調油,婚後十年還一如始終,引得不少網友祝福羨慕。

  盛繁也曾在一檔訪談節目上看見過齊小曼,她和她的丈夫一同接受採訪,節目播出後,她的每一幀截圖都被拼在一起,為網友瘋轉。還曾有人留言說,齊小曼讓女人再度相信愛情,不少網友紛紛點贊,都稱她是幸福女人的典範。

  如今這個幸福女人的典範卻被爆出來和丈夫協議出軌,兩人互不干擾,各自包養情人,而且經常以二人名頭組建派對,派對風氣極亂,幾人一起亂搞的事情更是常有。

  圈內出名的扒皮王李七七更是放出一張照片,雖然畫質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認出齊小曼和她丈夫的輪廓。

  圖上有六人,互相裸體著抱在一起,畫面極其***,剛放上來不久就被微博官方刪掉,但仍是有不少網友保存了原圖,輿論再難壓制住。

  由於和盛繁的死期挨得很近,即使齊小曼出軌的熱搜不斷暴漲熱度,也依舊沒坐上過第一的寶座。

  不少網友都說齊小曼最應該感謝的人其實是竇影后,不過這話一放出來就遭到了竇扣粉絲的瘋狂謾罵,有人說微博已經被發瘋的竇扣粉佔領了,這話說得確實沒錯。

  至少盛繁覺得自己的存在感怕是短時間內淡不下去的了。

  看著掛著有自己名字的ID出現在每條微博的評論下面,她訕訕地摸了摸鼻尖。

  一條評論逗笑了盛繁。

  @看戲吃瓜你打我啊:頂風做/愛啊,大兄弟夠刺激的啊。

  底下幾千條評論回復。

  @你的小姐姐:樓上,吃,吃瓜【doge】咱低調點。

  @來遲了來遲了:齊小曼:要想出來混,頭上哪能沒點兒綠。

  @寒寒哥:當然是選擇原諒她。【doge】

  @小巫婆楚楚:這瓜趕緊吃完啊,高考成績快出來了,別耽誤我選學校。【doge】

  @綠林好漢:于冰心我愛你愛死你了!【心】【心】噢不好意思走錯了片場了哈【doge】

  盛繁一個人刷得樂不可支,拿著自己剛開不久的微博小號給每個人都點了個贊,披著馬甲不嫌事兒大。

  正點贊點得好好的,她的手機突然屏幕一跳——有電話打了進來,顯示是本市的陌生號碼。

  盛繁猶豫了兩秒,試探著接了起來,一個柔柔的女聲響起。

  「請問是盛小姐嗎?」

  盛繁點了點頭,又意識到對面看不見,她嗯了一聲,女聲繼續說道。

  「您已經通過了明奴的試鏡了,請問您什麼時候有空,可以過來商討一下合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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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出發

  盛繁和電話那頭定好時間後,就結束了這場通話。

  發呆幾秒,還是略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說是上輩子,其實也就是幾天前的事。

  本來她都準備進組演主角了,一場意外,她換了個身體,又要重來一遭,好一番表現,如今才勉強從龍套掙扎成了小配角。

  從人物重要性來說,范皇貴妃肯定是當仁不讓的女二——聽起來還挺威風的,但要按照鏡頭來講,她連個太監都比不上。

  全程她都是一些飄渺的沒有太多台詞和露臉的鏡頭,靠後期剪輯和音效襯托出一種傾國傾城的美感,再靠一些隱隱綽綽的回憶鏡頭凸顯她在扳倒魏忠賢這件事情上所起的作用。

  拍得快的話,不超過半個月,盛繁就能順利殺青。

  真是好多年沒接過這麼輕鬆的角色了,盛繁托著下巴回憶想道。

  接明奴有好有壞。

  好處在於這部戲一直是盛繁心頭的硃砂痣,割捨不掉,此番雖然只能出演范皇貴妃,但對於盛繁如今的新人咖位來講,也算是一樁不錯的戲約了。

  娛樂圈中,電影最大,電視劇地位其次,音樂排第三,最後就是模特網紅一流。明奴算是業內電影大製作,能從這樣的作品起步,對於盛繁來說已算是滿足。

  但問題在於,這個角色原本是岑喻一的,盛繁幾乎可以想像,岑喻一和鷺星知道自己被盧會奇掃地出門後的慘象。怕是火冒三丈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的怒意。

  盧會奇他們不敢明著擠壓,銀河他們根本不敢擠壓,那麼,作為新人又毫無後台的盛繁,就必定會成為這場暗流之中的頭號炮灰。

  要是盛繁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但盛繁此時的處境,其實和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

  盛家的錢和勢她都無法動用,她是竇扣時的一些人事關係也無法借助——畢竟重生這回事太過匪夷所思,她也不能隨便說出去。

  那麼,到時候這樁麻煩她要怎麼個解決法?

  盛繁陷入了沉思。麻煩她倒是不怕,這麼多年了,就沒見她怕過啥,她只是隱隱覺得有幾分棘手,一個解決不好,她以後的路還真是有點兒難走。

  躺在床上想了一會兒,盛繁乾脆懶得想了,她登登登下床找了張面膜敷,畢竟明天要見人,她得好好收拾一番。

  抱著這種心態,她早早就睡了,第二天難得拾掇了一下,出門的時候簡直明艷逼人。

  鍾裕讀大學,這會兒也正是放假,十一點過才堪堪起床,頭髮稍稍凌亂垂在耳邊,露出一張分外帥氣的臉。

  他站在客廳喝水,一件白T鬆鬆垮垮,偶爾勾勒出少年挺拔瘦削的身材。見盛繁要出門,他喝水的動作頓了一頓,看了她一眼,又是冷呵一聲。

  盛繁也沒功夫安撫青春期的彆扭少年,乾脆理都不理。

  吳嬸小跑著從廚房裡取出今天的小點,桂花拔絲糯米糕,配綠豆燉排骨湯。旁邊還有白灼大蝦和雞胸肉,香嫩地鋪開在玉米蒸飯上——這是盛繁專門叮囑吳嬸做的,以配合自己的增肌計劃。

  老別墅離市區較遠,去同是郊區的綠湖只要半把個小時,去城中心卻要足足一個半小時。

  盛繁今天不打算麻煩鍾裕送她,畢竟叛逆小少年也不太好惹,她還是少接觸為妙。

  本來她打算自己開車的,畢竟盛家的地下車庫裡名車可不少,隨便拿一輛來開都只是小意思。但盛繁畢竟還沒成年,她也沒上過駕校,到時候怎麼學會開車的這事兒解也解釋不清楚,估計吳嬸也不會把鑰匙給她。

  這麼一琢磨,她決定還是趕地鐵的好。

  去年地鐵擴建,線路延長,4號線的終點站就離別墅區不遠。盛繁細嚼慢咽地吃完了飯,時鐘才堪堪指到十一點半。和吳嬸打了聲招呼,她就垮起小包走出了門。

  鍾裕還走她面前過順帶瞪了她一眼。

  盛繁覺得青春期的男孩兒真是難搞,簡直莫名其妙,她摸了摸鼻尖,決定真的要少惹為妙。

  外面太陽很大。

  盛繁帶了把小巧的太陽傘,走在別墅區的樹蔭下,除了溫度灼人些,其他都還好。

  從後門繞出去,過一個十字路口,大概走了十來分鐘,地鐵口就近在眼前了。

  盛繁鼻尖微微出了些薄汗,還好她沒怎麼化妝,只是淺淺打了個底塗了個口紅,也不必擔心暈妝的問題。

  坐電梯朝下面走去,盛繁旁邊就是反方向往上的扶手電梯,不少人站在上面朝這邊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朝她這方望來。還好盛繁也見慣了這種場面,權當沒看見,幾步下了電梯去售票機前。

  她還沒有地鐵卡,每次坐地鐵都要買票非常麻煩,想到以後這種情況可能還多,盛繁就有幾分動了買地鐵卡的慾望。

  去售票窗口一問才知道,地鐵卡只有在幾個重要的換乘點或是市中心的地鐵站才有賣。悻悻掏零錢買了單程票,盛繁第一次覺得有個助理是多麼重要。

  從前小白雖然話多嘴碎人還挺毒,但交代的事兒都辦得挺好,盛繁上一世當明星之前,怎麼也算得上是獨立生活能力挺強的吧,雇了小白之後硬是不聲不響被她和池姐寵得上天下地,宛如一個大型智障兒童,啥也不會,就會演戲賺錢。

  盛繁莫名有點兒懷念小白。

  進地鐵口時要取包過安檢,盛繁排在幾個陌生人背後,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很快就輪到了她。

  她把自己今天背的草編小包取下,放在了黑黝黝的洞口前,走到了前面兒靜靜等著自己的包被吐出來。

  等了三秒,一片寂靜,啥也沒有。

  盛繁略有幾分尷尬。

  尤其是那三個安檢的小女生還一直死死盯著盛繁瞧。

  於是她只能很尷尬地又走了回去,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包太輕了,根本沒辦法撞開幕布被傳送帶推進去。

  她伸手碰了碰,送了股力,包才跟著幕布一起滑了進去。

  簡直太尷尬了。

  盛繁好半天終於等到了自己的包出來,背上就想進地鐵,一個安檢員卻上前走了兩步半攔住了她,眼神有幾分漂移,似乎是不大好意思直視她,「請問,您是明星嗎?」

  盛繁覺得有幾分好笑,連帶著剛才的尷尬都被沖淡了幾分,和這個安檢員一起工作的那兩個女孩兒也眼巴巴地朝這邊望過來,像是在等她一個答案。

  盛繁一下子笑了起來,安檢的小姑娘站她邊兒上,愣愣地看著她的笑臉。

  她眨了眨眼,「現在還不是哦,以後就是了。」

  說完,幾個小姑娘都還沒反應過來,盛繁已經及時拿出了單程票刷票過站,動作利落地下了樓梯。

  底下傳來滴滴兩聲,新的一班地鐵正好過來,門『匡』一聲打開,由於是起點站,裡面只有零星幾個人,盛繁一大步就邁了進去,找了個空位坐下。

  地鐵喧嘩,朝前快速飛馳而去,不斷有人上來,有人下去,地鐵逐漸人流見長。

  在把自己的空位讓給一個抱著小孩的女人後,盛繁站到了門邊上,抬頭時發現,半個車廂的注意力都已經集中到了她身上。彷彿她臉上開出了朵兒花似的,人人都定定地望著她,眼也不眨。

  完了……盛繁心裡咯登一聲。

  她是真的後悔坐地鐵了。

  此時她腦海裡的唯一想法就是,還好剛才沒買到地鐵卡——不然可真的是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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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22:40: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簽約

  在她斜對方有一堆男生,應當也是十來歲的年紀,帶了點兒高中生的青春稚氣。

  今天是週六,估計幾個男生出來玩兒,一米七到一米八左右,一邊嬉笑打鬧著,一邊不住地斜著眼睛瞟她。

  一個男生聲音壓低,和同伴們不知說了些什麼,大家一陣興奮地大笑,推推搡搡,那個說話的男生就帶了幾分笑意,耳根微紅地朝她這方走了過來。

  盛繁定睛一看,單眼皮,小麥膚色,頭髮剪得很短,高高瘦瘦。這個男孩兒清咳了一聲,沉聲用著老成的語氣問她,「美女,一個人?」

  ……

  盛繁覺得自己三十歲的老阿姨了,面對小鮮肉的搭訕還是莫名有幾分羞恥,她僵硬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權當回應。

  那個男孩兒卻並沒有因為自己受到的冷淡對待而灰心,笑了一笑,繼續搭訕,「藝人?」

  他們那一團都在猜測她是哪家公司新招的藝人,氣氛頗有幾分熱烈,他要是能要到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生的聯繫方式,在男孩兒裡可是很長臉的行為。

  他近距離細細打量了一番這個女生五官,皮膚白淨細膩,妝容淺淡,五官精緻明艷,簡直好看得不行。

  於是盛繁就默默看著這個男生臉越來越紅,一直紅到脖子根兒,身後他的朋友們都帶著戲謔地眼神朝這方看,還在發出起哄的聲音。

  盛繁真的不太能理解現在的年輕人了,她覺得自己老了。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當然不是。

  盛繁內心的小人兒狡猾地摸了摸自個兒的下巴。

  她就一個新人小演員,還沒簽約公司,當然不能叫藝人嘛。

  男孩兒卻還不罷休,事實上,這幾句問話都根本不是他的真實目的。頓了一頓,他紅著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可以留個聯繫方式嗎?認識一下。」

  ……盛繁現在真的有點恨為什麼自己不多花點錢打個車。看著全車廂的人都跟看戲似的笑嘻嘻望過來,她只是能接受眾人的注目,卻不代表她喜歡成為這樣情況下的焦點。

  她堅定地搖了搖頭,「抱歉。」她說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

  地鐵內到站的聲音開始提醒,盛繁跟著人群下了地鐵,剛好是她的目標站。身後,男孩兒神情沮喪,又有幾分不甘心,車門緩緩關閉,將他和他的同伴帶向下一個目的地,他不會知曉,這是他這輩子和這個女生最近的一次距離。

  下一次見面,咫尺天涯。

  盛繁出了地鐵站。

  和別墅區的寧靜不同,市中心的人民路熱鬧繁華,人流攢動,即使烈日高照,也曬不蔫人們逛街的熱情。穿過商業區,背後就是S市著名的商務區,這裡高樓林立,大大小小的寫字樓十分密集,這裡是整個市區的CBD,很多國內知名的公司都分佈於此。

  相約兩點,13:36分,盛繁抵達會議廳。

  靜靜坐了十來分鐘,一個身裹職業衣裙的短髮女子帶著文件夾走了進來。她的職務並不高,只類似於助理的地位,但接待盛繁這樣籍籍無名的新人已是有餘。

  她的神態帶了點兒不易覺察的優越感,卻不會使人感到壓迫。她打開了手上的淡藍色文件夾,取出一份合同,遞給了盛繁。

  「盛小姐,讓我們再來明確一下,您負責飾演的是明奴片中的范皇貴妃一角,由於劇組已在兩日前開機,您需要做的就是明日前去劇組報道。兩個月內,您都需要騰出時間,無條件地配合我們的拍攝進度。當然如果實在有特殊情況,可以適當協調。」

  盛繁一邊聽她講,一邊分心看手上的合同,條款雖然訂立得細緻,但都寫得很清晰明白,沒有什麼惡意模糊的款項在內。

  她一目十行,看得很快,幾乎是短髮女子說完一段話後,她就已經翻完了兩頁。

  這使得短髮女人的話停頓了一瞬。

  盛繁敏銳地感覺到了,她抬頭看去,「怎麼了。」

  短髮女人笑了笑,「沒事。」她繼續接著講下去,「在拍攝期間,您需要配合劇組拍攝定妝照以及做宣傳。您的劇本會在今晚之前發送到您的郵箱裡,請注意查收。」

  她塗了暗紅指甲油的手指在盛繁的合同上虛空點了一點,「待會兒您需要在上面填寫您的聯繫方式,郵箱地址等等。」

  盛繁點了點頭。

  「您是否有經紀公司?」短髮女子提問道。

  「沒有。」盛繁坦率搖頭。她重來一世,也還是和過去一樣的脾性,不想簽約公司。

  上一世是迫不得已,跟著星探先簽了小公司利達出道。利達正是盛其希不喜的那種小公司,雖還沒到拍*****的地步,但也是對手下藝人多番壓搾。

  不少頗有靈性的女生都逼不得已退圈,竇扣勉強在其中抬頭,演了幾部反響還不錯的戲,賺回資本後,才有了底氣和利達解約。

  利達那時候還不大瞧得起竇扣,雖然覺得她能賺錢,不過也就是個三流小明星罷了。到了後來竇扣大火,三連冠影后,風頭一時無兩,利達才開始後悔,多番造謠說竇扣忘恩負義。

  雖然竇扣自個兒不介意,圈內的人也都明白事實是怎麼回事,但耐不過營銷號歪曲事實,在路人中打壓竇扣名聲,好在後來利達壓搾明星的新聞突然傳出,一時成了眾矢之的,竇扣的這頂大帽子才得以擺脫。

  盛繁不喜歡被管制的感覺,反正這輩子她是打定主意獨戶自個兒過了。上一世銀河給她拋來橄欖枝她都沒要呢,這一世怎麼可能隨便簽約。

  聽到這個答案,短髮女人鬆了口氣,「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待會兒您先看合同,無誤後就簽字確認,明天您就可以去劇組報道了。」

  盛繁注意到她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報酬呢?」她問道。

  短髮女人臉上出現了一種有幾分糾結的神色,頓了頓,她才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說,「暫定是五千塊,公司這邊承諾可以給您先結報酬的權力。」

  五千塊錢,確實有點兒少了……

  好歹是部大製作,一兩億的投資肯定是有的,這片中男女主的報酬都達到了千萬級別,陸易這個男二也估摸著得有五六百萬片酬,她的角色鏡頭雖少,可好歹擔著一個女二號的名頭,就五千塊錢,實在讓人尷尬。

  短髮女子隱有幾分擔憂盛繁會和自己氣惱抬價,這是公司制定出來的報價,她可沒有擅自做主的權力,她今天來跑這麼一趟,就注定是個為難尷尬的工作。

  好在盛繁並沒有為難她,她很平靜地聽完報價,點了點頭,「可以。我已經把合同看完了,簽吧。」

  看完了?這才幾分鐘?合同足足有七八頁呢。

  短髮女子現在對盛繁有幾分好感,雖然知道合同裡沒什麼陷阱,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聲,「您要不要再仔細看一遍?」

  「不用了。」盛繁確定,她重生一次,莫名如今的思維也清晰了不少,感覺動腦是件很輕鬆的事,七八頁的合同,她一掃就能看個乾淨。

  「簽吧。」她鋪開合同,眼神灼灼,拿起筆在簽名處後面嘩嘩簽下兩個大字。

  盛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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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定妝

  第二天,離九點還差幾分鐘的時候,盛繁就已經到了綠湖。

  明奴開機有一陣子了,定妝照卻遲遲拖延未拍,媒體都頗有微詞。

  盧會奇一直忍著所有質疑,等待轉機,如今終於踢走了自己討厭的人,班底聚齊,定妝照也是時候正式拍攝了。

  盛繁昨晚就接到了電話,助理提醒她九點半之前抵達片場,準備上妝試衣。

  定妝照是大事,粉絲對一個劇最開始的期待和印象就來源於此,即使盛繁身經百戰,早上也忍不住多跑了個半圈,就希望自己上鏡時能夠顯得纖細一點。

  這個點兒,人還沒熱鬧起來,賣煎餅果子的小販已經早早等著生意,盛繁卻不敢饞嘴。

  要知道這家煎餅果子味道最濃郁正宗,這會兒她卻只能強行逼著自己離開,盛繁簡直心如刀割。

  來到場地時,只有幾個場記在幫忙整理東西和鋪設新一天拍攝的場景,沈余也是其中之一,複雜地看了一眼盛繁,他沒說什麼,埋著腦袋一個勁兒地搬桌子,只作沒看見。

  早在昨天他就知道岑喻一滾蛋了,滾之前還來場地好生放了一番狠話,面容猙獰,意道要所有人好看。

  工作人員私下討論時,自有小道消息靈通的放出風聲——那日一個龍套宮女此番上位,演起了貴妃。

  大家都是議論紛紛,頗有幾分不可思議,有說她以色侍人,也有說她手眼通天的,但都是一概亂談,誰也拿不出一個確切的證據。最終議論草草收場,也沒個正經的答案。

  他要走時,身旁的劉星星杵了杵他胳膊,小聲交談,「哥知道個內幕,要聽不?」

  沈余給了他一肘子,「還不快講?」

  劉星星賊眉鼠眼地湊了過來,「小王給我不小心漏的底兒,這新人能演女二,是柯大影帝欽點。」

  沈余只覺得自己腦子一轟,好像觸碰到了什麼高層次的隱秘,「柯影帝為啥選她?」

  「我咋知道,興許見人家長得漂亮,臨時起意呢?」劉星星笑得見牙不見眼,賊兮兮的模樣。

  沈余想了想柯明素來的為人,總覺得不是這樣,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在不耐煩地應下了劉星星『決不告訴別人』的條款之後,才得以清淨走人。

  此番見到盛繁,他心裡總有一種複雜的滋味兒,看著她從那日普普通通的一介龍套鯉魚翻身,他能感覺到,這個新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莫名就讓人覺得,她的前途不止於此。

  路遙風長。

  搖了搖頭,甩走自己腦海裡莫名其妙的思緒,沈余把自己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自己手上沉甸甸的桌子上。

  為了省事,桌子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擺設他沒有單獨挑出來拿,而是乾脆放在上面企圖一口氣搬光。可惜剛顛了兩下,一個茶杯就滑到了桌子邊緣快要落下。

  沈余喉嚨裡就是一聲驚呼,已經做好了賠錢的準備,一隻細嫩素白的手卻突然出現在了桌子橫簷邊兒上,穩穩地接住了那只素色茶杯,放回到了桌子的頂端,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沈余愣愣抬頭,就撞進了一雙微含笑意的眼,「沈哥,好久不見。」

  他呆呆也跟著回了句好久不見,才意識到二人分隔不過一日時間。

  相較於他的迴避裝陌生,盛繁卻要大方多了,沒有沈余想像中的頤指氣使,盛繁還是一如既往地低調和善,打完招呼她就讓到了一邊,不再打擾沈余搬抬道具。

  沈余覺得自己的耳根有些發燒。

  呆愣愣地走出去十多步,他似乎才反應過來回頭,盛繁居然還站在原地沒走,笑瞇瞇地看著他的背影。沈余的臉徹底紅了。

  他梗著脖子朝盛繁喊了句,「化妝師在屋裡呢,你快去化妝準備。」

  盛繁朝他瞇起眼睛笑了笑,倒是分外的好看。

  沈余頓時也顧不得沒禮貌了,回頭就是卯足了勁兒快步離開,跟屁股後頭燒了火似的。

  盛繁頗覺有幾分好笑,笑意像雲一般輕輕柔柔地在她眼角眉梢展開。

  大家可都真可愛啊……盛繁搖了搖頭,老氣橫秋地慢悠悠朝化妝間走了過去。

  化妝師們都還在收拾自己的化妝用具,來得早,卻沒事兒干,此時見她走進來,神情俱都是一愣,微微發呆。

  而那個上次給盛繁化了妝的馬尾女孩也在裡面。

  她最先反應過來,認出了盛繁。急急擺了擺手,她上前說道,「你們主要角色不在這裡化妝的,你應該去前面點兒的那間屋子。」她說的正是上次盛繁見到岑喻一走出來的那間房。

  盛繁自然知道這一點,但她並不打算過去先化妝。據她上一世的經驗,古裝戲的戲服都比較嬌貴,又厚又熱,還不讓人坐,害怕弄皺了不好看。

  這會兒其他主演都還沒來,她先化好了妝,豈不是要在等待中受很多苦?

  可是她又不能不來這麼早,第一天拍戲,她這個態度至少要做足了給大家看。

  不要小看了這幫工作人員,很多業內大大小小的風評,乃至於演員互相之間,演員和導演之間的好感關係,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

  得天下者,先得人心。

  做個小新人,真不容易。竇影后慨歎道。

  笑瞇瞇地擠出一臉和善,盛繁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非常親民,「啊,原來是這樣啊。多虧你提醒了。」

  聞言,那個馬尾女孩的表情鬆泛了一些,也擠出了幾分善意,「不客氣,你快去吧。」

  盛繁卻不急著走。

  屋內三個化妝師,兩男一女,此時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她笑得可愛又活潑,「你們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啊?」

  興許是漂亮的人就格外有親和力,一直在角落表情冷淡的一個金髮男生這會兒也接了話,「我們要求會嚴格一些,九點就要求到。」

  盛繁彷彿不平道,「起這麼早又不讓你們做事,豈不是太霸道了?」

  屋內剩下的那個黑髮眼鏡男也跟著開口,「沒辦法啊,劇組要求,等待會兒你們主演都來了,估計就要我們過去幫忙打下手了。」

  盛繁和他們隨意聊了幾句,很快就套出了三人的老家信息,於是又從地域文化聊到美食小吃。

  幾個人年齡都不算太大,盛繁又頗會說話,一會兒功夫,幾人就熟絡了起來。

  本來大家都對盛繁突然空降略有微詞,又因為她容貌過盛幾番非議,這會兒一接觸,才知道她長得雖好卻根本不高傲,反倒平易近人,言談十分有趣,頓時心裡都是好感大增。

  盛繁達到了目的,見時間也差不多快九點半了,就找個契機終結了話題,轉而朝主演的化妝室走去。

  本來聽外面頗為安靜,盛繁還以為大部隊都沒過來,到了的只有自己一人。然而走進化妝室,盛繁才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有多偏差。

  她怎麼能死了一次就忘掉,某個人最喜歡提前約定時間到,簡直不給所有遲到任何借口和餘地的變態時間觀呢?

  僵硬著一張笑臉,盛繁站在化妝間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笑得跟哭一樣,對著裡面的人尷尬問好。

  「哈嘍,柯老師……早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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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名字

  柯明一張好看的臉風輕雲淡地轉了過來,看向盛繁。

  目光淡淡。

  從前的竇扣就是不喜歡他這種眼神,覺得看人不拿人看,跟看什麼動物似的,冷冰冰不帶絲毫感情,仔細盯著你時彷彿能活生生把你剖開來。

  竇扣有點楚這種眼神。

  即使如今變成了盛繁,她的觀感還是沒有一點而改變。好在演戲演久了,表面工夫也作得出來,盛繁笑得親切又可愛,彷彿沒有感覺到柯明刻意的冷淡。

  她打了招呼就走進了化妝間,裡面只有兩個化妝師——都是男的。

  能給主演化妝的,都是影視化妝師,和給群演小配角化妝的那幾個化妝助理可不一樣。

  影視化妝師接觸到的都是大片的男女主,地位不可謂不高,也因此情商也不可能太離譜。在這一行混久了,只要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可調和的過節,誰也不會讓別人太難看。

  雖然業內都知道柯影帝性子清冷高傲,不喜言談,但知道歸知道,實際接觸上還是有那麼幾分打擊人的。

  那個正在給柯明化妝的化妝師留著長髮,紮著一個低馬尾,見盛繁長得確實挺漂亮,存了一分好感,再加上怕新人被柯影帝打擊,,頓時友善地對著正走進來的女孩兒露出了一個笑臉,「小姑娘起得真早,是個好習慣。」

  盛繁俏皮回道,「昨晚太激動,根本沒睡著,一大早醒了就直接過來了。」

  另一個正整理工具的化妝師身上紋了一個花臂,聞言也笑了,「果然就是年輕人,熬一晚上夜,這皮膚還看不出來絲毫差的。」

  馬尾化妝師開口就損,「你年輕時候也沒見得皮膚有人家那麼好啊。」

  帶著花臂的化妝師還想再懟,早早就轉過頭去閉目養神的柯明卻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潤,彷彿藏了一湖星星,容貌盛得出奇。

  他對著鏡子裡看來的馬尾化妝師只輕輕說了兩個字——「認真。」卻嚇得化妝室裡所有人都不敢再開腔。

  花臂化妝師做了個口型,招手示意盛繁去他那邊坐下,盛繁走得躡手躡腳,唯恐得罪了某位正在上妝的神仙。

  盛繁嬌俏地聳了聳鼻子,在心裡罵了句裝模作樣,花臂化妝師見她樣子可愛,忍不住笑了笑。

  他拾起化妝台上一張無人要的白紙,用眉筆在上面寫了幾個英文——Pat。

  「我的名字」,他用口型說道。

  盛繁覺得他這樣挺滑稽的,忍不住就露出點笑意,學著他的樣子也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盛繁,旁邊畫了顆穿箭的愛心,意外地孩子氣和幼稚。

  好像這麼多年了,她這個習慣從小帶到大,都沒能改過來。

  池姐好幾次看見了說她簽名傻不拉幾,還非得帶個愛心,她被說得不服氣,氣哼哼頂了幾句,事後再用,池姐看了幾眼,終是沒有再管,她也如願一直用到現在。

  即使早就耳聞盛繁的大名,Pat這會兒還是十分紳士地認真看了看她寫下的名字,比了個大拇指示意自己已經記住。

  大部隊還沒來,盛繁和Pat也不急著上妝,她指了指那邊果然如柯明要求認認真真兢兢業業化著妝的馬尾化妝師,用口型問了問他的名字。

  Pat湊到她耳邊耳語,「李斯特。」

  不太適應這樣太過親近的說話方式,盛繁動了動,一時就沒聽清。Pat倒也體貼,溫和地笑了笑,就拿起眉筆繼續在之前那張白紙上寫:L-I-S-T-E-R,Lister。

  他的英文名。

  圈內為了好記憶,化妝師們大多都會起個朗朗上口的名字,記住一個人的名字,有時候並不是為了公事,更是表現對人的尊重。

  盛繁自然深諳其道。

  二人還要再聊,柯明卻被兩人竊竊私語的模式搞得不耐煩了,他睜眼斜斜望向那方,選了一個最簡單的方式打斷這段談話。

  「為什麼選擇雷雨?」

  沒頭沒尾的問話,盛繁卻知道這個問題一定是問她。

  Pat被柯大影帝突如其來的問話嚇得一抖,手上的白紙就晃晃悠悠飄到了桌子底下。但他的注意力卻已經不在紙上,而在柯明的問話上。

  同樣表現的還有Lister。

  那日片場裡已經傳了個遍,托劉星星那大嘴巴的福,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盛繁能進這劇組是柯影帝專門欽點。

  他們又沒見過盛繁演戲,自然猜測不斷。

  雖說對盛繁頗有好感,但並不能阻止Pat和Lister的熊熊八卦之魂,這會兒二人雖然都似乎在忙碌自己的東西,耳朵卻豎得高高的,生怕錯過了一個字。

  盛繁有幾分訝異,柯明是怎麼知道自己試鏡的劇目的?

  不過轉念一想,柯明什麼辦不到?柯明什麼不知道?

  以前她躲在犄角旮旯和人侃大山罵了他一句壞話第二天他都能找上自己算賬,知道自己小試了把雷雨有什麼稀奇的?

  說真的,柯明這男人太神通廣大,盛繁只覺得他就是知道了自己重生這檔子事兒都不算誇張。

  盛繁回想了一番上一世那些個小演員看見自己是個什麼表情,原封不動地照搬到了自己臉上,「雷雨是大家之作。我本來就對進入劇組沒有太大把握,與其選擇簡單的小劇目,倒不如趁此場合好好過把演名著的癮,也算是不虛此行。」

  瞧瞧,瞧瞧!這話說得多大氣,多謙虛,多麼漂亮!

  盛繁自覺一番話滴水不漏,面上一副低調謙虛的樣子,心裡早已經沾沾自喜,一根大尾巴更是無聲無息地就搖了起來。

  柯明抬頭看了她一眼,也說不上是個什麼表情,似乎就是順口一問,拋出了另一個問題,「你很喜歡雷雨?」

  Pat開始給盛繁上底妝,輕輕的刷子在她臉上拂動,略有幾分發癢,她被迫閉上了眼睛。

  「雷雨是一部很優秀的作品。」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娛樂圈最擅長的打太極,轉移問題關鍵。這一手盛繁倒是使得十分順手,並不打算直接回答柯明的問題。

  要是承認了,難保日後娛樂圈不會被人爆料,說她裝逼賣學識人設,一番無腦黑。而要是不承認,之前誇雷雨的那句話就非常打臉,前言不搭後語,只會讓人覺得她莫名其妙。

  娛樂圈就是這樣,太剛太過都要不得,說話帶點兒過分肯定的修飾詞,都會被媒體一通亂打。當了明星,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止,都會被無限放大,唯有小心謹慎,八面玲瓏,才能在這吃人不眨眼的黑暗波濤裡找到適合自己存活的碼頭。

  柯明又問道,「名字?」

  這是要親自記住她名字的意思了。

  拋卻二人從前的糾葛,盛繁作為一個新人小演員,被影帝主動問名字,不得不說其實還是一件挺長臉的事。至少從Pat和Lister的表情上就可以推測一二。

  盛繁乖巧地應道,「盛繁,盛放的盛,繁花的繁。」

  Lister笑接道,「真是個好名字。」

  盛繁跟著笑笑。

  問完名字,柯明不再說話,盛繁也鬆了口氣,安心閉目養神,等Pat輕柔地給她上妝。

  人一旦失去五感之一,其餘的感官就會異常敏銳,閉著眼,她隱約聽見不遠處有幾道混亂的腳步聲夾雜在一起走來,一道中年男人混了幾分沙啞在內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小于這幾日行程是不是有點緊?你的戲份靠後出現,這幾天可以再多看看劇本找下感覺。」

  女聲帶了幾分低沉,難得的有辨識度的嗓音,「盧導太誇張了,一些小行程而已,時間我會都騰出來的,還是戲份為重。」

  男人一下子就笑了,聲音更顯溫和,「像小于你這麼敬業的好演員,如今業界也是難尋了。」

  Pat給盛繁剛好描下眉毛的最後一筆,示意盛繁睜眼。

  剛欣賞了鏡子裡的自己兩秒,幾道人影就先後踏進了化妝室內,盛繁轉頭,正好對上盧會奇那張圓圓的和善的笑臉。

  幾乎是一瞬間,盧會奇的眼神就有幾分複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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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22:41: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鏡頭

  那日回去之後,盧會奇對著錄像又好好地揣摩了一番盛繁的演技。

  越看得久,越看得深,許多現場沒注意到的亮點,在高清攝像的機器下毫無遺漏地展現了出來。

  給這個女孩兒點時間,他日必成大器!盧導演斷言。

  可惜不知道柯明抽什麼風,中間橫插一腳,硬是把他謀劃得好好的想法給硬生生打破,排除眾議選上了盛繁,態度堅決得要命。

  盧會奇回想起柯明看錄影的場景,現在還依稀記得起他某一瞬間露出的震驚模樣,不敢置信之中又帶了幾分複雜,可盧會奇自個兒看,愣是沒從這錄影裡找出什麼異常——除了盛繁遠超預期的演技。

  為了電影本身質量著想,盧會奇當然是很歡迎盛繁的加入,可是聯想到這顆即將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就要在自己的手上隕落,盧會奇心裡又有幾分難言的痛心。

  ……算了,只能看電影完了之後,還有沒機會再幫上一把。

  盧會奇收了收自己複雜的目光,恢復了平常那副笑呵呵的模樣,他穿了一條鬆垮肥大的牛仔褲,上身一件灰撲撲的T恤,整個人看起來有幾分不修邊幅。但盛繁知道,這個人在導演方面的才能和靈氣,都不能以貌相取。

  盛繁率先站起打了招呼,恭恭敬敬地微微鞠躬,「盧導好。」

  「誒,好好好。」盧會奇挺喜歡這小姑娘的機靈勁兒,也沒擺什麼譜子,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既然進來了,就好好兒演,讓大傢伙兒都看看你的本事。」

  這也算是盧會奇在幫盛繁撐面子,畢竟不是什麼演員,都能在他的口中被說成『有本事』的。

  Pat和Lister若有所思。

  盛繁笑得就像個侷促的小新人,她點點頭,「謝謝盧導,一定的。」

  柯明透過鏡子輕輕瞥了她一眼。

  緊跟著盧會奇的腳步,剩下的幾個人也走了進來,當先打頭的女明星長得不算頂漂亮,卻自有一股勃勃的英氣,眉眼距稍開,穿著一條翠綠的連衣裙,很有大氣的感覺。

  正是于冰心。

  于冰心這些年能火也不是沒有道理,長著一張極有特色又適合上鏡的臉,不是網紅臉的精緻,卻美得自成一派,正是導演們最喜愛的鏡頭的寵兒。

  陸易和她應當關係極好,一口一個冰心姐黏著就一起進來了。他們二人各自的助理都稍微落後幾步,帶著幾個小包一起走了進來。

  化妝室一下就熱鬧了。

  原本化妝室面積就大,人少時稍顯空曠,再加上柯明在場,也沒人敢主動說話。不過于冰心顯然人緣極好,剛走進來,就把場面帶得極其熱鬧。

  在大家嘻哈打鬧互相打招呼的混亂聲裡,盛繁也和于冰心問了聲好,但只得到不輕不重的一個『嗯』作回應,不熱絡,卻也不失禮。盛繁臉上笑容一點沒變,轉頭又接著朝陸易打了個招呼。

  ——娛樂圈就是這樣,資歷為重,你地位低,就得俯首做人,乖巧懂禮貌。

  盛繁並不在乎自己曾經的輝煌,也不會因此感到放不下身段,她什麼沒經歷過,自然是清楚得很,臉面可不能當飯。這會兒她把新人的做派搞了個十足,乖巧當孫子,心裡沒有一丁點兒負擔。

  盧會奇也很滿意盛繁的懂事。

  幾位年紀更大的演員,如同魏忠賢的扮演者謝灣,女主角父親尹大人的扮演者徐三江,他們都會稍微晚一點到,以和幾個年輕主演岔開化妝的時間,順便多休息一些時間,不必起那樣早,畢竟人手有限。

  這會兒柯明和盛繁正在化妝,陸易和于冰心就找了空位坐下,等那邊幾個化妝助理過來先打底妝。

  劇組的總造型師一直在隔壁的服裝室核查戲服,見眾人紛紛到來,也回到隔壁的化妝室裡和大家打了個招呼。

  總造型師是負責設計全劇組人在劇裡呈現出的造型的,對專業能力,人脈資源,或是溝通能力都有很高的要求,當然了,工資自然也很高。

  他這會兒穿著灰色的休閒褲,頭上卻頂著一頂黑色的棒球帽,略有幾分不倫不類,笑瞇瞇地就走進了化妝室的大門。

  「嘿,親愛的們,想我了嗎?」他朝大家招了招手,幾個化妝師們,包括Pat和Lister在內,都規規矩矩地喊了聲A哥,而于冰心則是更為熟稔地喊了他一聲小A,換來他一個媚眼。

  來人正是在業內都相當聞名的造型師QA,一般大家都喊他小A老師,據說他本人很喜歡老師這個稱號。

  盛繁記得自己曾經也和他打過好幾次交道,有幾套特別驚艷的造型都是出自他手,不得不說確實是一個很有能力的男人。看到總造型師是他,盛繁就知道,這次的造型,一定難看不了。

  他一路點評過來。

  「Apple你底妝顏色調得太狠了,多加兩滴101色號進去,混點上次那個合作品牌的腮紅粉進去,重新調。」

  「小金手法有進步,多加練習,下次的打底就也交給你負責。」

  「可可去把我放罩燈上的那頂假髮髻拿過來,我比對一下大小需不需要微調。」

  「Li,眉毛不對稱,邊角再略微修點弧度出來,鋒利一點,懂我意思嗎?」

  最後走到裡面,盛繁的這一組的時候,Pat剛好結束修容的部分,此時眼妝眉毛都還沒上,妝容淺淺淡淡,又因為修容帶來了幾分濃重的輪廓感,在光線下面形成光與影的對照,素淨又簡單。

  小A靜靜看了兩秒,Pat也不動作,就站在邊上等他評價。盛繁此時正閉著眼等妝容的下一步,小A卻用他兩根塗了黑色指甲油的蒼白手指抬起了盛繁的下巴,「噢,親愛的,睜眼,讓我看看。」

  盛繁依言緩緩睜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露出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像是一卷秀美絕倫的黑白影畫徐徐展卷。

  小A呼吸一窒,「噢,我的天哪……親愛的,你可真完美。」

  Pat得意地呲了呲牙,盛繁回以一笑。

  小A轉頭看向盧會奇,眉毛輕佻,「盧哥,哪裡挖來的這麼個寶貝?」

  盧會奇摸了根煙出來,夾在手上,「天上掉下來的。」

  小A挑眉一笑,看向Pat,「你先去畫小冰心的,新人交給我。」

  Pat照做,朝著于冰心那邊走去,但于冰心眉頭輕輕蹙起,朝這邊望過來,「小A,之前不是說今天由你負責做我的造型?」

  小A棒球帽簷下一張安撫的笑臉,「造型我早就定好了,誰畫都是一樣的,相信Pat的技術。」說著,他看了一眼盛繁,像是在和于冰心解釋,「她的造型需要略作改動,這裡只能我上。」

  岑喻一和盛繁氣質長相都略有差異,之前給她預想的造型,未必能在盛繁身上也完美發揮出來,這確實是一個理由。

  于冰心像是被說服了,朝小A淺淺笑了笑,「好吧。」她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略有幾分尷尬的Pat,十分自然就化解了這份不自然,「那就麻煩你了。」

  Pat連忙一笑,「不會不會。」

  造型有驚無險地繼續進行。

  盛繁打底工作早已經完成了,小A這會兒即使再對妝容部分作修飾和補充,也不過半個小時左右就搞定了。

  最先完成的是柯明,其次是她。

  因為要帶假髮套,擔心髮型弄壞,接下來二人先去服裝室換了衣服,穿上戲服後再處理髮型的部分。

  盛繁先換上的是一套宮裝,貴妃制式,由霞帔、翟衣、背子和大袖衫組成。腰上配玉革帶,襪子青色加金線,大袖衫為正紅色,繡有鳳紋,霞帔如彩練般繞過頭頸,披掛在胸前,下垂一顆金玉墜子。

  她的衣服雖正式,頭頂卻未帶多少配飾,以一根金色絲帶盤旋在複雜的髮髻中間,遠遠看去,像一條騰飛的金龍。興許是覺得太過簡單,不夠壓得住這身衣服的氣勢,小A在箱子裡翻找了好一會兒,摸出來一根極其漂亮的金色流蘇簪子,簪頭是火鳳凰的紋路,幾根鏈條流蘇剛好垂在盛繁耳側,動時格外奪人眼球。

  這是定妝照的第一套服飾。

  由於柯明那邊髮型並不好處理,也有可能是因為Lister的手藝比不上小A的嫻熟,總之盛繁弄完之後,柯明那裡都還要慢上一步。

  盧會奇招呼盛繁先過去拍照,把個人的拍完再等大部隊一起照集體照。

  她穿著鑲有寶石的繡鞋緩緩挪步朝攝影棚走去時,路上不時有工作人員投來驚艷的目光,盧會奇在後頭笑得合不攏嘴,表情顯然十分滿意。

  到攝影棚時,他先去拍了拍攝影師利哥的肩,「好好拍,老夥計。」

  利哥的眼珠子在盛繁身上轉了一轉,「行,讓我看看你這個新人演員表現如何。」

  他招呼人去上前打光,盛繁就勢找到了鏡頭,對著前面試了試光。

  動作熟練得,根本不像是一個新人。

  利哥把已經舉起的相機又放了下去,露出眼睛打量了盛繁一番,心裡暗道一聲有趣。

  拍照這東西說得簡單,但其實很考驗人對鏡頭的感知功底。

  要想拍出好的照片,需要一個人對於自己的長相和身材都非常瞭解,既要知道自己什麼角度什麼表情什麼姿勢最好看,還要感受鏡頭的存在,給予鏡頭適當的互動和表情,及時地抓住那短短幾秒機會表現出來。

  而定妝照這東西比普通的照片還要難上一層,因為你要抓住你所飾演角色的核心,並且在一張照片之中傳達給觀眾看。定妝照拍的不是你,而是這個角色。

  有的演員常常本末倒置,以為自己只需要拍出漂亮的照片就可以,往往忘記了自己所飾演的人物靈魂。

  這些演員,拍什麼都是自己,演什麼都像自己,剝離不掉自己身上的這層外殼,他們永遠做不了一個好的演員。

  利哥照顧新人,對盛繁沒有一下子要求太嚴,「你先找找感覺,自己隨便擺幾個姿勢,我拍幾張給你看看。」

  新人拍定妝照都有可能會略微緊張,利哥決定循序漸進。

  他舉起相機時,盛繁就知道,鏡頭已經開始了。

  她昨晚收到劇本時,好好研讀了一番自己的角色。

  范皇貴妃出身明大官之家,自小家境優渥,父母寵愛,容貌又秀美絕倫,當是身世惹人艷羨。

  她自小過的順風順水,性情應當是驕矜自傲的,所以走路要脊背挺直,下巴輕揚。她被家人保護得極好,不曾見過這個社會的黑暗,所以眉目要舒展,眼神要清澈,內心要純真善良,不染纖塵。

  她少女時代入宮,得到皇帝喜愛,一雙璧人,眉眼間要有蜜意,要有愛情清甜的氣息,但越來越多女人的到來讓她心有不虞,憤怒又無能為力,心裡滿是醋意,驕傲而不願為人所言。

  她為客氏所害,漸漸失去皇帝寵信,還好她生育一兒一女,眼角眉梢都是母親的慈意,愛情已是次位的東西。只是有人偏偏見不得她好過,一番蒙騙,使得她先後失去一雙子女,痛不欲生。

  她眼界開闊,心胸非常女子可較,卻被迫囚禁在一寸紫禁城內,一生鬱鬱。

  她恨皇帝,恨皇宮,恨惡毒的女人們,恨這個殘忍的世界。她逐漸黑化,與虎謀皮,只為復仇,明知前路是地獄,依然毅然決然地跳了進去,她雖害人,卻始終留有餘地,保留底線。她有氣魄,有膽量,獨獨少了那麼幾分氣運。

  她要倔強,要美麗,要善良,又要殘忍,要狠心,她要驕傲清高,性格內斂,又要俏皮可愛,心裡保留一份純真。

  二十歲的范皇貴妃啊,美得要不可方物,艷壓群芳。

  像黑夜裡淬出來的一朵纖弱的青蓮。

  這就是她應該展現出來,給觀眾看的東西。

  盛繁微微閉眼,吐出一口氣再睜開。她對準鏡頭,擺出了今天的第一個表情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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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22:41: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疑竇

  如果要讓盛繁選自己今日裝扮中最為喜歡的部分,她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自己的髮型。

  沒有死板地選擇明朝宮妃最愛挽起的髮髻,小A給盛繁編了一個繁複卻又透了幾分少女氣息在的尾辮。金色的絲帶穿梭其中,靈氣非凡。

  她拖著自己略顯厚重的宮服轉了個身,有幾分費勁地整理了一下後擺,讓它顯得不那麼的雜亂。

  她理了理頭髮,微微側過身子,露出了自己姣好精緻的半張臉,下巴稍稍揚起,唇瓣緊抿,每一個細節都透露出美的訊息。

  她的眼神裡彷彿埋了一團幽幽燃燒的烈火,直直灼人心。

  利哥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左奔右跑,鏡頭對準盛繁不斷按下快門。棚裡一片安靜,只有閃光燈在不斷運轉。

  拍了大概有幾十張,利哥終於放下了手裡的相機,他低下頭按動著底片瀏覽,眉宇之間已有驚喜的亮光迸現,卻又突然暗淡了下來,他皺眉看著自己的作品,總覺得有哪裡還能做得更完美。

  左看右看,利哥終於找到了問題所在。

  他一個小跑,43碼的越野鞋就踩在了白得發亮的幕布上,他跪下去給盛繁整理宮服的衣角,邊緣有一點皺褶,是盛繁碰不到的地方。

  棚內更安靜了。

  工作人員們連大氣都不敢出,默默看著這一幕的發生。

  執著地把衣角理了又理,利哥才滿意地回到原位,吩咐舉打光板的人再調整一下後,他的臉又貼上相機拍了起來。

  這次再拍,他終於滿意了,興奮地扯著頭髮不斷大叫,「來來來,再換個姿勢,換個姿勢再拍。」閃光燈在他手裡一直就沒停下過。

  盛繁想了想,轉過身子,雙手交疊身前。她沒做什麼太複雜的動作,只是站著,眼神卻自有一番光彩在。

  她把所有的戲都集中到了眼裡表達,雖然面無表情,卻讓利哥興奮得要命。

  他又走近了幾步,鏡頭鎖定住盛繁的臉,卡嚓卡嚓好一通拍。

  「再換!」利哥大喊。

  到這裡,對於一個新人來講已經算是有幾分刁難了,但盛繁卻恍若未覺,她依言微微側過身子,把手抬起半遮住臉,眼神卻凌厲地朝著鏡頭看來。素白的手和幽深的瞳孔形成鮮明的反差,有一種衝擊式的美。

  利哥完全興奮了起來,他大叫,「好!好!保持不要動,再多來幾張。」

  在他全程的興奮之下,這套宮服的定妝照拍攝終於完成。柯明已經弄好了頭髮過來,端的是翩翩如玉少年,他拍第一套服裝的空隙,盛繁正好去換自己接下來的戲服。

  這會兒飾演魏忠賢和尹大人的謝灣和徐三江已經來了,盛繁出去遇上,就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招呼。

  她還不是大牌,自然也沒有助理,換戲服時就略有幾分尷尬。

  尤其是她這會兒不敢弄亂頭髮,宮服也並不好脫,即使小心翼翼,穿上第二套衣服時,盛繁還是出了一身的汗。

  這就是小明星的心酸之處了,這種時候,不會有人來幫你,只有靠自己。

  換好衣服出去,她前邊兒卻已經有人在拍了,于冰心穿著一身青色勁服,頭髮紮成一束,整個人便英氣蓬勃。

  她的助理這會兒正在和利哥商量,看能不能把光線稍作調整,留出一點暗色,原因是這樣會顯得于冰心的五官更加立體。

  利哥大笑著爽朗應允。

  因為擔心演員穿著厚重的戲服會中暑,攝影棚裡便開得冷氣十足。一陣又一陣的涼風送來,盛繁後背的汗就滲出了幾分刺骨的涼意來。

  于冰心也是常年和鏡頭打交道,不到十分鐘就拍完了一套,剛剛走出白色幕布的範圍,她的小助理就忙遞了瓶冰水過去。

  由於害怕蹭掉口紅,于冰心只小小地抿了一口,反倒是熱出一身大汗的盛繁看得口乾舌燥,口渴得要命,卻又不敢輕自離開攝影棚——按照順序,下一個就是她了。

  于冰心拍完,盛繁正打算上去,陸易卻剛好走進來。

  她心裡咯登一聲,心知按照咖位是輪不著自己下一個了,乾脆牢牢站在邊兒上不動,只祈禱陸易能夠拍得順利些,好讓自己接著趕緊拍完,去喝口水。

  陸易走過來,一臉詫異,「盛繁,你不拍?」

  工作人員連同著利哥也轉頭看過來。

  盛繁客氣地笑了笑,「沒事,你先拍吧,我已經拍完一套了。」

  陸易卻勾起嘴角不肯幹,「你先來的,女士優先。」

  見眾人這會兒都在關注這邊,再推脫就有點兒假了,不再矯情,盛繁道了句謝就上前開拍。

  她這次換了一條淺色的月華裙,裙幅共有十幅,腰間各褶用一色,色彩淡雅,風動則色如月華。

  盛繁這回的表情不再如宮服那次那般沉重,多了幾分少女的俏皮和驕矜,也是不到十分鐘,再次完美解決。

  換陸易時,他還在二人擦肩而過時小聲誇讚了一句,「幹得漂亮。」

  盛繁只是笑笑。

  她要走時,盧會奇喊住了她,「盛繁。」

  她回頭,面帶疑惑,「盧導,什麼事。」

  盧會奇面色略有幾分尷尬,「等會兒第三套不用換了,你前兩套都拍得挺好的,已經夠用了。你先去化妝室等著吧,等下拍合照了喊你。」

  盛繁會意,點了點頭,「好的。」

  盧會奇細細打量她神情,卻找不出一絲不滿。

  盛繁的確不怎麼在意。

  在她心裡,這是很正常的事,她從頭起步,就一定會遇上。利益權衡,她不過一介小小的新人演員,最先被忽略和放棄的一定是她。盛繁理解這些,當然也不會多計較什麼,何況確實她那兩套定妝照已經夠用了。

  盧會奇卻還擔心她鬧脾氣,他誇獎盛繁,「你今天表現很好,很出色。」

  盛繁笑笑,「謝謝盧導。」

  談話至此結束,盛繁也就回了化妝間無所事事地休息。

  好在利哥那邊效率也快,不到兩個小時,已經有工作人員過來喊她去拍最後的大合照。

  她重新換回了那套繁雜的宮服。

  如果按照戲份排的話,盛繁只能站在最角落,但看了看畫面構圖,利哥卻下了一個出人預料的決定,「盛繁,你站中間兒去。」

  魏忠賢是男的,朱由校是男的,陰言也是男的,幾個大男人擠一塊兒,確實拍出來不大好看。

  女主尹如玄倒是個女的,可是她只和陰言有關係,和朱由校魏忠賢卻沒什麼大的干係,站中間難免牽強。

  而只有范皇貴妃,啟發陰言,推波助瀾幹掉朱由校魏忠賢,她站中間,倒是名副其實了。

  這麼一解釋,盧會奇也覺得是該如此,再加上對盛繁的些許愧疚,他朝站在最邊上的盛繁招了招手,「那個,盛繁你就站中間去吧,柯明和陸易站她兩邊。」

  柯明淡淡走了過去,站在了盛繁身邊,雖然一言不發,那種男人身上特有的張力卻不聲不響席捲了盛繁的每一個細胞。

  她略有幾分不適地縮了縮。

  按照劇情,尹如玄站在了陰言後面,魏忠賢和乳母客氏則是站在朱由校的那一邊,尹大人站自家女兒後面。

  位置終於編排完畢。

  利哥滿意地看了兩眼,沒再多說廢話,揮了揮手示意開拍。

  打光板徐徐挪動到了最合適的位置。

  一般集體定妝照,最不容易出差錯的就是正視前方拍攝,動作若是加得過多,會使整個畫面都看起來十分的凌亂。

  拍了幾張普通的,利哥摸著下巴想了想,招手示意一個工作人員,「去把指甲套拿來給盛繁戴上,盛繁,你待會兒抬手遮臉,像之前那樣,你手好看,拍出來畫面會很有感覺。」

  兩邊人的動作可以稍微少一些,但盛繁站在中間,就可以做一些改變,起到為畫面增添光彩的作用。

  指套很快取來,工作人員動作不算溫柔地給盛繁安了上去,中間不小心碰到她的指節,盛繁倒吸一口涼氣,手指微微瑟縮了一下。

  工作人員面色不大好看,「怎麼,弄疼你了?」

  盛繁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表現過激了。

  她早年剛出道拍戲時,利達不顧她的反對給她接過一部武俠小製作網劇,中間因為威亞的關係,她經歷過一次意外,雖然最後有驚無險,但她的小拇指指節卻因為關節挫傷加骨折,腫脹變形,再難恢復原樣。

  此後,不僅部分道具她難以穿戴,小拇指也成為了她的一個絕對禁區,不喜人碰觸。

  剛才她應激反應,下意識瑟縮,卻忘記了這具身體已經不是從前的她。

  盛繁低聲朝工作人員道了個歉,示意她繼續,那個工作人員卻有幾分不虞,動作粗魯地給她把指甲套擼了上去。

  「好了,開拍。」利哥一聲招呼,大家瞬間擺好了姿勢,看了看鏡頭,利哥突然喊了句,「柯明,集中注意力。」

  他這一句根本都不算喊,聲音發虛裡帶了點兒緊張,更像是溫柔的勸導,不敢太過用力。

  這人原來也會集中不了注意力?盛繁瞬間好奇心爆棚,順著眾人目光忍不住看向了柯明,正好對上柯明深沉如深淵般的眸子,看不清眼底神色。

  盛繁縮了縮肩膀,十分慫地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惹不起,惹不起。

  一套動作拍完,利哥卻還是有幾分不滿意,他反覆看著底片。

  盛繁主動提出,「要不然我轉過去吧,背對鏡頭,也許這樣效果更好。」

  利哥眼睛一亮,盛繁背部亮點頗多,再加上她一直在片中隱匿自己暗中出手的寓意,背過去反而是最好的做法。

  但這樣,盛繁就不能露臉了……這對演員來講,算是一個極大的損失。

  對這新人算是略有好感,利哥有幾分猶豫。

  盛繁卻主動安慰,「沒事,我覺得轉過去拍出來的感覺更好,成片的質量為重。」

  利哥一想,終於還是對好片子的渴望壓過了對盛繁利益損失的那些許愧疚

  「好,盛繁你背過去,再拍一次。」

  這一次,利哥終於找到了感覺,好一通拍,今日的定妝照終於順利完工。

  眼見得快要正午,盧會奇心情不錯,乾脆一揮大手,示意大家跟他一起去綠湖外圍找家餐廳一起聚個餐,就當他請客。

  話一放出,眾人紛紛都歡呼雀躍,連忙去換下戲服準備外出吃飯。

  盛繁脫下厚重的戲服,換上今天來時穿的牛仔褲,她東西都堆在化妝室裡,這會兒就朝著化妝室去,打算喝口水看看手機消息。

  化妝室裡坐了一堆嘻嘻哈哈的工作人員,見盛繁進來也打了個招呼。

  盛繁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早上那張被Pat遺落在化妝台下面的白紙,她走到自己早上坐的位置那裡,探下身子一望——空無一物。

  四周看了看,也沒找到,幾個工作人員小女生見她東張西望,問了句,「東西掉了啊?」

  盛繁搖了搖頭,「也不是。」她指著化妝台下面,「這底下的垃圾有人掃過了嗎?」

  「沒有啊?這邊一般到晚上才會有專門的清潔阿姨過來稍微打掃一下的。」

  那怎麼會不見了呢?

  盛繁心中略有疑慮,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直到一個坐在角落的男生突然開口。

  「我記得剛才柯老師好像過來了一下,撿走了什麼東西?」

  「別亂說,小心柯老師打死你。」他身邊的女孩開玩笑道。

  男生表情卻很認真,「沒亂說,剛才柯老師進來我見著了。」

  盛繁心頭咯登一聲,對上了男生堅信毫無躲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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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7 22:41: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對戲

  午飯吃得很簡單,大家有說有笑,倒也玩得愉快,很快就熟絡到了一起。

  盛繁不是個有架子的人,藉著飯桌上的氣氛成功收割了一波好感,下午拍戲時就輕鬆許多,不會因為陌生感而束手束腳。

  期間她格外觀察了一番柯明的狀態,毫無異樣,倒是讓她有幾分摸不著頭腦。

  雖說覺得柯明不可能發現自己是誰,但她又無法解釋他專門撿走那張紙的動機,一時就有幾分疑慮。

  好在她也不是喜歡胡思亂想的性格,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專心演起戲來。

  劇組拍戲的進程並不會按照最後成片的順序那樣進行,而是最大限度地滿足最方便迅速的鏡頭順序拍攝,這就很考驗演員對劇本的熟悉程度。

  由於劇組已經開機一陣時間了,盛繁這會兒的戲碼就堆在了一起,需要她重新補拍。

  按照計劃,今天下午應該是重拍岑喻一在花園裡演過的那一段戲,還有收一段和尹大人密謀的音,供後期使用。

  尹大人密謀的那一段戲,盛繁只需要坐在簾子後面打一個影子出來就行,可以說是非常輕鬆了。

  也正因如此,這一下午她過得十分愜意,待在劇組裡讓她找回了幾分上一世的感覺。

  岑喻一在花園裡演的那一段戲其實並不難,只是她過於矯揉造作,反而毀了這場挺簡單的戲,用力過猛。

  這回沒有再加上宮女同行,畫面一下子乾淨了許多。

  不論是盛繁面色冷淡中透露幾分哀凝,哀歎女人光陰寶貴,擔憂自己留不住朱由校的表現,還是她在朱由校到來之後既驚又喜,甜蜜又帶幾分感傷的小女人模樣,都真正讓明奴劇組的人意識到了她的演技水平,工作人員對她隱隱之中多了幾分禮貌和尊敬。

  中途的休息時間,陸易咬著一杯助理買的冰奶茶過來和她打了個招呼,二人對戲時蜜裡調油,下戲之後卻有幾分平淡疏離。

  盛繁並不想和誰扯上緋聞,耽誤自己的進程,自然對陸易態度平平,只像是普通好友。

  陸易卻是帶了幾分心思在,他臉上神情克制得很好,眼裡深色卻騙不了人。他帶了幾分興味主動搭話,「你是哪裡人?」

  盛繁抿抿唇,笑裡帶了幾分心不在焉,「S市本地。」

  「大基地大多分佈在B市,以後要演戲,還是得朝那邊發展。」

  「現在還沒考慮那麼遠,而且B市坐飛機一個小時不到,很近的。」

  陸易又是一笑,他的手搭在了盛繁的椅背上,「機票錢可不便宜。沒考慮過在B市買房子?」

  盛繁瞇起眼睛看他,「我機票都買不起,還買房子?」

  陸易突然笑了出聲,「也對,那租房子呢?我B市有好幾套房產,你可以租我的,給你打八折。」

  盛繁往邊上坐了坐,眼睛微瞇,唇角卻揚起,笑得悠然,把陸易看得一呆。

  她早該想到,自己如今的這幅樣貌早晚會引來不少爛桃花,那麼,沒有地位卻美貌十足的十八線小明星,向來是最受大家歡迎的。

  陸易這會兒的話摻了不少水分,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清楚。向他這樣前途一片大好的年輕男星,絕對不會讓任何醜聞玷污自己的前程。

  也就是過來純粹耍耍嘴皮子罷了,盛繁知道該不該當真。

  「行啊,我要是能有那機會去B市發展,第一件事就是來敲你的竹槓。」盛繁開玩笑道。

  陸易面上的笑意真了幾分,「那我也算是三生有幸,說明美女看得起我。」

  兩人哈哈幾聲,就算是把這個問題揭過,曖昧可以是調劑品,卻不能代替工作的任何一部分,適當來個玩笑也就夠了,陸易和盛繁都很知趣地忘記了之前的話題。

  「知道嗎,你總是讓我想起年輕時候的冰心姐。」陸易突然這樣說道。

  于冰心今年還不滿27歲,是個很年輕的年齡,但對於已經出道八年的她來說,已經是一位娛樂圈的前輩了。

  才出道兩年的陸易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盛繁偏著頭望向她,「為什麼這樣說?」

  也許是她沒有如一般的女演員那般假惺惺地說一些『我哪裡敢和冰心姐比較』這樣的話,陸易對她多了幾分親近。

  「你看,那天你來演龍套時我也在。你很有潛力,演技在新人中也很突出,明奴之後,很多人就會關注到你的,你的演藝生涯也就可以正式起步。作為龍套成名,冰心姐之後,也許就是你。」

  盛繁笑著搖了搖頭,「之後會發生什麼還說不定。」她並不想過早地就被人扣上于冰心影子的帽子,而且明奴之後,岑喻一會做些什麼還不一定,哪有陸易想像中地那麼順風順水?

  陸易卻以為她是在謙虛。

  「雖然我也覺得你比不上冰心姐。」于冰心的狗腿子陸易朝她眨了眨眼睛,「但是她那種高度確實已經太出色了,國內能和她現在地位相比的也不多。你就算是比不上她,我相信你也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演員。」

  他這話是發自肺腑的,說得真情實意,在他看來,于冰心如今影壇當家花旦的地位少有人可以挑戰,一個演員要走到那一步,實力,品行,熱度,情商,運氣,都不可或缺。而盛繁,是個演技好,前途好的演員,雖然到那一步還是不大可能的,但總能擠入一線。

  他是很認真地說出這番話的,如若不是對盛繁頗有好感,他也不可能去說這麼一番話。

  但盛繁卻笑了,她眼裡笑意波瀾,帶了幾分戲謔,「那我可就借您吉言了。」

  陸易擺擺手,「好說好說。」

  他還想說什麼,那邊于冰心的助理卻喊了他幾聲,「陸哥,陸哥。」

  隔小半個片場,那頭于冰心似乎是買了什麼吃的,陸易遙遙看了一眼,笑瞇瞇朝盛繁打了個招呼,「我過去瞧瞧怎麼了。」

  盛繁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陸易就跟個小孩兒似的跑了過去。

  盛繁總算鬆了口氣,坐在位置上無聊,她索性把劇本拿出來翻翻瞧瞧,不遠處,幾個工作人員在幫忙粘劇組道具,邊幹活邊聊天。

  「你們剛看熱門了沒?」

  「又怎麼了?」

  「希南娛樂上熱門了啊,發聲明了,說是竇影后那事兒,他們主動願意出資把出事兒那棟大樓給買了,打算移交警方查案,永久配合。」

  「嘶,真夠有錢的。」

  「可不是,雖然查來查去都是意外,但粉絲就是不承認啊,弄得網上一片亂,現在輿論熱度總算下來些了,我估計著希南也該鬆口氣了。」

  「花錢消災唄,沒辦法的事。他們要是不這麼敢,那些影迷粉絲們以後抵制起來,才有他們好受的。」

  「哈哈哈,你還別說,那真是挺可怕的。這些日子我眼見著竇扣粉絲有多可怕,那陣仗,呵,簡直我都害怕。」

  「但我覺得該啊,我之前被人安利,看過她一部電影,人真是演得好,特厲害,真的!看完你就覺得,她那麼多影后,真不是白撈的。」

  「對對對,我也看過她演的電影,還有劇!那部演律師的!我要不是大學沒考上,現在就去當律師了,她演得可得勁可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就得了吧。你當律師,能活活把人說進監獄裡。」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女孩的嬉笑聲響起。

  盛繁眼睛盯在劇本上,心裡卻暗暗吐槽,頗覺的自己當初那部劇可能會影響很多人走向歧途,簡直罪惡多端。

  天知道那部講律師的劇她背了多久的台詞,一到打官司,她就得背台詞背得翻白眼,池姐和小白每每在她邊兒上吃香的喝辣的看得笑嘻了,她卻苦哈哈地連蹲廁所都得念叨台詞,生怕忘了。

  一想起來那段光陰,她還覺得昏天黑地。

  那群女孩還在繼續討論,「聽說這劇原本的主角是竇扣?好可惜,我還想看她反串呢,肯定特別精彩。」

  「對啊,好遺憾,我閨蜜還讓我幫忙帶簽名呢,我以為能有個合影呢,虧我炫耀那麼久。」

  「你們最近看見姍姍沒?她怎麼不來上班了。」

  「她是竇扣骨灰級粉絲啊,這會兒發生這檔子事,她難過得都快瘋了,等她休完假回來,你們可千萬別在她面前胡說八道,提不該提的名字。」

  「行行行,我們懂的。」

  盛繁聽得出神,連自己身後什麼時候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地上,她纖細的身影被一個更高大的陰影給覆蓋了進去,連成一片,一個清潤的男聲淡淡在她身後響起,「聽夠了嗎?」

  盛繁一驚,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她一回頭,就撞入了一片深沉不起波瀾的目光裡。

  「聽夠了,不如陪我對對戲?」

  剛包攬又一場華夏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的柯大影帝如此建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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