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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文聞 -【情難自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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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21:56: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文聞 - 情難自禁

在好幾天都只吃一包泡麵的情況下,你願意從七樓徒步往上爬到三十四樓嗎?
但若未準時送達開會資料就會失去工作呢﹗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只好為五斗米折腰了。
所幸上天垂憐,讓她暈倒在白馬王子身上。一向給人酷帥印象的他馬上喚--醫生,
得到一個難以置信的答案--營養不足,在豐衣足食、物欲橫流、錢淹腳目的台灣?
但這不是令這個華裔鉅子最驚訝的事情,那個保守、固執、古板的「台灣婦女」,
還堅守三貞九烈、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但他不管可不可以、可不可能,決定愛她,
最後她開出條件,要他動「開心手術」,這是怎麼回事?醫生是誰?手術成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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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21:57:14 |只看該作者
  序幕

  當母親的骨灰完全撒向海面時,一場簡單而隆重的告別式終於結束,同時也結束萬蓉這兩年來的一場夢魘。

  自從大哥和父親相繼過世後,母親也緊跟著大病一場,這場病一直到她死亡都不曾痊癒。家裡本來就人口簡單,一連串的死別之後,更顯得冷清。原本一家四口的日子,只剩萬蓉自己一個人。

  兩年前,剛從大學畢業的她,打算先回斗六的家休息一段時間,再上台北找工作。

  沒想到回家不到一個星期,先是大哥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時與人發生爭執,雙方打起群架,大哥不幸被對方砍傷。

  在無人制止的混亂中,雖有一個好心的人通知警察前來處理,但警察到達現場後,為時已晚。

  母親因大哥的死,懮傷過度而病倒。家中的不幸事件接踵而來,某天黃昏,父親趁著郵局尚未開門前趕去領錢,他打算隔天帶母親北上到林口長庚醫院檢查身體,可是領了錢的父親卻在回家途中,遭人搶劫和殺害,搶匪將父親丟棄在路旁的甘蔗田,鎮上的人發現立刻將他送醫急救,但父親還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回天乏術。

  母親在雙重的打擊下,精神變得恍惚,不久,便開始一個人自言自語,不再與人交談,最後只認得女兒。從此母親依靠她生活,只要見不到,便會大哭大叫,甚至還有一些自戕的行為。

  醫生對她說:「你的母親患了『憂鬱症』,最好的方法是將她帶回家中照顧,她會比較有安全感,也比較不會有自殺的行為。」

  伯父顧念與父親的兄弟親情,收留了她們母女,讓她得以全心全意的照顧母親。在病魔兩年來的折磨下,母親終於讓靈魂得到解脫。

  萬蓉為母親的逝世,感到悲傷與解脫。

  悲傷是因為自己在兩年的努力後,仍然喚不回母親的心;解脫是因為從此她不必再揹負這些壓力與責任。有這樣的想法,萬蓉覺得非常不孝,可是她又無法否認為感到如釋重負。

  她終於可以將扛在肩上的責任解放下,同時也解放深感罪惡的靈魂。

  母親這一走,結束她對人世的依戀,頓時不知該向何處尋找生存的勇氣。

  早上十點,她遵照母親的遺囑,將屍骨火化成灰海葬。這本是父親一生的夢想,他一直希望有一天能當個水手,揚起風帆,遨游五湖四海,奈何生前的現實生活困住了他。他為哥哥辦喪事時,交代他若死後,一定要將他火化,將骨灰灑到太平洋上,讓海水和風帶走他的一切,也好了卻這一生唯一不能實現的夢想。

  看著遠方波光粼粼的海面,萬蓉靜靜地朝著海說:「爸,媽,你們安心去吧﹗我不會辜負你們的寄望,我會遵守你們的教導,不會讓你們丟臉、失望,請你們安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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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21:5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大夥注意,最近上頭派一位督察來台灣,我們所有的行動最好緩一緩。」圓臉、禿頭、肥肚的中年男士,滿臉警戒地告訴在場七位人員。
  「最近?」現場唯一的小姐,此時正發出不屑的嬌嗔,「我說老簡,你也未免講得太保守了吧,那人不是今天早上十點要和你們這群頭頭開會嗎?」
  王子芳,今年二十八歲,是一位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美女,她是這個小集團內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懂得電腦的高手,舉凡程式、密碼、病毒……等等,都是出自她手。
  「聽說人已經在三十四樓辦公室了。」在場另一位與老簡看似同年齡,體重卻足足少他一半的男子開口道。
  「這次來了幾個?」穿鐵灰色西裝的男子問。
  「聽說兩個,怎麼?老大沒向你透露嗎?」先前那位男子開口反問。
  劉政諺搖搖頭,冷冷地說:「老大最近很忙,沒有時間和我碰面,但是他要我轉達,貓出現了,老鼠該小心。」
  劉政諺是這個小集團中僅次老大的靈魂人物。
  「小劉,老大還有沒有其他交代?」王子芳深鎖著眉頭問。
  「沒有,不過老大問,有沒有人自願去為我們的貓兒掛鈴鐺?」劉政諺邊說邊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在場還有幾位從頭到尾沒有開口發表意見的人,他們每次開會都是如此,當劉政諺目光掃過去時,他們以沉默、搖頭來表示意見。
  「沒有。」劉政諺以早就知道的眼神看著那群人,「既然沒有,我們未來的行動最好小心一點。」他看了看手錶,「九點二十分了,要去開會的趕快去搭電梯,其他人散會回到自己工作的崗位,等待下一個行動通知。」
  其他人沒意見地點頭附和。才一分鐘,人已走得無影無蹤,資料室內只留下飄散在空氣中的香水味和一片冷清。  
  「工作」對每個人而言,意義可能不太一樣。
  一般而言,大部份的人讓工作佔滿一天的三分之一,有些還超過二分之一,剩下的時間才安排睡覺、吃飯、游戲……等其他活動。
  但「工作」對萬蓉來說,除了有錢可賺,也包含了證實她是一個有工作能力的人,而不是空有文憑的大學畢業生。
  在歷經兩個多月的應徵和面試後,萬蓉終於擁有生平第一份工作,這工作不僅證明自己有能力和其他人一起工作,更排除橫在她眼前的困境。
  昨晚的飢餓,讓萬蓉早晨起床後有強烈的暈眩感,因此她比平常多賴了十分鐘才起床,沒想到今天的惡運也由此展開。
  首先,她遲到了。
  難得準時到站的公車,竟然比自己早到車站。她到達時,看見公車停在不遠的紅綠燈前,只好拚命招手並朝它跑去。但是幸運之神決定遺棄她,讓她一直以些微之差一路追著公車跑,等她終於追上公車時,公司的大門矗立在她眼前。
  上班之後,氣喘如牛的她還未調整好氣息,便接到上司十萬火急的催命符,指示她在十點開會前,到秘書室找翁秘書拿資料,影印裝釘後送達會議室,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她只好拖著疲憊的步伐,沖到秘書室去找翁秘書,但一向慢半拍的她,足足拖了二十分鐘才給資料。
  所以現在她只好在影印室裡,努力地邊印邊祈禱,希望影印機不要像平常一樣,出現令自己無法控制的狀況,好讓她能將工作如期做好,彌補今天早上遲到的失誤,保住這份得來不易的工作。
  儘管萬蓉心理壓力很大,但單純的影印動作還是讓她心思飄遠,她不由得想起找工作的那段日子。
  記得從斗六上台北時,她天真地以為工作很好找,至少比在斗六容易。所以到達台北的第一件事,是請聖惠幫忙找房子。原先打算房子找到後,再慢慢去找適合自己的工作。在台北街頭晃了兩個月後,她領悟了一件事:不是所有的工作都隨時缺人。面試三、四十家公司後,又有新的徹悟:稍具規模的公司很少請從沒工作經驗的菜鳥。
  當然,在台北還有一些工作是永遠不嫌人多的,像是KTV或是酒廊的公主的工作,你若頗有姿色,願意露又願意被人摸,他們歡迎妳隨時報到。
  可是這種工作,除非她死,否則一概免談。
  明白這個道理,萬蓉的鬥志從一百跌到了零。眼看目前的生活即將陷入絕境,她著急地翻開報紙,哪怕是最角落的一行字,也要把握住機會。
  萬蓉一想到會斷糧餓死的慘境,就覺得自己初上台北時的天真有點好笑。她把一切想得很簡單,沒想到自己身上僅有一點點錢。在扣除房租費、交通費後,一天三餐改為一天兩餐。但持續地找不到工作,讓她不得不考慮一天僅吃一餐。
  所幸她有一點自知之明,在上個月月底,突發奇想地先買了一箱泡麵。在生活費只剩兩百七十二元,而每天要花三十元的交通費,卻還有好幾天才領薪水的情況下,這些泡麵變得異常珍貴且美味。
  現在她每天將一包泡麵分成早、晚餐,勉強可以撐到領錢,不至於讓自己在還未領到薪水前就先餓死。
  她這麼一想,很慶幸聖惠在看她兩個月來一直找不到工作,又不願向她借錢的情況下,背著她偷偷向楊伯父要求為她尋找適合的工作機會,楊爸爸在答應後的兩天,立即為她找到這份工作。
  最初她不打算接受這份工作,但在聖惠的糾纏與慫恿下,還是答應了。
  她很意外自己成為特權下的產物,而且還為此樹立了一個敵人──簡英明。
  剛進公司那幾天,萬蓉就發覺這位不可愛的課長,常常找她麻煩。那時的她還不明白為什麼,只覺得有些不平與無奈,經過麗雪的說明後,自己才明白,原來她在無意中搶了他特意為女兒留的職缺。
  一陣高跟鞋的足聲在萬蓉身後響起,也打斷她的冥想。她轉頭看看是誰走進影印室,
  當她看見秀馨手裡的資料時,相當不好意地對她笑了笑。
  「哦!看妳這副心虛模樣,是不是還沒有印完?」秀馨將資料放在門邊的桌子上,才走到萬蓉的身後,她將雙手擺在纖細的蛇腰上,身體則輕輕地貼靠在萬蓉背上。
  「是啊!還沒印完。」萬蓉因為長時間霸佔著影印機不放,讓其他同事無法使用而感到不好意思。
  「在印什麼?」秀馨輕笑著將下巴擱在萬蓉的肩膀,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資料,「十點開會要用嗎?」
  「嗯!簡課長說很急,如果沒準時送達,要我自行負責。」萬蓉滿臉愁容地說。
  「噢!好可憐哦,我們的小紅帽又遭到老狐狸的迫害了。」秀馨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說,一手輕拍萬蓉的臉頰。
  萬蓉無奈地聳聳肩,「對不起,讓妳久等了。」眼神滿是愧疚和歉意。
  「不要緊,反正我不急,不如我再看一下那些資料,妳好好努力吧!」秀馨走回自己方才放資料的地方。
  事實上,公司裡有三臺影印機,其中一臺是彩色的。但是今天只剩目前正在影印的這一臺,另外兩臺進廠維修了。所以萬蓉只好「苦毒」這一臺,努力要它將自己需要的資料印出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萬蓉深信這是自己目前最佳寫照。
  萬蓉看著影印機,再次回頭想向秀馨說抱歉。她已經是第三次來影印室了,每次見到她還沒有印好,都二話不說地折回辦公室。她知道今天早上十點以前,秀馨要將資料傳真給客戶,如今影印機被自己佔著,她可能也等得心急了。
  「是不是客戶打電話來催了。」
  「沒有,十點還沒到。而且就算超過十點也無所謂啊,我只要打電話去說一下就好了。
  「馨,真不好意思,讓妳走這麼多次。」萬蓉微紅著臉,一邊道歉一邊換下一張資料。
  「不要緊,這又不是你的錯,一樣都是公司的事,有什麼好說對不起的。」秀馨依舊笑著回答她。「對了!要不要我幫忙?」她又站起身子,走到萬蓉的身邊。
  「嗯,可是妳不是要看資料,等一下還要向對方說明妳的設計。」
  「反正我多看一眼跟少看一眼,對那位客戶訂不訂貨差別不大。倒是這些資料,如果十點前沒有搞定,你一定又要被那隻老狐狸罵。」秀馨拿起萬蓉放在一旁的資料,「這些也都是嗎?要不要裝釘?」
  萬蓉點點頭說:「要。」
  「那我拿去桌子那邊先按照順序排好。」說完,秀馨不等萬蓉答覆,自行抱起那一疊資料,往靠近牆的會議桌走去。
  「謝謝妳,每次都麻煩妳。」萬蓉側過身子對抱著資料走到會議桌的秀馨道謝。
  秀馨低著頭排資料,「不用客氣,只要妳記得下次領錢時,找個機會好好犒賞我一下即可。」她半開玩笑地說。
  「沒問題。」萬蓉立即爽快答應。
  秀馨是萬蓉的同事。進公司這二十幾天來,都是她帶領萬蓉學習公司的職務,而她們兩人的上司是──簡英明。
  「對了,上星期天,妳到我家玩的照片,我今天已經拿來公司了。中午吃飯時,我們可以一起看。」秀馨想起早上拿來放在桌上的相簿。
  「好啊!會不會很醜啊?」萬蓉想起自己並不是很上相的面孔。
  「不會,妳長得這麼好,照出來的照片會差到裡去。」
  「真的嗎?謝謝妳的誇獎。」萬蓉自認不太上相,所以相信這是秀馨的安慰。
  「不客氣。」秀馨說完後沉默地工作。
  「平──萬──蓉。」突然,不知從何方冒出一聲屬於筒噪長催魂般的魔音。
  萬蓉以快速且殭硬的姿勢,轉身來面對那可怕聲音的源頭。
  「課長,您有什麼事嗎?」萬蓉用著明顯被嚇到的聲音問。
  他裝作沒有聽到萬蓉的問話,大聲地朝她吼:「妳還在這裡做什麼,難道妳不知道已經快十點了嗎?」
  萬蓉點點頭,表示自己相當清楚,「但是……資料還沒有印好,所以──」
  「還沒印好?這話妳也敢說,妳到底會不會做事啊,一點小事也做不好,還敢來搶別人的工作。」
  萬蓉在他的吼聲下,小聲地想解釋。
  「那是什麼?我明白地告訴妳,十點這個會議很重要,你若沒把資料送上去,我告訴妳,明天妳就不用來公司了。」簡課長下完最後通牒,完全不理會打算解釋的萬蓉,轉身就走。臨走前,還不停地說著:「真不知劉總是怎麼了,竟然會同意僱用她,什麼都不會,又蠢又笨,請這種人只會浪費公司的錢,一點……」
  萬蓉聽他如此不堪地批評自己,心裡非常難過,明知他是故意為難自己,受辱的心還是感到相當痛苦,眼淚不知不覺地湧上眼眶,她知道他聽不到,卻還是於事無補地在他身後說:「我知道了。印好後我馬上送過去。」
  站在一旁的秀馨,一直等到簡英明離開,才在他的背後「張牙舞爪」,然而她怕傷萬蓉的自尊心,假裝沒有看見她偷偷擦眼淚的動作,繼續將資料分類排好。直到忍不住讓她獨自一人難過,才開口安慰她:「小蓉,妳不要理他的話啦,那種人就是喜歡罵下屬蠢,因為我們不懂得阿諛諂媚。」
  萬蓉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在哭,低頭轉身繼續未完成的工作,直到她認為可以控制情緒後,才緩緩開口:「馨,我是不是真的很鈍?從我進公司以來,常給妳添麻煩。」萬蓉不敢面對秀馨,怕她看見自己哭紅的眼睛。
  秀馨沒有馬上回答她,她把資料分好後,才走到萬蓉身後,輕輕將手放在她的肩上,「妳明知他的為人,為什麼還把他的話當真。像他這種人只會狐假虎威,對每一個職位比他低又不懂奉承的人,都狠狠地踩在他腳下,要是遇到比他職位還高的主管,又極盡阿諛諂媚之能事,十足的狗腿子。這種人講的話,妳實在不應該這麼在意的。」
  萬蓉仍是不發一語,秀馨繼續努力,「哎呀!妳不要信他那一套啦,他只是說說罷了,妳不要把它當真嘛。」
  萬蓉依舊沉默地拷貝,原本潔白且甜蜜的笑臉,如今正因為簡英明的一番話滲淡無比。
  「唉!」兩個人同時有氣無力地嘆了口氣。
  明知秀馨說的是安慰話,但是聽她這麼幫自己出氣,心裡真是受用,萬蓉沉默地點頭附和。「其實他說的也是真的,今天這個會議真的很重要,上星期公司的各級主管早就通知我們了,公司也為了這個會議忙得天昏地暗,萬一我真的來不及將資料送上去,我想真有可能如他所說的──」
  「呸!呸!呸!」秀馨連聲喊呸,手指頭掐著萬蓉的肩膀,「妳在胡說些什麼,哪會來不及。離十點還有二十幾分鐘,」她看萬蓉將手上最後一張資料放入影印機後說:「妳就剩這最後一張,印好後再裝釘,大概還剩十至十五分鐘,夠妳送去上去的。」
  秀馨邊說邊往書櫃走去,找到自己要的釘書機後又折回桌子旁,「而且,如果妳真的來不及送上去,那也是因為翁秘書太晚把資料給妳,若真的有事,妳不會把翁秘書抬出來嗎?」
  「這樣不好吧!」萬蓉十分厚道地說,她印完最後一張資料,從影印機前面將資料全部拿起,走到秀馨等待的位置。
  「妳趕快撿成一份一份,我幫妳把它釘起來。」
  「好,撿好的我放這裡。」萬蓉點頭,將資料以十字方式一份一份疊好。
  在她們兩人通力合作下,秀馨在預定的時間內完成。
  「好了,妳先去送資料吧,剩下的我收拾就好。」秀馨催著她趕快離開。
  萬蓉點點頭拿起資料,當她要離開影印室時,與她們同在秘書室工作的另一位職員陳麗雪,正踩著婀娜多姿的步伐走進來。
  「啊,小蓉,妳怎麼還在這裡?」麗雪一看到萬蓉,立即驚訝地大喊。
  「是啊!」萬蓉怯怯地笑著說:「我剛把資料──」
  「妳趕快去。」秀馨打斷話,催她趕快走人,並幫萬蓉向麗雪解釋。「她才剛印好,現在正準備送上去,所以請妳不要耽誤她的時間。」
  萬蓉在秀馨的催促下,立即從影印室裡飛奔而去。
  陳麗雪是她們辦公室裡有名的廣播電臺,除了傳播功能非常好之外,本身也是個話匣子,嘴巴一張,即使是她不相識的人,也能和對方談個三、四十分鐘。
  秀馨怕萬蓉在這裡和她一扯,即使有充足時間,最後也會變得不夠。
  「啊,糟了。」麗雪聽完秀馨的解釋後,戲劇性地大叫一聲,然後她匆匆跑到門口探頭。
  秀馨等到麗雪探完頭,又從門口慢慢晃回影印機前,才開口問:「什麼事糟了,讓妳喊得像殺人一樣。」
  「妳忘了!」麗雪不敢置信地看著一臉茫然的秀馨,「我們公司大樓內四部電梯,因為電梯公司安裝不當,常有急速晃動的現象,養護課認為這樣太危險而叫修,電梯公司的維修人員早上九點到,預定九點半至十二點進行測試和維修,所以四部電梯在九點三十分以後,完全斷電不讓人搭乘。」
  秀馨聽她這麼說,才想起她在走廊時,好像也有聽到其他同事提起,她非常氣惱自己健忘,也氣麗雪進來時不早說,她懊惱地瞪麗雪一眼,然後氣急敗壞地對她吼:「妳為什麼不早說?」
  「我……我本來是要說的呀,可……」麗雪尚未把話講完,秀馨已經匆匆忙忙跑出去,於是對著她的舉動補充一句:「來不及了啦,我早就看了,她已經不在那裡了。」
  雖然麗雪這麼說,秀馨還是追出去,留下麗雪一個人在影印室裡納悶地想:難道真的是我的錯嗎?
  萬蓉沒想到,今天的運氣竟然背到極點。
  早上先是賴床賴過頭,誤了搭公車的時間而遲到,接著為了今天的會議,因翁秘書迷糊,讓她像被罰站似地在影印室站了一個多鐘頭,當然這本來就是自己的工作,沒有理由埋怨,可是因為翁秘書的疏忽無辜挨罵,心裡有點不能平衡,可是回頭一想,罵都被他罵了,像簡英明那種小人又不能罵回來,只能自認倒楣,其餘的話再說也是多餘。
  現在連這個死東西也趁火打劫,來和自己作對。「真是好事不過三,壞事時時有。」
  面對電梯門,萬蓉非常郁卒地詛咒它,沒想到自己連裡人的本事也很差,只會「你……你居然……你竟然……」,想了半天,想不出什麼字眼來裡這個渾蛋電梯,好讓自己消除心頭之恨。
  最後萬蓉狠狠地踢了電梯門一腳,令人怨恨的是它毫發無損,依然故我地杵在那裡,而自己的腳卻麻了,「可惡!居然敢現在停機。」忍不住又踹它一腳。
  萬蓉呆呆地站在電梯前一會兒,才認命地往安全梯方向走去。她沒想到那個簡狐狸像如來佛一樣,知道她一定會遇到這種情形,居然還派人來這裡通知她,就算用爬的,也一定要把資料送上。
  她一邊舉步維艱地登上一個個階梯,一邊罵著簡英明。過份嘛!他居然要她在十分鐘不到的時間,由七樓爬到三十四樓。
  「天啊!我可以不幹了嗎?」萬蓉喃喃自語,但腳還要一步一步往上抬。
  「唉!真是衰到最高點,居然要我這個腿短的人爬到最高點。」
  唉!想想她除了認命外還是得認命,看著一層又一層的樓梯,萬蓉慶幸今天自己穿平底鞋來上班,若像平常穿高跟鞋,那不是死得更慘嗎?
  「唉!怎麼這麼多呢?一定是來不及了。」爬了幾層後,萬蓉又開始喃喃自語,「可是有送上去,總比沒送上去好吧!樓上的大老們,你們裡就撐著點吧,小女子我隨後就來。

  杜世聖從美國搭機,今天早上抵達台灣後,便一直努力適應兩地之間的時差。
  「水土不服、適應不良」以及「嚴重暈機症」,是世聖一直不喜歡隨處視察家族產業的重要原因。在他們兄弟之間,分公司的巡視一向交由世賢負責,至於自己和世豪則分別掌理歐美業務。
  即便如此,世豪的適應力還是比自己好,至少他不會暈機,而自己是逢機必暈。
  世聖想起當初成立台灣分公司時,公司內部的董事會一波多折,現在又出這種紕漏,想到就令人氣得噴血,早知道就不要來成立什麼亞洲資訊企業聯盟。
  六年前,公司在董事會會議上,決議要將公司的業務往亞洲方面發展,這是當時歐美經濟的趨勢。但是各董事在會議上意見分歧,兵分兩路,開發地點一方中意日本,一方決定台灣,兩方誰也不讓誰,最後只好暫時擱下提議。
  沒想到一擱就兩年,四年前年初時的董事會議,世賢重提這項提案,他評估亞洲幾個已開發國家市場,認為台灣的發展空間較日本佔有優勢,於是自己和世豪力保,通過這項提案,結束爭吵兩年的案子。
  籌備之初,他們兄弟依照往常習慣,以這裡選出來的總經理為負責人,其餘則比照他們的工作分派職責。
  三年來,台灣業務的推展,一直如他們決定的方針進行。但是今年有了突發事件,所以臨時改由他來。打從他們要他來台灣開始,他就一直有被陰謀設計的感覺,會這樣想,是世豪在一次談話中不小心說溜了嘴,他說:「瑪琳預言了。」
  在他們家,瑪琳的預言多少對他們行為及決定會產生一些影響。當然這是經過一些事實佐證後所產生的力量,其力量的來源,正是因為瑪琳曾對他的父母,做過幾近準確性的警告預言,當時若不是他們對科學的崇尚與信任,遠勝於對宗教的崇拜與迷信,事情或許會有不同的轉機。
  瑪琳對於他們的抗拒,一點也不以為然。「有些人的死亡早被註定,但不是每個人都被命運約束著,一個人要相信有命運,但不要被命運的轉輪所控制,這就是為什麼要了解命運的原因。」
  接著又說:「當你能了解命運,你就能選擇命運。一個人的命是好是壞,百分之九十九掌控在自己手中,百分之一掌握在造物者手裡,但是造物者是慈悲的,它依然會將這百分之一交到你手上,這就是『機會』,此時就端看你如何決定自己的命運。」
  當她對他們兄弟說這些話時,他們一致認為,她是故意賣弄她的文學哲思,並沒多加理會與深思。不久,父親真的因為心臟血管的硬化而死亡。就算如此,他們兄弟除了世豪之外,對瑪琳的話還是不太理會。
  父親死後,瑪琳又說,他們的母親五年內最好不要獨自一人去旅行,那會發生不幸的事件與遺憾,若是真的不得不去,搭乘的交通工具最好選擇不會離開地面的。
  母親自從父親死後,足足消沉兩年,直到她的好朋友──媛姨,邀她一同去瑞士滑雪度假,她才將陰霾的情緒稍稍拋開。
  母親在排定時間後,立即訂購機票搭機前往,但不幸的事件也因此發生了,母親所搭乘的飛機,在離地面一千尺後瞬間爆炸,當時全機無一人幸免。
  對於母親的死亡,也真如瑪琳所言的成為他們心中的遺憾,他們兄弟認為,這全是由於他們的疏忽所造成,然而瑪琳卻安慰他們,「命中註定之事,本來就不易更改;若是真的想改變命運,唯有先改變自己,朝著自己想要的結果作預期的改變,這才是改變命運唯一的機會。」
  以前他們都把瑪琳的話當成耳邊風,但是自從父母的事後,他們對瑪琳所說的預言認真思索一番,她似乎真的具有某些神秘力量。
  這個力量正是促成他台灣行的原因之一,因為她又對世賢及世豪暗示一些有關他的預言,讓世賢和世豪想盡各種辦法,非要他親自來台灣一趟不可,只是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對他透露「瑪琳」預言了什麼。
  當然,光靠這點原因就要他來台灣,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之所以會來,是因為世豪審查出台灣的上半年業務發展和營業額的記錄,有幾筆交易登錄含糊不清,公司內設的密碼,在資料確定存檔後竟遭人更改,當他們無法進一步查證時,他們確認有人打算和他們玩游戲了。
  只是「調查」需要人,世賢是台灣方面的籌備人之一,因此怕對方對他有所了解而防備,所以他們皆認為不適合。
  世豪也選擇棄權,原因是他所管理的歐洲業務,目前正與歐洲共同市場修正條約,無法分身;其次,暗中偵察的行動也不符合他的個性,一向做什麼都要有人跟在後面幫忙的他,若是讓他一個人悄悄地埋頭苦幹,事情不弄糟就算得上是完美結局。
  於是三個兄弟之中只剩下杜世聖,成為這次的最佳男主角。
  「嗶!嗶!」手錶發出十點整點報時,提醒世聖會議時間到了,但他卻因為身體欠安,而不想去面對那令自己討厭的傢伙,若不是那些人搞的麻煩,就不會有這場折磨。
  於是他繼續坐在位於落地窗前的辦公椅上,兩眼茫然地望向窗外,瞪著一片霧茫茫的台北街景。
  「嘟──嘟──」辦公桌上的電話亮起紅燈,鈴聲打斷了世聖的沉思,拿起話筒,不必聽聲音也能猜出是誰打來的。
  「Hello!」杰克在世聖未出聲前,先出聲招呼。
  「Hello!」世聖低聲回答。
  雙方一陣沉寂。
  「Hello!我是杰克。」
  又是沉寂回答杰克。
  「Hello!我是杰克。」他用力地喊。
  「我知道你是杰克,什麼事?」世聖被他吵得不耐煩。
  「為什麼不出聲?還有為什麼問我『什麼事』?是我聽錯了,還是少爺你以為還在飛機上?」
  世聖無奈地嘆口氣,「不是,我以為我還飄浮在外太空,目前尚未著陸。」他搖搖頭,試圖使自己的腦袋清醒。
  但是暈眩並未因此棄他而去,他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按住快要不屬於自己的腦袋,努力地深吸一口略帶潮濕的空氣,感覺自己真的站在地球表面,才懶懶地對杰克說:「你是要告訴我,會議時間到了。」
  「不,我是要告訴你,會議已經進行了。」杰克毫不客氣地糾正他的錯誤。
  「好吧!就讓它進行吧。」世聖無奈地接受糾正。「你先幫我主持一下,我──我馬上過去。」
  杰克深知老闆暈機的窘態,他上飛機約二十分鐘後,就會一直處於昏睡狀況。一路飛來,除了開水,任何食物和飲料他都不敢吃──一吃便吐,百試不爽。若有人想謀害他,趁此機會絕對不會錯失良機。
  他非常了解世聖此刻的慘狀,但他還是克盡職責地提醒所有會議上該注意的事項,免得事後自己又要挨一頓裡。
  「哦!我知道了,沒想到我已經遲到十五分鐘了。」世聖無精打采地看看手錶,發覺自己已經遲到很久,他一向痛恨遲到,對自己或別人都一樣,沒想到來台灣還不滿一天,就破了他這輩子的原則。
  他恨恨地想起,曾經有人對他說的那句話。台灣怎麼會是個好地方呢?
  突如其來的衝撞,令兩個人都措手不及。
  世聖踉蹌一下後立刻恢復神智,看清楚眼前狀況後,他覺得哭笑不得。
  一地亂飛的紙和一位坐在地上的女人。而跌坐在地的女人,顯然不願站起來,不曉得她是覺得坐在地板很舒服呢?還是撞昏了頭?
  世聖希望不是後者,因為這樣可就麻煩了,等了約一分鐘,他覺得好像已有一世紀之久,可是眼前這女人依舊呆坐在地板,他開始認為她是不是打算從此不起呢?儘管他有此疑惑,但他還是小心地走向她,並打算親自拉她起來。
  「啊!不要踩。」萬蓉一手扶著頭,一手漫無目標地揮著,心疼地看著被他踩到的資料。
  世聖因她的低喊慌亂地抽離腳,更小心地跨近她的身邊,伸出他的右手到她面前,希望她接受自己的幫忙。
  萬蓉撐著頭,瞪著橫在眼前的手,她才不要接受這個人的幫助,他居然敢踩自己重要的資料,渾蛋!她希望他能安靜地走開。此時此刻她需要獨處,因為她不想面對一個無辜的陌生人,無緣無故地亂發脾氣。
  加上她自己心裡清楚,會處在這個慘狀,都要怪自己不長眼睛,上樓後便高興得忘了一切,只顧往前沖,沒有注意走廊其他狀況,才把那個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的人給撞倒。
  「哦,不,不是撞倒。」萬蓉搖頭,是自己撞到人。深知都是自己的錯,但她一點也不想向那人說抱歉,因為都是他的出現,才害自己的頭比剛才更暈。
  一地四散的資料正等著她收拾,轉角會議廳內的那一群人,也等著她手上這些東西。萬蓉心想:也該起來了。
  那隻停在半空中的手,始終得不到她的回應。世聖第一次嘗到被女人拒絕的滋味,心裡想算了,但看她遲遲不動,又不曉得她究竟有沒有受傷,不讓他瞧瞧,不知為何心裡就是無法放心將她丟下。
  欽﹗沒想到來台灣辦的第一件正事,就是闖禍。
  知道自己的紳士風范辦不了正事,世聖決定主動扶她起來,免得和她繼續耗下去。
  萬蓉甩掉腦中的暈眩後,也挺起身體,打算一鼓作氣的站起來。
  兩人默契十足的動作,卻再次為自己帶來一團災難。
  強力撞擊,讓萬蓉感到一股強烈的黑潮迎面而來,像一輛踩不住然車的火車,狠狠地朝她撞來。
  「哦﹗該死。」脫口而出的咒罵,並沒有為她解決危機,萬蓉以為這次她又得和地板Kiss了。
  世聖實在無法理解這個女人的反應,他相信她已經明顯地拒絕他的幫忙,沒想到最後她居然一聲招呼不打就對他投懷送抱,若不是他反應快,在她又撞上自己時,立刻伸手將她往懷裡帶,她可能又要賴回地板了。他靜靜地等一會兒,發現懷裡的人,動也不動緊攀著他,她的頭以很詭異的角度靠在他的手臂上。
  「HellO﹗MISS﹗」世聖輕輕地搖她。他在連喊兩聲得不到回應後,緩緩地將她推開自己懷裡,但她應該站挺的身子卻往後仰,令他不得不驚呼一聲:「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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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21:57: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杰克被世聖十萬火急的電話給催回辦公室。
  他一回到辦公室,看見世聖的背影,立刻劈頭就說:「你到底在搞──一個女人?」他看清楚眼前狀況,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是對於這些狀況更加不解,外面一堆紙屑,裡面躺了一個昏迷的女人。
  「啊!這是怎麼回事?麻煩在哪裡?」杰克對眼前一切情形彷彿視而不見,只是從腦子裡擠出一個問句。
  世聖背著他沒回答,於是杰克主動走近沙發。
  「啊!」他看清楚世聖的動作後,嚇得又發出一聲驚呼。
  世聖手裡拿著一條毛巾,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幫著那個女人冷敷額頭。
  他聽到杰克從進門後不斷的「啊!」聲,心想:台灣烏鴉真多,難怪他從踏上這片土地後,倒楣的事就接二連三,層出不窮。
  「她是誰?為什麼躺在這裡?外面那些垃圾和她有關嗎?」杰克提出他認為比較重要的問題,其餘不重要的可以稍後再問。
  世聖稍稍停下手上工作,無奈地看他一眼,才懶懶地回答:「關於你的問題,第一個答案我不知道;第二個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他指躺在眼前的人,「至於第三個答案,就是我找你回來的原因,你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嗎?」
  對於世聖的答案,杰克沒有回話,心裡卻想:這麼簡單的答案,不用你說,我會看不出來嗎?他這麼努力地聽了半天,根本就沒有聽到他要的答案嘛。看世聖又擰一次毛巾,輕柔地幫那女人擦臉摸手,若不是自己對他太了解,一定會被眼前的假相矇騙,誤以為他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他會溫柔體貼?不可能。
  「你知道這裡的特約醫生嗎?」世聖擦完她的手後,終於停下手來。
  「知道,去年才簽下的。」杰克走到電話旁,「要叫他過來嗎?」其實他知道世聖的意思,若不是要叫他過來,世聖就不會問。他只是奇怪世聖為什麼不直接把這個女人送到三樓醫務室,讓她躺在那裡接受護士照顧與等待醫生的到來,都比在這裡方便、舒服,再不然貴賓室也比這裡好呀!
  世聖彷彿聽到他心裡的疑問。「電梯暫停使用,這個女人被我在走廊上不小心撞昏,當時辦公室是距離最近的房間,所以……你知道。」
  很奇怪的回答,什麼叫「所以……你知道」,看來他的中文老師一定沒有把他教好,才會讓他的文法出現這麼大的錯誤。杰克看他又為那女人擦一次臉和手後,才真正丟下毛巾,起身離開。
  世聖走到窗戶前,望向迷霧般的台北街景,煩躁地點了一支煙。
  「外面的紙屑是怎麼回事?」杰克知道辦公室裡的麻煩一時解決不了,但是外面的那堆垃圾倒是可以。
  「那些垃圾,應該是今天開會要用的資料,我不是叫你去看嗎?」
  「哦!」杰克依舊不理會世聖的不耐煩,只是理解地點頭。「難怪我們一群人怎麼等,都等不到該等的人來,原來女主角也遲到了。」他加重最後一句。
  「什麼?」
  「沒有。」杰克快速打斷世聖的探問,「我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捻熄香煙,世聖走回沙發抱起依舊昏迷的女人,他對著打電話的杰克說:「醫生到了,叫他到頂樓來。」
  「電梯不是壞了嗎?」杰克不理電話中的「喂」,逕自放下電話,「你該不會妄想要他爬三十六樓吧!」他懷疑世聖是不是頭殼也被撞壞了,不然怎麼會這麼妄想呢?
  世聖不理杰克奇怪的眼光,逕自抱著萬蓉離開,再關上門前才說:「你這邊處理好,就上來接手。」
  杰克兩眼直盯他的上司,看他抱著那女人離開,還是不太相信這一團混亂,真的發生在他們來台灣的第一天,「台灣,一個真正神奇的好地方!」杰克想起在美國時,電視有時會播出這一個廣告,他有些驚訝自己居然想到這句話。
  世聖離開那個不知名的女人時,醫生還沒有來,她也一直保持著極佳耐力來和醫生的遲到相抗衡──繼續昏迷。
  今天的會議,早在他來台灣前一個月就已經排定,這個會可以說是專為他來臺所開的說明會,無論如何他都不可以缺席。但早上他已經遲到很久了,不能現在又不見人影,因此他只好囑咐杰克留下來照顧她,等醫生來時詢問一下病情,而他剛到會議廳主持會議。
  會議進行時,世聖很難把注意力集中在上面,雖然明知這不像以往的他,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大部份時間他都花在猜測那個女人到底醒了沒?其次是醫生到了嗎?然後她是誰?
  為什麼她這麼不堪一撞?她為什麼在電梯停止使用後還爬上三十四樓來?她是從幾樓上來的?她……她到底長得怎樣?
  世聖被這個問題怔住了,剛才他一直忙著照顧她,對於她的長相卻視若無睹,現在自己連她長得怎樣都還不清楚,居然整顆心都繞在她的身上轉,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嗶!嗶!」不知誰的手錶忘了關掉定時設定,讓它發出整點報時,提醒大家已經十二點了。世聖照著會議流程,宣佈暫停會議五十分鐘,方便大家各自進行午餐。原先這會議安排只到中午,被他自己這麼一攪和,只好延長到下午。
  當他和劉總相繼走出會議廳後,兩人在電梯前短暫地交談一番,然後劉總邀請他一起下樓用餐,世聖委婉拒絕。
  「您先去用餐吧!我想再回辦公室一趟,早上有些資料來不及拿,我要準備一下,下午會議進行時,可提出來一併討論。」
  劉總聽他這麼說,只好在進電梯前說:「那我們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世聖禮貌地回覆,當電梯門關上後,他想回會議室前,應該先上樓看一看他的睡美人。
  「什麼?餓暈了?」
  「嚴重營養不足,導致貧血。」
  「營養不足?現代人居然會營養不足?」世聖覺得自己好像在聽一個笑話。「既然只是餓暈了,應該醒來了吧!」
  「還沒,不過我以前都會餓醒,為什麼她會餓暈呢?莫非這是她保持苗條的秘方?」杰克拿她的身材開玩笑,世聖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他朝臥室皺眉,回想自己抱她時的印象,他認為她不是苗條,而是乾扁四季荳。
  「你要不要看?」杰克拿起早先放在桌上的資料。
  「看什麼?」
  「她的資料。」杰克指指臥室。
  世聖靜默一會兒,「我剛才在辦公室看過了。」話雖如此,但他還是將資料接過來。
  杰克對於自己的試探感到相當滿意,眼角迅速閃過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笑。看來瑪琳的預言,再次得到應證。
  世聖翻看手中資料,發現比他從電腦中所看到的還多,「你從哪裡找來的?」
  「人事室。」
  世聖搖搖頭。
  杰克懂他的意思。「我趁著送醫生下樓時,順道去秘書室逛逛,那裡有個叫什麼雪的女人,我一問她就全招了,至於照片是我借來的。」
  「我跟那個叫王秀馨要,她不給,所以我趁她去傳真時,自動從相簿裡借幾張我認為還不錯的,你覺得呢?」桀克訕訕地笑問。
  「嗯。」世聖看著照片裡的紅顏,雖然是用傻瓜相機拍,卻不失她本身清秀的氣質。
  「對了,我看她們兩人交情不錯,要不要叫她上來照顧,這樣我們兩個人就不需要留下來了。」
  「不用。」話一說完世聖立刻後悔,他對自己的反應感到驚訝,但他很快就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因此面對杰克驚愕的表情反而淡然。
  「為什麼?」杰克不敢置信地問。
  「不為什麼,上班時間,不方便干擾其他人。」
  「是嗎?」
  世聖不理他問話的口氣和猜疑的眼光,徑自走向室內唯一的餐桌。
  臥室裡的萬蓉被一些模糊的聲音吵醒,她覺得自己可能在作夢,明明已經上班了,
  為何現在還躺在床上呢?睜開眼睛看向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直覺地大喊:「啊!糟糕!我遲到了!」她慌張地跳起,身體卻因暈眩的腦袋跌回床上。
  世聖和杰克在客廳聽到臥室裡的尖叫,兩人立刻一前一後沖進臥室,杰克一進去,立刻以噴射機速度的美語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萬蓉看見出現在她眼前兩個高大的陌生人,一個咧嘴大笑,一個滿嘴聽不懂的話,她直覺地拉起被單蓋住自己的頭,嘴裡大喊:「不要怕,不要怕,只是餓暈了才作惡夢,等一下就醒了。」
  世聖看到她的反應,立即捂住杰克說個不停的嘴,當他停下後,自己才坐在床邊扯下萬蓉矇住頭的被單。
  一陣涼風拂過她的臉頰,萬蓉看也不看地搶回被單,然後用盡全身的力量說:「趕快醒來,趕快醒來,醒來就不會作惡夢,『歹徒、色狼、陳進興』就會全部消失──」
  「你說什麼?」世聖聽她形容自己是歹徒、色狼,還有「陳進興」,誰是「陳進興」?他氣憤地扯下她的被單,大聲問她。
  「啊──啊──啊──」萬蓉叫得有如受盡凌虐的烏鴉,聲音粗啞。
  「Shut up!Woman!」杰克以更大的聲量制止她,然後怒氣衝沖地走出臥室。
  世聖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感到可笑。不知何時,手中的被單又被她搶回去,他只好無奈地和她玩著搶被單的游戲。
  最後,強者取得決定權。世聖將被單扯離兩人之間,丟到地上。
  失去被單的庇護,萬蓉緊閉眼睛,蜷縮身體。
  「喂!妳不可以又昏倒。」世聖用鏗鏘有力的聲音說著。
  聽到「昏倒」這兩個字,萬蓉立刻張開眼睛問:「誰昏倒?」
  折回臥室觀看戰況的杰克,聽到她的話,立刻回嘴:「除了妳,還有誰?」
  「我?」萬蓉坐起身子,比比自己。
  兩個男人默契十足地同時點頭,萬蓉好奇地觀察他們,覺得奇怪。「你們是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擅闖我的房子。」
  「Miss!Miss!」杰克搖搖頭,舉起食指在她眼前晃動,然後用美式中文對她說:「妳不會真的撞昏了頭,然後得了選擇性失憶症吧!麻煩妳看清楚,這是我們的房子。」
  「你們的房子?」萬蓉驚愕地瞪大眼睛,僵直地看著世聖問。
  世聖含笑點頭,單看她呆蠢的反應就覺有趣。
  「那我在你們的房子做什麼?」萬蓉忽然歪著頭問自己。「不對!我應該在上班才對!」她慌亂地站起身子,忽然她發覺自己站挺的身體,腰部以上完全清涼,低頭一看。
  啊--
  「台灣女孩都像她這樣愛尖叫嗎?」對於萬蓉醒來後的尖叫,杰克無奈地朝世聖說,世聖無言地聳聳肩。
  「小姐,如果你是一位淑女,請妳閉上尖叫不停的嘴,好嗎?」
  「什麼『如果』?」萬蓉如他所願地停止尖叫,但她卻一手擦腰,一手指著世聖的鼻頭質問他。
  「好吧!不過還是請妳當個淑女。」世聖順著她的話。
  「我本來就是淑女。」萬蓉不服氣地反駮。
  「哦,是嗎?」這次換杰克對萬蓉提出質疑。
  萬蓉雖然脹紅了臉,卻依然怒氣衝沖地瞪著杰克。
  「杰克,時間超過了,你去開會吧。」世聖提醒杰克後,才轉向萬蓉說:「妳再休息一會兒,我和杰克到客廳談些事情。」
  臨出臥房前,世聖又回頭說:「躺好不要起來,不然等一下又讓我看到不該看的,可別又怪我了。」
  萬蓉臉上好不容易退去的紅潮,又翻湧上來。
  當世聖去而復返時,便看見萬蓉躺在床上咬著被單沉思。看她一會兒搖頭,一會兒臉紅點頭,一會兒又深鎖眉峰滿臉猶豫,他猜她大概在想衣服的事情。
  「不是我們幫你脫的。」世聖靠在門旁的衣櫃對她解釋。
  萬蓉雖然沒有聽到他走進臥室的腳步聲,但對於他的解釋,她只是用眼睛瞪視他,並沒有答話,而世聖感受到她的瞪視後,笑著說:「哦!不要用這麼『hot』的眼光看我,那可會令我血脈僨張,意亂情迷哦。」
  對於他惡意曲解,萬蓉將頭轉向旁邊,恨恨地學他那咬字不准的中文說:「什麼臭『色』男人嘛!」
  世聖也覺得自己這麼說太過輕佻了,於是他走到床前想對她說抱歉,卻被她暈紅的小臉蛋給吸引,不自覺地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頰。
  「喂!不要亂摸,男女授──噢──哦。」萬蓉被他嚇得連忙往後縮,卻不小心將腦袋撞到牆壁。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惡意。」害她撞牆,世聖愧疚地道歉。
  萬蓉不理他的道歉,一手捉緊被單,一手按摩自己的後腦勺。
  世聖罪惡感作祟,立刻說出她想知道的事。「是護士幫妳脫的。」見她依然沒反應,又說:「妳昏倒後,電梯尚未恢復使用,為了讓妳方便休息,就先把妳抱回來休息室,後來妳遲遲不醒,我只好請醫生來檢查。」
  萬蓉姿勢不變地注視他,希望他能自動往下說。
  「醫生到達後,認為妳的衣服太緊,就請護士小姐幫妳把衣服解開,他說:對於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我?昏迷不醒?」萬蓉質疑。
  世聖點點頭。「當時妳確實是昏迷不醒。連衣服被誰脫的都不知道,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實在有夠爛的舉證。萬蓉忍不住在心裡偷罵他。
  她想:開口罵他,不但有違自己淑女風范,而且會被他嘲笑粗俗不雅,偷偷在心裡罵他,卻可以裡得他神不知鬼不覺,還能保持良好風度。哈哈,果真是最毒婦人心。
  「那醫生看完後,還有說什麼嗎?」萬蓉想知道醫生交代些什麼話。
  這個問題提醒了世聖她還未用餐,於是他轉身離開,打算到客廳的餐桌上,拿方才要杰克叫進來給她吃的午餐。
  「喂!你別走,我還沒──」萬蓉想問他,她的衣服被他放到哪裡了,但他已經匆匆地走出去了。
  一會兒,她見他又回來了,馬上開口問他,「我能不能……你端著食物進來做什麼?」
  吃飯。
  「吃飯?你要在這裡吃飯?」萬蓉舉起右手食指比比他,又比比房間。
  「不是我,是妳。」世聖將食物端到她面前放好。
  「坐好,別亂動。」
  「喂!你要這麼做,應該先問問我的意見吧!」萬蓉仰起頭,挑起秀氣的柳眉看他。
  「你認為我該等妳問完話,還是等妳又昏了才問?」世聖也學著她的動作,低下頭看她。
  「噢!」萬蓉知道他在暗示她多話。「但是我覺得──」
  「我才覺得妳的感覺太多了,難道妳不覺得閉起嘴用餐是淑女應有的禮貌嗎?而且這樣對妳的身體也有好處,不是嗎?」
  萬蓉讚同地頷首,雖然她還是認為穿好衣服後再用餐會比較有安全感,但是美食當前,蓋著被單吃完再問他衣服的事,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才對。
  萬蓉仔細觀看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一份不知名的肉排、一碗玉米濃湯、兩塊炸雞、兩片鱈魚和兩碟青菜,「哇!這些都是要請我吃的嗎?」她有些懷疑地看向世聖。
  世聖點點頭,「先吃吧!我再去端一杯果汁進來給你。」
  「喂!不──用了。」
  後兩個字萬蓉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世聖又快速地走出去了。
  他端回一杯紅紅的東西,萬蓉直盯著他,當他走到她面前時,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那是什麼?」
  「紅蘿蔔汁加蜂蜜,敢喝吧?」
  萬蓉點點頭,心想:還好不是木瓜,她可不敢吃木瓜,那種黃黃又軟軟的東西,加上過熟時濃郁的香味,感覺就像人的「米田共」,噁!光想就有夠噁心,幸好他端來的是蘿蔔汁,她伸手打算接過杯子。
  「妳為什麼會長期營養不足?」
  「什麼?」萬蓉聽到他的問題,驚慌地將伸出去的手揚起揮擺,她想表示這是不可能的,卻不小心將世聖手中的果汁打翻。
  「啊!」又一隻烏鴉飛過。一聲尖叫,配合著一場災難在他們兩人身上發生,如血般的汁液灑在世聖身上的灰色西裝,侵佔了大部份面積,其餘的才分享給一旁的被單和地毯。
  萬蓉怔忡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再次造成他的大災難,她忘記還放在自己面前的午餐,在回神後,立刻跳起來想幫忙。
  「不要──起──」世聖想制止她的行為,以免造成更大的災難,偏偏事與願違,食物霹靂啪啦地全倒在他眼前。
  「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嗎?」世聖滿臉挫敗與無奈地自言自語。
  「不是。」萬蓉少根筋地順口回答,立刻招來一記白眼,她慚愧地捂住眼睛,不敢看他,卻忍不住地脫口說:「啊!徹底毀了。」
  世聖依她的話,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確實比剛才更精採,他非常同意她的形容詞,「徹底毀了。」
  他抬頭看看她是否也受到波及,卻發現這個罪魁禍首正想離開她那塊淨土。
  「妳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世聖嚴厲地提出警告。
  「我……我……我很抱歉。」萬蓉羞愧並沮喪地垂下頭,支支吾吾地道歉。
  「妳──算了。你乖乖不要動,在那裡等我一下。」世聖走到角落,打開其中一隻行李,用另一隻沒有臟的手,拿出乾淨的衣服走進浴室。
  等他出來後,萬蓉看他手中拿著一團布,直接塞到垃圾筒內。「啊!你要把你的西裝扔掉啊!」
  「是呀!反正留著也不能穿了。」世聖想起那一大片的紅潰及油漬。
  「可以送洗呀!」萬蓉不覺地提高音量,她覺得他真浪費。
  「是可以送洗,但清洗那套西裝,需要有專門技巧,才可能將它回復如初,台灣一般的洗衣店很難達到那種要求及水準,與其繼續浪費錢,不如省下錢去買另外一套。」
  「你的西裝這麼名貴呀?」萬蓉懷疑地看著他。
  「普通啦!我的衣服一向由YSL服飾專屬設計師,為我量身設計和裁製,這套是為了方便我旅行搭車、搭機穿的,應該是我最便宜的一套了。」
  「便宜?」萬蓉想著它到底便宜到什麼程度,一千元還是兩千元呢?既然自己害他一套西裝毀了,理該由她賠償他。「我賠你吧!」
  世聖不相信地看她。
  「我是說,我賠你這套西裝的費用。」萬蓉被他專注的眼光盯得發慌,趕緊補充說明。
  「鈴──鈴──」客廳電話的鈴聲打斷兩人交談。
  世聖小心地繞過殘渣,想走到客廳接聽電話。
  萬蓉趕緊在他出去前問:「我的衣服呢?」
  「在右邊櫃子,你何不趁我去聽電話時把衣服換好,我們到外面用餐。」世聖在萬蓉回答前,走出臥房。
  世聖一出房門,萬蓉立刻把握時間,她離開床衝向衣櫃,找到衣服後又沖進浴室,將自己的衣服換回身上。等她走出浴室看他還未回到臥室,便直接走到外面的客廳找他。
  世聖看她走出臥室後,立即簡潔有力地結束通話,拿起剛才順道拿出來的外套,「可以走了嗎?」
  萬蓉點點頭,「不過,我應該回去上班才對。」
  「我幫你請假了。」
  啊--
  「那我們走吧。」世聖走到門前等她。
  萬蓉走了一半,遲疑一會兒,忽然折回沙發坐下。
  世聖奇怪她的轉變,跟她走回沙發,選了另一張坐下。
  「怎麼了?人又不舒服了嗎?」
  「不是。」萬蓉搖搖頭加強自己的意思,「只是……只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從何說起。
  「只是什麼呢?」
  「只是想先將賠償的事情說清楚,免得等一下我改變心意。」
  「哦!妳不想賠了。」世聖兩腿交叉地伸長,慵懶舒適地靠向椅背,理解地點點頭。
  萬蓉搖搖頭。「不是,我是說怕我等一下改變心意,所以想趁現在先說清楚,免得將來大家後悔,然後又有話說。」
  「真的?」萬蓉點頭承諾,世聖直盯她的眼睛再次強調,「不後悔?」
  嗯--
  世聖噙著一抹笑看她,他從杰克方才向他的報告中,延伸出一個計畫,雖然不符合劉總的提議,卻正好適合她的參與,「看在妳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們一人負擔一半損失,你覺得如何呢?」
  萬蓉看看他,想想自己目前的負債情形,確實不適合逞強做英雄好漢。「好,我接受。」
  世聖搖頭嘖嘖出聲,「這麼輕易就承諾別人。嘖,不怕我開個天價,讓妳一輩子都還不完嗎?」
  萬蓉驚懼地看著他,雙手不自量地擺在胸口。「不會吧!」隨即又間:「你會嗎?你是那──那種──」
  「哪種?」世聖發覺她臉紅紅的,很可愛。
  「就是那種人啊!」忽然,萬蓉認為他是故意偏離主題,立刻正經地說:「先生,請不要偏離主題,請講重點!」
  「好吧!」世聖比出兩根手指頭,「兩萬元,一人一半。」
  「哦!兩萬元,一人一半。」萬蓉驚呼,心裡卻偷偷地鬆一口氣,還好她只要還他一萬元就好,真是太幸運了,儘管她認為一套兩萬元的西裝太貴了,而隨便將一套兩萬元的西裝丟掉,也真的很浪費。但她還是很慶幸他沒有開天價,自己目前雖然還沒有錢,但她可以先向聖惠借來還他。
  世聖在她陷入沉思時,從茶幾的小抽屜拿出一張白紙,他在上面寫一些字後,拿給萬蓉。
  「這是什麼?」萬蓉茫然地接過。
  「借據。說明你因損害我的西裝,願意賠償我一半損失,如果你真的願意賠償我,請簽下你的芳名。」
  「哦!」萬蓉點點頭,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筆,打算簽名。
  「看清楚才簽。」世聖提醒她。
  萬蓉依言,看到一萬元之後,其餘不再仔細看,便簽下名字。
  世聖接過她遞回的紙條,看她所簽下的名字,反覆確認一次後,笑著問她:「那你打算以新台幣或是美金還我呢?」
  「什麼?」
  「是呀!我的西裝,一套是兩萬元美金,一人一半,表示你我各負擔一萬元美金,不是嗎?紙條上我也註明得很清楚,不是嗎?」
  萬蓉真希望此刻她不是坐在這裡,看他又遞回來的紙條,她到底給自己闖了什麼禍、鬧了什麼笑話,居然簽下一萬元美金的借據。
  她真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於是她伸手用力地捏自己的臉。
  「哎喲,你在做什麼?」世聖迅速移到她身邊,將她的手拉開她的臉。
  萬蓉根本沒有察覺他的動作,心裡一直想著,一萬元美金大約等於多少台幣?依目前的匯率,保守估計以三十元算,就等於三十萬。
  三十萬元耶!
  天呀!她要到哪裡去找這些錢來還他,難怪他這麼好心地提醒她注意看完,現在可以後悔嗎?萬蓉愁容滿面地想著。
  世聖看她蹙緊眉頭的苦臉,猜她一定是認為他的西裝太貴了,於是她說:「其實,兩萬元不算多,我說過,這是我最便宜的一套西裝。」
  他說這些話聽進萬蓉耳裡,明知他可能是在安慰她,卻令她更加沮喪,隨便一套就兩萬元,若不隨便的話,她這輩子不就要賣給他了嗎?
  看他將紙條摺好收進口袋,走回原來位置坐下,萬蓉非常沮喪地垂下頭想,那張紙條真像她的賣身契。
  世聖收好紙條,看她又把頭低下,伸手掠過桌面,輕輕拾起她的下顎,「和我說話時,請妳看著我的臉,不要一直把頭低下來,那會令我覺得很沒有成就感。」
  萬蓉伸手揮開他的手,學他的口吻憤憤地說:「請你也不要隨便碰我,男女授受不親耶,你不知道嗎?而且那也會令我很沒有安全感!」
  世聖笑瞇了眼看她,萬蓉則張大眼睛,怒氣衝沖地瞪他。
  他和她相處沒多久,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她吸引了。突然他想起剛才和劉總的談話,公司之所以破例錄用她,是因為她是個電腦高手,在她還讀大學時就曾獲得三次的電子計算機程式設計獎,其中一次還是國際性的比賽,像她這樣的人才,會在大學畢業至今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完全是因為家庭慘遭劇變的關係,目前的她還為此負債纍纍,急需用錢,也許他可以……就這麼辦吧!
  「我知道,依妳目前一個月兩萬元的薪資,即使不吃不喝,全額拿來還我,少說也要一年半才能還清,更何況妳還要付房租費、水電費、伙食費……等等其他支出。」
  萬蓉沉默地同意他的話,卻奇怪他為何會知道她每個月的固定開支。
  「除此之外,妳還揹負其他債務,而目前對方也急需那筆錢,所以我可以提供妳一份額外的兼職工作,只要工作結束,就算妳欠我的債務還清。」
  世聖最後這幾句話震撼了萬蓉,她非常訝異地看著他,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何他這麼了解自己的生活狀況,莫非她和他方才的對話中洩露了什麼事嗎?於是她靜靜地回想自己和他的談話過程。
  世聖也靜靜地觀察她,等待她消化他的話。
  若不是他先看過、聽過她的資料,單就她的外表,他絕對猜她十八、十九歲左右,最多也不超過二十歲,而不會想到她已經二十四歲了。
  一個已經二十四歲的女人,外表看似聰慧的她,實際上很單純,甚至可以說她有些呆蠢,看她臉上馬不停蹄地轉換各種表情,他突然很想知道,究竟有多少男人被她那清純可愛的臉迷惑過。
  世聖依這一下午與她相處的觀察,他猜想她可能沒有交過男朋友。她對男女之間的相處,有著舊有東方女性的矜持,和他相處不過一、兩個小時,她就提醒他不下數次類似於「男女授受不親」的話,由此可以推測,她可能不曾有過男女朋友的關係,否則不會對他的碰觸表現出如此陌生與驚慌。
  或許就是她這份純真的矜持,讓她如此吸引他,對她產生莫名的渴望。看她嘟著嫣紅的唇瓣深思,雙頰自然暈紅,更顯出她沉靜的美。
  她真的沒有男朋友嗎?還是杰克忘記問了?一想她可能有交往的男友,他就覺得有些嫉妒。嫉妒!唉!又是一個怪誕的想法。
  世聖對於自己的想法,凝重地緊鎮雙眉。
  萬蓉看他臭著一張臉,對她直搖頭,是表示他不懂她的問話,還是表示不同意她說的話呢?由於他沒有出聲,她又提起勇氣問一次。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世聖不清楚她問了什麼問題。
  「為什麼偷偷調查我?為什麼要我為你工作?」
  「哦!是這兩個問題呀!你想知道原因?」世聖換個坐姿,他交叉手指擱在下巴,
  手頂放在茶幾上,仍是那副慵懶的目光直直看入她的眼底。
  「嗯。」萬蓉有些害怕地看他,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而且她真的很怕他這樣問她,由剛才的經驗得知,他這種神情下所說的絕對話無好話,理無正理。
  但她依然想知道原因,她可不想胡里胡塗把自己賣了,還為人家拚命數鈔票。
  「好,既然妳想知道原因,我就告訴妳,妳可要注意聽好哦!」世聖先是爽快地說,卻忽然故意停下來,調調她的胃口。
  萬蓉等得有些不耐煩,學他皺起眉頭瞪他。
  「因為──」他又停下來。
  「豬!」萬蓉十分厭惡他故意刁難的說話方式,不自覺地又在心裡裡他,卻忘了控制音量,自嘴巴飄出。
  「什麼?」世聖懷疑自己耳朵所聽到的話。
  萬蓉被自己的話嚇得臉紅,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搖頭,她只是想在心裡偷裡他呀,沒想到真的講出來了。她真希望地上有個洞,讓她可以躲進去不用見人。
  「哈──哈哈──」世聖克制不住地哈哈大笑,他還是第一次被人裡完後能如此大笑。有趣的小女人!
  萬蓉被他揶揄的笑聲惹得全身通紅,整個人像是熟透的紅柿子,怔在那裡,顯然裡人的人比被裡人的更羞愧難堪。
  她一直等到他不再笑了,才小聲地提醒他說:「可以說了嗎?」然後她也強迫自己的手滑下還是紅通通的小臉。
  「嗯?」世聖懷疑地看她,隨即想到她的問題,「哦!那是因為妳欠我錢。」他猜她一定又會因為他的話而生氣臉紅。
  果然,萬蓉在聽完他的話後,立刻毫不遲疑地投給他一記憤怒的殺人目光,她以為從中午和他相處看來,他應該不是一個沒同情心的人,沒想到他居然敢把她欠他錢的事,說得如此幸災樂禍。好像她欠他錢,是一件值得歡欣鼓舞、舉國歡騰的大事。
  「先生,我十分清楚我欠你錢,請你不必重複叮嚀我。至於目前的債務我無法償還,你也十分清楚才是,屬實的話,不用我再多說,所以──」
  「所以,我要你來為我工作,以償還妳欠我的債。」世聖說完話後,肚子裡也傳來一陣腸胃的蠕動聲,他覺得他應該儘快結束話題,於是他點明重點,「你目前不是急需一筆錢還妳伯父嗎?而我的工作可以提供妳這一筆錢。」
  「為什麼你願意用這麼多錢要我為你做事,莫非──」
  看她滿臉疑惑的表情看著他,世聖很高興她表現出有如外表般聰慧的聯想力,對她展露一個笑容。
  「是的,這份工作開始進行後可能有些危險,需要妳專心地進行,而如果妳的煩惱只有欠妳伯父的錢,那我能為妳解決。」他理所當然地對她說。
  萬蓉當然知道他說這話的用意,但她還是猶豫,「我不了解你要我做的工作性質,也許我並不適合這份工作。」
  「我調查過,不是嗎?」萬蓉對他的話頷首。「所以有關這點你不必費心去思考。」
  「可是你沒問我願不願意接呀?也許,我──」
  「沒有也許。」世聖打斷她的話。「在我說服妳之後,妳一定會樂意接受這份工作。」
  獨斷又自大的傢伙!
  「如果,我還是不打算接受呢?」萬蓉挑舋地說。
  「妳能在兩個月內找到五十萬元的兼差工作嗎?」世聖挑高眉頭接受她的挑舋,一副我根本不信你有這個能力的表情,「當然,我指的是正當又單純且不含色情的工作。」
  他故意拖長後面造句話,並且把它說得強而有力。
  萬蓉聽了他的話,深思一會兒,心裡十分明白他所講的是實話,可是她又不想如此妥協,「我可以考慮看看嗎?」
  還要考慮,真服了她。「可以,五秒鐘的時間給妳。」世聖冷漠地抬起手看錶。
  萬蓉又瞪著他;她覺得今天為了瞪他,她已經快把眼睛瞪成鬥雞眼了。
  「五秒已經過去了,平小姐。」在萬蓉開口前,他又說:「我一向不接受別人的拒絕。」
  萬蓉想張開嘴回答,聽了他的話後又合起來。她決定瞪穿他,即使真的從此成為鬥雞眼也不在乎。
  「沉默?沉默表示默認,默認表示讚同,讚同就表示願意了,是嗎?」
  「不是。」萬蓉在他決定前開口,再不說就來不及了。「我還在考慮,而且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如果貿然接下這份工作,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杜世聖。」世聖在她說完話後,告訴自己的名字。
  「妳說什麼?」萬蓉被他無頭無尾地插了一句,頓時領會不過來。
  「我說妳終於開口問我的名字了,我的名字叫杜世聖,平小姐,幸會了。」世聖彬彬有禮地向萬蓉打招呼。
  「杜世聖,喔!」
  世聖對於萬蓉僅表示一聲「喔」,有些驚訝她沒什麼好奇心,「只要知道我的名字就好,其餘一點也不好奇?」他不敢相信地問。
  「不,我很好奇。」萬蓉老實地回答。
  「好奇?既然好奇,為什麼不問?」世聖忽然覺得這樣的對話有些可笑。
  「有些話是不能亂問的,否則容易令人誤會。」
  「誤會?誤會什麼?」
  「嗯,這個……」萬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畢竟在美國長大的中國人,跟在台灣長大的中國人不同,即使血統相同,思想還是不一樣。
  「嗯什麼?快講啊!」世聖想知道,什麼原因讓她不問。
  「反正,女孩子就是不可以隨便問人家的私事,這是中國人固有的美德,而且,如果你真的想讓我知道你的事,自然告訴我,根本不用我開口;倘若你一點也不想告訴我,即使我說破了嘴,你還是一樣不會說。所以──」
  「所以,你決定等我自己開口告訴你。」世聖接下她的話。
  萬蓉頷首。
  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人,等著人家自動送上門,真不知她是為了安撫他的不悅而好奇,還是為了表示自己也和一般人相同。
  世聖發現她又垂下頭,「和妳說話,真的令人很沒有成就感,妳知道嗎?」
  「嗯?你說什麼?」
  對於她的不專心,世聖覺得有些無奈,但他不想在把話題繼續下去,於是他說:「沒什麼?我只是──呃──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萬蓉對他的話深有同感,她不僅餓了,還餓得有點發暈。
  「工作的事,大致上我們就此決定,其餘細節吃飯時再說吧!」
  世聖站起身子,就走過去拉著打算再開口說話的萬蓉,一同走出辦公室,對於她忸怩的拒絕,他視而不見,扶著她的腰走向電梯,他真怕她臨時又改變主意,讓他的午餐變成晚餐。
  自從他遇見她,什麼事都變慢──開會變慢、吃飯變慢、談話也毫無主題,希望這只是開始的接觸不良,往後一切會逐漸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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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21:58: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萬蓉最後還是被世聖說服了,當她同意加入他的計畫後,世聖將劉總對自己提出的建議,安排到萬蓉身上實行。然後他要杰克通知萬蓉,這個職務一個星期內會公告,公告後一星期,她便隨著公告上的地點調任。
  在這段期間,他們兩人由於都很忙,所以彼此沒有再接觸。
  今天是萬蓉調到督察室擔任秘書助理的第一天,她環顧四週環境,發現五十多坪的辦公室有一大片落地窗,而辦公室內只有三組辦公桌椅,其中兩組是在落地窗兩側,另一組較大型正對落地窗與門同一側,萬蓉認為這樣的空間設計,佈置的人顯然是希望能欣賞到窗外風景,讓工作疲勞之余也能適當休息,站在這麼大的辦公室裡,目前只有她一個人,至於其他的人可能還未上班,顯然她早到了。
  八點三十分,她早到了嗎?萬蓉懷疑。
  「早啊!」在萬蓉身後推門進來的男人向她打招呼。
  「早!威爾森先生。請問──」萬蓉眼睛看著辦公室內三國鼎立的桌子。
  「那一個是妳的。」杰克比向門側右邊的桌子。「中間是督察長的座位,在你的對面是我的位子。」
  「是,我知道了,謝謝你。」萬蓉向他鞠個躬,走向自己的座位。
  「哦!對,忘了告訴妳。」杰克走到萬蓉面前,指著辦公桌旁電腦桌上的電腦說:
  「這部電腦是專屬妳的,它跟公司任何一個系統都連線,白天的工作,相信妳已經知道,就是擔任我的助理;晚上的工作,下班後我會跟妳說明。原則上妳在這裡上班是聽從我的指示,但事實上督察長才是我們的老闆,知道嗎?」
  「好,我知道。」
  「還有,以後八點準時到這裡,不用再回妳以前的部門報到。」杰克繼續叮嚀她一些注意事項,讓她有進入他們工作計晝的心理準備。
  萬蓉邊聽邊想,這份工作顯然不如她所想的那麼簡單,光聽他說這一「拖拉庫」,便讓她頭昏腦脹。
  「最後一點,就是你桌上的文件要在今天處理好,並且要把它全部寄出去,這是杜先生昨天晚上熬夜整理的,妳最好不要延誤了。」
  「杜先生?他也在這間辦公室上班嗎?」萬蓉懷疑他的位子在哪裡。
  「是呀!中間就是他的位子。」杰克指向中間的位置告訴萬蓉。
  「哦!那他人呢?」萬蓉看向那個位子。
  「他一早就和劉總出去看場地了,然後他們還要接洽公司這次在世貿中心參展的相關事宜,這幾天妳可能很難見到他,所以目前的工作都由我和妳搭配。」
  「是的,威爾森先生。」萬蓉終於知道杜世聖在忙什麼了,難怪這段期間,她一直沒有看到他。
  「不用這麼客氣,叫我杰克就可以,以後我們要在一起工作,這樣稱呼太客套了。」
  「好的,威爾森……杰克先生。」萬蓉在杰克的瞪視下改口。
  「『先生』去掉吧!」杰克頑皮地對她作一個鬼臉,才走回自己的座位。
  「0K!杰克。」萬蓉也感染他活潑的個性,輕鬆、自然地喊出他的名字。
  兩人在短暫的介紹後,萬蓉將今天所剩的時間,全都埋首在杰克交代的事情,而往後一個月也是如此。
  在這個月裡,萬蓉白天忙著當杰克的助理,雖然有機會和世聖碰面,卻難得和他交談,晚上他又要去監督場地佈置,還是沒機會和她說話。
  杰克更忙,一方面要忙台灣的工作,一方面要忙美國的事情。有關秘書的工作,萬蓉是十足的菜鳥,她是差勁的秘書助理,不僅沒有辦法幫忙,反而使杰克更加忙碌。她使杰克必須在工作剩餘的時間,還要教她如何當一個稱職的秘書,並且幫她處理被她搞砸的事情。
  杰克曾無奈地想:幸好晚上的工作,萬蓉有進展,不然豈不成了廢人一個。
  由於萬蓉很難和他們碰面,所以她一向把工作進度放在杰克交代的公文袋內,在她下班離開前將它們塞進三十六樓休息室的信箱,以便他們能隨時知道她的進度。
  一如往常的作息,這是萬蓉這個月來所養成的習慣,她一邊將私人東西放進抽屜,一邊看向桌面上的公文封及交代事項的紙條。通常她上班時,辦公室另外兩個人都不會準時八點和她同時出現,杜世聖八點會在會議廳和公司幾位高級主管開會,他一向是「on time」的崇拜者;而杰克九點才上班,因為在美國時,他是九點的上班族,要他早起是一種折磨與酷刑,所以他們交代她的工作,一向是用紙條傳達。
  但今天卻一反常態,萬蓉發現桌上沒有任何公文袋和紙條,只有一個小信封。她疑惑地打開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紙條,上面龍飛鳳舞、神氣活現地寫著:「八點十分,公司大門集合上車。」萬蓉咀嚼這句沒有前言也沒有署名的話。「八點十分。」舉起手錶來看,從她進入辦公室後,時間早在她東摸西摸過了八點十分。
  「鈴──鈴──」萬蓉桌上的電話響起,她快速拿起話筒,禮貌地說:「督察辦公室,您好。」
  「妳沒有看到妳桌上的信封嗎?」電話那頭傳來杜世聖不耐煩的聲音。
  「有,剛好拿起來看。」萬蓉實話實說,「不過──不懂。」
  世聖將左手放在額頭,臉上充滿被她打敗的表情。「上面寫什麼?」他當然知道紙條上面寫什麼,因為信是他親自留在她桌上的,問她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看。
  「上面寫八點十分,公司大門集合上車。」萬蓉拿起紙條照著念。
  「那現在呢?妳人在哪裡?」世聖耐著性子問。
  「辦公室呀!」萬蓉理所當然地回答他,心裡卻想著:如果她不在辦公室,那他現在不就和鬼在說話嗎?
  「辦公室。」世聖朝著話筒大吼。萬蓉趕緊把它拿離耳邊,她不知他在說什麼,但是她忽然想起杰克在昨天下班前,曾經交代她今天要早一點到辦公室,因為她今天要和世聖一起去辦事,杰克還說:「確切時間世聖會交代,他會將指示留在妳的桌上給妳。」
  萬蓉無奈地看著手中的紙條,顯然這是時間通知單,也是他發火的原因,於是她立刻掛電話,忽然想起他還在講話,又立刻搶起話筒,但已經來不及了,當自己拿起筒時,電話裡只剩下嗡嗡的聲音,萬蓉挫折地伏在桌上呻吟,又想起那個火爆浪子在樓下大門等她,便立刻整理好杰克交代要帶的東西,匆匆趕下樓。
  世聖被萬蓉掛了電話後,不敢相信地瞪著話筒,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掛電話,而她居然還是個台灣女人,他決定等一下在車上好好跟她說清楚,下一次無論如何,絕對不可以再掛他電話。

  王子芳上班後,在自己專屬的辦公室裡,一邊將電腦打開,一邊換下腳上的高跟鞋,穿上室內的拖鞋後,拿起桌上的茶杯走到外面走廊的飲水機旁,為自己沖泡一杯提神的咖啡。
  回到辦公室幾步後,她就聽到辦公室的門被人打開的聲音,王子芳轉身一看,便見她的上級主管卓文永拿著一堆資料走進來。
  「卓老,怎麼了?一早就來找我,有什麼事嗎?」王子芳繼續走向自己的座位,她將咖啡放好,輕輕地靠著桌沿問。
  「沒事就不能來看妳嗎?」卓文永將手中的資料拿到她眼前。
  「這是什麼?」
  「上次和拿普資訊交易的記錄,老大要妳把它輸入存檔。」
  「哦,我知道了。」王子芳將資料接過來隨意地往桌上一擺。
  「平萬蓉將妳的位子搶了,妳有何感想?」
  「沒有,我沒有什麼感想,反正我本來就不打算要這份工作。」王子芳無所謂地聳聳肩,「你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卓文永搖搖頭,卻伸出右手在王子芳的臉頰上輕撫著。「不過,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了,自從妳跟小劉在一起後,妳就忘了我。」
  「呃,你想要做什麼?」王子芳吃驚地向椅子這邊閃,卻一不小心跌坐在椅子上。
  卓文永如影隨形地跟著她,他更貼近王子芳,將她困在椅子裡。
  「你不要亂來哦,你忘了這裡是公司嗎?現在是上班時間。」王子芳在前方無路的情況下,只能努力地將身體往後縮。
  只是她的話沒有辦法制止卓文永的動作,他繼續將他的手由臉慢慢地滑到她的雪頸,最後到她的胸部。「今天早上,大部份重量級的主管都去世貿了。」他邊說邊將頭靠向王子芳的頭,「而且剛才我進來時,已經將門上鎖了,這麼早應該不會有人來找妳,更不會有什麼重要事情來打擾我們的好事。」
  王子芳聽他這麼一說,深知自己這次不可能逃得掉,既然如此,不如乾脆放棄無謂的掙扎,任他擺布吧!

  萬蓉早上因為忘記杰克昨天的交代,遲了與頂頭上司的碰面,加上又誤掛電話,在她上車後立刻遭到世聖的疲勞轟炸。
  車子在台北市的上班車陣中緩慢前進,走走又停停的速度,不一會兒,萬蓉開始暈車。勉強捱到世貿中心,又因為今天是開幕兼展覽的第一天,所有參展和觀展的人,一律要等到十點才可以進場,因此他們也和參觀的人群從九點開始等,一群人足足在會場外站一個小時。萬蓉想,為什麼每次惡運都在同一天出現呢?
  會場開放後,所有在會場外的人一下子全部擠進會場內,不到半個鐘頭,服務台已經開始廣播尋人。
  這次世貿中心展出電腦週邊設備暨軟體最新設計,公司這次在世貿中心承租兩個場地:一個在E區,專門展示各類電腦週邊設備及最新型的電腦機種;另一個在C區,展示目前新開發軟體及其他相關資訊。
  萬蓉隨著六位主管和一位貴賓──劉總的女兒劉婉瑩,緩緩地在人潮擁擠的會場移動,整個會場擠得水洩不通外,嘈雜的聲音更可比擬為台灣傳統市場年節拍賣盛況。萬蓉在人聲鼎沸的環境中,對邊走邊聽還要邊做筆記深感煩惱,尤其那些主管每個人都有意見,又同時搶著開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聽誰的。
  「噢!」萬蓉一時不察,被一個派報員從背後撞上,由於對方也沒注意到她,於是兩個人都撞得很用力,然後又被撞擊的反作用力彈開。
  還好世聖眼尖,立即拉住她的手臂,將她微微地拉靠在自己懷裡。「有沒有怎樣?」
  「沒有。」萬蓉搖搖頭回答,定眼看看撞她的人,對方卻一聲抱歉也沒說就走掉。
  「真的?」世聖上下打量她一下,才抬頭看向公司那一群人所站定的位置,卻發現他們早就離開,顯然也被人群給擠散。「啊!走散了。」
  「什麼?哦,對不起。」萬蓉怔仲一下,立刻理解世聖所講的事,愧疚地對他道歉。
  「沒關係,走散了也好。我們慢慢走、慢慢看,妳的筆記就不用做得那麼辛苦。」世聖將眼光瞄向她手中的記事本。
  萬蓉對他明顯的暗示,感到不好意思。「可是,妳和劉總不是要討論有關東南亞資訊展的事嗎?」
  「下午回公司再談也行,走吧!我們必須在十二點前到達C區和他們集合。」世聖牽起萬蓉的手,打算隨著人潮慢慢前進。
  萬蓉被他突然的行為,嚇得想將自己的手縮回藏在背後。卻發現他握得很緊,她僵住自己的身體不往前走。
  世聖感覺到她的轉變,不勉強地放開她,他繼續無言前進,萬蓉也一言不發地跟著他前進。
  「平小姐。」世聖用著非常沉穩、慎重的口氣叫她。
  萬蓉知道世聖只有在生氣時,才會叫她「平小姐」,平時他和杰克一樣,喜歡叫她「蓉蓉」。她抬頭看他,卻發現他不在自己前面,於是晃著頭找他,然後她在離自己約兩步的後方看到他。
  「什麼事?」萬蓉回過身子看他。
  「你是不是不喜歡和我在一起,或不喜歡陪我?」
  萬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也不曉得他會這樣想,更猜不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她一直以為這種鑽牛角尖的想法,只有女人才會有,想不到像他這麼沙文主義的男人,也會有這種傾向。「不是,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請你不要亂猜。」
  世聖聽了她的話後沒有回答,直接走到她眼前,用眼睛牢牢地盯著她。
  萬蓉被他無言地盯著,感覺非常彆扭和尷尬,於是她將眼光移到地上。
  「地上有寶嗎?」世聖將頭湊近她的頭,嘴巴輕緩地在她耳邊吐氣。
  萬蓉感到一股熱氣拂過臉頰,匆忙地將頭和身子往旁邊挪動,卻和另一個路過的參觀者擦撞一下,整個人幾乎又撞進世聖的懷裡。
  世聖拉住她,而萬蓉在他抱住自己前往後挪步,差一點又與身後的人撞上,世聖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在她撞上別人前,把她拉進自己懷裡。
  萬蓉緊靠在世聖胸前,聽見他對別人說抱歉。發覺自己給他惹麻煩了,對他感到抱歉。但這和被他抱住的感覺不相關,自己對這種感受也說不上來,那是一種莫名的情感,想與他貼近,又怕彼此太過親近而使自己遭到他的傷害。
  萬蓉放任自己享受一下他溫柔的照顧,才說:「請你放開我,好嗎?」
  世聖不理她的話,繼續摟著她走一段距離,等到達一個稍微空曠的地方,才小心地放開她。「我可以放開妳,不過請妳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行進安全,別動不動就違規亂撞人,難道妳不知道自己像一顆會撞人的彗星嗎?」
  萬蓉聽他這麼說她,非常想反駮,但是回想她剛才的行為後還是作罷,只好生氣地嘟起嘴,紅著臉點頭。
  世聖見她沉默不語,又孩子氣地紅臉嘟嘴,笑著不理她的拒絕,牽起她的手繼續前進,萬蓉這次沒有太反抗他,稍微掙扎後就任他牽著自己的手參觀剩下的行程。
  她發覺這樣被他牽著手很有安全感,這是不是代表某種事情要發生了?
  世聖對於她小小的讓步,感到非常高興,卻不想明顯地表現出來。這個月來,由於自己忙著佈置會場的事,加上和劉總商討公司參展事宜,他和她相處的機會不多,因此對於能有這樣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他不想放過,儘量在她不排斥自己的情況,把握與她在一起的時光。
  萬蓉在學校雖然把電腦學得很好,尤其程式設計方面更是拿手,但兩年的斷層,在這次展覽中,讓她明顯地發現自己的不足與欠缺。因而在參觀過程中,她不時要求世聖停下來為她解說。
  一路上他小心地護著她,偶爾會有些親昵動作,讓許多單位的展售小姐,以為他們是情侶來參觀展覽,當世聖再次幫她撥開額前頭髮時,萬蓉忍不住說:「杜先生,請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你看,很多人誤會了。」
  「誤會什麼?」世聖裝作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地看她一眼,然後將眼光移到別處,突然他眼睛一亮,「妳會不會覺得這裡很熟,那邊有賣ICE CREAM,我們過去買來吃好嗎?」他不管萬蓉的意願,拉著她走過去買。
  「你是男人耶,你也喜歡吃冰淇淋啊!」萬蓉有些好奇地問。
  「有人規定男人不可以喜歡吃ICE CREAM嗎?」世聖回頭反問她,卻仍然伸手向服務員比了兩根手指,當他拿錢給服務員後,兩手接過冰淇淋,一支給萬蓉,然後他空出的手繼續牽著她往前走。
  「小心,不要沾到別人的衣服。」世聖好心地提醒她。
  萬蓉對他搖搖頭,她知道他是故意這樣提醒她的。「我知道,你就像女人一樣小心眼。」
  世聖轉頭對她笑笑,看見她唇上留有一些冰淇淋,衝動地低下頭,用吻舔去她唇瓣上的冰漬。
  萬蓉被他大膽的行為嚇住,世聖看她一直不反應地站在那裡,又吻了她一下。「想走了嗎?」他笑著對她說。
  一陣火辣辣的熟潮襲擊萬蓉的粉頰,她困窘地想避開他的碰觸。
  「小──心。」世聖的話對萬蓉來說,是一種裝飾文字,因為她手上的冰淇淋仍然掉下來,還好這次他有心理準備,讓她的冰淇淋直接掉到地上。
  「啊!對不起。」萬蓉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捨不得地看著地上的冰淇淋。
  「算了!」世聖笑笑地拍拍她的粉腮,然後像個叔叔安慰她,「真是一個粗心又迷糊的小姐,走吧!」
  「可是,這樣──」
  「走吧!」世聖拉著她走,「看見了嗎?清潔人員走過來了。」他比比遠處拿著拖把的清潔人員。
  萬蓉看到那個清潔人員朝他們方向走來,才放心離開。「若不是你──」
  「什麼?」
  「沒有。」萬蓉本來想將事情的責任和他劃分清楚,但是看到他那副有膽妳就放馬過來的表情,只好聳聳肩作罷。
  「真的沒有!」世聖試探地問,他明白她要埋怨,因為自己偷吻她,才害她把手上的冰掉在地上,不過她可能怕說這些話會讓自己更困窘,所以放棄和他爭論。
  「沒有。走吧!」萬蓉為了轉移世聖的注意力,故意拉起他的手,催他繼續往前。
  世聖不出聲地任由她拉著走。
  兩人一路牽著手東看西看,一直到快接近公司展覽會場時,萬蓉才想起他們還牽著手,她想叫他放手,才發現自己才是牽人家手的人,於是快速地放開他。
  世聖對於她的行為,不發任何一語,只是寵愛地對她笑笑。他發現她不討厭自己,但是目前也還沒有接受他,如果現在就勉強把事情說清楚,只會造成她的逃避。另外,若讓公司的人知道他喜歡她,一旦調查事件爆發,首當其衝的一定是她,受到的傷害也會較大,關於這點,一道靈光忽然閃過世聖的腦海,他絕對捨不得她受到任何傷害,或許他該想個理由,找個藉口把她調去美國。
  距離公司會場前五個攤位,世聖看到與自己同來的主管早就到達會場,而劉總在看到他們後,也抬起手向他們揮著,世聖頷首向他示意。
  兩隊人馬一碰面,劉總立刻問起方才走散的原因。
  「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撞到人,才讓杜先生和各位走散,耽誤大家寶貴的時間。」萬蓉不想讓他們誤會世聖是故意和他們走散,立刻坦承自己的錯誤,打算擔起全部的責任。
  「又撞到人了。」簡英明用著嘲諷口氣對她說。
  萬蓉對於簡英明的話,感到十分尷尬,她羞紅著臉低下頭。
  「不是她撞到人,是別人撞到她。平小姐為了找我,才被分海報的派報員撞到。」世聖看她的樣子,十分心疼,他忍不住為萬蓉解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劉總知道世聖不喜歡簡英明對萬蓉的態度,立刻開口打圓場。「其實人這麼多,走散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是不是呢?」劉總說著哈哈大笑。
  「是啊!是啊!人太多了,難免會發生這種情形的。」其他主管也立即插嘴打圓場。
  「已經快十二點了,我想大夥先用個午餐如何?杜先生?」劉總客氣地問世聖。
  世聖在回答劉總前,低頭對萬蓉說一些話,等她頷首讚同後,說:「不如我們晚一點用,我既然在這裡了,就先看一下這裡的情形,下午也好向總公司一併報告;當然,如果有人想先用午餐的話,我也不反對。」
  既然上司都這樣說了,部屬當然沒有意見,於是大家紛紛表示讚同,劉總對於這種情形,也只好附和。「也好,就依您的決定。」他低聲地問他女兒:「婉瑩,可以再等一會兒嗎?」
  「可以,反正還不餓,多等一會兒沒有關係。」
  徵得女兒同意後,劉總向世聖比個邀請的手勢。
  「請。」世聖回應他,並向萬蓉交代,「平小姐,小心跟著,注意聽好該記下的東西。」
  「是。」萬蓉跟在他左後方,小心地和他保持適當距離。
  劉婉瑩隨著劉總和大家一起參觀會場,她知道爸爸故意叫她來參觀這次展覽的目的,是想介紹杜世聖讓她認識,但依她從早上到現在的觀察,她發現爸爸慢了一步,顯然杜世聖已經喜歡上他的臨時秘書──平萬蓉。
  雖然兩個人目前沒有明顯表現,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杜世聖對平萬蓉小心呵護與關照,早就超出主管對下屬的關心。而且他似乎也發現爸爸的用心,總是非常小心地與自己保持距離。其實,她若沒有發覺到他已經心有所屬,她並不反對爸爸的牽線,畢竟和他交往,是一種不錯「休閒活動」。
  她滿喜歡他給自己的感覺,杜世聖的長相有點像西方人:一頭烏黑亮麗且服貼的頭髮,配上剛毅的臉,和一對有如鷹眼且炯炯有神的深邃黑眸,看了令人心怦怦跳。另外他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的勻稱身材,雖然看起來有點瘦,但卻給人一種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紳士氣派,濃厚的書卷氣息讓人對他頗有好感。
  唉!可惜,落花即使有情,流水卻絕對無意。
  她又看向和世聖保持適當距離的萬蓉,她是一個讓人看了就想保護的小女人,或許是因為她很瘦的關係,但是婉瑩仔細地分析,卻發現那是給人的第一個錯覺。真正令人有想保護她的衝動,應該是在於她的行為。
  平萬蓉長得非常秀氣柔美,雖然她無法一眼就令人驚艷,但是她卻愈看愈美,美到令人捨不得把眼睛移開,尤其她說話時,潔白粉嫩的臉會露出一朵笑靨,給人一種甜美的感受,讓人不設防地就陷入她不自覺的女性溫柔,雖然從整體看來並非絕美,但她柔弱的氣質和獨立的行為,卻容易讓人和她接觸後,生出一種令人莫名的心動,以及想獨佔她的慾望。
  她的氣質有些小女人的嬌憨,但她不做作,行動雖然迷糊但動作卻不莽撞,她的舉手投足反而是小心翼翼,給人有細膩高雅之感;而她言語之中的直率帶有純真的誠實,雖然乍看之下覺得有點蠢,但在她的一舉一動之中,都顯示出自成一套的聰慧,她絕非花瓶或草包。婉瑩發現在自己仔細的觀察下,平萬蓉是一粒內有爽口美味的裡,外表卻有光滑漂亮的包子,令人垂涎。
  就算自己是女人,光這樣看她都覺得自己若是一個男人,也非要她不可,難怪杜世聖會這麼愛護她,關於這一點她一點也不懷疑。對於這樣的情敵,婉瑩無法嫉妒,反而很想幫她一把,她對自己的處境覺得有些好笑。
  萬蓉專注地聽著世聖和劉總之間的對話,努力地想記下他們說話的重點。但她知道自己真的不是個當秘書的料,因此心思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渙散。
  邊看邊和劉總談話的世聖,注意到萬蓉又分心了,他趁著其他人插嘴時,轉頭低聲問她:「想什麼?」
  「沒有。」萬蓉像被人逮到做壞事而臉紅,然後他在她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取走她的筆記本,嚇得她只好拚命地死瞪著,心裡則期望他不要為了報復她當場掀她的底。
  世聖一點也不驚訝他所看的畫面,雪白的紙上只有四個字「杜先生︰」,如果「:」也算得上一個字的話。
  唉,她小聲地嘆一口氣。
  世聖聽見萬蓉的嘆氣而看她,他用無奈卻有趣的笑容回應她的嘆氣,緩緩地將手上的筆記本交還她。「記得不錯,回去後好好整理,打完字後先拿來給我過目。」
  「是。」萬蓉恭敬地接回筆記本,心裡的大石頭安穩地落下來。
  「劉總。」世聖轉身面嚮劉總,「我想我們看得差不多了,關於其他細節我們可以回公司再開會討論,不知其他人是否還有意見。」他迅速地看過其他人一眼,「如果沒有重要的事要談,我們就一道用個餐,再回公司如何?」
  世聖停頓一會兒繼續說:「我已經請威爾森先生在餐廳訂一桌中西合併的餐點,希望大家賞個臉,就當作公司酬謝各位為這次展覽所付出的辛勞。」
  「杜先生,這怎麼好意思呢?應該由我來請大家才是,而且身為公司的一分子,本來就該為公司的事盡些心力。」劉總笑著且客氣地對世聖抗議。
  「別這麼說,大家為這次的展覽都卯足了勁,十分辛苦,公司本來就該請的。」他環顧一眼,「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們就到大門口集合,我想威爾森先生已經來等我們了。」
  「威爾森先生也來了。」劉總驚訝地問:「怎麼不進來會場看看?」
  「來不及。我在中途時,才要平小姐打電話回公司請他訂位,並請他前來一起用餐,我想請他和大夥一起慶賀。」
  「中途?」
  「就是我和平小姐與大家走散時。」世聖解開劉總對造句話的疑惑。
  「哦!就是又打電話交代事情,才會擔擱這麼久,剛才顯然對平小姐有些誤會。」劉總笑著看萬蓉,萬蓉覺得受之有愧。
  「不會,哪裡,劉總、杜先生,邊走邊說吧!威爾森先生還在門口等我們呢?」她引開話題,希望大家不要再注意她了。
  「是呀!邊走邊說。」其他幾位主管也附和著。
  一群人走出會場的大門,萬蓉便看見一輛黑色賓士車駛近,停在他們面前。
  杰克搖下車窗,向世聖作個手勢。世聖則在萬蓉未有反應前拉她上車,然後在車內對劉總說:「跟著杰克的車走,大家在漢來飯店門口集合。」
  大家都知道世貿中心門口車子不可以停留太久,立即各自分頭去搭車。
  萬蓉搭的車子第一輛到達漢來,於是他們在門口等待其他人。當全部的人到達後,杰克帶領大家進入飯店,他向櫃檯服務小姐說了句話後,立即來了另一位服務生來帶領大夥走進一間廂房。
  服務生已經擺好餐具離開,但公司大小主管卻還為了分配座位,讓得面紅耳赤、口乾舌燥,真是折騰人。
  萬蓉靜靜地站在一旁觀看,她知道自己沒有什麼選擇權,只有等大家都坐定後,剩下的椅子非她莫屬。所以,她不用也不必在那裡和他們白費力氣。
  一會兒,服務生端著毛巾回來,發現他們尚未坐下,便與她一同站在旁邊等。
  「我們飯店的椅子每張都很乾淨,他們實在沒必要非坐哪一張不可。」服務生小聲地對萬蓉說。
  萬蓉聽了不禁噗哧一笑。心想:這個服務生真幽默。打算和他進一步交談時,世聖便過來拉她走開。他們離開前,服務生莫名其妙地發現他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萬蓉則被迫對他匆忙點個頭,算是道歉。
  萬蓉坐定後,才發現她就坐在她兩位上司之間,她不知道世聖是用什麼理由說服劉總接受他的安排,但她不喜歡這個安排。
  唉!人生果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儘管她不喜歡,也沒有抗議權,只能乖乖地接受安排。不過,換個角度想,還好沒有安排她和簡英明一起坐。不然,她豈不等於到地獄作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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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萬蓉暈車了。
  她痛苦地將頭靠在車窗上,閉著眼睛努力深呼吸,早上因為睡遲來不及吃早點,匆忙地上班後,才到達辦公室,世聖就臨時通知陪他去世貿中心,與這次來臺參觀的荷蘭客戶碰面。
  離上次和他一起參觀世貿中心,已過了兩星期,在這之間兩人相處的機會有增無減,但她一直小心地和他保持距離,免得自己陷入對他的迷戀。
  她一直想早點把晚上的工作結束,偏偏目前的工作陷入膠著狀態,她已經把所有單獨交易檔案都查完兩遍,卻祇讀出一堆亂碼。
  不過有這些亂碼卻強過直接當機,目前那些亂碼被杰克寄到美國請專家解碼,所以她只好暫停解碼的工作,但他們依然要她不可以停下來。
  至於世聖,由於他監督佈置展覽會場的工作已經結束,所以這兩星期來的晚上,他每天都陪她查看這些檔案,或討論目前的工作進度,再不就是和她一起玩當機游戲。
  若她能單純地把他當成上司就好了,偏偏她對他的感覺變了。因此她提醒自己要和他保持距離,免得自己真的愛上他,日後工作結束,徒增自己的煩惱與痛苦。
  萬蓉的思緒一直沒停,她覺得腦袋想得愈多,暈眩想吐的感覺也愈強烈。
  「天啊!台北的車真多。」萬蓉按捺不住痛苦地喃喃自語。
  世聖聽見她的話,單純地以為她坐得不耐煩,專注看著資料的眼神掠過一抹笑意,
  轉頭看她,卻意外發現她臉色蒼白地靠著車窗,於是收起手中的資料放入公事包裡,「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他伸手扶住萬蓉纖細的肩膀,想把她摟進自己懷裡。
  世聖一碰觸她,萬蓉立刻感到一陣異樣的情愫由她心底竄起,於是掙開他的手。「沒有,只是有點暈車而已。」她顫抖著說。
  「有點而已?」世聖懷疑她「有點而已」的程度,他看她的額頭已經因難受而冒出冷汗,平常容易羞紅的粉腮,如今白得有點像鬼,更別說她柔軟的唇瓣早就殭硬得發紫,這種情形她尚稱為「有點而已」,若再進一步的話,他可不敢想像。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斜過身子,強將她摟進自己懷裡。萬蓉難受得沒有力氣去反抗他霸道的溫柔。
  世聖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擦擦她的額頭,「有沒有好一些?要不要小陳在路邊先停下車來。」
  「不用,你不是要趕回公司開會嗎?」萬蓉有氣無力地呻吟著。突然,她幾乎忍不住由喉嚨昇起的嘔吐感,立刻用力深呼吸說:「你放開我好嗎?」
  萬蓉嘴巴雖然這麼說,心底卻希望他不要這麼聽話,於是忘了噤聲而喃喃地脫口而出:「對不起,借點體溫來用用。」萬蓉將心裡的話喃喃說出。
  世聖對於她的行為,不發一語地偷偷笑著。
  他調整一個更舒適的位子讓她靠,想起她額頭上的冷汗,便將她的身體轉向自己,用他的額頭抵住她的,「嗯,有些冰冰涼涼,但不是很冰。妳會不會覺得很冷,要不要請小陳將冷氣關起來,還是先停下車,讓妳曬曬太陽會好一點。」
  「不用這麼麻煩,妳還在趕時──嘔──」又是一陣噁心,萬蓉連忙捂住嘴巴,將頭轉離他身上,另一隻手努力地想推開他。
  世聖不理她的行為,無言地為她按摩背部;前面駕駛座的司機聽見他們的對話後,也微微側過頭看一下,「暈車了,對不起。」他略感愧疚地道歉。
  「不要緊,塞車不是你的錯。」世聖安慰小陳,「小心注意路況。」
  「是。」
  萬蓉由於早上沒有吃早點,就跟那群荷蘭人逛世貿中心,等到結束後,世聖發現早已超過預定時間,然後他想起下午三點公司裡還有一場會議要主持,所以沒有和他們一起共進午餐,直接和她要趕回公司,偏偏今天台北的交通非常不合作,打從他們離開世貿中心後就一路塞車,平均時速不超過三十公里。
  真如古人所言:「好事不成雙,禍事不單行。」
  萬蓉的胃腸經不起這一連串的折磨,她難受地弓起身子,「不要抱我,我好想吐,我怕會吐在你身上。」
  「你如果真的想吐,那就吐吧!反正這不是第一件被妳毀掉西裝。」
  萬蓉對於他惡毒的安撫和調侃,產生了極大的怒氣,她舉起右手狠狠地捶他一下。
  世聖不理她孩子氣的行為,低笑幾聲。他請小陳將冷氣關小,並要他車速保持平穩,不要太常踩煞車。
  「是的,我知道,我們被卡在中間,不然我倒可以找些小巷道走。」
  「不用了,再怎麼急、怎麼重要的會議,都沒有我們的生命重要。」他看一眼手錶,
  「我打行動電話回去取消就好了。」
  世聖打完電話後,便交代小陳慢慢開,而此時小陳也從幾乎停擺的車陣中得知,前方發生了雙向連鐶車禍,因此整條馬路大塞車。
  「原來前面發生八輛車相撞,加上圍觀的人潮太多,雙方來車都受到阻礙,所以才塞得這麼嚴重。」
  「哦!難怪塞這麼久。」世聖理所當然地答覆,「警車來了嗎?」
  「聽說還塞在後面的車陣中,」小陳報導最新的消息,忽然他嘆了一口氣說:「唉!沒辦法啦,中國人一向秉持『好奇心,人皆有之』的美德,希望不要妨礙到救人。」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萬蓉也開口說:「那我們的車能不能繞道啊!」她不希望自己成為湊熱鬧的人。
  「恐怕不能,我們的車正好卡在快車道上。」小陳又無奈地嘆氣說:「唉!我也希望能繞道,真不希望自己是延緩救援的阻礙。」
  對於這種意外情形,世聖無法說什麼,他再次叮嚀小陳小心開車,便不再多言。
  萬蓉從剛才被他強摟進懷裡,就一直靜靜地靠著他,並接受他溫柔的按摩,人的意識也漸漸迷糊而昏昏欲睡,忽然背上一道力量讓她驚醒。
  「為什麼一直逃避我,是因為我長得醜或太奇怪?還是妳有其他的理由,告訴我。」世聖將她圈緊在懷裡,靠在她耳畔,輕聲地問她這兩星期來的行為。
  「不是,都不是這些理由,我──沒有什麼理由,我──」
  「沒有理由,難道妳不喜歡我,連理由都不說,只是單純地不喜歡我,就是不喜歡我,是嗎?」
  「不是,不是妳說的這樣,是──」萬蓉被他突來的擾亂,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理由,才能讓他不生氣。
  「是什麼?」他將他線條剛硬、輪廓明顯、五官俊朗的帥臉,依偎在她清麗柔美的臉龐,他的唇瓣靠在她的耳畔呢喃:「妳有沒有好些?」
  萬蓉被他一下這個問題,一下那個問題,腦子弄混了。
  「又不回答我,是不是想逃避我的問題?」
  她搖頭,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為何他老是曲解她的意思呢?
  「蓉蓉,告訴我為什麼?」世聖用舌頭輕舔她的耳垂。
  萬蓉被他大膽的行徑給嚇得倒抽一口氣,想到自己正是被他偷香的對象,立刻開口低聲斥責他。「你不可叫我蓉蓉,也不可以這樣做。」
  世聖對於她的話,只是在唇邊勾起一抹邪笑,繼續貼在她耳畔說:「只要妳能說出合理的理由,我就答應妳不這樣那樣的。」
  「你──」他將她的耳垂含入嘴裡,輕扯一下,一股莫名顫栗流竄到她的四肢百骸,胸前莫名其妙地腫脹,讓萬蓉害怕他不知道對自己做了什麼事,她立即說:「其實也不為什麼,我只是認為我們不適合而已,我已經告訴你答案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世聖沒有如她所願放開她,他非常不滿意他所聽見的答案,於是繼續追問,打算把橫在他們眼前的阻礙清除乾淨。
  萬蓉氣憤他的黃牛,在無聲的掙扎無效後,說:「你放開我,你──」
  「我,我什麼?我只是要一些妳該給我的答案而已,反正目前塞車,不利用這時間和妳好好溝通,要等到哪時才有這麼好的機會,能和妳這麼親密地相處,說一些我們之間的貼心話呢?」
  萬蓉想:天啊!又不是女人,說什麼貼心話?她不要,她更賣力地掙扎。
  「不要動,妳最好不要亂動,小心又暈車了。」萬蓉不受威脅地繼續掙扎,世聖看她屢勸不聽的情況,開口威脅:「妳不要亂動,妳不知道這樣亂動,會刺激我的生理反應,到時候我若衝動了,可別怪我在外人面前吻妳哦!」
  萬蓉聽了他這次的威脅,果然安靜地靠在他懷裡。「我們一定要談嗎?」
  「是的,沒有得到答案,我不會死心。」世聖堅定地告訴她他的決心。
  萬蓉深吸一口氣,厘清思緒,用正經的態度面對他。
  「杜先生,我們真的不適合,你看看,論家世背景、社會地位甚至我們的個性及專長,我們都不一樣,而這些都是我認為不合適的原因,倒是劉總的女兒劉婉瑩,你還記得她嗎?我覺得她和你還挺配的,你可以考慮看看。」
  萬蓉用十分鎮定、理智、客觀的態度,誠懇地分析給他聽。
  世聖從頭到尾都只有盯著她看,彷彿要把她看穿,萬蓉不安地扭扭身子,換來的是更貼近他的胸懷。
  她想要抗議他的霸道,但微啟的紅唇在未發出聲音前就被封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世聖抬起頭,滿臉遺憾地說:「唉!不能再吻你了,不然等一下你可能就不能見人了。」
  他的話透過迷霧傳達到她的腦海,萬蓉直覺地伸手一揚,世聖不知她會這般反應,但依然靈敏地抓住她揮過來的手,順勢又將她重新攬回懷裡。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萬蓉被他壓在胸前動彈不得,只好悶聲地問。
  「當然是為了懲罰妳,懲罰妳說我們不適合。剛才妳說了妳認為我們不適合的理由,現在換我說了,妳聽好。」世聖一手環在她的腰上,另一手則愛撫著她的頸背。
  「論家世,我沒有什麼家世,現今的我跟妳一樣都是孤兒,我的父親十一年前去世,母親兩年後也跟著走,只是我還有兩個弟弟,目前──」
  世聖邊說邊想,該如何隱瞞真正的身分和社會地位呢?但他又不想說謊欺騙她,他知道依她的個性,如果日後發現他欺騙她,她絕不會輕易罷休的,而他不想讓她有離開他的藉口。
  但是她又很在乎中國人所謂的家世背景和門當戶對,他不否認有這樣的姻緣,婚後比較不會有適應上的問題,但並非所有好的抉擇都是正確的決定,如果兩人在相處上不能彼此調適、溝通、諒解及包容的話,再好、再登對的佳偶都只是冤家而已。」
  「你很討厭與所謂有身分地位的人一起嗎?」世聖試探性地問。
  「不是,只是以前有過不愉快的經驗而已。」萬蓉不設防地說。
  「哦!我知道了。」世聖以平淡的口氣說,醋罈子卻不小心被打翻了,酸味正濃。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萬蓉問完話後,又想起他對自己的調查,那他知道自己大學失敗的戀情又何足稱奇。
  他確實是知道她大學失敗的戀情,這是他最近由杰克那裡得知的,但是他可不想這時揭她的瘡疤。「沒有,我的意思是說我大概能理解你為什麼會排斥有錢人了。」世聖小心地回答她。
  「其實也不能說是排斥,只是小心而已。」
  「嗯!很好的解釋──小心。」他在萬蓉打算反駮前,接續他方才的話題,他看看窗外路況,大概不用十分鐘就會到達公司。
  「說起我的社會地位,其實地位是端看個人的價值評量,妳認為重要的那才稱得上地位。基本上,我和妳一樣也是領薪水的人,只是我比妳或其他人早進入社會,早踏入這行業之中,經過這些年的工作與所獲得的經驗,讓我目前的職位和待遇都比妳高,我個人認為這些待遇對我而言是合理的,不是嗎?」
  萬蓉仔細思考他的話,非常認同他所講的,就像秀馨和麗雪一樣,她們兩人也和自己一樣同年齡,但是兩人在公司的職位和待遇也都比自己高。
  「另外,關於專長方面,我和妳一樣是數理和電腦,不然公司不會派我來擔任這項工作,而我也不會找妳來幫我的忙,是不是?最後一點,是有關劉婉瑩,像她那樣的美女,我認為無福消受,我是那種佔有欲強的人,該屬於我的,我絕不會讓其他人有機會碰她一下,但不該是我的,我也絕不會做非份之想,知道嗎?」
  萬蓉不知他何時又將手擺在她的下巴,她任他抬起下顎,順著他的意志,讓眼睛直直注視他,像是被催眠地對他點頭。
  世聖對於她的反應,在嘴角勾起一朵微笑,俯近她的身體,將自己的唇瓣覆蓋上她的嫣紅。
  一陣清嗓子的聲音,打破了萬蓉的迷咒,她驚慌地推開貼在自己身上的人,猛然地後退,讓腦袋直接撞上背後的椅背。
  啊--
  「小心!」
  「杜先生,公司已經到了。」
  三人同時發出聲音。
  世聖回應小陳後,立刻伸手扶好她的身子,心疼、不捨、關愛、寵溺的情懷全湧上臉,問:「有沒有撞疼?」
  萬蓉沒有答話,其實光看表情和聽聲音就知道疼不疼了,哪需要再問呢,但他就是想聽她親口說。
  「這次又為什麼要這樣做?」萬蓉不管疼痛,只知道他的用意。
  「吻妳嗎?」萬蓉頷首,世聖接著說:「當然還是懲罰妳呀,懲罰妳隨便拿我去和別的女人配對,以後不可以了,知道嗎?」
  他伸手摸摸她的後腦勺,「以後小心一點,已經不是小孩了,還動不動撞到頭,小心未老先呆。」
  萬蓉不相信他的理由,「你真的只是為了這個原因嗎?」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讓我必須在小陳面前吻妳呀!」
  「什麼原因?」
  「宣誓。」面對萬蓉不解地搖頭,他壞壞地說:「我在對妳宣誓,從現在起,妳平萬蓉將是屬於我的,懂了嗎?我迷糊的小愛人。」

  「嘟──嘟──」電話聲催促一直埋頭在電腦前的人。
  「來了啦!催魂也不是這種催法呀!」王子芳不耐煩地離開座位。「喂,電腦室。」
  「小芳,」電話那頭傳來一陣低沉渾厚的聲音,「我是政諺。」
  「哦!諺啊!」王子芳的聲音一改方才的不耐煩,變成了甜膩的嬌嗲。「找我有什麼事呢?」
  「晚上我叔叔那裡有個艷會,聽說杜世聖那傢伙會去,老大要我們去參加艷會,找個機會和他認識一下。」
  「這樣啊!嗯──」王子芳猶豫著。
  「今天晚上不方便?」
  「不是啦,你知道只要是你找我,人家隨時都有空陪你的,只是──」王子芳撒嬌地說。
  「只是什麼?」
  「只是人家不知道要穿什麼衣服呀。」
  「哦,是為了這個,下午下班時在門口等我,我帶妳去挑衣服,順便到我那裡坐坐,好不好?」劉政諺的聲音充滿寵愛與邪惡的誘惑。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王子芳滿臉笑靨地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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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21:58: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萬蓉不知道自己如何從地下室回辦公室的,因為她從世聖給她的震撼中,發現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了。
  天啊!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呢?為什麼自己一點警覺也沒有?
  萬蓉被自己嚇住了。她非常沮喪,一直在自己的思緒裡打轉,直到杰克叫她,問她一些有關早上會場的情形,並索取筆記資料,她才稍稍清醒。
  萬蓉愧疚地說:「杰克,對不起,你知道我對這種事是非常不拿手的。」
  杰克聽了,只好無奈地嘆氣,顯然她沒有打算破上次空白的記錄,他退而求其次。
  「好吧!那妳口述一下有關早上的內容總可以吧。」
  說是精採片段,一點也不為過,那群荷蘭人大部份說的都是美語,有時還穿插一些她聽不懂的語言,所以在大部份都聽不懂的情況下,加上本來就不懂的語言,萬蓉所能報告的字數,唉!少得可憐。
  萬蓉深感無顏面對杰克,一整個早上的事,在她簡單扼要的報告下,不用十分鐘她已無話可說了。
  「就這樣?」杰克不相信地瞪著她,萬蓉羞愧地垂首,他不相信地再問一次:「不可能吧?」確定她真是如此,他吐了一句美語。
  萬蓉聽不懂他講什麼,世聖聽了卻不悅地回了他一句,制止杰克的發言。
  杰克又咕噥一句,萬蓉還是聽不懂,但是世聖這次聽了卻哈哈大笑,這句話的意思是:「怎麼美語這麼爛的人,還有人願意請她來當秘書呢,那人一定是獃子。」
  確實非常爛,否則怎麼被偷罵的人,還能感到愧疚而不是生氣呢?
  「杰克,你要問她不如問我,我在電話裡不是告訴你她暈車了嗎?搞不好她現在還在暈咧,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又哪能清楚地回答你。」
  剛剛對峙的兩人,為了這句話,同仇敵愾地對他投以一記白眼。
  但世聖在杰克發飆前說:「杰克,別生氣,剛才我只是太餓又太累了,沒空去理你們之間的事。」他十分清楚杰克的脾氣,絕對要在他發脾氣前討饒,否則一旦他真的發起脾氣,任誰來說都一樣,他老兄一概不賣帳。
  杰克聽了怒而不語地拿起話筒,按下號碼到早先訂位的餐館,要他們將午餐送來。
  接著世聖笑著安撫他的兩位助理,他要杰克拉椅子到他的辦公桌前來談話,要萬蓉回自己座位休息。
  於是杰克走回座位拉椅子,萬蓉也聽話走回自己的座位。
  她靜靜地坐在位置上,看著兩位上司低聲交談,愈看愈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他了。儘管如此,她還是討厭他戲弄、調侃她的行為,尤其討厭他叫她名字的方式。
  她叫萬蓉,她的朋友大部份都如此叫她,比較熟識的叫她「小蓉」,最多也只有聖惠例外叫她蓉子,但他卻堅持叫她「蓉蓉」,原因是他認為這樣比較親密,她聽了都快昏倒了,還好她的名字字尾不是什麼「欣」或「惠」的,不然以他們的外國腔,「欣欣」成了「猩猩」,「惠惠」成了「狒狒」,那她不就成為動物園的動物嗎?
  她坐一會兒後,便當就送來了。由於世聖打算要杰克先辦一些事情,於是要她自己先吃。
  萬蓉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她遲來的午餐,由於急著把飯吃完,害她差點死於非命──噎死,還好她反應快,立刻拚命喝水,終於解決了她生命的危機。
  在她吃飯期間,他們也談完了話,杰克回到他的座位,世聖也開始用餐。
  杰克看她用完飯,就拿著一堆資料朝她走來,「吃飽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杰克體貼地問她。
  「不用,現在已經三點半了,再休息就要下班了。」萬蓉搖頭。
  「那好,我就先交代妳工作,等會兒我和世聖要出去一下,妳看能不能在今天完成,我們回來時交給我。」
  萬蓉無言地點頭。
  「是今天美國總公司進貨的各類名稱和數量表,其中有最新的T.V.KING93中文版磁碟,目前除了幾片在電腦室測試外,其餘完全裝箱,還未對外流通,妳幫我將它們在電腦上作記錄,並且在各類檔案設定鎖碼的密碼,防止它們被有心人篡改了。」
  「蓉蓉?」杰克若有所思地叫她。「妳能不能在這些上面動些手腳?」
  「什麼手腳?」她不理解。
  「就像──就像──」
  「就像我們讀對方檔案那樣,是不是?」萬蓉猜測著,她怕自己猜錯,又繼續解釋:「就是那種會讓讀取的人,當他們出現不該有的行為時,就會中毒或者留下記號什麼的,是不是?」
  這回換杰克點頭。
  「你們希望我做什麼樣的設定呢?是不能讓人更改或是中毒呢?」
  「如果能,我們希望最好令所有讀取的人,在不察覺的情況下留下記錄,凡更改資料的人,會留下雙重記錄及更動的時間和操作的電腦型號。」
  萬蓉略感困難地皺眉,她微微膽怯地說:「我盡力試試看。」
  「沒關係,妳試試看,不能也不要緊。」世聖不想給她太大壓力,他只是要她放手做做看,成不成還在其次。
  剩下的上班時間,萬蓉全心全意地埋首工作中,她變更設計程式,希望能把它們設定成符合自己上司的需求。
  至於她的頂頭上司,在四點時相邀出去,留她一人在辦公室內繼續奮鬥;五點半左右,她所設計的程式已經接近完成,於是她自己先做測試,由讀取到更動資料,後然利用各種不同的方式去口Delete所留下的記錄,直到確定程序都無法delete時,才確認自己寫的程式是成功的,這時她的上司也回來了。
  他們一進門,便看見她滿意的笑容,心裡雖然不太相信她的能力,但是又不敢確定,他們知道她當秘書的能力相當差,但是她的電腦功力卻是他們所不及。杰克覺得很奇怪,一個美語這麼差的人,電腦怎麼能打得這麼好呢?真想不透。
  沒錯,萬蓉的美語是不好,但不是完全不行,她是中國傳統教育下的產物,美語只能看和讀,卻不能說和聽,這是因為她個性上的缺點所造成。她膽小且容易羞怯,所以以前上課的面對面交談,她一向不敢開口,因此缺乏說的練習,而既然都不說了,聽也就不必太過認真,最後造成現在的她,一位認識美語卻不能開口的「聾啞人士」。
  還好,打電腦不用說美語,只要看得懂美語就行。
  「完成了嗎?」杰克問。
  「嗯!大致完成了,等我COPY後,就可以讓你拿去測試看看。」
  「這麼快,蓉蓉真了不起。」世聖瀟灑地靠在她右邊的桌沿,眼底全是寵愛與驕傲。
  萬蓉對他的讚美感到害羞,她赧然一笑,「哪裡,我只是比較幸運,剛好猜著了,啊!好了,完成了。」她將備份的程式拿給杰克。
  「好,換我來試試,妳已經把它們存入公司的總檔案了嗎?」
  「還沒有,這些資料目前都只在我這台電腦裡,沒有跟公司連線。」
  兩位男士不懂她的說法,疑惑的眼神傳達不解的問號。
  萬蓉連忙解釋:「因為一旦存入總檔案後,所有進入的人和時間,都會被我所設定的程式記錄下來,記錄產生後不但無法更改,甚至無法取消,同時我也寫入自動防毒程式,除非是非常厲害的病毒,否則程式不會輕易被破壞。」
  杰克吹起口哨,「想不到我們的蓉蓉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世聖與有榮焉,他伸手撥開落在她額前的瀏海,同時遞出一隻紙袋給她。
  「我?」萬蓉不明白他的動機,用手比比自己,然後她隨即想到下午設計程式的事,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們不用因為這件事買禮物送我。」
  兩個男人相對一笑,這個小迷糊,顯然只有在電腦方面是無敵手,至於在其他方面,卻是貨真價實的迷糊蛋一個。
  「不是這樣,雖然這是份禮物沒錯,但不是因為妳設計程式而送的,這是今天晚上要妳去做另一項工作必須有的配件,所以這件禮物就當是妳完成那件任務的額外酬勞。」杰克解釋完,就拿磁片回自己座位,至於剩下的事情,他讓世聖自己去解決。
  「哦?那……這是什麼呢?」萬蓉好奇地問,卻不打算接過手,世聖不理她的話,直接拉起她的手,將紙袋強迫塞給她。
  「晚上有一場商務晚宴,我需要一位女伴陪我去參加,這是主人要求的,但是杰克不能當女伴,而我在台灣唯一熟識的女性只有妳一位,所以妳就成了最佳且唯一的人選,我能不能、有沒有榮幸,邀請妳當我今晚的女伴呢?」
  世聖站直身,表現出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紳士禮儀對她哈腰鞠躬,他拉起她的柔荑,輕輕地在手背上印下一吻,然後他用柔軟、低沉的嗓音說:「美麗的安琪兒,今晚我有這個榮幸嗎?」
  萬蓉認識他那麼久,從沒有見過他這方面的行為。天啊!如果她對每位小姐都展現出這樣迷人的風采,誰能不為他傾心呢?
  「怎麼不說話呢?哦!我知道,妳一定是嫌我只吻手背不夠禮貌,是不是?」他在萬蓉來不及開口前翻過她的手,親密又纏綿地吻上她的手心和手腕。
  萬蓉被他十足調情的行為,嚇得倒抽一口氣,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他吻透了,這種被佔有的感覺,比起之前他吻她的唇更令她心神蕩漾。
  她渾身無力地癱在椅子上,完全無力反抗他的行為,更別說開口拒絕了。
  世聖知道她嚇呆了,但是他很放心地挑逗她,因為他的行為完全被萬蓉的桌子擋住,杰克一點也看不到。他將他的唇瓣往上移到她手腕內側,嘴巴喃喃地說:「這樣可以答應我嗎?」
  男人,果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人都被他欺負得不會說話了,卻還一副委屈的樣子,問這樣做是否合她的心意,分明是吃定她嘛。
  「我──你──」萬蓉努力抓住自己的思緒,卻依然不知該說什麼。
  「哦!」又是一聲故作了解的答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說:『我答應你,謝謝你的邀請。』真是謝謝你肯答應我的請求,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是否可以請你開始準備了呢?」
  世聖遣憾地放開她,但卻直接從椅子上扶起她的身子,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得一吻,他發現她的唇瓣像毒品一樣吸引他,令他不能抗拒地吻上癮,但他還是領著發呆的萬蓉去坐電梯。
  他看著電梯升上去,停在三十六樓一會兒,電梯又下來,確定她在三十六樓了才轉回辦公室,他必須在離去前先看一下她今天設計出來的程式,這也是他要做的工作,不能因為戀愛了,事情就擱在一邊,畢竟公司還有許多員工是他要負責的,這是他的責任,不能推卸的責任。

  萬蓉對於自己莫名其妙地答應參加一場盛宴,感到非常惶恐,她從沒有參加過什麼晚宴,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主人和其他參與的貴賓,在車上她困窘地向這位謀害她的罪魁禍首坦言自己毫無經驗,怎麼能參加呢?結果他卻告訴她,很高興她的第一次是與他分享。
  天啊!這種曖昧的話,害她差點羞愧而死,而這男人還洋洋得意地對她笑,簡直是吃定她了。
  萬蓉和他到達會場後,才知道這場讌會的主人正是公司的劉總經理。
  「妳為什麼不告訴我,這是劉總邀請妳的呢?」萬蓉被他扶著纖腰走向劉總時,低聲質問他。
  「我沒說嗎?不會吧!我記得我明明有向妳說明,這是一場商務艷會呀!」世聖避重就輕地回答。
  「有,但是──」
  「噓,別說了,既然我有向妳解釋,而妳也點頭答應我,如今人也來了,就表示我們達成共識,現在起,妳就好好當我的女伴,劉總來了,笑臉。」世聖提醒她。
  劉總看到世聖邀請平萬蓉來參加這場晚宴,覺得有些驚訝,但依然表現出他當主人的風度,熱忱地招呼他們。
  由於他是主人,而此時到達的客人相當多,於是在幾句客套話後,世聖就對劉總表示,他想帶萬蓉四處參觀。
  劉總聽了後,相當明白地點頭,「也好,那你們就附近走走。」
  世聖扶著萬蓉的腰離開,他們才逛一會兒,就聽見用餐的音樂響起,世聖領著她走進餐廳,兩人跟著其他賓客一樣,拿著讌會所提供的餐盤,穿梭在五花八門、色香味俱全的海陸歐式自助大餐。
  用完餐點後,世聖又扶著她的腰,帶她走進交誼廳。
  他們走進交誼廳,便碰到劉總和劉婉瑩,世聖無奈地和他們進行禮貌性交談。萬蓉在用餐時,就看見王子芳和她身邊的男人,同時她也向世聖說了一些有關王子芳的事,沒想到現在卻被早與劉總站在一起的他們拉到一旁說話。
  「平小姐,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呀!」王子芳主動和她打招呼。
  「哦,是嗎?請問──」萬蓉有些驚訝她的主動,但還是裝出自己一點也不認識她的神情。
  「哎呀!我也真迷糊,我們只見過一次面,妳一定對我印象不深,加上我又忘了自我介紹,妳一定認為我很魯莽,是不是?」
  「不會,妳不要這麼想。」萬蓉對於她的熟絡不好意思拒絕,她怕傷到王子芳脆弱的心。
  王子芳也利用她的好心腸,進一步攀談:「我叫王子芳,他叫劉政諺,是……」
  就這樣,萬蓉邊說邊被他們從世聖的身邊拉走。不久,她在他們的鼓動下,莫名其妙地喝了三杯雞尾酒,沒多久她便開始頭暈。
  萬蓉發現自己有些醉了,但她努力保持清醒,她一向深信酒醉會亂性,她哥哥也是喝醉酒才和人起爭執的,所以她用盡所有的理智,提醒自己不要真的醉了。
  「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想──」話才說一半,她的身體就不由得晃了一下。
  劉政諺在她的動作後,立即扶住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妳怎麼了?」他的動作輕柔,是王子芳認識他以來從未看過的,她嫉妒。
  萬蓉不喜歡被他這樣摟著,努力讓自己不著痕跡地退開,「我……我覺得裡面有點熱,我想到外面吹吹風。」她為自己找一個理由離開。
  劉政諺雖然被她拒絕,卻不感到難堪,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她產生一種憐惜的感覺,但他相信他不是第一個被她拒絕的男人,同時他也不想被王子芳看出他的心思,因為那隻會引來麻煩,目前他還不想和她分手。他沒理由為一隻無法煮熟的活鳳凰丟掉一隻已經吃到嘴的死鴨子。
  如果王子芳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比喻是這樣的話,不知道還願不願意當那隻死鴨子,讓他吃得屍骨無存?或者是讓他吃到骨頭噎死他呢?
  「妳是不是……」王子芳想問她是不是覺得醉了,卻收到劉政諺的暗示而住口。
  「不然這樣好了,妳到前面走廊吹吹風,我和小芳去幫妳拿杯白開水來讓妳醒腦,妳覺得這樣好嗎?」
  萬蓉忙著保持清醒,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暗流,「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們,我想我自己──」
  「不會。」王子芳連忙表示,「我看我們先扶妳過去,再去幫妳倒水好了。」免得妳走丟了,我們還要辛苦找人,她在心裡偷偷地加上這句話。
  世聖打從萬蓉被他們帶走後,就一直注意他們的舉動,當他看見那男人抱住她時,立刻妒火中燒,看到他們扶她到走廊外時,他再也忍耐不住,於是立刻找了一個藉口離開這對父女。
  萬蓉被他們扶到外面後,就一直將腦袋靠在柱子上,世聖從她的身後將她摟進懷裡,她一驚,以為是什麼輕佻隨便的男人,正想掙脫時卻聽到她懷念的聲音。
  「我以為妳和他們不認識。」
  萬蓉想仰起頭看他,卻感到自己的頭一陣暈眩,她昏昏然地說:「我是不認識呀!但那是在他們自我介紹之前的事。」
  「妳喝醉了?」世聖聞到從她嘴裡飄出的酒香。
  「沒有,王子芳說那是水果酒,沒有什麼酒精成份,可是很奇怪,我在喝了三杯後,卻覺得頭很暈。」萬蓉說完,身體無力地往前傾。
  世聖愛憐地轉過她的身子,讓她方便靠在自己的身上,也藉著上方裝飾燈的光線,看清她酒醉的情形。
  他愛撫著她醉紅的小臉蛋,寵溺地說:「妳醉了。」
  「沒──有。」萬蓉不甚完整地說,「王子芳──說那種酒,就算不會──喝──也不會醉。」
  「是嗎?」世聖貼在她唇畔,輕笑著說:「我們來試一下,就知道妳有沒有醉了。」說完話他立刻覆蓋上她的唇瓣,趁她想張嘴抗議時,更將他的舌頭放到她的嘴裡,萬蓉想把他的舌頭推出自己的嘴巴外,沒想到自己的舌頭反而被含到他的嘴裡。
  萬蓉不曾被人這樣徹底吻過,她一生的吻全都被眼前這個男人偷走,現在她除了方才的暈眩,加上他的吻,以及他大手在她身上愛撫的麻醉感,整個人早已經無力地緊攀住他。
  世聖從看她穿上這套衣服後,就已經衝動地想吻她了,而早在他和杰克到百貨公司逛禮服部,第一眼看到這套衣服時,他就認為她非常適合這套衣服,這是一套低胸、緊身、無肩吊帶、及膝的連身小禮服,珍珠銀紫色的錦鍛,配上她白雪的膚色,除了給人清純之感,也給人一種神秘的氣質,緊身的設計讓她的身材顯得玲瓏有致,不似平常看到她那種瘦得可憐的感覺,連身的裙擺在膝蓋上像人魚的尾鰭開叉而有波浪的皺摺,讓她走起來有搖曳生姿的風情。
  世聖的吻從她的唇瓣,逐漸移至她纖細的素頸、裸露的秀肩及局部微露在衣服外的胸部肌膚上,這些他都密密地印上自己對她的愛憐,萬蓉在他調情的刺激下發出嚶嚀。
  她的嚶嚀聲如化學藥劑般,加速催化世聖對她的情慾,卻也驚醒他的理智,他聽到高跟鞋走近的聲音,連忙將萬蓉推向走廊的暗處藏匿。
  「不要說話。」
  萬蓉尚未恢復神智地任他指示。
  「奇怪,人呢?」王子芳看著空無一人的走廊。
  「莫非是杜世聖來找她,將她帶走了。」劉政諺想起在裡面也沒有看到他的人。
  「哎呀!都是你啦,交代這麼多,才會錯失這個機會。」王子芳埋怨著。
  「不要緊,今天雖然錯過了,但是以後妳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到她的辦公室找她聊天,順便留意那兩隻貓的資料和其他動靜,一樣可以達到我們偵測他們的目的。」劉政諺提出以後的行動方針。
  「對呀!這樣更直接、更方便,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呢?」王子芳笑著附和,「那──這杯水怎麼辦?」
  「算了,倒掉吧!」
  「那我不就白費力氣了。」王子芳嘟著嘴說,然後她將手中的水往草地一潑,「走吧,我們進去跳舞,你要補償我今晚所做的白工。」
  兩人相邀走進交誼廳。
  世聖等他們走了一會兒,才放松萬蓉的身子說:「醒了嗎?」
  「我又沒有睡著。」萬蓉抗議他的問話。
  剛被他們打斷時,萬蓉並有聽清楚他們在講什麼,那時她還沉醉在世聖給她擁吻所帶來的迷惘,但是後來他們所講的話卻震撼了她。原來他們今晚對她的慇懃及熱情,全是為了利用她來取得辦公室的資料,根本不是真心想和她交朋友,她十分難過。
  世聖擁著她走到亮處,看她一臉的難過,確定她已經清醒並且也聽到他們兩人所講的話。「不高興了?」他試探性地問她。
  萬蓉搖頭不語,一會兒便低聲地說:「我想回家了。」
  世聖知道她因剛才的事情而心情不好,於是點頭答應她,稍後他帶著她小心地避開劉政諺和王子芳,再匆匆向劉總告辭離去。
  回家的路上,世聖對萬蓉說:「不要想太多,如果以後她真的到辦公室找妳,妳也要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免得她提防妳或對妳下手,知道嗎?」
  萬蓉點點頭表示了解他的想法,但她還是不想開口說話,於是在回家的路上,他們不再進行任何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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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21:58: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數夜失眠,造成萬蓉又遲到了,她以十分不安和沮喪的心情沖進辦公室。
  「咻!還好。」萬蓉慶幸世聖不在辦公室。
  他只在自己的桌上留下一些交代的話,人則去會議廳開會,萬蓉放下心,一邊打開電腦尋找他交辦的事,一邊不知不覺地打起盹。
  秀馨走進辦公室時,正好看見萬蓉不停地點頭釣魚,於是眼裡閃起一抹頑皮的精光。
  「嘩哇!」
  「什麼事?」萬蓉被她嚇得站起來,當一陣笑聲鑽入自己渾沌的腦袋,她才明白又被秀馨捉弄了。
  「臭秀馨,一大早就嚇我。」萬蓉坐回椅子,瞪她一眼。
  「哈!還敢說我嚇妳,」秀馨笑著靠坐在桌邊,「說,昨天晚上去哪家銀行『顧更』,不然為什麼一早就上釣魚臺和周公下棋。」
  「哪有啊!我只是昨晚兼職的文書資料查得比較晚而已。」萬蓉立刻為自己洗刷冤屈。
  「哦!」秀馨理解地點點頭,並且溫柔體貼地對她說:「別太累了,賺錢固然重要,但身體健康更重要,知道嗎?」
  「嗯!」萬蓉感謝她的關心,對她微笑點頭後,說:「對了,妳一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秀馨先無奈地對她笑笑,才說:「妳說能有什麼好事呢?」她頓了一下,才困窘地開口說:「其實,也不是我的事啦,我只是受人之托,來請妳幫忙一下。」
  「誰?什麼事?」萬蓉不自覺警戒地看她。
  秀馨忙著為自己的困窘找台階,沒有注意到萬蓉的警戒及聽話後的鬆懈,「還有誰?當然是陳麗雪那傢伙的事,全世界就她最會找我麻煩。」她無聊地拿起一支原子筆在手中轉著,眼睛則盯著猛打電腦的萬蓉。
  「她又有什麼點子了?」萬蓉問。
  「她今天生日,晚上想請一些朋友去幫她慶生。」
  「真的,她生日!」萬蓉興奮地說:「好呀,我們去幫她慶生,幾點?」
  「七點,在她住的大樓交誼廳。」
  「好呀!今天晚上我請假,沒問題。」萬蓉爽朗答應。
  「但是,她想──」秀馨在聽完她的話後,馬上說不出口。
  「想──」萬蓉耐不住性子地幫她接話,沒想到秀馨還是那句「想」,她忽然十分調皮地說:「哎呀!她怎麼想這麼久,難道還沒有想完嗎?不會是想當羅丹的『沉思者』吧?」
  萬蓉擺出沉思者的姿勢。當然,她無法像他一樣赤裸著。
  「不是啦!小蓉蓉,妳皮在癢哦。」秀馨對於她惡意的接話,予以警告。「她是想要請妳的兩位上司也蒞臨參加,所以要我來找妳當說客啦。」
  「我才不要。」萬蓉想也不想地拒絕。
  「小蓉。」秀馨撒嬌地拉著她的手。「拜託啦!」
  萬蓉實在不願意答應她,但卻經不起秀馨可憐兮兮的哀求,於是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這──好啦,但是我無法保證哦,到時候他們沒有去,可不能怪我沒有幫忙哦。」
  「好,我知道,我一定轉達麗雪,我就知道妳最好了,怎麼可能──哦。」秀馨看
  到走進來的人連忙閉嘴噤聲。
  「蓉蓉,有人找妳。」世聖推門走進辦公室,打算請萬蓉幫他辦一些事,卻發現辦公室還有其他人。
  「早,杜先生。」兩個女人同聲問候,秀馨有那種做壞事被人抓到的感覺,她立刻尋找脫離犯罪現場的藉口。
  「小蓉,要麻煩妳的事情我說完了,我還有其他事要辦,我先走了!」秀馨傳遞一個萬事拜託的眼神給萬蓉後,立刻揮揮手走人。
  秀馨走前又問候一聲世聖,才快快離開。
  「她有什麼事來找妳幫忙嗎?」世聖好奇地問。
  「沒有什麼,你剛才不是叫我嗎?」
  對於萬蓉的回答,世聖心裡有個譜,但他也不想勉強她。「沒有就好,我有一份資料,要麻煩你打字和拷貝。」
  「哦!」萬蓉聽到他的話,起身離開座位走向他的辦公桌,「什麼資料?」
  世聖將資料擺在她眼前,「這些資料妳先幫我歸類打字,然後拿到影印室各印三份,一份送到總經理室給劉總,一份送到企畫部給羅主任,一份拿回來給杰克存檔。」
  他交代完,就專心於今天的工作,萬蓉也回到座位,把他交代的一疊資料,小心地做分類及打字。
  十點二十分左右,她完全整理好手上的工作,於是向世聖報備一聲,打算到影印室去拷貝這些資料。
  當她走到門口前,世聖喚住她,「對了,妳順便幫我把這份資料也送過去給劉總,然後向翁秘書拿最近由美國傳真過來的資料回來給我。」
  萬蓉折回他的桌子拿資料,在她快要走到門前時,他又喚她:「蓉蓉。」
  「什麼事?」她一邊回頭,一邊走到門邊打開門。
  世聖沒有說話地盯著她看一會兒,才緩緩說:「沒什麼,妳快去快回。」
  「好,我知道了。」  
  「為什麼要臨時集會呢?」簡英明臃腫的身子靠在一疊高聳的紙箱旁。
  「老簡,別靠著那些紙箱,會倒。」劉政諺出聲警告,並且不悅地說:「老陳怎麼沒有來。」
  王子芳嬌嗲地埋怨,「諺,別這樣嘛,是你臨時通知我們來的,不可能大家都能立刻放下手邊工作前來,給人一些時間嘛。」
  劉政諺不理王子芳的說情,厲聲說:「陳柏南,打電話去催。」
  「不用打,我已經來了。」被喚老陳的人,氣喘吁吁地沖進來說:「我那裡正忙,你有什麼事趕快講,我還要趕回去。」
  「我儘量廢話少說,老大說最近新貨進來了,小芳測驗得還可以嗎?」
  「嗯,不過還有一、兩個程式要和其他程式設計師討論,總公司正式確認後才發行。」
  「那好,就趁這段期間,大家打點好自己的管道,不過這次要小心點,不要留下把柄給那兩隻貓抓著了,這是老大特別交代的。」劉政諺面對大家說完後,轉向王子芳,「我要你去接近平萬蓉打探消息的事,辦得怎麼樣?」
  王子芳無所謂地聳聳肩,「還能怎麼樣,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在那裡幫他們接一些主管打去的電話而已,至於打回美國的電話或美國打來的電話,聽她說他們都是在他們私人的休息室進行,她根本沒有聽到任何消息。」
  「哦!是這樣嗎?」劉政諺懷疑地問。
  「諺!難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王子芳大發嬌嗔。
  「沒有,那妳跟她的交情怎麼樣?」
  「不怎麼樣,她那種鄉下女孩跟我的氣質不同,很難有交集,所以不容易深談。」王子芳不願承認,不知為何她對自己好像有點防衛心。
  「哦!陳柏南,她跟妳滿熟的,是不是?」
  陳柏南搖搖頭,「不能稱得上熟,實際上我們也不曾私下談過話,不過我覺得她是個很單純的好女孩,如果不干她的事,就不要去打擾她。」
  「喲!心疼啦!」王子芳嬌聲諷刺。
  「小芳。」
  「小芳。」
  劉政諺和陳柏南同時出聲,之後陳柏南不想多說,但也不理會她。劉政諺則出聲制止她繼續多言,他能理解陳柏南想保護她的想法,但不能太感情用事,「陳柏南,有機會多和她走動走動,不要多想,只是探探口風,藉由她多了解美國那兩隻貓的動態而已。」他還是分派任務給他。
  陳柏南知道自己不能拒絕,否則會引起其他人的反彈,「我試試看。」
  劉政諺滿意地點頭,「好了,今天到此結束,大家以後行動要小心一點,解散。」
  萬蓉送資料到三十三樓企畫室後,才想起剛才在翁秘書那裡忘了拿美國來的傳真,
  所以她又折回總經理辦公室,當她經過財務課課長陳繼堯的辦公室時,她突然想起杰克曾對她說過,這個人有一點可疑。
  「裡面沒有人,他會去哪裡呢?」萬蓉站在門口張望,然後她看到課長椅子後的落地窗,有電腦螢幕的倒影,「他的電腦沒有關,看一看應該沒有關係吧!」她喃喃自語。
  萬蓉小心地不亂碰他的東西,在他桌上有公司最近的產品報表和訂單,另外有一些新的宣傳單,她從桌上的東西看不出有何異樣,於是將注意力轉移到電腦的畫面。
  「咦!他怎麼會有這樣的資料?」她看著不同於平時她所看的資料,覺得他的資料很奇怪,衝動之下她按了Page Up(翻上頁)的鍵,發現日期不是今天,萬蓉努力回想上次世聖拿給她看的資料,憑著印像她一頁一頁核對,發現這之間的內容差距很大。
  「嚇,莫非這是──」忽然她聽到有人談話的聲音,「糟糕!有人來了。」萬蓉看著被自己翻了好幾個畫面的螢幕,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居然忘了剛才的位置,當聲音愈來愈近時,她只好當機立斷地把電腦關機,並快速沖到沙發上坐好。
  陳繼堯匆忙趕回辦公室,卻看見萬蓉正坐在自己辦公室裡的沙發上,無聊地翻著手裡的東西,他清清喉嚨提醒她主人回來了,邊注意萬蓉的動作,邊走回自己的座位。
  「陳課長,你回來了。」萬蓉裝假自己等得很無聊,卻在抬頭看到他回來時感到很驚訝,然後客氣地和他打招呼。
  「嗯!」他看看她,然後坐下,「有事嗎?對了,妳進來時,有看見什麼人在這裡嗎?」
  「沒有。」萬蓉心虛地回答。
  「沒有?」陳繼堯重複確認她的話。
  「那妳來這裡有什麼事嗎?」他開始收拾桌面的資料,眼睛卻精明地打量著萬蓉。
  「是杜先生要──噢,我的腳。」
  萬蓉本來希望自己邊想藉口,邊藉由起身的動作,來轉移陳繼堯對她的注意力,沒想到自己的心虛和驚慌,加上兩寸高的高跟鞋,在她一不小心的動作下,扭傷了腳踝,於是半蹲半跪地賴在地上,她一手撐地一手小心地撫著腳踝,眼淚已經痛得自動向眼眶報告了。
  「怎麼了?」陳繼堯看她久久不語,試探性地問她。
  「我的腳……腳好像扭到了。」萬蓉垂著頭,努力地吸氣忍痛。
  「妳──」陳繼堯抬頭看一下,「妳真的扭傷了嗎?」
  「陳課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萬蓉覺得他的話別有用意,莫非他在懷疑?
  「平小姐,請別生氣,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妳是不是真的扭傷腳,或者妳只是打算用這種方法來矇騙我,隱瞞妳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萬蓉被他的話嚇了一跳,但心想他又沒看到自己在偷看他的資料,頂多只是懷疑,不要被他唬了,要鎮定!她不斷地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讓他發現自己已經偷看他的電腦了,不然就可能真的會「紅顏薄命」。
  「陳課長,妳不覺得這樣講太過份了嗎?我的腳真的扭傷了,不信──」
  「妳在做什麼?又有什麼東西掉到地上了嗎?」杰克適時地從外面走進辦公室來,雖然打斷萬蓉的話,卻拯救了她。
  萬蓉一看來人,如釋重負地偷偷吐了一口氣,但是聽了他的話,則又好氣又好笑地回答:「不是東西掉了,是我不小心扭傷腳了。」
  「什麼?妳扭傷腳。」杰克慌張地走到她身邊,扶她在椅子上坐好,抬起她的腳檢查。「啊!腫起來了,好嚴重呀!」他訝異地說。
  萬蓉痛苦地看著自己的腳,她不知道才幾分鐘,腳已經腫得連關節都看不見了。「杰克,別碰,好痛。」她淚眼朦朧地對他抗議。
  陳繼堯聽到杰克的話,也離開座位趕來看看,一看之下,立即後悔剛才的行為。「平小姐,對不起,誤會妳了。」他連聲抱歉。
  萬蓉痛得僅以搖頭來回答他的道歉。
  「陳課長,電話借我打一下。」杰克站起身子,走向辦公桌時說。
  「好,好。」陳繼堯連忙答應。
  杰克撥雷話到會議廳通知世聖,又打電話給小陳先生,要他開車到大門等他們。「一會兒杜先生就來了。」他對著萬蓉說。
  「你通知他?」萬蓉既驚訝又害怕地皺眉,「你通知他來做什麼?」
  陳繼堯說:「是呀!不過是個助理扭傷腳,為什麼要通知他來處理呢?」
  杰克卻理所當然地說:「他當然是來帶妳去看醫生呀!不然他還能來做什麼?」
  「可是他不是在開會嗎?」萬蓉忍著痛說,她覺得腳踝上的抽痛,已經愈來愈不能忍受了。
  「妳都受傷了,他還開什麼會,再怎麼重要的會,也比不上妳──呃──員工受傷需要救治來得重要。」杰克想起這裡不是自己的辦公室,旁邊還有一個陳繼堯在場,說話不能這麼直接,百無禁忌。
  「如果您不方便送平小姐去醫院,我可以──」陳繼堯覺得杰克也太大驚小怪了,不過是個小小助理扭傷腳,還要上級休會送她上醫院,於是打算提議他請人來送她就好,卻被走進的世聖打斷了。
  「不用,我送她去就可以了。」世聖滿臉怒氣地走進來,霸氣地打斷陳繼堯的話。
  「杜先生,您好。」陳繼堯雖然嘴巴向世聖問好,心裡卻想: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好。」世聖看也不看地回話,直接走到萬蓉身邊,蹲下身子看她的腳,看到她已經腫得連關節也看不到,心疼地責備她:「怎麼會扭傷成這樣子,妳也太不小心了。」
  萬蓉因為他的碰觸,痛得拚命吸氣,「不要摸,好痛。」她哽咽地說。
  「到醫院給醫生看看,杰克,準備好了嗎?」世聖邊說邊抱起她,準備離開陳繼堯的辦公室。
  「我只是──」萬蓉本來想說:我只是扭傷腳而已,不用上醫院。但世聖連聽也不聽地抱著她離開陳繼堯的辦公室。
  陳繼堯在他們離開後,才又想起她剛才來自己辦公室究竟要拿什麼?
  然而有這項疑惑的不只陳繼堯一人,與萬蓉同行的兩位男士,心中也有困惑,但此時他們都在腦子裡暫存這個疑惑。
  小陳從接到指示後,就立刻驅車到門口等待,當他們上車後,更是一路飛車趕到醫院。
  杰克到達醫院,立刻下車沖進醫院櫃檯為她掛號,世聖完全不理萬蓉的抗議,一路將她抱進急診室,好像她是一個病危的傷患。
  萬蓉好不容易熬完醫生繁雜的檢查和護士細心的包扎,然後在世聖霸道的關愛下,離開醫院回到車子。
  「哇!雞爪變象腿了。」杰克看到萬蓉腳上的那團紗布,立即為他所看到的景象,下了一個完美貼切的評語。
  萬蓉順著他的話,視線再次回到自己的腳,十分認同他的話。「這家醫院有些誇張,是不是?」
  「誇張?」世聖安置她,從另一邊坐進車子,對她的話發出重大的質疑。
  「是呀!不過是扭傷腳──而已。」萬蓉在他牛眼的瞪視下,說話的聲音逐漸細如蚊蚋。
  世聖板著臉,冷冷地學著她的口氣說:「是呀!只不過是扭到骨頭不小心脫節,腳筋嚴重拉傷,因此不能穿鞋、不能走路,大概要休息三到四星期和外加一支枴杖而已。」接著他又不屑地說:「這家醫院的醫生和護士都太誇張,只不過是『扭傷腳』而已,就把她包成這個樣子,怎麼還有資格當醫生呢?你說是不是,杰克?」
  杰克連連點頭附議,「是太誇張了,光看他們把她的腳包成像象腿一樣,就知道他們的技術是──」
  「杰──克。」萬蓉在他們一來一往的冷嘲熱諷下,粉頰上一片暈紅不退,她警告地喊著杰克的名字。
  杰克聽見她惱怒的聲音後,立刻識趣地停下笑聲。
  車內在萬蓉的抗議聲後,獲得一陣詭異且沉悶的平靜,過了一會兒,世聖打破沉默地問:「把妳的地址告訴小陳。」他知道她住什麼地方,卻記不住地址。
  「什麼?」萬蓉有些睡眼朦朧地問:「什麼地址?」
  在前座的杰克聽了造句話,雖然笑岔了氣,卻還是笑個不停。
  世聖察覺到她已經和瞌睡蟲交戰了,就要杰克用快譯通查出她的地址,並對她說:「累了嗎?累了就先休息一下。」
  萬蓉由於在醫院吃了藥,藥效發揮,早已經處於半昏睡狀態,因此抗拒一下瞌睡蟲後,就放松自己的神經,並且讓自己上半身熨貼著他的身子,緩緩沉入夢鄉。

  萬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她睜開眼看清楚眼前的環境後,才想起這裡是公司的休息室,也是世聖他們在台灣的臨時住所,接著她又想起陳繼堯的電腦所顯示的資料,「哦!該死,我怎麼忘了呢?」
  於是她艱辛地移動她的象腿,匆忙地下床尋找休息室裡的筆記型電腦。
  世聖從辦公室回到休息室,原以為萬蓉在醫院吃了醫生給的鎮定劑,應該還在睡,所以想上來看看她是否還好,沒想到上來後所看到的畫面,完全超乎自己所想像──她居然在打電腦。
  她兩眼直盯著電腦螢幕,一手按著滑鼠不停地移來移去,非常忙碌,嘴巴有一句沒一句地喃喃自語。
  「妳在幹什麼?」世聖站在她的背後,聲音低沉卻飽含怒氣地問。
  「啊──砰!哦──」萬蓉從嘴裡發出精採的三部曲,她被世聖突來的聲音給嚇著。當她聽到他的聲音時,立即驚呼一聲,同時身體也連忙想轉過去面對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行動不如往日靈活,沙發椅在不當的使用下,滑輪被地毯的毛給卡住,椅子一歪,人也跟著跌在地板上。
  世聖瞪著這個小災星,他覺得她可能不是肉做的,不然怎麼可能在災難連連之下,依然還活著呢?搖著不敢置信的頭,彎身抱起她走回臥室。
  「等一下,還有一個檔還沒有拷貝好。」萬蓉掙扎著要下來操作電腦。
  世聖不理她的掙扎,將她從客廳抱回臥室床上躺好,又轉身回客廳拿電腦到臥室給她。
  「誰叫你起床的。」世聖在為萬蓉放置電腦時問她。
  萬蓉一手揉著剛才跌疼的臀部,一手忙著將最後一個檔備份下來,根本無心聽他的問話。
  「還疼嗎?」世聖對於她的不回答,猜她一定很痛,不然為何一直蹙眉不語。於是伸手碰觸她的臀部,沒想到換來她的慌張失措,人又撞上放電腦的小餐桌。
  啊--
  這次世聖對她的行為蹙緊眉頭,他無奈地嘆氣:「電腦用好了嗎?」
  萬蓉看著存檔完畢的訊號,「好了。」
  世聖將小餐桌移到床下,自己坐到床沿,霸道地將她擁入懷裡,一手環住她的纖腰不讓她掙扎離開,一手撫著她剛才撞疼的手臂和臀部。
  或許是因為疼痛轉移了注意力,一開始萬蓉並沒有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何奇怪,反而認為被他疼愛的感覺真好,等到疼痛過後,她警覺到什麼時候自己開始習慣被他這樣抱著,而且還認為這是一種自然的事呢?
  「呃,放開我。」萬蓉雙手抵在兩人之間,儘量拉開和他的親密接觸。
  世聖不理她反抗的行為,他的聲音充滿了溫柔與寵溺地問她:「不疼了?」
  「不疼了。」萬蓉邊回答邊努力抗拒想賴在他身上的想法,她發現自己愈來愈習慣,他對自己身體的碰觸和霸道的擁抱,加上喜歡他對自己那種溫存的寵愛,讓她深深感受到自己是被他所疼愛的,令她好想把握住那樣的幸福感覺。但是理智又告訴自己,這只是一種假想的幸福,那不是真的,於是她提醒自己別深陷在溫柔的陷阱裡。「謝謝你,我很好,你可以放開我嗎?」
  「那腳呢?」世聖裝作沒聽到她的話,又問:「有沒有好一點?」他擔心地用手輕輕撫過包著全是紗布的腳踝。
  「也不疼了,可以放開了嗎?」萬蓉不死心地又問一次。
  世聖知道她對男女之間的接觸,不似現代男女那般放得開,加上目前她又受傷,心靈比較脆弱,倒也不想太為難她,而且他也已經非常習慣她的抗拒,便笑著看她笨拙的動作,「我看妳已經滿有精神的嘛,應該可以來談談中午發生的事情。」
  「中午?中午發生了什麼事?」萬蓉的腦袋飛快地RUN一次。「啊!」
  世聖看她滿臉驚慌的表情,加上烏鴉般的叫聲,心裡明白即使早先她沒有想起,現在也應該完全恢復記憶了。
  「我……我……我……」萬蓉臉色慘白地口吃。
  「你怎麼了?哦!我知道了,疼嗎?」世聖順著她的話,眼底閃出一道詭異的光,嘴角噙著一抹邪笑。
  「疼!好疼。」萬蓉雖然不知他問的是哪裡,但她知道,如果自己繼續裝痛,就可以騙取他的同情心,然後她就省了一場審問。
  世聖卻從她低頭的動作知道,這個單純的小女人想騙他,偏偏她又沒有弄懂自己所講的地方,於是順著她的意思戲弄她,他故意裝出心疼不已的聲音問:「這麼疼,我來吹吹,讓它不疼好了。」說著,他將臉靠近她的小臉,在她的唇瓣上緩緩地吹氣。
  萬蓉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轉頭,吞吞口水說:「不用了,不用了。」
  但是世聖卻用手托住她的下巴,不讓她移開地說:「不行,它疼了,妳不聽說話,我必須讓它不疼。」他用另一隻手的食指,愛憐地輕撫她嫣紅的唇瓣,「讓我吹吹它,一會兒妳就不會疼了,真的,相信我。」
  萬蓉覺得自己被他催眠,又被他的動作給怔住,大氣喘也不敢喘一下地直搖頭,當然更別說是出聲制止他的動作。
  世聖等著她出聲抗議,但是她一直沒有制止聲音出現,「好可憐,真的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於是邊說邊用舌尖輕舔她柔軟的唇瓣,順便把她完全納入自己懷裡,同時將她的雙手高舉,讓她環繞在自己的頸上。
  這樣才叫情人的親吻,世聖滿足地想。
  萬蓉被他突來的挑逗給迷惑了,由於不知自己該如何反應而順著他擺布,但對於這種情形,她又不願自己是如此被人擺布,於是張嘴抗議。
  啊--
  世聖當然不會錯過這天賜的機會,立刻將自己的舌頭放進她的嘴裡,舌尖緩緩挑逗那靈巧的同類,勾引它同自己玩,直到她按捺不住地發出嚶嚀聲,才改成輕輕吸吮她的紅唇。
  一會兒,世聖才對著她的唇瓣說:「好一點了嗎?」他很高興她對自己的反應,表示她愈來愈習慣自己的行為,也就表示他們兩人愈來愈有希望了。
  萬蓉尚未從迷霧中清醒的腦袋,在看清他臉上戲謔的表情後,立即驚呼一聲,「你──啊──」雙手也急忙從他的身上收回,捂住自己紅得像蘋果的小臉。
  他對她的動作感到好笑,但還是放她在床上調整位置,自己則起身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清醒了,我們就來談談。」
  「談……談什麼?」萬蓉不解地從雙手的縫隙中偷看他。
  好一朵不開花的水仙──裝蒜。世聖笑著對她搖頭,卻不發一語地盯著她,直到萬蓉也放下手,才用冷冷的、淡漠的語氣對她說:「我看我們先談陳繼堯課長那邊的事,再來談妳剛才打電腦的行為,若是妳覺得還不夠,我們可以再談──」
  「等一下,現在幾點了。」萬蓉想起早上答應秀馨的事。
  世聖不解地挑挑眉,卻依然向她報時,「五點十分。」
  「哦!那我要下班了,今天晚上我也要請假。」萬蓉向床的另一邊挪去。
  世聖在她溜走前抓住她,「妳有什麼事要辦嗎?我叫杰克幫妳去辦。」
  「不行。」萬蓉搖頭拒絕,她繼續之前的動作,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回床上釘住不能動彈,她看向這股力量的源頭,發現世聖又以他獨有的殺人眼光瞪著她,於是嘆氣放棄自己的努力。
  世聖控制自己的怒氣,試著用較和緩的方式問:「解釋一下吧。」
  「今天是麗雪──」萬蓉看他又皺眉頭,立即想起他不認識麗雪,只認識秀馨,於是自動對他補充說明:「麗雪是我在秘書室時的同事,她是我們秘書室裡公認的美女,她長得──」
  「廢話少說,講重點。」世聖不耐煩地打斷她的描述。
  萬蓉對於他的打斷,不悅地瞪眼,但依然開口說:「今天是麗雪的生日,早上秀馨來找我晚上到麗雪家幫她慶生,所以我──」
  「不准去。」世聖不等她說完,直接告訴她答案。
  「為什麼?」萬蓉不悅地反問,什麼時候自己的行動要受到他的管束。
  「小姐,難道妳一點自覺的神經都沒有嗎?自己身體怎麼樣了還要問別人?妳今天晚上必須待在家裡休息。」
  「哦!你的意思是指關於我腳痛的問題嗎?」萬蓉恍然大悟地問。「好吧!我在家休息好了。」
  世聖點點頭。
  「其實,我也正在想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畢竟腳痛走路不方便,本來想麻煩秀馨下班時順道載我去,不過被你這麼一攪和,秀馨一定下班回家準備了,而我現在又不能去參加,必須待在家裡,所以──」萬蓉仰起可憐兮兮的小臉看著世聖,「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不可以請你送我回去呢?」她看他冷漠地搖頭,退而求其次地說:「不然杰克也可以。」
  「杰克不行。」
  「杰克也不行?」萬蓉的聲音傳達出強烈的失望,「那可不可以請你送我到樓下,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好了。」她再度讓步請求。她必須先回家準備,然後打電話請秀馨出門後,先到自己住所來接她,兩人再一起到麗雪家。不過這個計畫不能讓眼前這個霸君知道,否則一定會功虧一簣的。
  世聖開始懷疑這個女人的智商,但更懷疑自己對女人的鑒賞能力,在他認識這麼多女人的情況下,自己居然挑到一個凡事都少根筋的女人。而且他確信如果今晚讓萬蓉回去,她會乖乖待在家裡才怪。「妳不必回那裡了。」
  「那裡,你說的那裡是指我住的地方嗎?」萬蓉猜他的話,看世聖點頭確認,不禁
  怒從心生,「為什麼?你憑什麼叫我不必回去。」
  世聖對於她的怒氣一點也不掛心,他用力將自己的身體貼近她的身體,把她壓在自己和床之間,「憑妳自己不懂得保護自己,老是讓自己受傷疼痛。」他一字一字地貼在她的耳畔說。
  萬蓉抗拒從他身上傳來的熱力,她嬌嗔著:「你起來,你壓得我快要……快要喘不過氣了。」
  「哦,是嗎?」世聖邪氣地一笑,「我為妳做人工呼吸好了。」
  「不要。」萬蓉快速地喊,「你──我,你不要我回去,那我要住哪裡呢?而且即使要我搬家,你至少也要讓我回去拿個東西吧!」
  「從今天起,妳和我們一起住休息室,而妳的東西我已經拿來了,也跟妳的房東太太說了,兩、三個月內妳不會回去住,但是房子依然租下,放著妳其他的東西,還有妳這兩、三個月要用的東西都放在牆角的那隻旅行袋裡,明天有空把它整理一下,放到右邊衣櫥的兩、三層,那是我特別空出來給妳的。」
  萬蓉在他的身體下,困難地尋找他所說的旅行袋,當她看到時,立刻困惑地說:「怎麼這麼湊巧,我也有和你一模一樣的旅行袋。」
  世聖一點也不驚訝她的話,他相信只要他開口解釋,她一定會如煮熟的蝦子一樣,全身通紅地躺在自己下面,一想到這裹,剛才勉強壓下的慾望又升了上來,他按捺不住地吻著她的耳垂說:「那本來就是妳的旅行袋。」
  萬蓉聽了,本來被他挑起的情感,立刻因羞愧趕得一乾二淨。
  對於她會這樣反應,他早就瞭然於心,只是他強壓下自己想要她的慾望說:「蓉蓉,我們是不是該談談了。」
  「談?談什麼?」萬蓉迷糊地問。
  「談什麼?妳居然還敢裝作不知道。」世聖突然大聲地指控,那如雷貫耳的音量在萬蓉的耳畔隆隆作響,他在萬蓉反應前就知道自己太過激動,但是他實在被眼前這小妞給惹火了,從剛才到現在又經過三十分鐘,他居然和她連主要的話題都談不上,或許他該回美國重新學卡耐基的說話技巧,檢討一下有關語言表達的能力。
  萬蓉被他這麼一吼,確實嚇著了,兩眼立即因驚慌而朦朧,「我──」她哽嚥得說不出話,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才被人家一吼,就眼淚鼻涕全都來了,偏偏該說的話說不出來。
  世聖看她無辜委屈的樣子,覺得自己像個欺負良家婦女的無賴,於是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小臉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完他好像為了證明自己是真心的道歉,在她的唇瓣上印下自己的歉意。
  世聖原先只是想用吻來表示自己的歉意,沒想到吻了她後卻欲罷不能,於是在不斷加深的愛意中,他的吻從她的紅唇出軌,它擄掠她的唇瓣一直到她胸前雪白的肌膚,一路烙印下屬於自己的標記,要不是萬蓉斷斷續續發出的呻吟聲,適時沖破自己對她的迷情,讓理智回到腦中,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出令兩人都後悔的事。
  所謂兩人都後悔的事,並不是他真的會後悔,而是依他們目前的關係,萬蓉還沒有進入到那個親密程度,現在的她對男女之間的事只能說是懵懂,若真的做了,也只能說他佔她便宜,而這不是他愛她的心意,也不是他鎖定的目標,他要的是她能回報他的愛意,所以他可以繼續等,等到她願意回報自己的感情為止。
  世聖看著萬蓉逐漸由迷霧中清醒,然後她大大超乎自己意料地哭了。
  她哭了!他很震驚。
  萬蓉清醒後,發現自己居然心甘情願受他引誘到坦胸相對,任他在那裡留下吻痕,她覺得對不起自己的理智和道德,她怎麼可以超出常軌呢?若不是他自動停下來,自己會不會真的和他發生不該有的關係,天啊!她怎麼可以這樣厚顏無恥呢?
  一想到自己的行為,萬蓉哭了,她不知道該如何調整自己的心態,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不想要卻一直沉淪其中的感情和慾望?她迷惘了。
  「為什麼哭了?」世聖被她的眼淚嚇著了,他急忙將她摟回自己的懷裡輕聲地問。
  她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反抗他的擁抱。
  「我想要回家。」萬蓉沮喪地說。
  「不行,不是告訴妳了嗎?今天起妳和我們住。」世聖溫柔地說。
  「不要,你們這裡只有兩張床,住這裡我要睡哪裡?」萬蓉依照事實爭辯著。
  「妳先和我睡,等再過幾天杰克回美國後,妳可以移到杰克的那張床睡。」世聖對她說明自己的安排。
  「不要。」
  「要。事情就這樣決定,我不會在這件事上讓步,妳只能接受。」世聖霸道地說。
  萬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只好哭得更大聲,世聖心疼地安慰她,卻硬是不在這件事上讓步,於是為了安慰她,他在麗雪的事上讓步。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善意的讓步,卻被她狡詐地利用,那晚他和杰克都成了她送人的超級大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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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21:59: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可能!這是萬蓉兩個小時來,腦袋唯一浮現的句子。八點上班到現在已經十點了,她呆坐在電腦前已經整整兩個小時,但無論她再怎麼努力,眼睛再怎麼死盯眼前的螢幕,電腦所給她仍是不變的答案──一片黑暗,這是嚴重當機的慘劇。
  「唉!」嘆了這早上以來的第三十三次氣,滿臉無奈又沮喪的她,實在想不通程式哪裡又寫錯了,否則應該是可以進入才對,她是開那天偷陳繼堯的資料時裡面開檔的程式,那天她全部拷貝下來,但是拷貝時她另設檔名,所以進入的密碼還是沒有取得,而她取得的資料又不完整,所以整個「案情」還是沒法子澄清。
  萬蓉面對眼前的黑色世界,再嘆一口氣,她放棄努力把電腦關掉,重新開機。在等待的過程中,想起三天前對世聖解釋陳繼堯的事件時,她差點被他和杰克裡得狗血淋頭,若不是整個事件還有這一點值得慶幸,她被罵得還真不甘心。
  「嗶!」螢幕又重回DOS的開機狀態,萬蓉重新照著程式進入系統,「嗯──密碼錯碼,是否重新輸入或離開?唉!怎麼又錯誤了呢?YES!」她呆呆地與電腦交談,在離開前她捨不得才開機又要立刻關機,於是隨便輸入幾個數字。
  「嗶嗶!」電腦內部發出警告的聲音,萬蓉也跟著說:「哇!又錯了,咦?嗯,操作錯誤,程式將執行自行關機,是否放棄目前的檔案,嗯?咦?是否要列印出目前資料?哦,YES!」
  萬蓉打開列表機等待列印,想著自從扭傷腳以來,幾乎被禁足了,連每天的換藥,杰克都利用公司的特權,請醫生在晚上八點來休息室為她換藥,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被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金絲雀?萬蓉想:這樣形容自己,似乎有自抬身價的嫌疑,如果說自己是一隻「十姊妹」應該會比較恰當吧!這三天來探望自己的人不少,大部份都是在秘書室時的同事,但她們是來此關注杰克或世聖的,對於這種結果,萬蓉只怨自己「貌不如人」。
  「嗶!」電腦在列印完畢後,自動關機。萬蓉看著列印出來的東西,「唉!怎麼又是一團亂碼。」她隨手一撕,扔進垃圾筒。
  當她打算重新開始時,敲門聲打斷她的動作。「叩!叩!」
  萬蓉說:「進來。」她立刻想到自己這幾天為了查這些密碼,總在兩位上司離開後,把辦公室的門鎖起來,所以現在外面的人不可能自行推門進來。「等一下,我馬上來了。」由於不知來人是誰,於是她將一切資料收好,弄成上班的樣子後,才緩緩移動前去開門。
  「對不起。」萬蓉扶著打開的門,向門外的人道歉。
  「沒關係,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妳的腳不方便,還要妳來為我開門,真是太麻煩妳了。」陳柏南在萬蓉對他說抱歉時回答,同時他也在說話之際,觀望辦公室的情況。「咦,其他的人呢?」
  「他們都出去了呀!」萬蓉邊笑著對他說,邊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桌。
  陳柏南看她的樣子,立即走過來扶她。
  「不用了,謝謝您。」萬蓉客氣地迴避他,並且尷尬地向他道謝。
  「妳太客氣了,我沒有別的用意。」陳柏南對於她的拒絕,靦腆地笑了。
  萬蓉也覺得自己太過衝動,困窘地說:「對不起,我只是……只是不習慣。」
  「哦!是我不好。」陳柏南看見萬蓉霎時酡紅的雙頰,深感愧疚,他不希望她怕他,因為他真的很喜歡她,靜靜地跟在她後面走回她的桌子,直到她坐好,他才靠著她的辦公桌同她聊天。
  「對了,自從妳的腳受傷以來,一直忘了問候妳的腳。」
  「問候我的腳?」萬蓉聽了他的話,頑皮地歪著頭看看自己的腳,又看看陳柏南,「我的腳要我告訴你,很抱歉它不會講話,所以無法親自向你道謝。」
  陳柏南驚愕她的回答,一會兒兩人對看,然後爆笑不已,他蹲下身說:「讓我看看妳的腳,好嗎?」他真心的關懷,讓萬蓉不好意思拒絕。
  「你要看可以,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不可以四處去宣傳我的象腿哦。」
  「象腿?」陳柏南疑惑地拾起頭,看到萬蓉肯定的點頭,又爆出大笑,「象──腿──哈哈──」
  世聖在門外就聽到他們兩人的笑聲。而這笑聲已經夠他心情不愉快了,當他站在門口看到辦公室裡的情形,更是令他醋海生波,他強忍自己即將爆發的怒意,不動聲色,靜靜地冷著一張臉,站在門口看辦公室裡的那一對男女。
  他嫉妒,嫉妒萬蓉的笑臉因他而有,也是對他而笑,卻不是針對自己。
  陳柏南在看完她的腳,打算站起身時,突然看見垃圾筒的紙張,「咦?這是什麼,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字?」
  萬蓉倒抽一口氣,她希望陳柏南沒有注意自己的行為,「沒有,那是我剛才在打杜先生交代的資料時,電腦當機所列印出的資料,沒有什麼啦!」
  「哦!是這樣呀!」陳柏南理解地點頭,但是他的神色卻不似剛才那般自然,萬蓉覺得有些怪異,但她不動聲色地等他行動,「呃,我可以叫妳萬蓉嗎?」她點點頭,「萬蓉,我可以找妳星期天一起出來走走嗎?呃,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是想妳最近受傷,一定比平常少參與社交活動,加上妳一個人住台北,假日如果不和朋友出去走動走動,可能會太悶,病情就不容易好,所以我才想請妳一起出去走走,絕對沒有不良意圖,請妳相信我。」
  「呃……這……」萬蓉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邀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我不是懷疑你,只是……」
  「不要緊,你不用急著回答我,你可以等到星──」
  「咦?你怎麼不進去呢?」杰克在門口大聲地問世聖,他的聲音打斷了辦公室內兩個人的交談。
  萬蓉一看到世聖鐵青的臭臉,就猜到自己剛才的話被他聽到了,她不知道他站在門口多久了,不過他一定聽到陳柏南邀請自己去玩的事。
  杰克出了電梯門,來到轉角就看到杵在辦公室前的世聖,好奇他為什麼不進去,呆立在門口做什麼,於是自己也悄悄地走到門口,一到門口立即聽到他們兩人的談話,想到這兩個不知死活的人,想談情說愛也不懂得把門關起來,現在可好了,打翻了他們大情人的醋罈子,待會兒一定有人會死得很慘,自己該不該出手救他們呢?
  杰克最後還是選擇救他們,如果讓萬蓉點頭答應,陳柏南大概別想直著走出這個辦公室。
  「陳先生,好空閑,有時間來探望平小姐。」杰克故意調侃地說。
  「呃,不是,我是送資料來給杜先生的,碰巧他不在,所以──」陳柏南立即解釋,畢竟再怎麼樣,自己是下屬。
  「哦!是這樣。那資料呢?杜先生已經回來了,你可以交給他了。」杰克的意思非常明顯,他是說,既然你要找的人回來,東西你可以交給他,然後可以滾蛋了,別太不識相。
  陳柏南果然不識相,他在轉身離開前,又盯了一眼垃圾筒,這個動作更加深萬蓉的疑心,接著他低聲對萬蓉說:「你考慮看看,星期六下班前答覆我就好。」他說的話完全進入在場三個人的耳裡,令萬蓉尷尬、杰克嘆息和世聖想殺人,而他卻毫無所覺地交出帶來給世聖的東西,世聖對他的行為不理不睬,冷淡地點個頭,眼睛則是看也不看他地直瞪萬蓉,直到他離去為止。
  萬蓉在陳柏南走後,無法承受辦公室內巨大的壓力,腦袋拚命想找藉口離開,而世聖早在被杰克喊進門後,就一直沒有出聲,他只是死盯著萬蓉看,杰克則兩眼忙碌地在他們兩人之間穿梭。
  他輪流地看著他們的表情,一個是瞪大眼睛,恨不得把她吃得屍骨無存,讓她完全待在自己裡面;一個是低垂著頭,拚命想逃,最好是能讓她逃到天涯海角,然後兩個人有如參商之星,老死都不相見。
  唉!真不知這兩個人是怎麼想的,怎麼好好的一段感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呢?難怪世聖老是無奈地嘆氣,就連他這個旁觀者看了也都覺得無奈。
  他真的很明白世聖的無奈,因為他愛上的女主角是個保守、固執又古板的台灣婦女,如果她是現代的台灣少女,事情可能不會這麼棘手,畢竟現代的台灣少女──開放的多、含蓄的少,而像她這樣稱「婦女」並不為過,因為她固守的竟是早期中國婦人的婦德,而這是世聖的幸,也是不幸。所幸這一切他都願意承受,認為可以為她等候,但他不容許破壞者出現,所以今天的事,萬蓉大概有罪受了。
  萬蓉確實感到有罪受了,因為她無法承受這種莫名其妙的壓力,決定逃出這團低氣壓,拿出抽屜裡的資料後,朝著辦公室的兩個人丟下一句:「我回去休息室查資料。」便立刻跛著腳飛奔而去。
  杰克看著萬蓉離去的動作,心想:跛腳,能飛嗎?
  世聖在她離開後,開始在心裡默數一到一百,之後也離開辦公室。
  「世──唉!何必追得這麼急呢?」杰克想要制止世聖,但是話還未出口,人早已不知追到哪裡去了。
  萬蓉回到三十六樓,鬆一口氣地坐在沙發上,瞪著牆上的畫發獃,直到一片烏雲罩頂,擋住她的視線。
  隨著視線由下往上,她抬起頭,看到一張黑了四分之三、青了四分之一的剛毅臭臉,憤怒的目光、緊抿的薄唇加深世聖懾人的魅力,他有如一隻飢餓的公獅,緊盯著眼前的獵物,不管逃不逃,都是他爪下的戰利品。
  萬蓉本能地往沙發裡縮,她恨不得將整個身體都縮進去,或許天空突然打雷,讓時空錯亂,然後他從她眼前消失也不錯。
  她深知這只是她胡思亂想,他不可能真的從她眼前消失不見,就算真的能,他大概也不會放過她,因為他此刻的怒氣正是針對她而來。
  「妳跟他是什麼關係?」世聖壓抑著怒氣,口氣冰冷地問。
  萬蓉奇怪他的問題,莫非這是他生氣的原因?她搖搖自己還搞不清楚的腦袋,他究竟為什麼生氣呢?
  看她搖頭拒絕,世聖的怒氣更節節高昇,「不願告訴我或是不屑告訴我。」
  萬蓉沉默地看他卻不回答。她還搞不懂他為什麼生氣,怎麼回答他呢?
  世聖咬著牙低吼,「你說話呀!」他的雙手隨著怒氣的展現,緊緊箍住她柔弱的肩膀。
  「噢!」萬蓉低呼一聲,「好痛哦,你這人怎麼這樣,我的事不要你管,我高興──啊──」
  「妳竟然這樣跟我說話。」世聖氣瘋了,他一聽到萬蓉說「我高興」這幾個字,就知道她打算說什麼了,他不許。他氣得將她的身子狠狠地壓入沙發內,暴烈地用他冰冷且憤怒的唇,激狂地掠奪她的紅唇,封住她剩下的話。
  萬蓉對他粗暴的行為,努力地掙扎反抗,她奮力地想擺脫禁錮。
  世聖不理會她的反抗,持續著他的報復與懲罰。
  萬蓉雖然肩膀被他的雙手箍住,但是她的雙手是自由的,她不斷地捶著他的背,也不停地捶著他的手臂。
  世聖的唇稍稍離開她紅腫的唇瓣,低喃著:「為我張開嘴。」
  萬蓉氣憤地喊:「你混蛋,放開我。」卻讓他有機可乘地進入她的口內。
  萬蓉趁他的舌頭抵住她的上顎吸吮她的上唇瓣時,張口咬他的下唇,但他並沒有因
  此放了她,反而他鹹鹹的血液混和著特有的男性氣味,流入她的嘴裡,深深融入她的知覺。
  世聖不想傷害她,所以他將自己的不安和怒氣,完全發洩在這一個吻裡,他需要她安撫自己由她而起的怒氣,他恣意狂烈的肆虐她那柔軟卻有自我意志的唇瓣,當他感受到她的臣服和順從,他的怒氣也轉換成愛憐與疼惜,然後他慢慢地放松自己的身體,雙手也由她的肩膀滑上她的臉頰,撫摸她紅腫的唇。
  一陣濕潤由他的手背滑過,世聖知道她哭了,他逗留在她的唇畔說:「不要哭。」
  萬蓉搖著受限於他的頭。
  他從她反抗的行為,厭惡自己比氣憤她還多。世聖將一隻手滑到她與沙發間的腰背上,用力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想讓她藉此感受自己對她完全付出的深情與愛意。
  萬蓉得到自由的嘴,立刻抗議地喊:「放開我,你抓痛我了。」
  「你痛?」世聖滿腔的苦楚和憤怒,在她的不解風情下,更是翻湧沸騰,「你哪會懂得什麼叫做真正的痛,否則你怎麼能夠這般容易且殘忍地折磨我,告訴我,你真的懂得什麼叫『痛』嗎?」
  或許是被他聲音中強烈的痛苦給吸引,也或許是被他克制不住的顫抖給嚇著了,更可能是被他眼底的深情和渴望給佔滿了心。
  總之,萬蓉也真的在他的話後,開始討厭自己、怨恨自己,怎麼可以讓自己愛上他,愛得這麼莫名其妙,卻依然不停地傷害自己和他呢?難道是距離保持不夠遠嗎?
  她哭著搖頭說:「不要,不要,我根本就不想要碰你、理你,怎麼還是傷了你呢?」
  「妳──為什麼?」世聖心疼她的哭泣,吻住她的淚低喊:「難道妳真的不知道,真的一點也不懂我的心嗎?就是因為妳不願意碰我,不願意理睬我,才讓我如此痛苦啊,告訴我,為什麼?」
  世聖摟著她坐起身子,萬蓉隨著他移動,恣情地埋在他的懷裡哭了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說:「我不要跟你──你跟我──身分、家世不適合,不適合。」
  儘管她說得一點也不連貫,世聖卻聽懂她的話,他蹙緊眉峰,沒想到自己愛上一個重視道德與論勝於愛情的人,而他一向是個懂得自制的人,在怒氣發洩後,也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盤算著眼前棘手的狀況,他發現他的愛情跟他的事業一樣,都需要他小心經營和謀畫。
  「我愛妳。」先把資產告訴對方,引誘她來做這項買賣。
  萬蓉以為自己哭得太傷心,耳朵產生了幻覺,她依然搖搖頭,「不可能,一定是我哭得太傷心,心裡產生自我安慰的幻覺。」
  「不是,是我在告訴妳,我愛妳。」世聖用更大的音量來打斷她的迷思。
  「你說……你是說──」萬蓉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來看著他的臉,哽咽卻支吾地不知該說什麼。
  「是的,我說──我──愛──妳。」
  「是,不可能,更不可以。」萬蓉用大聲的哭泣來反駮他。
  「妳──」世聖被她的固執和迷糊氣得啞口無言,他重新整理被她弄亂的思緒,「妳給我注意聽好,我愛妳,就是不可以也要可以,至於可不可能,是我來決定不是妳來決定,別再反駮我的話。」
  世聖氣得推開她,卻溫柔地讓她在沙發上坐好,為她擦乾眼淚,抬起她的下巴,讓她注視他深情的眼眸。
  「我愛妳,這是真的。請妳仔細思考我的話,如果妳一定要讓我這輩子都揹負這種傷痛的話,妳儘管棄我的愛於不顧,這是我自己找罪受,不怪妳。」
  世聖說完後,又在她的唇瓣印上細心柔情的一吻,「不要用哭泣來傷害妳自己,那比直接傷害我還要令我感到痛苦。」
  萬蓉的身體沒有反應地任他擺布,腦袋則開始思索他對她講的話。
  對於她的呆板,世聖知道她是一時反應不過來,他再次溫柔地望進她的眼,愛憐地吻上她仍然紅腫的唇瓣後,站起身子離開。
  萬蓉在他離開自己走到門邊開門後,才站起身子,在他關上門前對著他的背說:「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還有,在辦公室我的垃圾筒裡,有一張看似亂碼的資料,那是我今天新發現的,你看要不要傳回美國教人解解看?或許我們會有意外的發現。」
  世聖聽到她的話後,心裡的焦慮、痛苦和不安,好像得到緩刑一樣,悄悄地退到心底,等待下次的呼喚。
  「兩個月的時間給妳做決定吧!」
  「什麼?你說什麼,他們把那張紙傳真到美國。」王子芳驚慌地問。
  「我相信我沒有看錯。」簡英明點著籃球般的頭。
  「這……陳柏南,為什麼那天你不把那張紙給拿出來。」王子芳氣急敗壞地說:「萬一那張紙真的是有關於我們的資料,你必須負一切責任。」
  「小芳。」劉政諺出聲警告王子芳。「這不能怪陳柏南,一張亂碼的資料,誰也不敢說是什麼,而且我記得老簡說過,他們之前也曾傳真過類似的資料,若不是陳柏南那天細心地注意到,我們可能也不會留意到。」
  「可是──」王子芳想反駮,卻被劉政諺直射的眼光制止了,她悻悻然地住了嘴。
  「我想我們要想個辦法,把那張紙拿回來解讀一下。」劉政諺提出較具建設性的看法。
  「嗯!我贊成小劉的看法。」卓老點頭同意。
  「那由陳柏南找個機會下手好了,畢竟最近他比較有理由接近他們。」老陳提出他的看法。
  「我……我試試看。」陳柏南本想拒絕,但是他知道在團體中,有些事是不可任意而為的。
  「好,那你儘早行動,愈早到手對我們愈有利。」
  一群人有默契地點頭。
  萬蓉不了解世聖告訴她「兩個月」的用意,她曾偷偷問過杰克,他回答她:「這大概是兩個月的時間,讓你仔細考慮,他等你的決定。」
  萬蓉聽了後,很認真地思索起兩人之間的關係,但是辦公室的事情太多,意外事件又接二連三地發生,她實在無法靜下來認真思考。
  阻礙她思考的第一件事是她被人偷了。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她的辦公桌遭小偷光顧了,不過沒有東西遺失。
  世聖和杰克同時對她發出警告,他們認為這並不是好現象,可能是對方發現他們的偵查行動了,如果再不加緊腳步,他們怕對方不是走為上策,就是給他們來個釜底抽薪。
  萬蓉本來不相信他們的顧慮,可是三天後她接受事實。
  這次,她被攻擊了,真的被人攻擊了。
  早上十點,她由辦公室回到三十六樓的休息室,打算拿昨天她從電腦上發現莫名異動時所列出的資料給杰克,好讓他今天飛回美國時,一併帶回給美國的專家解讀,進門後才想起她已經在早上上班時就拿給世聖,請他轉交給杰克了。
  於是萬蓉坐在沙發上喝著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荳漿,她想那張一點也看不出是什麼重要資料的廢紙,居然在傳真到美國後,專家們說有重大發現,然後世賢便打越洋電話來交代,他要杰克將原版的資料帶回美國好好研究,希望在沒有誤差下,真正將密碼解讀出來。
  真沒想到這張廢紙的價值這麼高,不過她之所以認為它是廢紙,絕對是事出有因的,因為那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亂碼。如果不是她勉強看出電腦自動關閉前的問話,問她是否要列印出來,否則她會直接讓電腦關閉,根本就沒有它存在的可能,更別說把它丟到垃圾筒裡。
  她又想起來偷東西的小偷,他想偷什麼東西呢?真的是為了那張紙嗎?若真的是,除了他們辦公室裡的三個人外,就只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難道真的是他?
  腦後一陣疼痛,昏眩和無力感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在她完全進入無意識的狀態前,她最後僅存的記憶是:好痛哦,哪個小人偷打我。

  世聖回到辦公室看不到萬蓉,猜想她是不是拿資料去秘書室,或者回休息室換衣服,打算等一下一起送杰克去機場。
  杰克要搭中午十二點的飛機回美國一個月,離現在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世聖整理好桌面的資料,心想反正還有一些時間,不如他也回休息室,將他預定寄給世賢的私人東西,一併交給他帶回去。
  他走進休息室,立即感受到房間內的異樣,那種不舒服的刺痛,不斷地在心裡擴張,直到他看到沙發下的一雙腳。
  「該死。」世聖惱怒地沖到沙發旁一看,心疼地喊:「蓉蓉。」
  他抱她走回臥室,放在平常兩人共用的床上,摸摸她的鼻息,確定還有後,揪緊的心稍微松一口氣。
  世聖撥了電話給杰克,通知他休息室有事故發生,要他立刻回來一趟。他掛了電話後直接到浴室端水和毛巾回臥室,重新檢查萬蓉的傷勢。
  杰克從十二樓的商品百貨公司沖回休息室,又旋風般沖進臥室。他看到昏迷的萬蓉,立即問:「怎麼發生的?人有沒有怎樣?」
  「不知道。」世聖擦著她潔白的臉,以往活潑生動的雙瞼,正如夜晚的合歡沉靜不動,平日嫣紅的唇瓣,如今似凋萎的玫瑰失去原有的光澤。
  他愛憐地輕撫她的額頭。
  杰克從他的動作知道他心疼她又受傷了,但是他有些不敢相信,有關萬蓉的事他也會有不知道的時候。
  「醫生請了嗎?」
  世聖愣住了,他忘了。他慌張地忘了要請醫生來看她這回事,十分懊惱自己怎麼會出這麼大的錯誤,居然沒想到叫醫生來檢查她的傷勢。
  杰克看他一臉惱怒的表情,不用他回答也知道答案,「你這樣,教我怎麼放心回美國呢?」他走到客廳打電話前說了這句話。
  「美國?」世聖又是一怔,該死!人一慌也差點忘了杰克今天要回美國的事,「你該出發了,不然會來不及。」
  「不急,我剛才打電話去旅行社問,旅行社說:飛機在香港被延誤,要晚一小時,改成一點的班機。」
  「哦,那就好,不過恐怕不能送你,要你自己去搭機了。」世聖對好友感到有些愧疚。
  「不要緊,反正我早就不是毛頭小子,不用你這個老人來緊迫盯人,你只要盯好你自己的寶貝就行了。對了,」杰克打完電話折回臥室,「她是怎麼昏倒的?」
  「被人從後腦勺敲昏的?」世聖將他剛才的發現告訴他。
  「真狠,對一個弱女子下手這麼重。」杰克不滿,「你剛才發現她被人敲昏,有沒有檢查一下環境?」
  世聖聽到杰克第三次的提醒,不斷在心中暗裡自己粗心。
  突然,杰克沒頭沒腦地問:「你和她上了嗎?」
  「沒有。」他坦言。
  「會不會是因為你一直沒有和她上床,才會覺得她和其他女人不同,心中對她太牽掛了,對周遭的觀察力降低,也許等──」
  「不是這樣的,」世聖搖頭否認他的猜測,「我知道不是為了這個原因,以前也曾有過這想法,最近這個念頭被我推翻了,我不否認有強烈的渴望想佔有她,但是已經不再只是想要她的人而已,我希望在她的心裡有我的存在,時時刻刻都知道她在想我,那讓我有被需要的滿足感。」
  世聖邊說邊愛撫他們話中女主角粉嫩的小臉,「我不僅希望她能為我付出感情,也希望她能接受我對她做的一切,包括我對她的寵愛、關懷、照顧,以及生活上所有關連的人、事、物,甚至喜、怒、哀、樂,我都希望和她分享與共有。」他很深情地看著她,他多麼希望能擁有她呀。
  杰克靜靜地分享世聖的心情。
  「你看我現在像不像以前嘲弄世豪一樣,一個標準的愛情傻瓜。」
  杰克聽到他自我取笑,心有戚戚焉地點頭如搗蒜,想起世豪去年也是為了追一個女人,不惜將在歐洲的上億資金耗著,生意、工作全拋到一邊,直飛埃及去找那個女人,事後被他雨位哥哥刮得差點少了一層皮。
  「你比他還要清醒些。」杰克試著淡化事情來安慰他。「危險接近了,把她送回美國吧!」
  「很想這麼做,但是事情沒有結束,要她心甘情願離開台灣去美國,那是不可能的事,你想都別想。」世聖十分了解她的個性,知道她若不願做的事,死都不會去做。
  「那──唉!那我回美國這段期間,你自己可要小心一點。」
  「嗯!我知道。」
  「好吧!我去拿東西,待會兒小陳送我去機場就好了,你就在這裡等醫生來吧!」
  世聖點點頭,他眼睛直盯著萬蓉看,在杰克出門前才對他說:「杰克,一路順風。」

  杰克走的那天,萬蓉因為被人敲昏了,所以沒去送機,第二天她向世聖不停地埋怨,世聖在她那小媳婦般的哀聲攻擊下,棄械投降地說,下次杰克來臺時,無論任何情況下,都一定會帶她去接機,才求得耳根清靜。
  杰克不在,辦公室多出許多事情要處理,這些事自然落在她身上,因此她不但白天的工作量增加,晚上的調查也不能放松。
  正如他們所猜測的,侵佔公司貨源的那些傢伙,已經警覺到他們在追查了。萬蓉在晚上調查中,發現他們在新的進貨資料中,留下一些很奇怪且很暴力的圖案,並不像以前只是篡改一些密碼。
  萬蓉從電腦裡看到愈來愈多匿名恐嚇的電子信件,她深信搜索辦公室和休息室的襲擊,只是對方給她的警告而已,如果她繼續追蹤下去,對方恐怕不止如此,一定會採取更能遏止她行動的方法。
  這些事她全都沒有對世聖說,她不希望他為自己擔心,何況他早就警告遇她,擔任這項工作有危險性,如今她應該自己小心才是,畢竟命是自己的。
  事情果真如萬蓉所預料,因為繼那些匿名電子信件後,她接到來自他們的兩封恐嚇信。
  她記得第一次收到恐嚇信的時間,是杰克回美國的第二天,她整理杰克留下來的資料,在處理這些資料的過程中,發現有一封信寫了自己的名字,於是好奇地打開來看,信中的內容明確地表示,她──平萬蓉已經接到生平的第一封恐嚇信。
  平小姐敬啟:
  「好奇』可以殺死的不只是一隻貓而已,如果你愛惜你的生命,奉勸你最好不要插手管任何有關這兩位外國人的事。當然,更重要的是「不要好奇」。
  PS:小心黑色星期五。
  亞訊終結者留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封電腦打字的恐嚇信,由於上面沒寫日期,她不確定對方是什麼時候寄的,只好按兵不動地等著。
  當第二封恐嚇信又送到她的手裡時,她確定這兩封信是在杰克走後,對方才寄給她,而不是杰克怕她知道才把它藏起,卻不小心讓她發現的。
  同樣的內容警告著她,只是這次比第一封多了「小心你的背」五個字,於是她開始過著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日子,直到星期五的到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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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21:59: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她不在辦公室,怎麼辦?」兩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在樓梯口窺探著辦公室。
  「她不可能躲起來的,除非她把事情對另外那個傢伙說,不然她一定會出現的。」
  「可是她除了在辦公室外,又能──」
  「噓,她來了。」
  今天一早,萬蓉便有心理準備,於是她要求和世聖一起到會議廳開會,還好他並沒有問她為什麼,就直接答應她了,於是她達成今天絕不一個人落單的心願。
  在她跟世聖進去開會約四十分鐘後,她奉劉總的指示,把手中的資料送到三十三樓交給企畫室的羅主任,於是一個人站在電梯前等電梯,足足等了五分鐘後,電梯依然停在十八樓不升上來,而另一台電梯是世聖專用的,如果沒有特殊原因,萬蓉不想破例使用。
  最後她又等了三分鐘,然後她決定舍電梯就樓梯,反正才一層樓而已,不會太累,重要的是她不想一個人獨處太久,免得暗處的小人有機可乘,而且她若走樓梯應該會比電梯還快。
  拿定主意,她往左手方向走去,右轉後往下樓的方向走。
  危險!
  這兩個字觸動萬蓉心中的警鈴,鈴聲大作後,她也在「啊!」聲中跌得七葷八素,一地的資料陪她在樓梯上坐冷板凳。
  「好──痛──哦!」萬蓉無力地呻吟,一陣痛徹心肺的眼淚,強忍地掛在眼眶裡。她慢慢向前伸展身體,一隻手緊緊抓住扶手下面的欄桿,深怕那位推她的兇手還站在她背後。
  弓著有如老阿婆的身體站起,她不敢回頭去看後面的人,害怕萬一自己真的不幸看到對方的臉,引起對方的驚慌而起了滅口的念頭,自己可就玩完了。
  世聖在萬蓉離開會議廳後,想起自己有另一份資料忘記拿,於是向劉總表示要回辦公室拿資料,他一踏出會議廳,就聽到辦公室的方向有一陣聲響,其中又混著腳步聲,心中一驚,不祥的預感由心中緩緩昇起。
  儘管不敢回頭看,萬蓉卻豎耳傾聽,仔細聽著背後匆匆忙忙走來的聲音。
  「妳……妳怎麼……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世聖站在樓梯口生氣地大吼,隨即沖到她的身旁,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
  萬蓉才想出聲叫他不要待在樓梯口,太危險了,下一秒鐘人已躺在他懷裡。
  「好痛,好痛哦!」
  「好痛?哪裡痛?我看看。」世聖慌張地問,雙手不停地摸,雙眼不停地看。
  「我的……我的背……臀部、手和腳,我的全身都好痛哦。」萬蓉可憐兮兮地說,她覺得全身都好痛,眼淚在他的關愛下已經不知不覺地流下了。
  世聖的手臂感到一片濕意,輕輕為她拭去淚水,吻著她的秀發安慰:「不要哭,不要哭,那讓我的心好疼。」他的心好難過。
  他抱起她,打算回辦公室好好檢查她的傷勢。
  「哦!」萬蓉發出一聲痛苦的驚呼。
  世聖為她所發出哀嚎而心驚,眼睛探尋著因自己不小心,而使她又疼痛的禍因。
  「為什麼不放手?」他氣她不懂得保護自己,更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
  「沒有,只是剛剛好不容易抓住欄桿,制止自己沒有跌個狗吃屎,所以心有餘悸,不敢太放心,免得──」免得再次被人推下樓梯,成為真的樓梯之魂。萬蓉在心裡無聲地補上這句話。
  「免得什麼?」
  「沒有,只是怕自己的腳不小心又滑倒。」
  「都這麼大的人了,為什麼還這麼迷糊,連走路也能跌成這樣,教我怎麼放心?」世聖心疼地責備,不懂她為何不搭電梯而改走樓梯。「為什麼不搭電梯呢?」
  「電梯一直在下面升不上來呀!」
  「還有另一臺,不是嗎?」世聖指出事實。「為什麼不搭另一臺呢?」
  「不想讓其他人以為我有特權呀,而且三十三樓離這樓不過一層而已,走路比我等電梯還快,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獨處太久,那種危險的事我是沒膽去嘗試的。唉!如果我知道那個人會這麼不死心地一直在等我,我說什麼也……也……」萬蓉突然停下話來,她感覺抱住她的手比剛才箍得更緊。
  「妳也會怎樣?」世聖冷著臉,幾乎沒有看到他開口而吐出這些話。
  她的背莫名地顫栗,「也……也沒什麼啦。」
  她的嘴巴雖然說沒什麼,但是心裡卻大張旗鼓,恨不得自己像上次那樣昏了算了。
  世聖氣得想掐她脖子,這個小女人居然膽敢把事情瞞著他,若不是看她已經痛得唏哩嘩啦,他絕不饒她。
  他本來想抱她到辦公室先檢查一下,但萬蓉提醒他等一下劉總要到辦公室談事情,於是他抱她回休息室。
  「回到休息室,世聖立刻將她放到沙發上,重新仔細檢查一次。「有沒有感覺到哪裡特別痛或不舒服。」
  「沒有,呃──有,有一點頭暈,腰和背特別痛。」萬蓉想起他剛才的臭臉,趕快趁機為自己尋找逃脫的藉口。「我看,我今天請一天假好了。」
  世聖明白地看她一眼,「請醫生來看看好了。」
  「不用,呃──其實也沒有很嚴重啦,休息一天應該就會好了。」
  世聖對她的話僅是挑挑眉,不予置評。
  「拜託啦!這次別請醫生好嗎?」萬蓉苦苦哀求他,最近他動不動就請醫生來看她,不然就是為她上醫院掛急診,公司的同事已經在竊竊私語了,如果這次又讓他請來醫生,那流言大概會如浪濤般淹沒她。
  世聖大概能猜出她在擔心什麼,但是不讓醫生檢查一下,他比她更不放心。但他也知道她典型的中國婦女情結又在作祟了,不太想在這時候加重她的心理壓力,於是他說:「算了,我也請假好了,我開車載妳去醫院檢查。」
  「不要。」
  「妳膽敢再說不要,我不僅要請醫生來,我連劉總也一併請來看你。」世聖氣憤地威脅。
  萬蓉對於他的威脅,最後翹起朱唇,閉起眼睛,賭氣妥協。
  世聖看她十足小女人的嬌嗔,心想:這個小女人真是令人又氣又愛。儘管如此想,他還是堅持送她去醫院檢查。
  在往醫院的途中,世聖想起萬蓉之前的話,她今天不想一個人獨處,又說如果知道他一直不死心地等著她,莫非──
  「你是不是有事忘了告訴我?」世聖直視前方路況。
  「嗯,有嗎?」萬蓉不太清楚狀況,「你是說劉總經理的事嗎?」
  對於她牛頭不對馬嘴的答話,世聖報以沉默。
  萬蓉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他的回答,看他又臭臉瞪著她後,想不出自己究竟忘了告訴他什麼。
  說總經理的事,他說不是。猜打電話給杰克,他也搖頭。難道是今天跌倒的事嗎?萬蓉心跳加速。
  不會吧!他不會知道的。萬蓉在心底告訴自己,她趁他不注意時,偷偷地看他一眼,不會吧!那些恐嚇信,她記得她藏得很好啊,他應該不會知道才是。
  再偷看他一眼,咦?什麼時候他的臉變得這麼高深莫測,一點也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被恐嚇了,我裝得很好才對呀!」萬蓉一時不防,又將心裡的話化成實際的喃喃低語。
  世聖確實是不知道她被恐嚇了,但是她今天的表現,和樓梯間未完的話,加上她異於平常的神經質,令他不得不起疑心。現在她又習慣性地忘我自語,把事情全部都說給他聽,他在氣憤中不自覺地握緊方向盤。
  車速突然愈來愈快,快得令萬蓉非常擔心,她想叫他開慢一點,卻發現他握在方向盤的手指白得嚇人。
  「你不舒服嗎?車子能不能開慢一點?」萬蓉擔心地問他。
  世聖在她的問話中,發現車速驚人,便控制自己的情緒緩下來。還好路上沒有交通警察,不然又要惹麻煩了。
  不過他也不打算這樣放過她,他決定等她看醫生後,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地盤問她一番。
  世聖在送她到達醫院後,冷冽地看萬蓉一眼說:「等妳檢查完後,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說完後,他讓萬蓉獨自接受醫生的檢查,自己則到外面打電話。
  萬蓉讓這句話足足在心裡折騰四十分鐘,然後她又讓世聖後來帶她去的地方,嚇得魂不附體。
  「我們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談話?」萬蓉在等服務生開門時,踮著腳尖貼著世聖的耳邊說:「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呢?」
  世聖不理地拉她走進房間,他對服務生交代過幾句話後,逕自脫下西裝外套和領帶,隨意地往小沙發椅一扔。
  萬蓉怔仲地看著他的動作,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叩--
  「請進。」世聖對著門外的服務生喊。
  萬蓉知道服務生又要進來,她立刻走到窗戶前,背著身子向他們兩人,她才不要讓人用那曖昧的眼神盯著。
  世聖非常清楚她心裡在想什麼,誰教他帶她來麗晶酒店訂房間,難怪她會有那奇怪的想法,一男一女在大白天相偕走進旅館,兩人又沒行李,教人不這麼猜想很難。
  在服務生送完飲料、給完小費後,世聖走向萬蓉將她從背後抱住,隨手拉上窗簾。
  「妳……妳想做什麼?」萬蓉嚇白了臉。
  世聖對於她的惶恐,興起想逗她的念頭,於是笑著在她耳邊呵氣,「妳說呢?」
  萬蓉決定她要昏倒,「不行。」她冷靜地命令自己,勉強鎮定思考,希望能找出他的動機與逃脫的機會。
  世聖很佩服她的鎮定,他知道她不是隨便的女孩,所以她還能安靜地任自己抱著不掙扎,大概是在想脫逃的方法吧。
  他繼續戲謔她:「怎麼不說呢?不說,我可要辦事了哦。」
  萬蓉聽他這麼說,全身血液立刻逆流,她決定要趕快逃離這裡,雖然她還沒想他今天為什麼一反常態,平常他們倆同住一間臥室,他都非常君子地不侵犯她,為什麼現在反而來這裡非禮她呢?
  儘管她想不透,但是她可不想白白地被他欺負。
  「放開我好嗎?我們回公司好不好?」萬蓉哀聲地請求他。
  「不行,我們的事還沒辦完,怎麼可以回去呢?」世聖將她推向床鋪。
  萬蓉看他將自己推向床,立刻開始奮力掙扎,並且大聲地喊:「放開我,放開我。」
  世聖不想嚇她,但是他知道,如果他直接告訴她自己想做的事,她也一定會拒絕。
  其實他只是想看看她背部的傷勢,在醫院時,醫生告訴他,她身體的內臟和腦部或許沒有什麼大礙,但是背部的淤青可能不少,回去最好用藥膏抹一抹、推一推,才不會痛上一、兩個星期。
  制止不了她的反抗,他用一隻手托住她的下巴,強吻她。
  「不要,放──開──」萬蓉在被他吻上時,仍然頑強地反抗,雖然她覺得他的吻一如往常溫柔,但是她可不想將火玩得太烈,她努力地想掙脫他。
  「蓉蓉,張開嘴。」世聖用舌頭舔著她的唇瓣,萬蓉氣得想咬他,「不行,那會痛。」
  世聖知道她的動作,在她張嘴後,用力扳住她的下顎,不讓她的行為得逞,反而將自己的舌頭順利地放到她的嘴裡,挑逗她的與自己玩。
  萬蓉在他煽情的引誘下,逐漸被他的吻吸引。
  世聖小心地運用他的武器,一邊努力吻她,一邊以不被她察覺的方式移動,抱她上床。
  萬蓉真的心裡很厭惡自己,但是又無法抗拒他的吻,於是以迷戀又迷糊,不能喜歡卻又愛上的矛盾心情,和他玩這個接吻游戲。
  世聖想以單純的心思來為她卸下衣服,好好檢查她身上的撞傷,只是一玩上這個香艷刺激的激情游戲,再怎麼單純的動機都掩蓋不了自己想要她的貪婪慾望。
  萬蓉在他不停的挑逗下,不自覺地發出一聲聲的嚶嚀,世聖則在自己的慾望催動下,將自己的唇由她的唇瓣往下移到她的玉頸,再由玉頸移到她的雪胸,最後遍及她嬌軀的每一個部位。
  當然,想脫她衣服的目的,也在這個行為裡,不知不覺中完成了。
  世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睜開眼睛靜靜地躺著,想著事情雖然完全超出自己的掌控,但是他不想否認,結果是好得令自己雀躍不已。
  他打量著還趴睡在自己懷裡的女人,原先他只是想檢查她身上的淤青,沒想到她的反抗引發他的逃逗,隨即一髮不可收拾的激情,最後是以做愛來終止。不過他不後悔同她做這件事,也不想讓她後悔,等公司的事情一結束,他要帶她回美國結婚。
  「結婚」,真是令人感到興奮的字眼。
  世聖小心地翻過她柔軟曼妙的胴體,剛才在激情中他沒有注意到,現在看到她背上一大片淤青,整個背幾乎是青一色,她沒有骨折真是他媽的幸運。原本的好心情如矇上一層霜雪,他想殺人,想殺了那個膽敢傷她的人。
  世聖憤憤地下床,穿上褲子走進浴室,他將毛巾用溫水沾濕回到房間,經過自己外套時,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醫生給的藥膏,重新回到床上,幫她擦拭完身體後,開始按摩她背上的淤青。
  萬蓉在這種有點舒服又有點疼痛的情況下醒來。
  「別動。」世聖低聲地警告。
  萬蓉聽到他的聲音立即僵住身子,背部肌膚的觸感,靈敏地告訴自己,他的手正摸著她赤裸的身體。
  世聖在她回神前,低下頭來吻她沒有沾到藥膏的雪膚,慢慢地又滑上她的頸背,最後停在她精巧細緻的耳垂。
  「別動,我正在為妳按摩早上摔得淤青的地方。」
  「你……我……」萬蓉聽見他的解釋,立即胡塗了,難道自己得了失憶症,剛才和他做的事,只是在按摩她背部的傷嗎?
  看她將臉深埋被單,世聖以為她很傷心,「不要這樣,我會負責的,我愛妳。」他輕輕吻著她裸露在被單外的粉頰,手上的工作卻沒有停下來。
  萬蓉聽到他的話,抬起頭看他。
  「我真的和你做了。」萬蓉不敢相信自己的行為,滿眼驚慌地看著他,眼淚溢出眼眶。
  世聖醒來後,就一直猜她清醒後的反應,就是沒有猜到她會哭。他立刻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毛巾擦手,用著小毛毯包住她仍然赤裸的身體,將她嬌小的身軀摟進自己懷裡,他希望這樣能減低她的羞愧感。
  「蓉蓉,別哭。」世聖安慰流淚不止的她,得不到她的配合,又說:「Baby,Don't cry,I Love Baby,I Love You。」
  他邊說邊吻她的淚,萬蓉氣憤地捶著他,又不自覺被他的吻給吸引。
  世聖低頭看著已經安靜依偎在自己懷裡的人兒說:「對不起,在這種情況下要了你的第一次。」感受到她又因自己造句話而殭硬的身子,不自覺地又圈緊手臂,「我愛妳,真的,請妳相信我。所以我不會因為佔有妳而感到愧疚,我只是心疼把妳弄疼了,又讓妳在這種不安的情況下傷心,不過這種情形以後我一定會改善。」
  萬蓉靜靜地聽他說話,她的心情已經從剛才的震驚中恢復平靜了。她知道木已成舟,哭鬧或者後悔都無濟於事,但是錯只能錯一次,以後就是打死她,她也絕不再犯第二次。
  兩個人雖然不能達成共識,但在表面上卻形成一種默契,該是穿衣服的時刻了。
  萬蓉在浴室穿戴整齊後回到客廳,以為他也打算回公司了,卻發現他將房間內的小沙發組挪到落地窗前,原先緊閉的窗簾也打開來,讓夕陽余暉隔著玻璃照進,世聖則坐在其中一張上面,眼睛盯著窗外車水馬龍的景象。
  「我好了。」
  「過來坐。」他沒有回頭地說。
  「我們不回去公司嗎?」萬蓉走到他的面前,愁眉深鎖地看著他。
  世聖比比旁邊的椅子,萬蓉搖搖頭拒絕。
  「等一下。」世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萬蓉整個人跌坐在他的身上。
  「你。」萬蓉氣急敗壞地瞪著他。
  世聖不管她的反抗,封住他百嘗不厭的紅唇,直到又聽見她奪人魂魄的呻吟聲,才放棄自己的征服,他讓她酥軟無力地熨貼著自己健碩的身體後,開始向她解釋這件意外的起因。
  萬蓉聽完世聖的解釋,開始悔恨自己的衝動,早知道自己就耐著性子看他到底要做什麼,就不會平白無故地和他做了那檔事。可是她又想,有哪個女人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會隨便讓別人順利脫下她的衣服,又不是花癡,隨便哪個人都好。
  唉!總之事情已經發生了,怪誰都不能讓事情恢復到原來的樣子,總不能說:他也讓她做一次吧!
  世聖解釋完第一件事,接著進行第二件事。「換妳了。」
  「換我?」萬蓉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世聖。
  世聖看她那無辜的表情,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在裝胡塗。他促狹地看她一眼,略帶邪惡地展現他懾人的笑容,「不知某某人是不是收了什麼不該收的信件?」
  不可能,他不能知道的。萬蓉被他的暗示驚嚇得倒抽一口氣,匆匆地瞄他一眼,立刻垂頭深思,他是如何發現她這項秘密?
  「蓉蓉,不要低下──」
  「不要叫我蓉蓉,聽起來很像在對我說NO-NO,每件事都被你說NO-NO,很煩人耶。」
  發完脾氣的萬蓉,突然不知所措地盯住自己的手,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轉了性,沒想到自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不但拋媚眼似地對男人嬌嗔,還向他撒嬌,而這男人還是佔了自己便宜的他,莫非自己真的得了重病,已病入膏肓了?
  世聖對她忽冷忽熱的表現一笑,「蓉蓉,把頭抬起來看著我好嗎?每次和妳說話真是一大考驗,令人沮喪,難道妳不知道與人交談,要把臉和眼睛看著對方,以示誠意與尊敬嗎?」
  萬蓉點頭如搗蒜,嘴巴卻表示她難以配合,「可是我害怕和你眼對眼呀。」
  世聖對她的話哭笑不得,於是用手抬起她的下顎。
  「不要。」萬蓉閃避他的動作,不停地掙扎,她發現坐在他的腿上,顯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世聖彷彿洞悉她的用意,另一隻手立刻束緊她的纖腰,「蓉蓉,不要亂動,妳不知這種蠕動容易挑起男性的衝動嗎?」
  「蠕動?我又不是蟲,你別形容得這麼噁心,好嗎?」萬蓉儘管嘴巴如此抗議,身體在他的暗示下卻不再動來動去。
  世聖對她笑了笑,「是的,我知道了,妳不是蠕動,妳只是挑逗而已。」
  「挑逗?」萬蓉提高音量,仰頭、側轉身子地瞪著他,得到的反應是他再次霸道地佔有她的紅唇,攫取屬於她嘴裡的甜蜜。
  萬蓉無奈地在他的動作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自己無辜的唇瓣。
  世聖寵愛地頂住她的額頭,「小調皮,妳以為這樣做就能阻止我嗎?」
  話雖是這般地威脅,但他僅是重新調整兩人的坐姿,好讓等一下的談話舒適一點。
  「誰寫的?」
  「誰寫的,我怎麼會知道。」萬蓉不情願地實話實說,她知道,一旦他下定決心要審問人,他就有如獵狗般「緊追不捨,緊咬不放」。
  「匿名信?信呢?」世聖相信在這種時候,她應該不會騙他。
  「嗯,我把它們藏在我的旅行背包裡。」萬蓉覺得這樣仰頭看他,脖子很酸,緩緩地將頭枕在她背後的健臂上,舒服地吁一口氣。
  世聖對於她的行為,寵溺一笑,「它們?妳究竟收到幾封?」
  「兩封。」萬蓉舉起兩隻蔥白的玉指。
  「什麼時候收到的?內容大概寫些什麼?妳還記得嗎?妳最好全部都說出來,不必非等我問妳才說。」世聖邊說邊敲她的頭,實在是很少看到這麼稱職的「犯人」,非要問她才答,絕不多言。
  萬蓉在他的追問下,無奈地一一招供,同時也供出自己今天的跌樓梯事件是被人所推,根本不是她自己不小心的。
  世聖聽完她的話,說:「以後在公司你別自己一個人,要去什麼地方叫人陪你去。」
  「哪有人可以陪我,杰克又不在台灣。」
  聽了她的話後,他沉默地想著能陪她的人,自己每天都有例行的會議要開,不可能隨時隨地陪著她,那要找誰來陪呢?
  「叫秀馨上來陪妳好了。」
  「秀馨?好──不好。」萬蓉點頭又搖頭。
  「為什麼不好?」世聖奇怪她的答案,他玩著她的手指,纖纖玉指不適合戴太大的戒指,他一定要世賢請設計師將戒指設計精巧些。
  「我不希望秀馨受到牽連。妳瞧瞧我,粗心大意把自己簽了三、四個月的賣身契,迷迷糊糊地扯進一件很詭異,又有生命危險的商業間諜游戲,接著莫名其妙地愛上妳,現在又糊裡糊塗、不知檢點地和你做了不該做的事,你──啊──」
  萬蓉莫名地遭受攻擊,一陣腰痛,「我不能呼──吸──了。」
  世聖很高興聽到她對自己愛的表白,卻不喜歡聽她這樣形容自己,於是繼續箍緊她的腰,在她耳邊低吼:「不許妳如此自貶,妳才不是不知檢點的女人,下次再讓我聽到妳這麼形容我所愛的女人,我絕對不輕饒妳。」
  萬蓉溫馴地點點頭,等他稍微松開手後,又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我說的是實話啊,有哪一個好女人會隨便跟男人上床,即使是兩情相悅,也不該把這種在神聖婚姻裡才能做的事拿來先做呀!」
  「妳後悔了,是不是?」世聖十分懊惱地問。
  「要我不後悔是不可能的,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光是後悔也不能改變事實。」她靜靜地看他一眼,無奈地垂下頭,「我不是怪你,是我自己迷糊、不懂得小心謹慎,我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畢竟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能把任何事情的責任都推得一乾二淨。」
  驚訝她如此坦白,心情隨著她的話跌落,世聖討厭她這種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身上的行為,他希望她依賴他、信任他,不要她這麼獨立自主,讓他只能站在她的世界外,為她的狐獨感到心疼。
  「我愛妳,所以請妳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好嗎?更何況這種事情必須有兩個人同時參與才行,請妳不要忽略我的存在以及感受,可以嗎?」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忽略你的感受,只是我是個很平凡的女人,」她本來想講得自在灑脫一點,奈何自己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坦然直言才是她的個性,悽慘地冷笑一聲,繼續說:「所以我只能感受自己的感覺,顧慮自己的感情,這是最真實的我。請你睜大眼睛仔細看看我,好嗎?我想,如果不是你的眼睛有毛病的話,你怎麼會愛上我這樣的女人?」萬蓉蹙眉,既悲傷又愧疚地嘆氣,可惜自己不是一個足以和他登對的女人,卻讓他錯愛自己,「你應該愛一個可以和你相互匹配的女人才對。」
  世聖聽了她的話,非常生氣。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自卑,他不容許她如此看輕自己。「胡扯,妳雖然是個平凡的女人,但我也是個平凡的男人,妳有缺點、短處,我也不完美,所以,我們都是平凡、有缺點、不完美的人。一個平凡不完美的男人愛上一個平凡有缺點的女人,這叫勢均力敵,正是所謂天生一對,我不許妳把自己看得比我低。」
  「我──」萬蓉想跟他講清楚,世聖不想聽她的反駮,狠狠地吻住她,直到兩人又喘不過氣,才不得不放開她。
  萬蓉全身酥軟無力地靠在他身上,世聖愛憐地輕吻她的粉腮,呢喃地說:「以後不許妳再說後悔讓我愛上妳,或是不許我愛妳的事,知道嗎?」
  萬蓉明白這件事,現在不可能說得清楚,他和她正處於迷戀對方的時候,自己是兩人中屬於較理智的一方,都還免不了深陷激情的誘惑,更何況是他?也許等到這件事情結束了,他也回美國後,這段感情自然會告一段落。
  「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好嗎?」萬蓉打開無形的囚牢,決定暫時放任自己的感情。她不想給自己的將來添加太多傷心的理由。
  「好吧,以後再說。」世聖讓步同意,知道她的退縮,卻不想現在把她逼得太緊,讓她在喘不過氣時逃離自己。但他在心裡決定,在未來的日子裡,他一定要讓她深深愛他,直到不能沒有他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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