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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杰克被世聖十萬火急的電話給催回辦公室。
他一回到辦公室,看見世聖的背影,立刻劈頭就說:「你到底在搞──一個女人?」他看清楚眼前狀況,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是對於這些狀況更加不解,外面一堆紙屑,裡面躺了一個昏迷的女人。
「啊!這是怎麼回事?麻煩在哪裡?」杰克對眼前一切情形彷彿視而不見,只是從腦子裡擠出一個問句。
世聖背著他沒回答,於是杰克主動走近沙發。
「啊!」他看清楚世聖的動作後,嚇得又發出一聲驚呼。
世聖手裡拿著一條毛巾,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幫著那個女人冷敷額頭。
他聽到杰克從進門後不斷的「啊!」聲,心想:台灣烏鴉真多,難怪他從踏上這片土地後,倒楣的事就接二連三,層出不窮。
「她是誰?為什麼躺在這裡?外面那些垃圾和她有關嗎?」杰克提出他認為比較重要的問題,其餘不重要的可以稍後再問。
世聖稍稍停下手上工作,無奈地看他一眼,才懶懶地回答:「關於你的問題,第一個答案我不知道;第二個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他指躺在眼前的人,「至於第三個答案,就是我找你回來的原因,你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嗎?」
對於世聖的答案,杰克沒有回話,心裡卻想:這麼簡單的答案,不用你說,我會看不出來嗎?他這麼努力地聽了半天,根本就沒有聽到他要的答案嘛。看世聖又擰一次毛巾,輕柔地幫那女人擦臉摸手,若不是自己對他太了解,一定會被眼前的假相矇騙,誤以為他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他會溫柔體貼?不可能。
「你知道這裡的特約醫生嗎?」世聖擦完她的手後,終於停下手來。
「知道,去年才簽下的。」杰克走到電話旁,「要叫他過來嗎?」其實他知道世聖的意思,若不是要叫他過來,世聖就不會問。他只是奇怪世聖為什麼不直接把這個女人送到三樓醫務室,讓她躺在那裡接受護士照顧與等待醫生的到來,都比在這裡方便、舒服,再不然貴賓室也比這裡好呀!
世聖彷彿聽到他心裡的疑問。「電梯暫停使用,這個女人被我在走廊上不小心撞昏,當時辦公室是距離最近的房間,所以……你知道。」
很奇怪的回答,什麼叫「所以……你知道」,看來他的中文老師一定沒有把他教好,才會讓他的文法出現這麼大的錯誤。杰克看他又為那女人擦一次臉和手後,才真正丟下毛巾,起身離開。
世聖走到窗戶前,望向迷霧般的台北街景,煩躁地點了一支煙。
「外面的紙屑是怎麼回事?」杰克知道辦公室裡的麻煩一時解決不了,但是外面的那堆垃圾倒是可以。
「那些垃圾,應該是今天開會要用的資料,我不是叫你去看嗎?」
「哦!」杰克依舊不理會世聖的不耐煩,只是理解地點頭。「難怪我們一群人怎麼等,都等不到該等的人來,原來女主角也遲到了。」他加重最後一句。
「什麼?」
「沒有。」杰克快速打斷世聖的探問,「我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捻熄香煙,世聖走回沙發抱起依舊昏迷的女人,他對著打電話的杰克說:「醫生到了,叫他到頂樓來。」
「電梯不是壞了嗎?」杰克不理電話中的「喂」,逕自放下電話,「你該不會妄想要他爬三十六樓吧!」他懷疑世聖是不是頭殼也被撞壞了,不然怎麼會這麼妄想呢?
世聖不理杰克奇怪的眼光,逕自抱著萬蓉離開,再關上門前才說:「你這邊處理好,就上來接手。」
杰克兩眼直盯他的上司,看他抱著那女人離開,還是不太相信這一團混亂,真的發生在他們來台灣的第一天,「台灣,一個真正神奇的好地方!」杰克想起在美國時,電視有時會播出這一個廣告,他有些驚訝自己居然想到這句話。
世聖離開那個不知名的女人時,醫生還沒有來,她也一直保持著極佳耐力來和醫生的遲到相抗衡──繼續昏迷。
今天的會議,早在他來台灣前一個月就已經排定,這個會可以說是專為他來臺所開的說明會,無論如何他都不可以缺席。但早上他已經遲到很久了,不能現在又不見人影,因此他只好囑咐杰克留下來照顧她,等醫生來時詢問一下病情,而他剛到會議廳主持會議。
會議進行時,世聖很難把注意力集中在上面,雖然明知這不像以往的他,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大部份時間他都花在猜測那個女人到底醒了沒?其次是醫生到了嗎?然後她是誰?
為什麼她這麼不堪一撞?她為什麼在電梯停止使用後還爬上三十四樓來?她是從幾樓上來的?她……她到底長得怎樣?
世聖被這個問題怔住了,剛才他一直忙著照顧她,對於她的長相卻視若無睹,現在自己連她長得怎樣都還不清楚,居然整顆心都繞在她的身上轉,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嗶!嗶!」不知誰的手錶忘了關掉定時設定,讓它發出整點報時,提醒大家已經十二點了。世聖照著會議流程,宣佈暫停會議五十分鐘,方便大家各自進行午餐。原先這會議安排只到中午,被他自己這麼一攪和,只好延長到下午。
當他和劉總相繼走出會議廳後,兩人在電梯前短暫地交談一番,然後劉總邀請他一起下樓用餐,世聖委婉拒絕。
「您先去用餐吧!我想再回辦公室一趟,早上有些資料來不及拿,我要準備一下,下午會議進行時,可提出來一併討論。」
劉總聽他這麼說,只好在進電梯前說:「那我們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世聖禮貌地回覆,當電梯門關上後,他想回會議室前,應該先上樓看一看他的睡美人。
「什麼?餓暈了?」
「嚴重營養不足,導致貧血。」
「營養不足?現代人居然會營養不足?」世聖覺得自己好像在聽一個笑話。「既然只是餓暈了,應該醒來了吧!」
「還沒,不過我以前都會餓醒,為什麼她會餓暈呢?莫非這是她保持苗條的秘方?」杰克拿她的身材開玩笑,世聖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他朝臥室皺眉,回想自己抱她時的印象,他認為她不是苗條,而是乾扁四季荳。
「你要不要看?」杰克拿起早先放在桌上的資料。
「看什麼?」
「她的資料。」杰克指指臥室。
世聖靜默一會兒,「我剛才在辦公室看過了。」話雖如此,但他還是將資料接過來。
杰克對於自己的試探感到相當滿意,眼角迅速閃過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笑。看來瑪琳的預言,再次得到應證。
世聖翻看手中資料,發現比他從電腦中所看到的還多,「你從哪裡找來的?」
「人事室。」
世聖搖搖頭。
杰克懂他的意思。「我趁著送醫生下樓時,順道去秘書室逛逛,那裡有個叫什麼雪的女人,我一問她就全招了,至於照片是我借來的。」
「我跟那個叫王秀馨要,她不給,所以我趁她去傳真時,自動從相簿裡借幾張我認為還不錯的,你覺得呢?」桀克訕訕地笑問。
「嗯。」世聖看著照片裡的紅顏,雖然是用傻瓜相機拍,卻不失她本身清秀的氣質。
「對了,我看她們兩人交情不錯,要不要叫她上來照顧,這樣我們兩個人就不需要留下來了。」
「不用。」話一說完世聖立刻後悔,他對自己的反應感到驚訝,但他很快就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因此面對杰克驚愕的表情反而淡然。
「為什麼?」杰克不敢置信地問。
「不為什麼,上班時間,不方便干擾其他人。」
「是嗎?」
世聖不理他問話的口氣和猜疑的眼光,徑自走向室內唯一的餐桌。
臥室裡的萬蓉被一些模糊的聲音吵醒,她覺得自己可能在作夢,明明已經上班了,
為何現在還躺在床上呢?睜開眼睛看向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直覺地大喊:「啊!糟糕!我遲到了!」她慌張地跳起,身體卻因暈眩的腦袋跌回床上。
世聖和杰克在客廳聽到臥室裡的尖叫,兩人立刻一前一後沖進臥室,杰克一進去,立刻以噴射機速度的美語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萬蓉看見出現在她眼前兩個高大的陌生人,一個咧嘴大笑,一個滿嘴聽不懂的話,她直覺地拉起被單蓋住自己的頭,嘴裡大喊:「不要怕,不要怕,只是餓暈了才作惡夢,等一下就醒了。」
世聖看到她的反應,立即捂住杰克說個不停的嘴,當他停下後,自己才坐在床邊扯下萬蓉矇住頭的被單。
一陣涼風拂過她的臉頰,萬蓉看也不看地搶回被單,然後用盡全身的力量說:「趕快醒來,趕快醒來,醒來就不會作惡夢,『歹徒、色狼、陳進興』就會全部消失──」
「你說什麼?」世聖聽她形容自己是歹徒、色狼,還有「陳進興」,誰是「陳進興」?他氣憤地扯下她的被單,大聲問她。
「啊──啊──啊──」萬蓉叫得有如受盡凌虐的烏鴉,聲音粗啞。
「Shut up!Woman!」杰克以更大的聲量制止她,然後怒氣衝沖地走出臥室。
世聖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感到可笑。不知何時,手中的被單又被她搶回去,他只好無奈地和她玩著搶被單的游戲。
最後,強者取得決定權。世聖將被單扯離兩人之間,丟到地上。
失去被單的庇護,萬蓉緊閉眼睛,蜷縮身體。
「喂!妳不可以又昏倒。」世聖用鏗鏘有力的聲音說著。
聽到「昏倒」這兩個字,萬蓉立刻張開眼睛問:「誰昏倒?」
折回臥室觀看戰況的杰克,聽到她的話,立刻回嘴:「除了妳,還有誰?」
「我?」萬蓉坐起身子,比比自己。
兩個男人默契十足地同時點頭,萬蓉好奇地觀察他們,覺得奇怪。「你們是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擅闖我的房子。」
「Miss!Miss!」杰克搖搖頭,舉起食指在她眼前晃動,然後用美式中文對她說:「妳不會真的撞昏了頭,然後得了選擇性失憶症吧!麻煩妳看清楚,這是我們的房子。」
「你們的房子?」萬蓉驚愕地瞪大眼睛,僵直地看著世聖問。
世聖含笑點頭,單看她呆蠢的反應就覺有趣。
「那我在你們的房子做什麼?」萬蓉忽然歪著頭問自己。「不對!我應該在上班才對!」她慌亂地站起身子,忽然她發覺自己站挺的身體,腰部以上完全清涼,低頭一看。
啊--
「台灣女孩都像她這樣愛尖叫嗎?」對於萬蓉醒來後的尖叫,杰克無奈地朝世聖說,世聖無言地聳聳肩。
「小姐,如果你是一位淑女,請妳閉上尖叫不停的嘴,好嗎?」
「什麼『如果』?」萬蓉如他所願地停止尖叫,但她卻一手擦腰,一手指著世聖的鼻頭質問他。
「好吧!不過還是請妳當個淑女。」世聖順著她的話。
「我本來就是淑女。」萬蓉不服氣地反駮。
「哦,是嗎?」這次換杰克對萬蓉提出質疑。
萬蓉雖然脹紅了臉,卻依然怒氣衝沖地瞪著杰克。
「杰克,時間超過了,你去開會吧。」世聖提醒杰克後,才轉向萬蓉說:「妳再休息一會兒,我和杰克到客廳談些事情。」
臨出臥房前,世聖又回頭說:「躺好不要起來,不然等一下又讓我看到不該看的,可別又怪我了。」
萬蓉臉上好不容易退去的紅潮,又翻湧上來。
當世聖去而復返時,便看見萬蓉躺在床上咬著被單沉思。看她一會兒搖頭,一會兒臉紅點頭,一會兒又深鎖眉峰滿臉猶豫,他猜她大概在想衣服的事情。
「不是我們幫你脫的。」世聖靠在門旁的衣櫃對她解釋。
萬蓉雖然沒有聽到他走進臥室的腳步聲,但對於他的解釋,她只是用眼睛瞪視他,並沒有答話,而世聖感受到她的瞪視後,笑著說:「哦!不要用這麼『hot』的眼光看我,那可會令我血脈僨張,意亂情迷哦。」
對於他惡意曲解,萬蓉將頭轉向旁邊,恨恨地學他那咬字不准的中文說:「什麼臭『色』男人嘛!」
世聖也覺得自己這麼說太過輕佻了,於是他走到床前想對她說抱歉,卻被她暈紅的小臉蛋給吸引,不自覺地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頰。
「喂!不要亂摸,男女授──噢──哦。」萬蓉被他嚇得連忙往後縮,卻不小心將腦袋撞到牆壁。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惡意。」害她撞牆,世聖愧疚地道歉。
萬蓉不理他的道歉,一手捉緊被單,一手按摩自己的後腦勺。
世聖罪惡感作祟,立刻說出她想知道的事。「是護士幫妳脫的。」見她依然沒反應,又說:「妳昏倒後,電梯尚未恢復使用,為了讓妳方便休息,就先把妳抱回來休息室,後來妳遲遲不醒,我只好請醫生來檢查。」
萬蓉姿勢不變地注視他,希望他能自動往下說。
「醫生到達後,認為妳的衣服太緊,就請護士小姐幫妳把衣服解開,他說:對於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我?昏迷不醒?」萬蓉質疑。
世聖點點頭。「當時妳確實是昏迷不醒。連衣服被誰脫的都不知道,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實在有夠爛的舉證。萬蓉忍不住在心裡偷罵他。
她想:開口罵他,不但有違自己淑女風范,而且會被他嘲笑粗俗不雅,偷偷在心裡罵他,卻可以裡得他神不知鬼不覺,還能保持良好風度。哈哈,果真是最毒婦人心。
「那醫生看完後,還有說什麼嗎?」萬蓉想知道醫生交代些什麼話。
這個問題提醒了世聖她還未用餐,於是他轉身離開,打算到客廳的餐桌上,拿方才要杰克叫進來給她吃的午餐。
「喂!你別走,我還沒──」萬蓉想問他,她的衣服被他放到哪裡了,但他已經匆匆地走出去了。
一會兒,她見他又回來了,馬上開口問他,「我能不能……你端著食物進來做什麼?」
吃飯。
「吃飯?你要在這裡吃飯?」萬蓉舉起右手食指比比他,又比比房間。
「不是我,是妳。」世聖將食物端到她面前放好。
「坐好,別亂動。」
「喂!你要這麼做,應該先問問我的意見吧!」萬蓉仰起頭,挑起秀氣的柳眉看他。
「你認為我該等妳問完話,還是等妳又昏了才問?」世聖也學著她的動作,低下頭看她。
「噢!」萬蓉知道他在暗示她多話。「但是我覺得──」
「我才覺得妳的感覺太多了,難道妳不覺得閉起嘴用餐是淑女應有的禮貌嗎?而且這樣對妳的身體也有好處,不是嗎?」
萬蓉讚同地頷首,雖然她還是認為穿好衣服後再用餐會比較有安全感,但是美食當前,蓋著被單吃完再問他衣服的事,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才對。
萬蓉仔細觀看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一份不知名的肉排、一碗玉米濃湯、兩塊炸雞、兩片鱈魚和兩碟青菜,「哇!這些都是要請我吃的嗎?」她有些懷疑地看向世聖。
世聖點點頭,「先吃吧!我再去端一杯果汁進來給你。」
「喂!不──用了。」
後兩個字萬蓉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世聖又快速地走出去了。
他端回一杯紅紅的東西,萬蓉直盯著他,當他走到她面前時,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那是什麼?」
「紅蘿蔔汁加蜂蜜,敢喝吧?」
萬蓉點點頭,心想:還好不是木瓜,她可不敢吃木瓜,那種黃黃又軟軟的東西,加上過熟時濃郁的香味,感覺就像人的「米田共」,噁!光想就有夠噁心,幸好他端來的是蘿蔔汁,她伸手打算接過杯子。
「妳為什麼會長期營養不足?」
「什麼?」萬蓉聽到他的問題,驚慌地將伸出去的手揚起揮擺,她想表示這是不可能的,卻不小心將世聖手中的果汁打翻。
「啊!」又一隻烏鴉飛過。一聲尖叫,配合著一場災難在他們兩人身上發生,如血般的汁液灑在世聖身上的灰色西裝,侵佔了大部份面積,其餘的才分享給一旁的被單和地毯。
萬蓉怔忡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再次造成他的大災難,她忘記還放在自己面前的午餐,在回神後,立刻跳起來想幫忙。
「不要──起──」世聖想制止她的行為,以免造成更大的災難,偏偏事與願違,食物霹靂啪啦地全倒在他眼前。
「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嗎?」世聖滿臉挫敗與無奈地自言自語。
「不是。」萬蓉少根筋地順口回答,立刻招來一記白眼,她慚愧地捂住眼睛,不敢看他,卻忍不住地脫口說:「啊!徹底毀了。」
世聖依她的話,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確實比剛才更精採,他非常同意她的形容詞,「徹底毀了。」
他抬頭看看她是否也受到波及,卻發現這個罪魁禍首正想離開她那塊淨土。
「妳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世聖嚴厲地提出警告。
「我……我……我很抱歉。」萬蓉羞愧並沮喪地垂下頭,支支吾吾地道歉。
「妳──算了。你乖乖不要動,在那裡等我一下。」世聖走到角落,打開其中一隻行李,用另一隻沒有臟的手,拿出乾淨的衣服走進浴室。
等他出來後,萬蓉看他手中拿著一團布,直接塞到垃圾筒內。「啊!你要把你的西裝扔掉啊!」
「是呀!反正留著也不能穿了。」世聖想起那一大片的紅潰及油漬。
「可以送洗呀!」萬蓉不覺地提高音量,她覺得他真浪費。
「是可以送洗,但清洗那套西裝,需要有專門技巧,才可能將它回復如初,台灣一般的洗衣店很難達到那種要求及水準,與其繼續浪費錢,不如省下錢去買另外一套。」
「你的西裝這麼名貴呀?」萬蓉懷疑地看著他。
「普通啦!我的衣服一向由YSL服飾專屬設計師,為我量身設計和裁製,這套是為了方便我旅行搭車、搭機穿的,應該是我最便宜的一套了。」
「便宜?」萬蓉想著它到底便宜到什麼程度,一千元還是兩千元呢?既然自己害他一套西裝毀了,理該由她賠償他。「我賠你吧!」
世聖不相信地看她。
「我是說,我賠你這套西裝的費用。」萬蓉被他專注的眼光盯得發慌,趕緊補充說明。
「鈴──鈴──」客廳電話的鈴聲打斷兩人交談。
世聖小心地繞過殘渣,想走到客廳接聽電話。
萬蓉趕緊在他出去前問:「我的衣服呢?」
「在右邊櫃子,你何不趁我去聽電話時把衣服換好,我們到外面用餐。」世聖在萬蓉回答前,走出臥房。
世聖一出房門,萬蓉立刻把握時間,她離開床衝向衣櫃,找到衣服後又沖進浴室,將自己的衣服換回身上。等她走出浴室看他還未回到臥室,便直接走到外面的客廳找他。
世聖看她走出臥室後,立即簡潔有力地結束通話,拿起剛才順道拿出來的外套,「可以走了嗎?」
萬蓉點點頭,「不過,我應該回去上班才對。」
「我幫你請假了。」
啊--
「那我們走吧。」世聖走到門前等她。
萬蓉走了一半,遲疑一會兒,忽然折回沙發坐下。
世聖奇怪她的轉變,跟她走回沙發,選了另一張坐下。
「怎麼了?人又不舒服了嗎?」
「不是。」萬蓉搖搖頭加強自己的意思,「只是……只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從何說起。
「只是什麼呢?」
「只是想先將賠償的事情說清楚,免得等一下我改變心意。」
「哦!妳不想賠了。」世聖兩腿交叉地伸長,慵懶舒適地靠向椅背,理解地點點頭。
萬蓉搖搖頭。「不是,我是說怕我等一下改變心意,所以想趁現在先說清楚,免得將來大家後悔,然後又有話說。」
「真的?」萬蓉點頭承諾,世聖直盯她的眼睛再次強調,「不後悔?」
嗯--
世聖噙著一抹笑看她,他從杰克方才向他的報告中,延伸出一個計畫,雖然不符合劉總的提議,卻正好適合她的參與,「看在妳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們一人負擔一半損失,你覺得如何呢?」
萬蓉看看他,想想自己目前的負債情形,確實不適合逞強做英雄好漢。「好,我接受。」
世聖搖頭嘖嘖出聲,「這麼輕易就承諾別人。嘖,不怕我開個天價,讓妳一輩子都還不完嗎?」
萬蓉驚懼地看著他,雙手不自量地擺在胸口。「不會吧!」隨即又間:「你會嗎?你是那──那種──」
「哪種?」世聖發覺她臉紅紅的,很可愛。
「就是那種人啊!」忽然,萬蓉認為他是故意偏離主題,立刻正經地說:「先生,請不要偏離主題,請講重點!」
「好吧!」世聖比出兩根手指頭,「兩萬元,一人一半。」
「哦!兩萬元,一人一半。」萬蓉驚呼,心裡卻偷偷地鬆一口氣,還好她只要還他一萬元就好,真是太幸運了,儘管她認為一套兩萬元的西裝太貴了,而隨便將一套兩萬元的西裝丟掉,也真的很浪費。但她還是很慶幸他沒有開天價,自己目前雖然還沒有錢,但她可以先向聖惠借來還他。
世聖在她陷入沉思時,從茶幾的小抽屜拿出一張白紙,他在上面寫一些字後,拿給萬蓉。
「這是什麼?」萬蓉茫然地接過。
「借據。說明你因損害我的西裝,願意賠償我一半損失,如果你真的願意賠償我,請簽下你的芳名。」
「哦!」萬蓉點點頭,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筆,打算簽名。
「看清楚才簽。」世聖提醒她。
萬蓉依言,看到一萬元之後,其餘不再仔細看,便簽下名字。
世聖接過她遞回的紙條,看她所簽下的名字,反覆確認一次後,笑著問她:「那你打算以新台幣或是美金還我呢?」
「什麼?」
「是呀!我的西裝,一套是兩萬元美金,一人一半,表示你我各負擔一萬元美金,不是嗎?紙條上我也註明得很清楚,不是嗎?」
萬蓉真希望此刻她不是坐在這裡,看他又遞回來的紙條,她到底給自己闖了什麼禍、鬧了什麼笑話,居然簽下一萬元美金的借據。
她真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於是她伸手用力地捏自己的臉。
「哎喲,你在做什麼?」世聖迅速移到她身邊,將她的手拉開她的臉。
萬蓉根本沒有察覺他的動作,心裡一直想著,一萬元美金大約等於多少台幣?依目前的匯率,保守估計以三十元算,就等於三十萬。
三十萬元耶!
天呀!她要到哪裡去找這些錢來還他,難怪他這麼好心地提醒她注意看完,現在可以後悔嗎?萬蓉愁容滿面地想著。
世聖看她蹙緊眉頭的苦臉,猜她一定是認為他的西裝太貴了,於是她說:「其實,兩萬元不算多,我說過,這是我最便宜的一套西裝。」
他說這些話聽進萬蓉耳裡,明知他可能是在安慰她,卻令她更加沮喪,隨便一套就兩萬元,若不隨便的話,她這輩子不就要賣給他了嗎?
看他將紙條摺好收進口袋,走回原來位置坐下,萬蓉非常沮喪地垂下頭想,那張紙條真像她的賣身契。
世聖收好紙條,看她又把頭低下,伸手掠過桌面,輕輕拾起她的下顎,「和我說話時,請妳看著我的臉,不要一直把頭低下來,那會令我覺得很沒有成就感。」
萬蓉伸手揮開他的手,學他的口吻憤憤地說:「請你也不要隨便碰我,男女授受不親耶,你不知道嗎?而且那也會令我很沒有安全感!」
世聖笑瞇了眼看她,萬蓉則張大眼睛,怒氣衝沖地瞪他。
他和她相處沒多久,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她吸引了。突然他想起剛才和劉總的談話,公司之所以破例錄用她,是因為她是個電腦高手,在她還讀大學時就曾獲得三次的電子計算機程式設計獎,其中一次還是國際性的比賽,像她這樣的人才,會在大學畢業至今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完全是因為家庭慘遭劇變的關係,目前的她還為此負債纍纍,急需用錢,也許他可以……就這麼辦吧!
「我知道,依妳目前一個月兩萬元的薪資,即使不吃不喝,全額拿來還我,少說也要一年半才能還清,更何況妳還要付房租費、水電費、伙食費……等等其他支出。」
萬蓉沉默地同意他的話,卻奇怪他為何會知道她每個月的固定開支。
「除此之外,妳還揹負其他債務,而目前對方也急需那筆錢,所以我可以提供妳一份額外的兼職工作,只要工作結束,就算妳欠我的債務還清。」
世聖最後這幾句話震撼了萬蓉,她非常訝異地看著他,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何他這麼了解自己的生活狀況,莫非她和他方才的對話中洩露了什麼事嗎?於是她靜靜地回想自己和他的談話過程。
世聖也靜靜地觀察她,等待她消化他的話。
若不是他先看過、聽過她的資料,單就她的外表,他絕對猜她十八、十九歲左右,最多也不超過二十歲,而不會想到她已經二十四歲了。
一個已經二十四歲的女人,外表看似聰慧的她,實際上很單純,甚至可以說她有些呆蠢,看她臉上馬不停蹄地轉換各種表情,他突然很想知道,究竟有多少男人被她那清純可愛的臉迷惑過。
世聖依這一下午與她相處的觀察,他猜想她可能沒有交過男朋友。她對男女之間的相處,有著舊有東方女性的矜持,和他相處不過一、兩個小時,她就提醒他不下數次類似於「男女授受不親」的話,由此可以推測,她可能不曾有過男女朋友的關係,否則不會對他的碰觸表現出如此陌生與驚慌。
或許就是她這份純真的矜持,讓她如此吸引他,對她產生莫名的渴望。看她嘟著嫣紅的唇瓣深思,雙頰自然暈紅,更顯出她沉靜的美。
她真的沒有男朋友嗎?還是杰克忘記問了?一想她可能有交往的男友,他就覺得有些嫉妒。嫉妒!唉!又是一個怪誕的想法。
世聖對於自己的想法,凝重地緊鎮雙眉。
萬蓉看他臭著一張臉,對她直搖頭,是表示他不懂她的問話,還是表示不同意她說的話呢?由於他沒有出聲,她又提起勇氣問一次。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世聖不清楚她問了什麼問題。
「為什麼偷偷調查我?為什麼要我為你工作?」
「哦!是這兩個問題呀!你想知道原因?」世聖換個坐姿,他交叉手指擱在下巴,
手頂放在茶幾上,仍是那副慵懶的目光直直看入她的眼底。
「嗯。」萬蓉有些害怕地看他,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而且她真的很怕他這樣問她,由剛才的經驗得知,他這種神情下所說的絕對話無好話,理無正理。
但她依然想知道原因,她可不想胡里胡塗把自己賣了,還為人家拚命數鈔票。
「好,既然妳想知道原因,我就告訴妳,妳可要注意聽好哦!」世聖先是爽快地說,卻忽然故意停下來,調調她的胃口。
萬蓉等得有些不耐煩,學他皺起眉頭瞪他。
「因為──」他又停下來。
「豬!」萬蓉十分厭惡他故意刁難的說話方式,不自覺地又在心裡裡他,卻忘了控制音量,自嘴巴飄出。
「什麼?」世聖懷疑自己耳朵所聽到的話。
萬蓉被自己的話嚇得臉紅,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搖頭,她只是想在心裡偷裡他呀,沒想到真的講出來了。她真希望地上有個洞,讓她可以躲進去不用見人。
「哈──哈哈──」世聖克制不住地哈哈大笑,他還是第一次被人裡完後能如此大笑。有趣的小女人!
萬蓉被他揶揄的笑聲惹得全身通紅,整個人像是熟透的紅柿子,怔在那裡,顯然裡人的人比被裡人的更羞愧難堪。
她一直等到他不再笑了,才小聲地提醒他說:「可以說了嗎?」然後她也強迫自己的手滑下還是紅通通的小臉。
「嗯?」世聖懷疑地看她,隨即想到她的問題,「哦!那是因為妳欠我錢。」他猜她一定又會因為他的話而生氣臉紅。
果然,萬蓉在聽完他的話後,立刻毫不遲疑地投給他一記憤怒的殺人目光,她以為從中午和他相處看來,他應該不是一個沒同情心的人,沒想到他居然敢把她欠他錢的事,說得如此幸災樂禍。好像她欠他錢,是一件值得歡欣鼓舞、舉國歡騰的大事。
「先生,我十分清楚我欠你錢,請你不必重複叮嚀我。至於目前的債務我無法償還,你也十分清楚才是,屬實的話,不用我再多說,所以──」
「所以,我要你來為我工作,以償還妳欠我的債。」世聖說完話後,肚子裡也傳來一陣腸胃的蠕動聲,他覺得他應該儘快結束話題,於是他點明重點,「你目前不是急需一筆錢還妳伯父嗎?而我的工作可以提供妳這一筆錢。」
「為什麼你願意用這麼多錢要我為你做事,莫非──」
看她滿臉疑惑的表情看著他,世聖很高興她表現出有如外表般聰慧的聯想力,對她展露一個笑容。
「是的,這份工作開始進行後可能有些危險,需要妳專心地進行,而如果妳的煩惱只有欠妳伯父的錢,那我能為妳解決。」他理所當然地對她說。
萬蓉當然知道他說這話的用意,但她還是猶豫,「我不了解你要我做的工作性質,也許我並不適合這份工作。」
「我調查過,不是嗎?」萬蓉對他的話頷首。「所以有關這點你不必費心去思考。」
「可是你沒問我願不願意接呀?也許,我──」
「沒有也許。」世聖打斷她的話。「在我說服妳之後,妳一定會樂意接受這份工作。」
獨斷又自大的傢伙!
「如果,我還是不打算接受呢?」萬蓉挑舋地說。
「妳能在兩個月內找到五十萬元的兼差工作嗎?」世聖挑高眉頭接受她的挑舋,一副我根本不信你有這個能力的表情,「當然,我指的是正當又單純且不含色情的工作。」
他故意拖長後面造句話,並且把它說得強而有力。
萬蓉聽了他的話,深思一會兒,心裡十分明白他所講的是實話,可是她又不想如此妥協,「我可以考慮看看嗎?」
還要考慮,真服了她。「可以,五秒鐘的時間給妳。」世聖冷漠地抬起手看錶。
萬蓉又瞪著他;她覺得今天為了瞪他,她已經快把眼睛瞪成鬥雞眼了。
「五秒已經過去了,平小姐。」在萬蓉開口前,他又說:「我一向不接受別人的拒絕。」
萬蓉想張開嘴回答,聽了他的話後又合起來。她決定瞪穿他,即使真的從此成為鬥雞眼也不在乎。
「沉默?沉默表示默認,默認表示讚同,讚同就表示願意了,是嗎?」
「不是。」萬蓉在他決定前開口,再不說就來不及了。「我還在考慮,而且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如果貿然接下這份工作,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杜世聖。」世聖在她說完話後,告訴自己的名字。
「妳說什麼?」萬蓉被他無頭無尾地插了一句,頓時領會不過來。
「我說妳終於開口問我的名字了,我的名字叫杜世聖,平小姐,幸會了。」世聖彬彬有禮地向萬蓉打招呼。
「杜世聖,喔!」
世聖對於萬蓉僅表示一聲「喔」,有些驚訝她沒什麼好奇心,「只要知道我的名字就好,其餘一點也不好奇?」他不敢相信地問。
「不,我很好奇。」萬蓉老實地回答。
「好奇?既然好奇,為什麼不問?」世聖忽然覺得這樣的對話有些可笑。
「有些話是不能亂問的,否則容易令人誤會。」
「誤會?誤會什麼?」
「嗯,這個……」萬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畢竟在美國長大的中國人,跟在台灣長大的中國人不同,即使血統相同,思想還是不一樣。
「嗯什麼?快講啊!」世聖想知道,什麼原因讓她不問。
「反正,女孩子就是不可以隨便問人家的私事,這是中國人固有的美德,而且,如果你真的想讓我知道你的事,自然告訴我,根本不用我開口;倘若你一點也不想告訴我,即使我說破了嘴,你還是一樣不會說。所以──」
「所以,你決定等我自己開口告訴你。」世聖接下她的話。
萬蓉頷首。
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人,等著人家自動送上門,真不知她是為了安撫他的不悅而好奇,還是為了表示自己也和一般人相同。
世聖發現她又垂下頭,「和妳說話,真的令人很沒有成就感,妳知道嗎?」
「嗯?你說什麼?」
對於她的不專心,世聖覺得有些無奈,但他不想在把話題繼續下去,於是他說:「沒什麼?我只是──呃──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萬蓉對他的話深有同感,她不僅餓了,還餓得有點發暈。
「工作的事,大致上我們就此決定,其餘細節吃飯時再說吧!」
世聖站起身子,就走過去拉著打算再開口說話的萬蓉,一同走出辦公室,對於她忸怩的拒絕,他視而不見,扶著她的腰走向電梯,他真怕她臨時又改變主意,讓他的午餐變成晚餐。
自從他遇見她,什麼事都變慢──開會變慢、吃飯變慢、談話也毫無主題,希望這只是開始的接觸不良,往後一切會逐漸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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