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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碧螺 -【姐兒從良(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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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08:34: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姐兒從良(下)》作者:碧螺

命運實在愛開玩笑,上輩子的大仇人竟是今生最親密的……同居人?!
打從卓雲在大街上撿回家破人亡的他,他從此就變成她專屬的跟屁蟲,
即便長大後他尋回家人,做回去他的世家大少爺,
他依舊愛黏著她,連協助燕王世子立下攻城大功,

他都可以功勞放兩旁,心上人擺中間,落跑跟她回家處理那些家常瑣事,
幫宋掌櫃解決家中貪財兄長啦、替她張羅柱子大哥的婚事啦,
隔壁小姑娘看上他,他裝瞎,哪個男人跟她多說句話,他灌醋,
跟她告白失敗了也不放棄,總相信老婆纏久了就是他的。

她認了,他都能拼著小命不要幫她擋飛刀,她還抱著過去的恩怨幹啥,
更何況她前世的良人原來才是負心漢,弄半天她對他根本是報錯仇,
只是她想用終身回報也不是她說了算,瞧瞧一堆人說他倆門不當戶不對,
還找個眼睛長頭頂的千金小姐來與她比才藝,想讓她知難而退,

哼,她從前幹什麼的說出來嚇死他們,可是益州第一花魁,
跳舞彈琴跟吃飯一樣容易,三兩下把對方打趴,讓她大出風頭,
入了燕王妃的眼被收為義女,誰知道老天爺讓她做回良家女,
卻忘了給她正妻命,他前世的妻子出現跟她搶姻緣,這小三,她做是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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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08:3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卓雲與賀均平一進院子,就瞧見小橋正在院子裡與一個中年婆子說話,瞅見她倆回來,趕緊起身招呼道:“正巧師父和石頭大哥回來了,七嬸過來認認人,省得明兒把自家人攔在外頭。”

    因前段時候家裡的廚娘請辭,院子裡無人燒飯,家裡頭幾個大男人著實不好過,一直嘮叨著要另請個廚子,卓雲只當七嬸是新請來的廚娘,遂笑著上前去打了聲招呼。賀均平卻曉得是他早上的叮囑起了效,小橋才趕緊請了個嬤嬤過來,家裡什麼事兒有個女人出面,總比他們這些大男人跟人家起衝突好。

    “七嬸只需記得,沒有我們親自帶,旁人誰也別放進來,尤其是姑娘家。”小橋生怕七嬸沒明白,想了想又特意叮囑道:“就好比我們隔壁姓肖的人家,家裡頭只有寡母和兩個孩子,大姑娘已經及笄了,為人甚是熱情,每天都往咱們院子裡送些吃食。我們一屋子的大老爺們兒,她一個姑娘家進進出出總不大方便,若是不小心撞見了什麼,可就不好收場了。”

    七嬸原本是在大戶人家做過工的,什麼樣的手段沒見過,一聽小橋這話立刻就明白了,一面鄙夷著隔壁不入流的手段,一面拍著胸脯應道:“橋哥兒放心,有嬸子把門,任她什麼魑魅魍魎也別想進來。”

    她說話時忍不住悄悄朝卓雲與賀均平看了兩眼,不由得暗暗喝了聲彩,這樣的容貌氣度便是官宦子弟也多有不如,難怪有那輕浮的女子送上門來。

    小橋忽又想起什麼,扭頭朝賀均平問:“石頭大哥,若是隔壁那女人再送吃食過來,我們是收還是不收?”

    賀均平笑道:“收,怎麼不收。不過而今家裡頭有七嬸在,我們哪裡就缺那麼點東西了,回頭給左鄰右舍都送一些,千萬讓巷子裡所有人都曉得那是肖姑娘送過來的。”

    此招甚妙!七嬸忍不住又再多看了賀均平兩眼,心道別看這小夥子長得和和氣氣的,手段倒是狠,這要是傳出去,恐怕整條巷子的人都曉得肖家姑娘的輕浮,單是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給淹死。便是她日後整出點什麼事兒來,恐怕大傢伙也是不信她的。

    卓雲這才聽出點不對勁來,進了屋,便問賀均平道:“什麼肖姑娘,出什麼事兒了?怎麼弄得這麼緊張,還特特地請了個嬤嬤來。”

    賀均平遂將這事兒細細說給她聽,罷了又搖頭道:“我早上與那家姑娘打了個照面,一眼就瞧出些不對勁來。既是孤兒寡母,理應行事謹慎低調,她卻唯恐不招人,這麼冷的天兒穿一身水紅色紗裙,裡頭還露著大紅色的錦邊,一雙眼睛忒地不安分,走起路來腰肢亂扭,哪裡像良家女子。回頭尋了柱子大哥一問,果不其然,每天恨不得往咱們家跑三趟,又是湯水又是點心地往家裡頭送,這哪裡像是正經人家的做派。”

    卓雲“噗噗”地笑,眸光在他臉上掃了一記,掩嘴道:“你這雙招子倒是亮堂,連人家穿什麼中衣也都能一眼瞧見,還盯著人家姑娘的小腰兒看。有沒有比劃比劃,那肖姑娘的小腰可是不盈一握?”

    賀均平被她如此笑話卻也不急不惱,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指地回道:“她長什麼樣兒我倒沒仔細看,被她那媚眼一掃,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哪裡還仔細盯著人家的腰琢磨。我倒是想琢磨琢磨某人的小腰,可惜不讓。”

    卓雲瞪了他一眼,連推帶拽地把他趕出屋,小聲罵了一句,狠狠關上門。賀均平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氣惱,摸了摸鼻子,搖搖頭去尋小橋說話。

    晚上七嬸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好席面,吃得眾人連連叫好,賀均平又免不了叮囑柱子和眾人道:“隔壁的肖家大夥兒都離遠些,一來不要放她進門,二來也不要去肖家的院子。可聽仔細了,無論人家說什麼,便是死了人,也不要進她家大門。”

    眾人早上就被他叮囑過,這會兒又聽了一回,倒也不嫌他囉嗦,只愈發地把這事兒放在心裡。

    將將吃完晚飯還沒來得及收拾,外頭竟又響起了敲門聲,眾人俱是一靜,目光齊齊地朝七嬸看過來。七嬸立刻起身,一邊挽袖子一邊往門邊走,扯著嗓子中氣十足地大聲吼道:“誰啊?這都什麼時候還來敲門,讓不讓人歇了。”

    外頭沒聲音,眾人相互交換眼神,都猜是隔壁肖家姑娘又來了。不想正擠著眼睛呢,忽又聽到宋掌櫃低沉的聲音,“卓雲在嗎?”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七嬸見狀,心知門外定是客人,這才笑著開了門,很是客氣地將他招呼進門:“快請進快請進,大家都在院子裡呢。”

    宋掌櫃慢吞吞地進了院子,掃了眾人一眼,對大家的大笑視而不見,唯獨瞥見賀均平時微微笑了笑,臉上多了些暖意,道:“平哥兒什麼時候回來的?”

    賀均平連忙起身迎道:“昨兒才到,見宋大哥在忙,便沒有過去打擾。宋大哥快過來坐。”他一邊說話一邊麻利地從走廊上搬了把椅子放在桌邊,宋掌櫃卻微微搖頭,又看了卓雲一眼,皺著眉頭沉聲道:“我們進屋說話,我有點要找卓雲幫忙。正巧平哥兒也在,一起進來吧。”

    大傢伙兒哪裡看不出宋掌櫃另有要事,趕緊笑笑著起身回屋。七嬸則上前收拾碗筷,卓雲引著他與賀均平一道去了書房。

    三人進了屋,宋掌櫃卻不說話,皺著眉頭仿佛有什麼心事。卓雲見狀,與賀均平對視一眼,俱沒有作聲,只安安靜靜地侯在一旁等他開口。沉默時七嬸沏了茶送過來,卓雲接過託盤給他們倆各倒了一杯,自己也端了一杯,不急不慢地品著。

    等了半天,卓雲終於還是忍不住發問:“宋大哥可是遇著什麼為難的事了?”眼看著他就要成親了,有什麼事能把素來鎮定沉穩的宋掌櫃為難成這樣?莫非韓家要悔婚?或是他要悔婚?卓雲正胡思亂想著,宋掌櫃終於開了口,聲音很低,甚至帶了微微的沙啞。

    “我好像從來沒有跟你們說起過我以前的事。”

    “來了!”卓雲與賀均平對視一眼,心中俱道:這架勢竟與宋掌櫃的過去有關?

    “其實我不姓宋。”宋掌櫃緩緩道,他說話時臉上一片黯然,卓雲從來見過他臉上露出這種神色,從五年前第一次遇到宋掌櫃起,他就一直淡定冷靜得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年輕人,卓雲甚至以為,可能他天生就比別人要冷靜些。直到現在,看著他略帶悲傷的臉,卓雲才知道,原來他其實也是個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尋常人該有的情懷。

    “我本是長沙人,家父姓柯,乃是長沙的藥商,家中頗有些資產。到我十六歲的時候,家父因病故去,因我母親是繼室,兩個兄長素來不喜我,便勾結族人將我們母子倆趕出府去。家母氣極,竟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離世。我變賣母親的嫁妝來到益州,買了個小院子,又開了同安堂勉強維持生活。之後,便遇著了你們。”

    宋掌櫃說起這些舊事的時候語氣很平淡,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故事,但卓雲與賀均平分明從他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悲傷,他們能想像得到十六歲的少年人被趕出家門後是怎麼樣的絕望和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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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08:37: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卓雲忽然很慶倖她們在那個時候的遇見,無論是宋掌櫃還是賀均平,抑或是她、柱子大哥,或是小橋他們兄弟四個,他們的相遇改變了自己的人生。雖然宋掌櫃還是繼續做他上輩子的大商人,賀均平也許將來也還是賀大將軍,可是,在過去的五年裡,他們並不曾孤獨,他們相互扶持地走過了這麼久,回憶起來的時候,那五年不是漫長寒冷的冬夜,而是相濡以沫的溫暖明媚的春日。

    賀均平的眼睛裡也露出懷念的神情,他不由自主地看了卓雲一眼,忽然想伸手握住她。心裡頭還在猶豫不決,手卻已經伸了過去,卓雲怔住,轉過頭看他,似乎在猶豫是不是應該掙開,嘴角動了動,仿佛嘟囔句什麼話,最後終於還是沒有動。

    賀均平大概猜到了什麼,小聲問:“是柯家的人找過來了?”

    宋掌櫃微微頷首,“沒到益州,不曉得是從哪裡聽說我當年去了武梁縣,便去了那邊找人,正巧遇著同安堂的舊夥計,覺得仿佛是在找我,便把人給穩住了。這些年來我改名換姓,他們一時也沒找到線索。可也說不準哪天真尋了來。”

    卓雲與宋掌櫃識得五六年,自然曉得他的性子,他外表看來清冷,其實心中自有一把尺,誰對他好,他便投桃報李,誰對他使心眼兒,他也照樣報復回去。從那兩個兄長把他趕出柯家大門起,宋掌櫃心裡恐怕早已與他們一刀兩斷,更何況,他們中間還橫亙著宋母的一條人命,宋掌櫃自然容不得他們。

    賀均平皺著眉頭又問:“好端端的,他們如何會想起來尋你?”

    宋掌櫃冷笑,“還能怎麼著,這些年來長沙連年戰亂,生意做不下去了,還欠了一屁股債,便舉家逃了出來。聽人說我在外頭賺了不少錢,便要過來投奔。”

    卓雲與賀均平對視了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嘲諷之色,又齊齊問:“依宋大哥之見,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宋掌櫃沉默了許久,方才冷冷道:“隨你們便,只消不要來益州就好。”

    卓雲與賀均平會意,點頭應下,勉強擠出笑容來朝他道:“宋大哥放心,既然你把此事交與我們,我們定會辦得妥妥當當。不出七天,定能給你一個答覆。”

    十天后就是宋掌櫃大婚,卓雲可不想因為這些操心事兒影響到宋掌櫃成親的心情。

    他二人將宋掌櫃送出門,道了句“路上小心”,又目送他緩緩出了巷子,這才關上門。

    回屋後柱子過來關切了問了幾句,見卓雲沒有明說的意思,便心神領會地沒再追問。卓雲與賀均平商議了一陣,決定第二日就去武梁縣處理此事。

    不想第二日早晨剛起來,家裡頭便來了請柬,打開一看,竟是陸鋒遞過來的。原來他剛剛領了益州通判的職位,故設宴宴請賓客。賀均平自收到請柬就一直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與卓雲道:“表哥不回京城,怎麼會想著在益州任職?”

    卓雲笑,“誰曉得賀家是什麼打算?上回世子爺不是說他還去過宜都麼?”

    賀均平眉一挑,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苦笑著連連搖頭,道:“看來賀家老太爺是早有打算,我在這裡操什麼心。”說罷將請柬放到一邊。

    卓雲問:“你不打算去赴宴麼?”

    賀均平一邊搖頭,一邊把早早收拾好的包袱拎起來,笑道:“昨兒不是說好一起去武梁縣麼,反正這宴會又不是今晚,若是能趕回來我自然去,若是趕不回來,那就作罷。橫豎陸表哥又不是單請了我一個,少了我也沒什麼大不了。”

    卓雲便不再多說。

    武梁縣離益州並不遠,快馬加鞭不到一天就能到。方家在這裡還有個小院子,他們臨走時雇了個老頭子照看打掃,而今回來也有地方落腳。

    卓雲性子急,一回家梳洗過後便急急忙忙地要去尋人,只恨不得立刻將那兄弟二人綁走,還未出門就被賀均平好說歹說地拽了回來,苦口婆心地勸道:“關於柯家那兩兄弟我們什麼消息都沒打聽到,這麼貿貿然地上門去,難保他們不會懷疑,不如先仔細設計好,將他們誆走,也好省得我們多費工夫。”

    卓雲一聽他這話頭便曉得賀均平心裡頭有了主意,遂停下腳步,歪著腦袋看他,問:“你又有什麼鬼主意?”

    賀均平忍住笑,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孟老爺子那裡不曉得還收不收人?我早上出門前已經使人給他送了信去。”

    卓雲“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便是耳邊被賀均平呼出的熱氣弄得癢癢也顧不得了,抿嘴斜了他一眼,小聲道:“就你鬼點子多!”

    卓雲與賀均平正忙乎的勁兒,燕王世子已經領兵回了宜都。

    因燕王正在與大臣們議事,他便先去給燕王妃請安,才進殿門,燕王妃就已急急忙忙地迎了出來,一見他,還沒說話眼睛倒先紅了,拉著燕王世子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紅著眼圈道:“黑了,瘦了。”

    燕王世子笑呵呵地道:“母親怎麼不說兒臣壯實了。”他一邊說話一邊拉著燕王妃進屋,眉飛色舞地描述起自己此行的見聞,“……那些人兇神惡煞的,一個個手裡全都拎著大刀,大吼大叫地朝兒臣沖過來,虧得兒臣反應快,趕緊止住步子往後躲,那刀險險地從兒臣的脖子邊上劃過去,雖沒傷著兒臣,卻劃斷好幾根頭髮……”

    殿裡眾人被他嚇得一驚一乍,燕王妃更是臉都白了,抱著燕王世子哭了一陣,罷了又道:“早勸了你多少回讓你莫要出去,你偏不聽,虧得老天爺保佑這才沒出事兒,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娘怎麼活?”

    燕王世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太誇張以至於嚇著了燕王妃,連忙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笑著道:“母親莫要哭,是兒臣嚇唬您的。我這一回出去不曉得多太平,不費一兵一卒拿下了廣元縣,也就跟過去的護衛中有幾個受了傷,兒臣有他們護著,又怎麼會出事。”

    其實他請功的摺子早就送了回來,燕王高興之下還將摺子裡的內容一一說與了燕王妃聽,只是這但凡做母親的,難免操心,自從燕王世子一離京,她便吃不香,睡不好,直到得了他一切平安的信,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饒是如此,而今見了全須全尾的兒子,還是難免想要哭一場。

    母子二人又是哭又是笑地說了一陣話,燕王妃才終於想起來問:“你摺子裡說賀家那個哥兒也跟著一起去的,還立下了大功?”

    燕王世子一聽人提起賀均平就氣不打一處來,跳起身道:“那個混帳小子,本事倒是大,鬼主意一個接著一個,我們佯裝混入廣元縣城的主意就是他跟那方姑娘一起出的,可那小子也忒重色輕友了,一見心上人跑了,立刻就追了過去,我還說要給他請功的,他也不要了。回頭父王問起,母親您說兒臣要怎麼回?說那小子跑去追媳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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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08:37: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燕王妃聞言實在忍俊不禁,搖頭笑道:“這孩子倒是——這性子,跟你舅舅倒是有些像。燕王妃嫡親的兄長吳申將軍心儀趙氏早已是全宜都皆知的秘密,燕王妃早先還反對,總招了他進宮勸說,誰曉得他那執拗脾氣竟是完全聽不進勸,無論燕王妃說什麼,他依舊固執己見。這麼多年下來,不說成親,身邊竟是連個近身伺候的丫鬟也沒有,燕王妃實在拗不過他,這才服了軟,一門心思地把功夫用在趙氏身上,只盼著趙氏能點頭應下這門親事。

    燕王妃心裡頭琢磨著,那趙氏雖說已近四十,但保養得當,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若是調養得好,說不準還能懷孕生子,給吳家留下血脈。

    既然賀均平乃趙氏獨子,一進宜都便備受燕王妃關注,聽得自己兒子與賀均平交好,燕王妃便私下叮囑世子得空旁敲側擊地問一問賀均平的態度。而今聽得他說賀均平如此重情義,燕王妃頓時松了一口氣。常言道由此及彼,她只願那孩子能明白自己兄長對趙氏的一番苦心。

    因燕王世子的摺子上將賀均平與卓雲誇了又誇,燕王妃難免問起,尤其是對卓雲很是感興趣,“那姑娘果真有你摺子上說的那麼厲害?”燕王妃依舊有些不信,笑著道:“你這孩子說話一向沒把門兒的,一點小事也能誇到天上去,恐怕又是在吹牛了。一個姑娘家,便是打從娘肚子裡出來就開始練武,也沒你說得那麼厲害,仿佛連侍衛營裡都無人可及一般。”

    燕王世子急得一臉通紅,激動道:“母親竟不信我?那丫頭可真是厲害,平哥兒已經算是本事大的了,打起架來不要命,那丫頭比平哥兒還狠。我們從武山上下來那回被土匪窩裡的二當家追殺,足足十來個漢子,那丫頭眼睛也不眨就廢了好幾個,滿地都是血,嚇得我腿都軟了,那丫頭卻跟沒事兒人似的,把刀尖的血往身上擦了擦,然後就把我給送下山了。”

    燕王妃聽得有些傻眼,一低頭,瞅見手中茶杯裡的紅豔豔的玫瑰茶,不知怎麼,心裡頭忽然有些慎得慌,趕緊將茶杯推到一邊去,別過臉擔憂地道:“以前咱們燕地也有個女先鋒,是耿老將軍家的女兒,因耿老將軍沒有兒子,便將個女兒當做男兒養,打小舞刀弄劍,旁人都以為是個男子。她在外頭征戰了多年,到了二十七八歲才回來,老將軍上了摺子請罪,大傢伙兒這才曉得她是個姑娘家。因年歲大了不好嫁人,你父王和我想破了腦袋,最後才找了個死了妻子的官員嫁過去作續弦。”

    因那耿姑娘自幼便作男兒教養,行事做派與男子無異,且因長年在外征戰落得滿身的傷痛,容貌也比尋常女子要憔悴蒼老許多,那官員很是不喜,接連收用了好幾個通房。那耿姑娘的心氣兒如何忍得,一怒之下將那官員狠揍了一通,打得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多月,之後便鬧著要休妻。燕王爺如何得肯,狠命地壓了下去,那官員無奈,只得老老實實地被耿姑娘管束著,再不敢鬧事。

    這事兒燕王世子自然也是聽說過的,聞言只是搖頭,道:“母親可是擔心此事重演?你放心,照兒臣看,這樣的事兒絕不會發生在平哥兒和方姑娘身上。平哥兒那心思,嘖嘖,但凡是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心裡頭除了方姑娘就沒旁人了,要不然,能舍了這邊的功勞追去了益州?”

    他說罷又勾起嘴角笑了笑,托著腮一臉嚮往地道:“這也不奇怪,換了是我,也得追過去。哎,朋友妻,不可欺。”他一邊歎息一邊無奈地搖頭,仿佛作出這種讓步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

    燕王妃素知自己兒子的德行,一見他這幅模樣,立刻猜到了什麼,哭笑不得地問:“那個方姑娘,長得挺好?”

    “豈是好看二字能形容的,簡直就是——神仙妃子!”燕王世子撫著額,故作痛楚狀,“宜都這麼多閨秀千金,我就沒見過有誰能與她媲美的,真真地豔光四射,不忍逼視,更難得是那般濃豔偏不俗氣,身上帶著勃發的英氣,哎——”

    燕王妃聞言頗為動容,感歎道:“那賀家哥兒還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竟能遇著這般漂亮又能幹的女子。難怪拼著功勞不要也要追過去,那樣的姑娘不曉得多少人盯著呢,若是一不留神被旁人給哄走了,豈不是要嘔死。”

    燕王世子也道:“可不是,換了我,我也不撒手。”

    燕王妃抿嘴笑,“那方姑娘可厲害得很,你這三腳貓的工夫,能壓得住人家嗎?”

    燕王世子扁扁嘴,哼道:“母親你不懂。”

    母子二人說了一會兒話,便聽到宮人稟告說燕王到了。燕王妃立刻換了副淡然清冷的神色,整整衣服端坐在榻上,端著架子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來。燕王世子見狀只得苦笑。

    燕王與燕王妃三天兩頭地便要拌嘴吵架,燕王世子早已見怪不怪。說來也奇怪,這二人吵了許多年,也不見真吵出什麼大肝火來,這十幾二十年來,燕王妃的位子反而越來越穩。早些年劉側妃仗著自己生了長子甯郡公還總喜歡挑事兒,這幾年反倒慢慢老實起來了。

    燕王一進屋,世子趕緊大禮拜見,膝蓋還未沾地就被燕王一把拽了起來。他們夫妻倆都是一模一樣的動作,拉著世子仔細看了半晌,道:“黑了,瘦了。”

    世子可勁兒地笑,“父王您怎麼跟母親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燕王妃白了他一眼,燕王大笑,拉著他在榻上坐下,和顏悅色地問:“我聽老莫說你這回出去倒是乖巧,一聲不吭地竟立下這麼大的功勞,該賞,該賞!”

    世子來借兵去剿匪的時候燕王很是猶豫了一陣,他就這一個嫡子,燕王妃進府後第七年才生了這唯一的兒子,自然心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裡捨得送他出去冒險。可仔細一想,將來這大燕,甚至整個天下的江山都要交到他手裡,若是一直這麼如珠似寶地養著家裡頭,將來恐怕不經事,怎麼擔負得起如此重擔。

    琢磨來琢磨去,最終還是允了,特特地調了府裡最精銳的三百士兵跟著出了城。原本只以為去武山剿匪,斷然沒有危險,不想這小子竟膽大包天把腦筋動到了廣元縣。廣元那地兒燕王早就動了腦筋了,只是一時半會兒抽不出人來去攻打,沒想到自己兒子竟不動聲色地把廣元拿下。收到莫統領寫來的密信時,燕王高興得在書房裡摔了一跤,那一整天都咧著嘴傻笑,還將妻兄吳申招進王府狠狠炫耀了一番。

    這才是他的兒子!

    世子見燕王心情不錯,笑呵呵地拉著他的衣袖撒嬌賣乖,把燕王哄得哈哈大笑了,這才開口問他要賞,“此番大勝,莫統領與三百士兵功勞不小,不過他們都是父王身邊的人,先來父王早有賞賜。孩兒卻是想替賀家大公子討個賞,他年紀雖輕,卻實在有本事,此番若非他和……唔,那個方姑娘幫忙,無論是武山還是廣元,絕不會如此輕鬆拿下。”

    燕王早已從莫統領的密信和世子的摺子中不止一次地看到賀均平的名字,而今又聽他特特提起,自然愈發地重視,轉過頭朝燕王妃:“這個賀均平是不是就是吳申家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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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08:37: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燕王妃正跟他鬧彆扭呢,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本不欲回話,偏偏這事兒又與自己兄長有關,無奈應道:“便是趙氏唯一的兒子,上個月剛剛才找回來。因小寶與他相熟,便邀了他一起去剿匪。不想他竟立下大功。”

    世子扶額,小聲抗議道:“母親莫要再喚孩兒的小名,若是被外人聽到,丟死人了。”

    燕王妃嗔道:“喚你小寶了怎麼了?你是我養大了,我愛怎麼喚就怎麼喚,你再鬧,下回我就當著朝臣們的命這麼叫你。”

    世子頓作求饒狀,連連拱手作揖道:“是孩兒錯了,是孩兒錯了,母親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燕王在一旁落井下石地板著臉訓他,“毛都沒長齊就敢跟你母親頂嘴了,再被我聽到,非得狠狠教訓你不可。”

    世子苦著臉作懺悔狀,趕緊轉移話題道:“父親你說怎麼賞賜平哥兒吧。他可是我特意拉出去的,若是賞賜輕了,兒臣可不依。”

    燕王捋著下頜的短須微笑,“明兒你領著他進府來讓父王仔細看看,既然他是你舅舅看重的人,父王怎麼著也不會虧待他。”他才將將說罷,立刻就瞧見燕王妃與世子都垂下了臉,一副哭笑不得的無奈神情,不由得詫異地追問:“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兩個都跟打過霜的茄子似的”

    世子小聲嘟囔地回道:“那小子沒跟孩兒回來,他跑益州追媳婦去了。”

    燕王妃笑著解釋道:“小寶摺子裡不是提到過有個方姑娘麼?”

    燕王立刻就明瞭了,頓時哭笑不得,搖搖頭,朝燕王妃道:“這孩子倒跟吳申一個德行!”

    世子歎氣,父王果然沒救了!

    平安客棧裡,柯家兄弟倆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樓大廳的角落吃花生米。他們身上的銀錢已經不多了,偏偏老三還是沒有音信,客棧裡還擠著一大家子人等著吃飯,兄弟倆很是頭疼。

    “都是那老崔,說什麼在這裡見過老三,咱們找遍了整個縣城也沒見他的人影,天曉得他藏到哪裡去了。”柯老大咬著牙狠狠地罵:“聽說那小兔崽子混得人模人樣,竟然一個人躲起來享福,也不見兩個兄長都流落到什麼地步了。”

    柯老二有些心虛,小聲地道:“就算真把老三找到了,他可不一定就收留咱們。他若是不讓我們進門可要如何是好?”

    “他敢!”柯老大把眼睛一瞪,臉上凝起一層寒霜,“他要敢不讓老子進門,老子就把他從族裡除名。”

    柯老二顯然不覺得除名是多麼嚴重的威脅,更何況,以他們現在的情形,在族裡已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了,那些欺軟怕硬、落井下石的族人們能聽他們的?萬一老三記恨他們反往族裡砸錢,恐怕被除名的還是他們。

    “可現在不是找不到人麼。”柯老二夾了顆花生扔嘴裡,神情愈發地頹廢,舔了舔舌頭,小聲問:“大哥,你手裡頭還有多少錢?那……我屋裡玉梅兒正大著肚子,這幾日吃什麼都不香——”

    他話還未說完就已被柯老大給打斷了,很不耐煩地喝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念著個通房丫頭?咱們都沒得吃呢,有她一口飯就算不錯了。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你就趕緊找個牙婆把人送走,白白地浪費糧食……”

    柯老二平日裡什麼都聽柯老大的,而今被他罵了也不敢作聲,只耷拉著腦袋畏畏縮縮地往牆腳躲。柯老大罵了一陣,心裡頭總算痛快了些,正欲招呼店小二再來一盤花生,忽瞅見大門口來了兩個客人。

    這倆年輕人生得甚是標緻,個子高挑,皮膚白嫩,五官精緻,不說武梁縣,便是整個長沙府也難找出這般出色的人物。柯老大葷素不忌,以前有錢的時候府裡頭還養著幾個清秀小廝,而今一見這兩位,頓時看傻了眼,眼珠子都不曉得動了。

    柯老二是曉得自家兄長的德行的,見那兩個年輕人一身光鮮,知道自己惹不起,趕緊偷偷踢了柯老大一腳,示意他收斂些。柯老大吃痛,總算回過神來,目光卻依舊不願挪開,嘖嘖地小聲贊道:“老二你看,這才叫好看呢,跟他們一比,你屋裡那玉梅兒就是個燒火丫頭。”

    竟拿個通房丫頭跟人兩個大男人比,柯老二很是無語,但終究沒敢出聲嗆他,只小聲勸道:“大哥你收斂些,我看這兩位氣度不凡,恐怕不好惹。你再這麼盯著人家看,萬一人家惱了,倒楣的可是咱們。”

    柯老大自然也曉得今非昔比,被柯老二勸了幾句,沒奈何,訕訕地收回了目光,不甘心地小聲嘟囔道:“這要是換了以前……”

    便是換了以前,這二位也不是他能肖想的!柯老二心裡頭默默地想。

    那兩個年輕人並非客棧的住客,進門後朝廳裡掃了一眼,正正好柯家兄弟旁邊就有張空桌子,人家便徑直坐了過來。店裡的小二都是火眼金睛,一見他二人的穿戴便曉得他們身上有油水,故格外熱情地過來招呼。

    那個子矮些、唇紅齒白的年輕人顯然是個急性子,也不待店小二介紹,不耐煩地道:“人在外頭就隨便將就些,來個四菜一湯,唔——樟茶鴨子、清蒸鰣魚、蒜香芋泥、家常豆腐和銀魚羹。我們肚子餓了,菜趕緊上。”

    雖說都是些尋常菜式,但柯家兄弟已經許久不曾吃過一頓好飯,光是聽著這些菜名就已直流口水。

    兩個年輕人一落座,喝了杯茶水,便開始小聲地閒聊。

    “……都說武梁縣這邊產人參,我看都是誆騙人的。就那樣的貨色,哪裡比得過東北參,這要是放到鋪子裡去賣,豈不是毀了我們恒壽堂的名聲。”

    “阿雲說的是,以後還是去東北收參,雖說路程遠了些,到底貨好。”

    隔壁桌上豎起耳朵聽他二人聊天的柯老大心裡頭忽地一個激靈,恒壽堂?這不正是他們家藥鋪的名字麼?難不成——柯老大頓時激動起來,真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們在城裡打探了這麼久一直沒尋著老三的影子,今兒竟被他遇著老三店裡的人麼?

    他一激動,立刻就忍不住沖了過來,高聲問道:“方才聽兩位小兄弟說起恒壽堂?卻不知這恒壽堂的東家姓甚名誰?”

    兩個年輕人聞言眉頭一皺,眯起眼睛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一副破落戶的打扮,不免有些瞧不上眼。那高個俊朗的年輕人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們東家的名字豈是隨便什麼人能打聽的。”

    柯老大認定了那恒壽堂的東家就是自家老三,見這兩個年輕人不過是店裡收貨的夥計就如此光鮮,待自己去了,那恒壽堂豈不全都是他的了,一時難免自得,哼道:“我奉勸你們倆客氣些,恒壽堂的東家可是我嫡親的兄弟,回頭等我回去了,那些鋪子店子可全都我的。你們想在老子下頭討生活,趕緊都給我恭敬些。”

    那兩個年輕人聽罷不怒反笑,搖頭道:“原來遇著個瘋子。”說著話,便招呼店小二將柯老大趕走。柯老二生怕把事鬧大,趕緊上前去打圓場,陪著笑臉道:“我這兄長喝多了酒正耍酒瘋呢,二位爺莫要跟他一般計較。”一邊說著話,一邊狠狠將柯老大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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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08:37: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柯老大怒極,還待發火,被柯老二又踢了一腳,氣得鼻子裡都是火。

    “大哥你先冷靜點。”柯老二苦口婆心地勸道:“這事兒都還沒打聽清楚你就這麼急急躁躁地跑過去要認親,難怪人家要趕你走。你且先在這裡等著莫要作聲,待弟弟我再去仔細問清楚。若那恒壽堂果然是老三開的,就算這二人不認,咱們就直接去鋪子裡堵他,不怕尋不著人。”

    柯老大這回聽進去了,咬牙切齒地忍住了,一雙眼睛卻在那兩個年輕人身上掃來掃去,暗暗咬牙,待他拿回了恒壽堂,定要讓這兩個小子在他身下求饒。

    柯老二滿臉堆笑地朝兩個年輕人拱手致歉,又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這恒壽堂本是我們家傳的藥鋪,後來因為世道混亂這才被迫關了鋪子。我們兄弟倆與家裡的老三失散多年,遍尋不至,方才一聽二位提及恒壽堂,大哥這才亂了分寸,以為貴東家便是我們失散多年的弟弟。”

    那高個子年輕人聞言想也不想就斷然否決道:“你們一定是弄錯了,我們東家的親戚都死完了,怎麼還會有兄弟。”

    柯老二臉色微變,笑容僵住,腦子裡飛快地轉了幾圈,尷尬地笑道:“那敢問貴東家可是姓廖?”

    高個子年輕人立刻笑起來,搖頭道:“我就說你們找錯了人,我們東家不姓廖,姓柯。這姓氏可不常見。”說罷,便再也不理會他們,與同伴吃晚飯,付了錢便走了。

    柯老大與柯老二趕緊跟在他們身後,一路走了大半個縣城,才瞧見他們倆進了一家客棧。待二人上了樓,柯老二這才追進屋去,一狠心從懷裡掏了幾個銅板塞給前臺的店小二,悄聲問:“方才進來的那兩個客人是從哪裡來的?”

    那店小二才得了幾個錢,頗有些不耐煩,但見柯老二一雙眼睛急吼吼閃著光,竟是有些害怕,趕緊翻出登記的本子查看,翻了兩頁,這才回道:“是廣元那邊過來的客人,在店裡住了有兩天了。”

    “廣元?”柯老二對益州不熟,這名氣聽著很是茫然,“廣元是哪裡?”

    店小二一臉鄙夷地瞥了一眼,沒好氣地回道:“廣元都不曉得?往東北方向走三四天就到了。不過現在廣元已經被燕軍占了,也不曉得太平不太平。”

    柯老二念叨了“廣元”幾句,連忙退了出來,拉著柯老大把這事兒說給他聽。柯老大聞言立刻冷笑,“這小兔崽子竟然跑這麼遠,害得我們一大家子人在武梁縣兜兜轉轉了這麼久,真是該死。”

    柯老二道:“這會兒說這些也沒用了,那廣元離咱們這裡可不近,是不是趕緊收拾東西過去。咱們手上都沒什麼錢了,再拖拖拉拉,恐怕後頭還得餓肚子。”

    因查到了老三的地址,柯老大心裡頭痛快了許多,便不似先前那般小氣,得意道:“我手裡還有二十幾兩銀子,一路到廣元不成問題。”

    柯老二聞言心裡一突,頓時有些不舒坦,但終究還是沒說什麼,趕緊拽著他回了客棧,招呼著一大家子人收拾行禮準備動身。

    因人太多,柯老二租了兩輛馬車,只說自己手裡頭沒了錢,厚著臉皮讓柯老大出的銀子,爾後兩家人分別上了馬車,浩浩蕩蕩地往廣元方向去了。

    卓雲與賀均平坐在官道邊的茶樓上,看著那兩輛馬車漸漸消失在視線裡,賀均平問:“這就完了?”

    卓雲白了他一眼道:“孟老爺子沒給你回信麼?你若是不放心,盡可一路跟過去,左右也不過是三四天,待孟老爺子把他們在武山安置好了你再回來。”

    賀均平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道:“孟老爺子做事我還是放心的。”他喝乾杯中的茶,朝店小二招呼了一聲,扔了錠銀子,拉著卓雲一起上馬回益州。

    當晚卓雲與賀均平趕到益州的時候,城門已經關了,她二人只得在城外暫尋了個小客棧落腳,第二日大清早待城門一開便立刻進了益州。

    二人先去了宋掌櫃家的新宅,得知柯家人被騙去了廣元,宋掌櫃的臉上明顯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卓雲笑道:“正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孟老爺子雖說已經不做土匪了,但悍氣未消,有他看著,那一大家子人興不起什麼浪來。”再說武山那地兒,地勢險要又複雜,那一家子人被堵在山裡,恐怕好幾年都別想出來了。

    宋掌櫃總算放下心來,鄭重地朝他們二人點點頭。他們相熟五六年,故並不言謝,但都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溢於言表的感激。

    完成了這一件大事,卓雲頗覺輕鬆,這會兒才開始覺得累。他們倆在馬上奔波的一路,昨晚又勉強在城外髒兮兮的小客棧歇的,客房裡蟑螂和耗子溜來溜去,哪裡敢放心安睡,不過是和衣勉強躺了一躺,這會兒把事一了,就開始犯瞌睡。

    賀均平的精神倒還好些,趕緊幫她牽了馬,一路護著她回家。

    二人進了巷子,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眼看著就快到院門口了,隔壁家忽地開了門,卓雲便瞅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子拎著個竹籃嫋嫋婷婷地從院子裡走出來。賀均平朝她使了個眼色,卓雲立刻便明白了。

    這就是大傢伙兒口中那輕浮膚淺的肖姑娘?卓雲偷瞄了一眼,很不以為然地扁了扁嘴。她見得美人多了,眼光自然高,似肖姑娘這樣的小家碧玉實在瞧不上,更何況,這小家碧玉還故作風流姿態,在卓雲看來,便顯得有些好笑了。

    那肖姑娘陡然瞅見卓雲與賀均平,臉上閃過一絲訝色,目光在她二人的臉上掃了一圈,自己倒先紅了臉。卓雲沉著臉沒理她,賀均平在外人面前則一向都是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樣,連眼皮兒也沒眨一下,逕直就從她身邊過去了。

    肖姑娘臉色微微泛白,咬著唇欲言又止。

    卓雲與賀均平走到門口時,忽地聽得那肖姑娘“嚶嚀——”一聲,仿佛踢到什麼,身子一軟跌倒在地。二人仿佛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地徑直推門進院,爾後大門“砰——”地一下關上,硬生生地把肖姑娘的盈盈抽泣聲關在了外頭。

    肖姑娘氣極,朝四周看了看,不見有人出來,只得自個兒爬起身,拎起摔在一邊的竹籃,一瘸一拐地走了。

    卓雲貼在門後豎起耳朵聽了一陣,彎著腰笑得肚子都疼了。

    柱子聽到外頭的動靜趕緊開門出來,一見卓雲,立刻高興起來,大聲嚷嚷道:“二丫回來了!你在笑啥呢?”

    賀均平忍俊不禁地把才才巷子裡發生的事兒說給他聽,柱子聽罷,可勁兒地眨眼睛,“那肖姑娘怎麼成天摔跤,我都遇著兩回了。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連路走不穩,二丫你說是不是她腿腳有什麼毛病?”

    這回連賀均平都忍不住大笑起來了。

    七嬸燒了熱水,二人洗過澡,又回屋飽飽地睡了一覺,天快黑時陸鋒竟派了人上門來接賀均平赴宴,他這才想起來今日正是陸鋒設宴的日子,遂趕緊換了身簇新的衣服出了門。上馬車前,那過來接人的小廝一臉恭敬地問:“方公子不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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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08:38: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賀均平一愣,目光頓時變得鋒利起來,轉過頭看他,黑漆漆的眼睛裡有審視的神色,冷冷問:“是陸公子讓你問的?”

    小廝被他那一眼看得渾身拔涼,唯覺從頭到腳被澆了一桶冰水,連腳趾頭都涼透了,哆嗦了幾下,才小聲回道:“不……不是,是大少爺讓問的。上回方公子在船上大出風頭,大少爺一直掂掂不忘,故讓小的多問一句,看方公子是否能賞光。”

    賀均平垂下眼睛,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回道:“方公子今兒身子不適,便不去了。”說罷,便掀開車簾利索地跳上了馬車。那小廝被他震住,再不敢多問,趕緊整好簾子坐在馬車外,朝車夫點點頭,車夫一抖韁繩,馬車便緩緩駛出了巷子。

    雖說陸鋒得了通判的職位,但府邸卻還未修整好,故暫時依舊借住在刺史府。刺史本就想要巴結陸家,自然巴不得,直將陸鋒的院子收拾得清雅精緻,倒比正院還要氣派些。

    不過今日的宴會並不在陸鋒的院子裡,而是設在正院,那院子後頭有一片花園,園子裡種滿了山茶花,因花匠經營得好,有不少已經開了花,爭奇鬥豔,十分熱鬧。

    賀均平到的時候,大廳裡已經坐滿了人,陸鋒遠遠地瞅見他,臉上露出欣喜的笑意,招招手,將他拉到自己左側的位子上,笑著朝眾人介紹道:“這是我本家的表弟,姓賀名均平。”他只提了賀均平的姓名,旁的卻沒有多說,眾人都不傻,自然不會貿貿然地上前追問,俱客客氣氣地朝賀均平笑著打招呼,狀似熱絡。

    賀均平亦擠出笑臉來與眾人寒暄。他相貌生得好,個子也高,言行間自有一股自在灑脫的氣質,便是站在世家子弟陸鋒身邊也死毫不遜色。

    刺史家大少爺瞅見這邊的熱鬧,也笑著過來與賀均平打招呼,罷了又眯起眼睛問:“怎麼就賀公子一個人,方家二公子人呢?莫不是上回把陸公子灌醉了,生怕被報復,故嚇得不敢來了?”那日卓雲在船上大出風頭後,刺史家大少爺便立刻使了人去查她,自然曉得賀均平與卓雲是一路的,故這才此一問。

    圍觀眾人卻是頭一回聽說這個事兒,花魁大賽那晚有許多人在場,便是未曾親至的,也聽過傳言,自然也曉得卓雲如何盡出風頭,但也曉得她不過是個商戶,心中多少有些瞧不上眼,而今見賀均平竟與她一路,不由得甚是驚訝,旋即再看向賀均平的眼神便不復先前的客氣。

    賀均平怎會將他們的態度轉變放在眼裡,淡然回道:“阿雲身子不適,在家裡頭休息。”

    “身子不適?”刺史家大少爺顯是不信,斜著眼睛笑,“這也未免太巧了。莫非方公子是瞧不上咱們?”

    賀均平實在不喜他這番做派,但礙著人家是官,實在不好直言駁斥,只沉著臉沒說話。刺史家大少爺沒想到他竟如此不給面子,立刻變了臉色,正欲發火,陸鋒見狀不好已經沖了過來,似笑非笑地將賀均平攔在身後,眯著眼睛看了刺史少爺一眼,道:“大公子若是要請人過來,就該早早下帖子,也好容得人提早準備。平哥兒早與我說過,那方公子前幾日出了趟遠門,長途奔波直到今兒中午才回來,一身疲憊不堪,哪還有精神來赴宴。”

    刺史少爺雖不喜陸鋒替賀均平說話,但今日是陸鋒設宴,他無論如何也不好鬧事,只得忿忿地剜了賀均平一眼,一甩袖子氣衝衝地走開了。

    他一走,便呼啦啦地帶走了一大小姐人。眾人見賀均平不過是個小小的商戶,竟如此不識抬舉,就算仗著陸鋒的勢,日後也難有成就。更何況,陸家雖勢大,但到底遠在京城,益州這地兒,終究是刺史老爺說了算,所以,他們還是一溜煙地跟在刺史少爺身後拍馬屁。

    陸鋒將賀均平拉到僻靜的角落,盯著他看了半晌,忍不住笑起來,道:“真好,平哥兒你還是以前的脾氣。”這麼多年過去,又經歷過那麼多的事,他竟還是少時的囂張脾氣,陸鋒卻忽然覺得欣慰,從某種角度來說,至少這說明了賀均平這些年來過得還不錯,要不然,無論多麼鋒利的棱角都會被磨平。但賀均平還是賀均平,就算他外表變了許多,就算他看起來沉穩而冷靜,但骨子裡依舊是賀家那囂張又高傲的大少爺。

    賀均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笑道:“恐怕我招惹了他,給表哥帶來了麻煩。”

    陸鋒哼了一聲,對刺史少爺嗤之以鼻,搖頭道:“他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仗著他老子的勢罷了。也就敢在外人面前囂張,在他老頭子面前乖得跟條狗似的。不過——”他話音一轉,眉頭微微蹙起,小聲叮囑道:“那小子雖幹不了什麼大事,但暗地裡捅刀子的事不少幹。我雖然在這裡,但難免有些看顧不周的地方。你自己要小心些。還有方姑娘那裡,”

    他說起卓雲的時候心裡微微一顫,忽然有些難過,但面上卻不露分毫,依舊關切地道:“那小子並非無的放矢,他三番兩次地提到方姑娘,絕不會輕易罷手,恐怕以後還有得麻煩。你最好帶著方姑娘出去躲一躲,等這事兒慢慢過去了再回來。”

    “讓我躲出去?”卓雲一邊吃著七嬸剛剛蒸好的綠豆糕,一邊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怕他,幹嘛要躲。刺史老爺一向講究名聲,不會縱著那紈絝兒子亂來的。”

    賀均平苦著臉勸道:“那大少爺殺人放火的事不敢幹,可若是召你過去肆意侮辱又該如何是好?就你這脾氣比我還暴躁,哪裡忍得下,生起氣來不管不顧的,還不得把人大少爺揍得滿頭包。到那時候,刺史老爺還能不管?”他其實也有私心,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卓雲帶去宜都,外頭人生地不熟的,也好培養培養感情。

    卓雲左右隻搖頭,“為了這麼點小事就抱頭鼠竄,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再說了,過幾日就是宋掌櫃大婚,大哥的親事也該有著落了,我這會兒跑了,後面的事該怎麼辦?不說別的,像隔壁肖家小娘皮那樣的人不少,萬一大哥被個別有用心的人給纏住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自從隔壁搬來了肖家一家人,卓雲表面上沒什麼,其實心裡頭一直高度警惕,生怕被人有機可乘,毀了柱子大哥的前程。若不能將柱子的婚事定下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走的。

    見卓雲態度堅決,賀均平也沒轍。他在別人面前再怎麼強勢,可一遇著卓雲便束手無策,還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宋掌櫃大婚之後,卓雲開始給柱子大哥議親。雖說在益州住了幾年,可大多數時候都在外頭走動,便是歇在家裡,也極少出門,更不用說與三姑六婆們閒聊嘮嗑,要真說起來,她卻連巷子裡的街坊鄰居都認不全,更不用說曉得哪家的姑娘賢慧,哪家的小姐能幹。

    這麼重要的事兒,卓雲也不敢就這麼貿貿然地交給媒婆,總要自己先去打聽,在家裡頭想得頭髮都掉了不少,可還是沒找到合適的人選。賀均平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七嬸是益州的老人了,你怎麼不請她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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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08:38: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卓雲這才猛地想起這茬兒來,趕緊尋了七嬸,把欲給柱子議親的事說給她聽。七嬸聞言,立刻拍著胸脯道:“二公子你放心,我七嬸在益州城裡可是門兒清,雖說未曾做過媒,可要說起哪家的姑娘好,整條巷子沒人能比得過我。”

    罷了,她問仔細問起卓雲的要求。卓雲仔仔細細地想了好一陣,才斟酌著詞語回道:“頭一條就是得人品好,那些一門心思只想走歪門邪道的絕對不行。第二還得賢慧能幹,七嬸也曉得我大哥的性子,憨厚老實,性子又軟,若也娶個綿軟的妻子,日後恐怕得被人欺到頭上來。至於旁的,便由七嬸看著辦。”

    七嬸忽地想到一個人,欲言又止。卓雲立刻看出她的猶豫來,遂笑著催道:“七嬸有什麼話儘管說,這議親的事都是你情我願,咱們私底下說說不打緊。”

    七嬸想了想,沉聲道:“方才二公子提的那兩點,我立刻就想到了東頭巷子裡趙秀才家的大姑娘。那趙姑娘今年有十七了,早些年趙秀才家還算富裕,那姑娘還曾讀過書,識字算帳都不在話下。直到後來趙家太太害了病過世,沒多久趙秀才也跟著去了,家裡頭便只剩下大姑娘帶著個年幼的小子。那姑娘人品是沒得說,相貌生得也端正,這些年一個人辛辛苦苦地拉扯著弟弟長大,很不容易。依著她的相貌才幹,多的是人家想娶進門,只是趙家家貧,這姑娘半文錢的嫁妝也沒有,還有個將將十歲出頭的弟弟拖油瓶,故才一直拖到現在。”

    卓雲對嫁妝倒不在意,沉吟了一陣,方才問道:“她那弟弟可還懂事?”聽七嬸的話,那趙姑娘的確是個不錯的,可問題是家裡頭還帶著個弟弟,卓雲倒不是不願養個孩子,反正她撿人也不是頭一回了,只是那趙家小弟的性子人品卻毫不清楚,她可不希望柱子辛辛苦苦把那孩子養大了,最後卻是只白眼狼。

    七嬸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趕緊回道:“二公子放心,那趙家小弟我也見過,天可憐見的小鬼,小時候本被趙秀才捧在手心裡養著的,五歲的時候就會背許多詩,趙家夫婦一走,她們姐弟倆孤苦無依,很不容易。趙姑娘辛辛苦苦供著趙小弟讀了兩年書,平日裡連口白粥都捨不得喝,趙小弟實在看不過去了,死活不肯再讀,這不,今年年初的時候偷偷跑去了東頭街的鋪子裡做學徒,聰明懂事得不得了。”

    卓雲聞言,稍稍放下心來,但還是有些作不准,想了想,才道:“明兒七嬸您帶著我去東頭巷子瞧一瞧,這婚姻大事總得謹慎些。若是沒仔細看過,我總是不放心。”

    七嬸趕緊點頭,“行,明兒我就領著你過去。”

    七嬸一走,卓雲回頭便把這事兒說給賀均平聽,她倒是沒急著跟柱子說,畢竟這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就算她瞧中了,人家趙姑娘那邊答不答應還是另一回事,遂特特瞞著他,只與賀均平商議。

    “……我一聽,就覺得那趙姑娘簡直就是老天爺賞賜下來的,又能幹又賢慧,家裡頭也單純,日後必然沒有那些操心事兒。待明兒我去看過了,再讓七嬸去她那裡探探口風。”

    賀均平坐在她身邊,目光溫和地看著他,眸中笑意盈盈,“明兒我陪你一起去。”一邊說著話,一邊一如平常一般把剝了殼的核桃放在她面前。卓雲早已習慣了這些,一邊毫不客氣地吃著核桃,一邊搖頭道:“你都不急著回宜都麼?你娘會不會擔心?”

    “我早給她寫過信了。”賀均平低著頭繼續手裡的活兒,小聲回道:“我這麼多年都待在益州,她不會擔心的。”他想了很久,雖說現在燕王世子身邊缺人手,但相比起來,到底還是先把卓雲弄到宜都去更重要。

    卓雲“哦”了一聲,往嘴裡又塞了顆核桃,邊吃邊道:“那我們明兒先去東頭巷子看趙姑娘,然後再去外頭的鋪子裡看看趙家小弟。若是相中了,再去跟大哥好好說說。哎你說大哥會不會中意那趙姑娘?”

    賀均平繼續與手裡的核桃埋頭苦戰,“你若是看中了,大哥豈會反對。他一向都聽你的話。”

    卓雲愣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慢慢放下手裡的核桃發起呆來。賀均平很快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一臉關切地問:“怎麼了,你?忽然就不說話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卓雲打了個嗝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吃撐了。”

    賀均平頓時哭笑不得,把面前小碟子裡的核桃仁收了收,問:“那這個你還要嗎?”

    卓雲想也沒想就把小碟子端過去了,“沒事兒,一會兒就餓了。”

    第二日卓雲特意起了個大早,還換了身緋紅色的錦袍,收拾得乾淨清爽,十分養眼。七嬸一見她這模樣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高興道:“年輕人就是得好好打扮,穿得鮮亮些,這樣多好看。”

    說話時,賀均平也開門出來,他今兒穿得卻是素淨,只隨意套了件半新不舊的淺灰色夾衣,腳上的靴子也微微變了色,但因他氣度不俗,依舊讓人不敢輕視。他一瞅見卓雲也笑起來,搖頭道:“阿雲你今兒穿得這麼光鮮,不曉得的還以為是你要去相親呢。”

    卓雲故作高深地仰起腦袋,只笑不語。

    三人上了馬車一路到了東頭巷子,卓雲與賀均平沒下車,坐在馬車裡等著。馬車並不大,小小的逼仄的空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賀均平無端地覺得心跳得厲害,他們離得這麼近,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卓雲的呼吸聲,悠長而平緩,讓他忍不住的口乾舌燥。

    賀均平藉著說話的機會悄無聲息地往卓雲身邊靠了靠,“七嬸怎麼還沒出來?”他問,鼻息間嗅到卓雲身上淡淡的少女體香,下腹立刻升騰起一股熱意,身體的某個部位竟然有了些變化。

    “許是還在說話呢。”卓雲倒是不急不慢,小聲道:“又不能和人家明說,拐彎抹角地想要把人給引出來,多不容易。”話剛落音,前方的小院子“吱呀——”一聲開了門,七嬸與一個年輕姑娘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卓雲沒急著掀開簾子仔細看,只湊到車窗邊小心翼翼地偷窺,那趙家姑娘果如七嬸所說生得端正標緻,雖不能說有多美,但眉目清秀,眼神溫和堅定,讓人心生好感。難怪七嬸一個勁兒地誇她。

    卓雲目送著趙家姑娘與七嬸不急不慢地出了巷子,這才招呼車夫調轉車頭跟過去,才一抬頭,猛地發現賀均平竟與自己緊緊靠在一起,他也伸長了脖子湊到車窗邊查看外頭的情況,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外頭,神情很是關注,臉頰幾乎與卓雲的臉貼在了一起。

    卓雲伸出兩隻手,一左一右把他的臉挪到一邊去,咬著牙小聲地罵:“你給我老實點兒。”

    賀均平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她,眨巴著眼睛問:“我怎麼了?”

    “你少來!”卓雲沒好氣地瞪他,這小子在他身邊五六年,身上長幾根毛她都知道,居然還在她面前演戲,“滾一邊去。”

    賀均平咧嘴笑,摸了摸鼻子無奈地往旁邊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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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08:38: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馬車一路跟出了巷子,七嬸帶著趙姑娘進了家繡坊。卓雲差不多猜到七嬸把趙姑娘帶出來的藉口了,想了想,掀開簾子跳下車,賀均平既然緊隨其後,二人一前一後地進了繡坊。

    卓雲今日穿得光鮮,一進屋便引得店裡眾人矚目,夥計火眼金睛,趕緊拋下七嬸與趙姑娘迎上來,點頭哈腰地招呼道:“兩位客官請問想買點什麼?我們繡坊有新到的雙面繡,百鳥朝鳳、喜鵲登梅,都是城裡的大家所制,價錢公道,式樣新穎……”

    卓雲沒理他,看著七嬸故作驚訝狀,“七嬸兒,你怎麼在這裡?”

    “喲,是二公子和賀公子啊。”七嬸演起戲來也很是自然,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立刻擠出笑容上前來問好,“兩位公子怎麼得空親自出來買東西了?”

    卓雲笑道:“家裡頭太素淨,要買幾樣繡屏裝飾裝飾,不想竟遇著七嬸。唔,這是您家閨女?”她客客氣氣地朝趙姑娘點點頭,趙姑娘亦客套地回禮,大大方方,倒也不拘謹。

    “不,這是趙姑娘。”七嬸笑著解釋道:“這家繡坊的東家算得上是我舒適,正巧趙姑娘繡活兒好,便領了她過來讓繡坊幫著寄賣。”

    卓雲自己女紅不好,自然也不會強求嫂子要如何,但聽得七嬸誇趙姑娘繡活兒好,心裡頭卻還是歡喜的。她身著男裝,自不好盯著人家趙姑娘看,寒暄了幾句後,便笑著與七嬸告辭。

    “怎麼樣?”一出門,賀均平便快步跟上前,湊到她身邊小聲問。

    卓雲點頭,“不錯。”說罷她又笑起來,斜了賀均平一眼,抿嘴笑道:“放著這麼個英俊小生也不多看一眼,那姑娘比咱們家隔壁的肖姑娘可穩妥多了。”

    賀均平也轉過頭看著她,漆黑的眼眸中笑意盈盈,“就因為那肖姑娘多看了我一眼,阿雲就一直醋到了現在?”

    晚上吃飯的時候,柱子一直盯著賀均平的臉上看,欲言又止。小山幾兄弟一聲不吭地埋頭吃飯,仔細一看,四個人的小臉卻都漲得通紅。賀均平卻是淡定非常,不急不慢地舀了一碗排骨湯放到卓雲面前後,這才又給自己舀了一碗。

    七嬸把所有的菜都上好,解下圍兜也坐了過來,才將將落座,立刻瞅見賀均平左臉上的一大塊青紫,不由得訝道:“哎呀,賀公子這是怎麼了,跟人打架了?臉上怎麼弄成這樣?傷得可不輕啊!”

    卓雲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賀均平卻依舊淡定,很是客氣地朝七嬸笑了笑,道:“不小心磕到了。”

    “磕到了?”七嬸狐疑地盯著他臉上的傷看了半晌,有些不信,誰能把臉磕成這樣不蹭破半點皮的。但既然賀均平這麼說了,她也不好追問,小聲嘟囔了幾句什麼,便沒再說了。柱子斜著眼睛看卓雲,深深地歎了口氣。卓雲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待用完了晚飯,卓雲朝七嬸使了個眼神兒,七嬸會意,收拾完碗筷後便悄悄敲了卓雲的房門。

    “二公子可看好了?”七嬸打量卓雲的神色,見她面帶微笑,眉目溫和,猜想她定是十分滿意,自己也忍不住帶上了笑,高興道:“我就說麼,那趙姑娘的人品才貌可是沒得說,若不是因為家裡有個弟弟拖著,早就被人給娶走了,如何會一直拖到現在。”

    卓雲點頭笑道:“如此還請七嬸幫忙上門試探試探口風。婚姻大事,講究個你情我願,若是趙姑娘不肯,我們在這裡說破了嘴也沒用。她若是應了,我再尋了媒人登門提親。至於趙家小弟,那孩子聰明懂事,人又機靈,趙姑娘若是進了門,自可帶著他一起住進來,無論是大哥還是我們都視他為親弟弟。趙姑娘若是依舊拿不定主意,七嬸盡可領著她去同安堂瞧瞧我大哥……”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話,委婉地請七嬸幫著在趙姑娘面前多說幾句好話,罷了又遞了個荷包給她,算是多謝她幫忙的謝儀。

    七嬸曉得她素來大方,倒也不推辭,拍著胸脯應道:“嬸子辦事你放心,最遲後天就給你二公子答覆。”

    果然,第二日上午剛剛用過早飯,七嬸便拎著兩盒糕點去了東頭巷子。

    趙家家貧,趙姑娘平日裡都在家裡頭做針線、漿洗衣服來補貼家用,七嬸到的時候,她正在晾衣服,開門見七嬸,臉上立刻露出歡喜的笑意,“是七嬸兒啊,趕緊進來,趕緊進來。”她迎著七嬸在院子裡坐下,又趕緊去廚房燒水煮茶待客。

    七嬸拉住她,笑著道:“阿欣莫要急,先坐下來,七嬸有話要跟你說。”

    趙姑娘笑,“說話不急,容我先給您沏壺茶過來。”她手腳利索,不一會兒便拎著一個粗陶茶壺出來了,給七嬸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又笑道:“這是小寶鋪子裡的掌櫃給的麥子茶,雖不精貴,卻難得的香醇。”她提及趙小弟時眼睛微微發亮,顯然對這個弟弟很是疼愛。

    七嬸喝了一口茶,順著她的話贊道:“小寶可真不容易,我家那大孫子比小寶小不了兩歲,整天在家裡頭淘氣,哪有小寶一般懂事。”

    趙姑娘的臉上微露苦澀,無奈道:“都是我這做姐姐沒用……”

    七嬸見她情緒忽然低落起來,趕緊轉換話題道:“瞧我這記性,竟險些忘了正事。”她整了整臉色,一臉正色地道:“其實七嬸今天過來,是有要事和你說。阿欣你今年已經十七了吧,這婚事……可曾定下來了?”

    趙姑娘聽到此處哪裡還有不明白了,立刻紅了臉,低著頭不好意思說話。七嬸見她不答,便曉得她尚未定親,心中有了底,遂將方家提親的事說與她聽,罷了又道:“七嬸不怕老實跟你說,方家大公子為人老實憨厚,實在不算聰明,但生得相貌堂堂,又是同安堂的掌櫃,這些年應當攢下了不少家業。他無父無母,雖有個祖母,但住在鄉下從來不進城,家裡的弟弟也能幹,兄弟和睦,斷然不會鬧出什麼爭奪家產的事。將來你過了門,只需好好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小寶也能跟過去,豈不是大好?”

    趙姑娘聞言似有意動,但仔細想想,卻又猶豫不決,小聲問:“我也曉得七嬸都是為了我們姐弟好。只是那方大公子是同安堂的掌櫃,城裡不曉得多少人想嫁到他們府裡去。我……我家裡頭一貧如洗,人家如何看得上我們?”

    七嬸大笑,“哎喲我的傻姑娘,你當我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貿貿然就過來跟你說這個嗎?人家方二公子說了,重要的是人品要好,嫁妝有沒有不打緊。他們也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方家兩兄弟也是年紀輕輕都沒了爹媽,兄弟倆相依為命地長大,怎麼會瞧不上你?再說了,若不是方二公子昨兒見了你,覺得你人不錯,我能過來跟你說這事兒麼?”她提及昨兒在繡坊遇著的那兩個年輕男子,趙姑娘這才恍然大悟。

    “不過二公子也說了,讓我領著阿欣你去同安堂瞧一瞧,若是瞧不上,這事兒就當嬸子沒提過。”

    趙姑娘雖覺得這樣似乎有些不大好,但想來想去,猶豫再三,最後還是答應了。臨走時,她又有些緊張,拉了拉七嬸的衣袖,紅著臉小聲問:“那……那大公子會不會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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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08:38:4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放心——”七嬸打包票道:“這事兒還沒跟大公子說,他半點也不曉得。一會兒我們到了藥鋪,我就找他說話,你在旁邊看幾眼,看完了我們趕緊就走。”

    二人一起出了巷子,走了兩刻鐘,終於到了西街同安堂大門口。趙姑娘先前還又是羞澀又是緊張,到了這會兒反而冷靜下來,與七嬸對視一眼後,深吸一口氣,面色如常地進了鋪子。

    鋪子裡生意不錯,坐堂大夫面前排了長長的隊,兩個夥計忙得腳不沾地,柱子站在櫃檯前一邊像模像樣地打著算盤,一邊小聲嘟囔著什麼。七嬸滿臉堆笑地上前去跟他打了聲招呼,柱子猛地一抬頭,見是她,立刻笑起來,咧嘴道:“七嬸怎麼有空來我鋪子裡了?難不成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兒沒事兒,”七嬸連忙揮揮手道:“我就是正好從這裡經過,想起大公子就在這裡做事,所以進來瞧瞧。”

    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小聲道:“七嬸莫要公子長公子短地這麼叫,怪不好意思的,你就喚我柱子就是,家裡頭大家都這麼叫我。”

    “那哪兒行啊。”七嬸搖頭,“大公子好歹是我東家,又是這鋪子裡的掌櫃,我哪能胡來。最近鋪子裡挺忙啊?”

    柱子點頭,“天氣越來越冷,一不留神就給凍到了。七嬸您出門也多穿些,外頭可冷了。”

    七嬸欣慰地笑,“行,我曉得呢。大公子您忙,我這就走了。”說罷,拉著趙姑娘朝柱子點了點頭,笑眯眯地一齊出了門。柱子很是客氣地一路把人送到門口,這才轉身進屋。

    中午七嬸就回了院子尋了卓雲說話,“我看能行,”她道:“趙姑娘雖說沒給准信,只說要跟趙小弟再商量商量,但我看這事兒十有八九能成。大公子人實在,趙姑娘心裡頭敞亮的,哪能不曉得他的好。”

    卓雲心中稍定,鄭重地朝七嬸謝過,又請她繼續跟進此事。七嬸一走,賀均平就摸進來了,關心地問:“大哥的婚事怎麼樣了?”

    卓雲不自在地瞥了一眼他臉上的傷,小聲問:“你怎麼不躲啊?”昨兒賀均平涎著臉說她吃醋,卓雲一生氣,就狠狠地給了他一拳。她動作其實並不快,依著賀均平的本事怎麼會躲不過,偏偏那小子竟一動不動,生生地挨了她一拳,結果竟把左臉給打腫了,第二日早晨一起來,便是一大塊青紫。

    家裡頭除了七嬸,誰都能猜到那是誰動的手,早上柱子臨走前還偷偷拉著卓雲訓她來著,讓她莫要欺負平哥兒。明明是那個小子占她的便宜!

    “活該!”卓雲咬著牙小聲地罵他,“看你以後還敢胡來。”

    賀均平摸了摸左臉上的傷,呲牙咧嘴,根本不提這茬事兒,繼續問:“我們是不是該準備大哥的婚事了?大哥成親以後還跟我們一起住嗎?要不要另外置辦個小院子,咱們巷子裡頭林婆婆家的老房子打算脫手,我上午去跟她打了聲招呼,讓她先給我們留著。”柱子的婚事辦得越快,卓雲便能越早放下心,才會放心地跟著他一起去宜都。

    卓雲果然把注意力從他臉上轉到了柱子的婚事上,興致勃勃地道:“聘禮也得預備著了。家裡頭以前沒過過喜事,什麼準備都沒有,得仔細問問七嬸。要不,明兒帶著七嬸一起去街上置辦東西?”

    “何必麻煩人家,我去問問就是了。”賀均平笑道:“不外乎就是些綢緞布匹、衣飾被褥、三牲、茶葉、糖果海味。咱們在城裡多跑一跑,不過幾日便能置辦齊整。”

    卓雲沒想到他竟然還懂這些,不由得甚是意外,又問:“這些聘禮可還有旁的講究?”

    賀均平又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聽得卓雲一個腦袋兩個大,最後索性一揮手,道:“算了,說了這麼多我也記不住,反正到時候跟著你就行。”

    賀均平暗喜。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卓雲便當著大傢伙兒的面把這事兒說了,柱子立刻漲紅了臉,豬肝色的臉上難得露出羞澀之意,扭扭捏捏地小聲問卓雲:“那……那個趙姑娘是個什麼樣的?”

    “你今兒不是見了嗎?”七嬸笑眯眯地看著他,提醒道:“上午我過去的時候,大公子沒瞅見我身邊跟著個姑娘?”

    柱子一愣,皺著眉頭想了老半天,總算隱隱約約想起了那姑娘的樣子來。他為人老實本分,怎麼會盯著人家姑娘看,上午七嬸帶著趙姑娘來的時候,他根本就沒仔細看,只瞥了一眼立刻就把眼神給挪開了。而今仔細一想,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的很是端正,相貌雖比不得卓雲,但也不差了。能入得了自家妹子的眼,那趙姑娘人品才貌定是不凡。

    柱子越想越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兩聲,問卓雲:“那……那我們啥時候去提親?”

    小山幾個見他這樣子,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爭著起哄道:“哦哦,大哥要娶媳婦啦!”

    卓雲也不制止,看著柱子笑。賀均平悄無聲息地湊過來,若無其事地攬住了她的肩。卓雲渾身一僵,斜著眼睛瞪他,拳頭緊握朝他偷偷揚了揚,賀均平笑眯眯地把右臉湊了過來。

    卓雲終於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不知是因為當著眾人的面,還是因為別的,反正卓雲這回沒再下狠手,白了賀均平一眼後,借起身的當兒把他的胳膊甩了下去。七嬸看得直納悶兒,想問句什麼,肚子裡悶了半天,終究還是沒開口。

    第二日大早,卓雲便吩咐賀均平去把林婆婆家的小院子買下來,當日便去官府辦了手續。柱子也留在了家裡,陪著卓雲一起去新院子查看。

    “所有的門窗都得重新換過,還有屋頂也得修修,院子裡再種幾棵石榴樹……”卓雲東看看、西看看,把院子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宅子雖說年代久了些,但原本的主人把這裡保養得極好,便是直接搬進來住也不差,只是這裡到底是要做柱子的新房,自然要收拾得齊整喜氣些。

    柱子樂得一個勁兒地咧嘴直笑,他對這些事兒一點也不懂,只一門心思跟著卓雲,她說怎樣就怎樣。卓雲領著他在院子裡走了一圈,見他壓根兒沒提出任何意見,很是無奈,索性揮揮手道:“要不大哥你還是回鋪子裡吧。”

    柱子卻不走,杵在她身邊嘿嘿笑道:“沒事兒,我早上讓小山跟鋪子裡的夥計說了。再說不是有小山在嗎。”

    卓雲沒轍了,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領著這個傻大個到處轉悠。其實她自個兒對修葺房屋的事也一知半解,連去哪裡找工匠都一無所知。好不容易等到賀均平從衙門回來了,卓雲忙把這些事兒全都推到他身上,自己則喚了七嬸一起去街上置辦聘禮。

    賀均平昨兒晚上就把聘禮單子給她寫好了,倒是省了卓雲不少事兒,依著單子一樣樣地去買就是。七嬸好奇地借過單子看了兩眼,忍不住直咋舌,連聲誇道:“這聘禮可真是豐厚,二公子是個實在人。”

    卓雲笑,“嬸子您再看看還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都好都好。”七嬸連聲道:“這般豐厚的聘禮,便是上回劉員外家的兒子娶親也不見有這麼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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