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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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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采霏 -【一樹桃花壓相爺(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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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17: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丞相?”景王有點驚訝,看著這人在自己面前勒馬,忍不住問:“您今日為何也出城了?”

    掃了這一馬雙人一眼,沈在野眸色微沉,拱手道:“沈某前來,只為扶正王爺前行之路。”

    “丞相此話何意?”景王皺眉:“本王的前行之路,可有不正之處?”

    沈在野眯眼,看向他懷裡的女人:“以前沒有,但現在有了。”

    桃花眨巴著眼,也不敢表現出什麼來,就裝作不認識沈在野的樣子,但身子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見著救星給興奮的。

    然而她這一抖,景王竟然伸手環抱住了她的肚子,輕聲道:“你別怕,這是當朝丞相,不是壞人。”

    你從哪兒看出來當朝丞相不是壞人的啊?桃花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抬頭卻見沈在野臉色更沉。

    “王爺。”他語氣陰沉地道:“來歷不明的女人,您若是帶回王府,一來讓王妃寒心,二來若有人告知陛下,陛下也定然會生氣。王府的大門,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以見引弟。

    “她不是來歷不明的女人。”景王皺眉:“本王找她很久了,上次賭場一別。可讓本王半月沒睡好覺。她人不壞的,也沒有不軌之心。”

    這傻犢子怎麼見誰都覺得不是壞人啊?沈在野和姜桃花對視了一眼,兩人心裡都是同樣的想法——景王在識人方面就跟缺了根弦兒似的!

    “這麼說來,這姑娘還是上次害得您被皇上重罰之人?”沈在野惱了:“您怎麼這般執迷不悟,被迷惑了一次還不算,虧還沒吃夠?”

    景王一愣,微微抿唇:“上次是意外,是本王太衝動了。以後不會了,本王會將她帶回王府去,好生照顧。”

    心裡煩躁極了,沈在野很想上前去將這傻犢子的手給扯開,然而理智告訴他,還不行。

    低眼看了看姜桃花,他用眼神惡狠狠地道:別再用媚術了!

    桃花欲哭無淚地回他:妾身已經沒用了,這人還就這麼執迷不悟了,怪得了妾身麼!

    沒用?沒用景王怎麼會這樣?沈在野不信,張口問他:“您看上這女子哪一點了?”

    景王一愣,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著懷裡的人道:“本王未曾見過像她這般清新動人的女子,她的眼睛太清澈了,讓人忍不住就想親近……”

    “貴人!”瞧著這人的頭又湊過來了,桃花連忙護住自己的耳朵,臉色微紅。

    沈在野頷骨微緊,冷笑了一聲:“沒想到王爺也是貪戀美色之人,倒是沈某看走眼了。”

    景王一怔,皺眉抬眼看著他:“相爺這是什麼意思?”

    “當今聖上在即位之前,是壓根不近女色的,也就是在皇位坐穩了之後,才廣納後宮,這是明君之舉。”沈在野目光冰涼,落在他手上道:“而王爺顯然沒有自製之力,成不了明君。既然如此,沈某也便和王爺作別,此後各走各路吧。”

    “丞相!”

    被這話嚇傻了,景王連忙策馬上前擋住他要離開的動作,焦急地道:“您既然已經相助無垠,又怎能在這裡離開?”

    “王爺不聽諫言,寵倖此妖媚惑主之人,臣覺得已經沒有繼續幫您的必要。”沈在野神色冷峻,眼裡滿是失望地看著他:“在您抱著這女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您身後的人會怎麼看您?”

    心裡微沉,景王皺眉想了想,表情糾結極了。他捨不得這美人,但更捨不得這江山。

    “江山和美人,不能兼得麼?”他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沈在野冷笑:“可以兼得,但要先得了江山,才有資格得美人。江山尚未穩,便被美色所迷。這樣的君主,莫說是沈某,朝中文武百官,怕也沒幾個人願意效忠。”

    背後起了一層冷汗,景王鬆開了抱著桃花的手,低頭沉思。

    “王爺要是迷途知返,沈某還尚有信心,繼續護您上路。”掃了他一眼,沈在野的神色終於好看了些,伸手就將他身前的姜桃花給拎到了自己馬上。

    終於松了口氣,桃花下意識地就想伸手去抱他,然而景王還在旁邊,她只能硬生生地忍住,抬頭可憐巴巴地看他一眼。

    沒好氣地給了她個白眼,沈在野睨著她對景王道:“此女子面相刻薄,一看就是禍國殃民之色,王爺萬不可留在身邊。”

    嘴角微抽,桃花摸了摸自己的臉。哪兒就禍國了!哪兒又殃民了!她面相很旺夫的好不好?

    景王聽著,還是有些不捨得,目光留戀地落在她身上。

    沈在野就跟買菜似的,拎著桃花左看右看:“鼻樑太細,運氣不好。額頭太飽滿,會奪了夫君的福氣,嘴唇有些薄,肯定詭言善辯。這樣的女人,王爺怎麼會看得上的?”

    姜桃花:“……”

    就算知道這只是為了脫身的權宜之計,她還是想照臉糊他一巴掌!她的五官是大魏公認的精緻無比,最有福氣的,怎麼落他嘴裡就沒一處好的?

    “那丞相打算怎麼處置她?”景王歎息著問了一句。

    沈在野眯眼:“留這禍害繼續在人間,王爺定會一直惦記,不如就在這兒殺了吧,也好讓您無牽無掛地繼續做該做的事情。”

    倒吸一口涼氣,桃花瞪大了眼:“妾…民女是無辜的啊!你們當官的不能這樣動不動就不把人命當回事吧?”

    景王也嚇了一跳:“相爺,她什麼也沒做錯,濫殺無辜未免不妥。”

    “從她勾引得您魂不守舍開始,就已經不是無辜的了。”沈在野冷哼,揮手就讓後頭的湛盧遞了個小瓶子過來。

    那瓶子桃花不認識,景王卻是很熟悉的,皇家和官家常用的“逍遙散”,別看名字好聽,一瓶就能要了人命。

    “丞相……”他皺眉看著桃花:“這樣的女子死了,您不覺得可惜麼?”

    “您要是坐不上東宮之位,那才更可惜。”捏開桃花的嘴,沈在野拿起瓶子就往她嘴裡倒。

    桃花是奮力想掙扎的,生怕這毒蛇真的順勢把自己弄死了。然而望進他的眼睛,裡頭竟然有一片讓人安心的神色。

    放心。他說: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心裡一動,桃花減緩了掙扎的動作,就意思意思抵抗了兩下,便將那一瓶子東西給吞了下去。

    很快就是一陣眩暈襲來,桃花最後看了景王一眼,充滿無辜和不舍。

    景王咬牙,眼眶都紅了,看著那女子緩緩倒在沈丞相的懷裡,一時竟不知道該有何反應。

    這難道就是登上皇位的過程中,必須付出的代價嗎?

    沈在野面無表情地將桃花接住,遞給身後的湛盧:“送去埋了,不要讓人發現。”

    “奴才遵命。”

    粉色的裙子在空中揚起好看的弧線,景王看著那抹影子被人帶著越走越遠,再看一眼地上扔著的空了的“逍遙散”瓶子,還是沒忍住,流下了心痛至極的淚水。

    然而,也就一會兒,他便恢復了正常,拱手朝沈在野道:“多謝丞相!”

    看他一眼,沈在野臉上終於有了些微的笑意:“王爺能明白沈某是為王爺好的,那也不枉沈某擔上這一條人命了。”

    景王點頭:“本王自然知道丞相的心意,只是,丞相府裡的美人也甚多,丞相您……不也貪戀女色麼?”

    “所以沈某一輩子只能為臣。效忠於人。”沈在野鎮定地道:“王爺若是覺得沈某自己未能做到,卻來要求您,有些嚴苛的話……那咱們不如都當好臣子,忠心輔佐他人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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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17: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連忙搖頭,景王低笑:“本王明白丞相的意思了。”

    失去一個美人固然可惜,但若能最後登頂,他定然還能遇見更多的美人。

    “說起來,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悵然歎息一聲,景王看著前頭已經沒了人影的路,低聲道:“以後夢見,怕是連喊她都不能了。”

    斜他一眼,沈在野調轉了馬頭:“王爺別忘了,您今日是出來勘察西山的,時候不早了。沈某也就不多打擾,先行告辭。”以見女巴。

    “丞相慢走。”

    馬蹄聲起,沈在野十分鎮定地慢慢離開了景王的視線,進了城之後,卻開始策馬疾馳。

    丞相府。

    桃花覺得自己身處混沌的黑暗之中,怎麼掙扎也看不見光。她一度懷疑沈在野真的給她喂的是毒藥,但是還沒看見黃泉路,她決定再多等一會兒。

    嘴裡有人想灌什麼東西進來。然而昏迷之中,她是絕對不會張口的。

    “相爺給主子喂的是什麼?”青苔站在旁邊焦急地道:“若真是毒藥就麻煩了,解藥灌不進去的。”

    “不是毒藥,一般的迷藥罷了。”沈在野坐在床邊淡淡地睨著她:“想讓她快點醒,就得灌清涼水,不然她得睡上大半天。”

    松了口氣,青苔捂著心口道:“那就讓主子睡吧,反正也沒法兒叫她鬆口的。”

    這是什麼壞習慣?捏著碗,沈在野輕哼了一聲,低頭便自己含了一口清涼水。捏著姜桃花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青苔一愣,立馬轉身看向別處,心想這相爺也真是……半點沒有考慮周圍人的感受啊!

    唇齒糾纏,沈在野瞪著床上這人,發現她還真是半點都不肯鬆口,跟上次縫傷口的時候一個倔樣。

    但,她守得越牢,他便攻得越狠,牙齒抵著牙齒,死活給她撬開一條小縫,將清涼水都灌進去。

    昏迷中的桃花皺緊了眉,側頭就將剛喝下去的東西統統吐了出來。

    “姜桃花!”沈在野有些惱了:“你再吐試試!”

    青苔嚇了一跳,連忙小聲解釋:“主子只是怕有人會在她昏迷的時候給她灌什麼不好的藥,所以才養成了這種習慣。”

    “在你們趙國,她一個公主還有人敢害不成?”沈在野皺眉:“她這哪裡像金枝玉葉,分明像是在牢裡長大的。戒備心這麼重。”

    微微一愣,青苔張了張嘴,囁嚅了兩聲,卻是沒能說出來。

    她長大的環境,比監牢可能也好不了多少。

    反覆又試了幾次,還是灌不進去,沈在野也就放棄了。抹了把嘴沉聲道:“湛盧,去將公文拿來這裡。”

    “是。”湛盧應聲而去。

    青苔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相爺已經躺上了床。自家主子一感覺身邊有東西,很自然地就抱了上去。

    這場景……瞧著竟然有那麼點溫馨?

    搖搖頭,青苔連忙退身出去,將門帶上,然後站在外頭揉眼睛。一定是她眼花了,主子說過這丞相陰狠毒辣,怎麼可能那麼溫柔。

    姜桃花一回府,府裡有幾個人就難免慌了。

    顧懷柔急急忙忙就想去找秦解語,卻被她一道門擋在了外頭。

    “這是什麼意思?”顧懷柔跺腳道:“事兒是她讓我辦的,現在沒辦成,人回來了,她也不說說接下來該怎麼做?”

    越桃皺眉道:“姜娘子是被湛盧帶回來的,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不過看爺已經在她那兒守著了,想必情況不太妙,秦娘子恐怕是想讓您把這罪責擔下來。”

    “我擔?”顧懷柔又氣又笑:“我怎麼擔?陷阱是她佈置的,人是她請的,我只不過去爭春說了兩句話。”

    越桃歎息:“可別人查不出陷阱是誰佈置的,也查不出人是誰請的,唯一知道的就是,在您去過爭春之後,薑氏出門就出事了。等姜氏醒過來,定然也要說是您讓她出府的。”

    眼前一黑,顧懷柔差點沒站穩,氣得渾身直哆嗦:“好個秦娘子,一開始就算好了讓我當這替罪羊!”

    越桃也很著急,可是眼下這樣的情況,自家主子不管怎麼做,都沒有活路了。只能看相爺會不會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網開一面。

    主僕二人就在溫清裡等著,可等到晚上姜娘子醒了,也沒見爺的傳召。

    “怎麼回事?”顧懷柔有些意外:“爭春那邊什麼情況?”

    姜桃花要是醒了,不可能不告她一狀。既然告了,那爺就不可能不傳召她過去問罪啊。

    越桃也想不通,連忙找人去爭春打探。

    桃花睜開眼,腦子裡還是一片渾濁,半晌才看清面前的東西。

    沈在野一手捏著公文,一手環抱著她,正靠在床頭想事情。感覺到她醒了,低頭就是一個白眼:“你怎麼不直接睡死過去?天都黑了!”

    眨眨眼,桃花伸了個懶腰,撒嬌似的就將他給抱住:“多謝爺救命之恩!”

    “別以為這樣我就不問你的罪了。”眼神淩厲地看著她,沈在野放下手裡的東西,尚有餘怒:“怎麼會跑去城郊樹林的?”

    “被顧娘子騙了。”桃花微笑,歪著腦袋嬌俏地看著他:“很顯然這後院裡有人不想讓妾身陪爺去春日狩獵,急吼吼地就想要了妾身的性命。”

    手上一緊,沈在野皺眉:“你好歹是和親的公主,她們怎麼敢?”

    “有什麼不敢的?”桃花輕笑:“等妾身當真死了的時候,爺身為丞相,還不得幫忙隱瞞?到時候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安個病死的名頭拿去埋了,也不會有人為妾身討個公道。”

    說著,她頗為委屈地歎息了一聲:“也幸虧妾身聰明,瞧著顧氏有問題,提前做了準備,打算留足了證據,好一併交到爺手裡的。沒想到怎麼就半路殺出個景王爺,害得妾身在爺手上死一回。”

    眸色微動,沈在野問:“你現在手裡有顧氏害你的全部證據了?”

    “是。”桃花笑了笑:“人證物證齊全,就看爺要怎麼做了。”

    沈在野想廢了顧氏也不是第一天了,只是眼下孟家的事情還沒落定,他還要等。

    “既然如此,也算你將功抵過了。”他道:“待會兒把人證物證都交給湛盧。”

    “是。”桃花點頭應下,轉念一想,不對啊!

    “妾身有功是肯定的,可這過是哪來的?”

    斜她一眼,沈在野道:“你身為我的女人,當著我的面坐在別人懷裡,還不是第一次了!這算不得過麼?”

    不要臉啊!桃花憤怒了:“妾身這都是為了誰!”

    “我沒有窩囊到要你去獻身才能成事的地步。”眯了眯眼,沈在野沉聲道:“你要迷惑人可以,想騙人也可以,但以後不管什麼情況,不要再讓人碰你。”

    微微一愣,桃花張張嘴,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這話的意思,難不成……是吃醋了?

    “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還是收起來比較好。”看著她的眼睛,沈在野黑了臉:“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不是別的。”

    “哦……”桃花乖乖點頭:“妾身明白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沈在野起身:“既然沒死成,那就準備好跟我一起去西山吧。至於顧氏,等回來再說。”

    “是。”

    顧懷柔就這麼莫名其妙逃過了一劫。秦解語瞧著形勢不對,還是去了溫清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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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18: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爺沒罰你,說明了什麼?”看著顧懷柔,秦氏笑語盈盈地道:“說明在爺心裡,你比薑氏重要啊!”

    沒什麼好臉色,顧懷柔看著她道:“多的話娘子也不用說了,只要做到答應我的事即可。”

    “哎,你別生氣。”秦解語道:“先前我是心情不好,閉門不見客,不是針對你的。其實我已經想好了,薑氏只要還活著,你就不安全,那麼我就得讓她藏著你的秘密,永遠出不了聲兒。”

    顧懷柔抬眼,看著她道:“這麼幫我,對你自己有什麼好處?”

    “這還不簡單麼?”秦氏微笑:“少了個姜桃花,對後院裡所有人都是有好處的,只是我沒由頭直接動手,但你有啊。”

    “那萬一事情要是再不成,你是不是依舊打算讓我一個人承擔罪責?”顧懷柔冷笑。

    秦解語皺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總歸你身上也有不少罪名,等著也未必有什麼好下場,還不如就拚一拚呢。你覺得呢?”

    顧懷柔嗤笑,閉了眼不再看她:“我累了,娘子先回吧。”

    秦解語笑了笑:“累了可以好好休息,但人要是死了,那可才是什麼都沒了。別怪我沒提醒過你,令尊大人最近屢屢犯錯,已經惹過龍顏大怒。若你還失了在相爺面前的地位,那你們顧家。可是要倒楣了。”

    心神微動,顧懷柔眼皮跳了跳,抿唇道:“不勞娘子費心,我自己會想辦法。”

    “好吧。”秦解語起身,微笑著看著她道:“你若是什麼時候改主意了,讓人去我那兒知會一聲,我依舊願意拉你一把。”

    “多謝。”顧懷柔頷首,看著她推門離開,眉頭一直沒鬆開。

    她的父親雖然官列九卿的郎中令,但不依附任何黨派,在朝中一向明哲保身,有時候連相爺的面子都不一定會給。若是當真出事,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幫他。

    要不還是寫信去勸勸,讓他投誠相爺算了?

    可是,她也沒少勸。父親就是不聽。她這個嫁出去了的女兒,能起多大作用呢?

    轉眼就是春日狩獵的時候了,桃花起了個大早,化了極為濃豔的妝,還抹了眼尾。再把面紗一戴,梅照雪都差點沒能把她認出來。

    “姜娘子?”她皺眉:“你這是做什麼?”

    桃花笑著行禮:“夫人,妾身怕妝太淡,到時候萬紫千紅之中。爺把妾身弄丟了怎麼辦?”

    沈在野坐在旁邊,很淡定地喝著茶,目光從姜桃花身上掃過,神色也沒半點異樣。

    沉默了一會兒,梅照雪抿唇道:“爺覺得沒問題的話,那你們就快啟程吧,路上小心。”

    “是。”桃花頷首,把禮數做周全了,便跟在沈在野的後頭,跨出了相府的大門。

    秦解語在梅照雪身邊站著。輕輕歎息道:“失手了,是妾身無能。”

    “不會被人發現吧?”梅照雪問。

    “不會,那群殺手也不知道是誰雇的他們。”秦解語笑了笑:“妾身辦事,夫人應該放心。就算事不成,也不會濺咱們一身泥。”

    微微點頭,梅照雪看著空蕩蕩的門口,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你就多辦點事吧。”

    “是。”秦解語風情萬種地屈膝行禮,笑著退了下去。

    御駕出城,所有隨行官員和家眷都在城門口彙集,龍車先行,眾人隨後。

    沈在野悠閒地坐在車上,手裡捏著本冊子在看。桃花打著呵欠,頭枕在他的腿上,困倦地問:

    “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半天。”

    “這麼遠!”桃花扁嘴:“那豈不是要在那邊過夜了?”

    側頭看她一眼,沈在野道:“你們趙國的皇帝。沒去春獵過不成?要在馬場住兩日的。”

    趙國的皇帝怎麼可能不春獵,這種遊玩的事情,她父皇跑得比誰都快,只是每次不會帶上她而已。

    翻了個身,桃花伸手抱著沈在野的腰,半睜著眼看著他道:“那萬一再遇見景王怎麼辦?”

    “你現在的模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更別說景王了。”重新看向手裡的冊子,沈在野淡淡地道:“況且這次,對你來說最危險的不是景王。”

    “嗯?”桃花一愣:“不是他是誰?”

    “你小心些就是了。”沈在野道:“往年狩獵,不是沒發生過失手錯殺女眷的事情。”

    獵場上冷箭橫飛,是個藉著“失誤”二字殺人的好地方。

    桃花打了個寒戰,更加抱緊了他,眼神灼灼地道:“那妾身就跟著爺混了,必定寸步不離地保護您!”

    到底誰保護誰?斜她一眼,沈在野也沒計較,看著冊子上的名字,指尖沾了點茶水,就將一個人的名字給抹了。

    馬場是朝廷撥款新建的,由孟太僕負責。北山下的一片草場和行宮剛完成不久,此番御駕前來,也算是視察。

    到了地方,沈在野拎著桃花就去了御前。

    “車馬勞頓,陛下先歇息一會兒吧。”他微笑道:“等用過午膳,再去山上看看不遲。”

    桃花就站在沈在野的身邊,跟著他一起行禮。眼睛低垂著,只能看見皇帝的一雙龍靴,以及旁邊的一雙繡鞋。

    那鞋子可真好看,緞面繡雀,雖不是鳳,卻溫柔嫵媚,精緻非常。鞋上頭垂著的裙角也是金絲銀線,一看就知道是個極受寵的妃嬪。

    “丞相一路也辛苦,就留在這裡同朕下一盤棋吧。”明德帝心情不錯,摟著蘭貴妃看向他旁邊的人:“趙國公主倒是頭一回面聖,也留在這裡吧,陪蘭貴妃說會兒話。”

    “是。”兩人一起應了,沈在野隨著皇帝去內室,桃花便小心翼翼地站在蘭貴妃身邊,低聲請安:“見過貴妃娘娘。”

    屋子裡一片安靜,沒人應她。桃花覺得有點尷尬,也不知道這蘭貴妃是沒聽見還是怎麼的,便偷偷抬眼看了看。

    這一看,就正好對上她的眼睛。

    “你就是錯嫁給丞相爺的趙國公主啊?”蘭貴妃微微一笑,一張臉明若夜珠,豔若牡丹,長長的鳳眼嫵媚又端莊,眼神不明地看著她:

    “果然是與眾不同。”

    這是誇她還是怎麼的?桃花賠著笑,總覺得被這貴妃娘娘盯得渾身發毛,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蘭貴妃起身,拉著她的手道:“他們在裡頭下棋,那咱們就去外頭走走吧,許久沒人陪本宮說話了。”

    “是。”

    內室裡坐著的沈在野身子微僵,回頭看了外面一眼。

    “愛卿不必擔心。”皇帝笑道:“蘭兒只是悶了找人說說話,不會把你的人吃了的。”

    笑了笑,沈在野低頭道:“微臣倒不擔心薑氏,卻怕貴妃娘娘被姜氏冒犯。姜氏大概是在趙國被寵壞了,沒個規矩的。”

    “哈哈。”皇帝笑得開懷,將象棋擺好,睨著他道:“你這個當哥哥的,到底還是最心疼妹妹了。”

    沈在野一笑,垂眸不語。

    桃花跟著蘭貴妃往外走,外頭四處都是人,只有走到馬場的邊兒上才安靜些。

    “還沒來得及送個賀禮。”蘭貴妃望著遠處,淡淡地道:“看公主好像格外得相爺的喜歡,本宮也該表示一二。”

    微微一愣,桃花好奇地看了她兩眼:“娘娘……與相爺有什麼關係麼?”

    沈在野是外臣吧,納個妾怎麼也要貴妃來送賀禮了?以見木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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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他定是沒告訴你。”蘭貴妃回頭,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了一圈,輕笑道:“相爺可是本宮的哥哥呢。”

    啥?!桃花震驚不已地看著她,脫口而出:“不是說相爺無父無母,無親無故麼?”

    這突然冒出個妹妹是怎麼回事?還在宮裡當貴妃?為什麼青苔完全沒打聽到這個消息?

    “你不知道也沒什麼稀奇。”蘭貴妃勾唇:“整個大魏就沒幾個人知道。不過他與我也不是親生,你就當他依舊是無親無故即可。”

    張大了嘴,桃花半晌都沒能回過神,心裡飛快地理著這一段關係。

    蘭貴妃是沈在野的妹妹,既然不是親生,那便是認的妹妹。兩年前沈在野入朝為官,蘭貴妃估計也就是前後進宮,頗得聖寵。

    那麼,也就怪不得沈在野在皇上跟前有那麼大的話語權了,他連皇帝的枕頭邊兒上都安插了人!

    震驚之後,桃花就覺得有點佩服了。那人兩年之內能爬上丞相的位置也不是沒道理,人脈多,手段又狠,還會為人處事。這樣的人,當不上丞相才怪了。

    “公主進相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吧?”蘭貴妃笑著問:“你覺得丞相是個什麼樣的人?”

    連忙回神,桃花恭恭敬敬地道:“相爺足智多謀,又溫柔體貼,是個難得的好人。”

    “哦?”蘭貴妃笑了:“那看來你還不是很瞭解他。”

    桃花賠笑:“妾身入府才這麼點時間,府裡人又多,花又豔,的確沒多少機會讓妾身好生瞭解相爺。”

    暫時摸不清這兩兄妹是個什麼感情狀態,她說話還是小心些吧。真要說實話,她能叉著腰罵個三天三夜!

    蘭貴妃沒說話了,站在原地看著遠處的山,眼裡的神色縹緲,看起來有些悲傷。

    見她心情不是很好,桃花也沒敢貿然開口,就陪她站著。

    “兒臣給蘭貴妃請安。”背後突然響起一個少年氣十足的聲音。蘭貴妃一愣,回頭就看見南王正朝自己行禮。

    桃花自然也看見他了,連忙笑著屈膝:“妾身見過王爺。”

    穆無暇挑眉,本來是想給長輩見禮的,沒想到旁邊這戴著面紗的人竟然認識自己。

    “你是……”眯著眼睛看了看,南王嚇了一跳:“薑氏?”

    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桃花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想這種妝容果然是會嚇壞小朋友的。

    目瞪口呆,穆無暇正想說點什麼,卻聽得蘭貴妃道:“王爺竟然認識姜氏?”

    “在相府上見過一面。”回過頭,穆無暇神情有些古怪:“貴妃娘娘在和她聊什麼?”

    蘭貴妃有些驚訝,看了他兩眼,抿唇道:“隨意聊聊罷了,你若是有空,就進去給你父皇請個安。”

    “是。”

    空氣裡有一絲讓人不易捕捉的尷尬,然而桃花察覺到了,看著穆無暇離開的背影,忍不住便問:“娘娘不太喜歡南王麼?”

    蘭貴妃一怔,瞥了她一眼:“公主可真不會說話,本宮是皇上的貴妃,也算南王爺的母妃,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是妾身說錯話了。”桃花連忙低頭:“娘娘莫往心裡去。”

    話是這麼說,但她又不傻。蘭貴妃要是當真喜歡南王,怎麼會說話那麼僵硬,沒說兩句就讓他去給皇上請安呢?好歹也寒暄兩下,關心關心,才算盡到一個母妃的職責吧?

    說來也奇怪,這蘭貴妃要是沈在野的妹妹,那沈在野是南王這邊的人,她怎麼會反過來不喜歡南王,甚至有點排斥他的樣子?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麼故事啊?

    “本宮不是小氣的人,你也不用一直這樣緊張。”看她一眼,蘭貴妃道:“相爺很擅長打獵,你跟著他,等會兒就可以大開眼界了。”

    “是。”

    這聊天也壓根沒辦法進行下去,兩人隨意逛了逛。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便開始往回走。

    孟太僕滿頭是汗,跟著瑜王在馬場裡來回巡視。

    “沒想到景王兄會把父皇找來。”瑜王臉色不太好看:“你確定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這一處馬場位置偏僻,行宮也是隨意修建的,根本沒花多少銀子,偷工減料自然不在少數。瑜王很擔心在狩獵期間出什麼問題,那責任可都是孟太僕的了。

    “王爺放心。”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孟太僕道:“下官已經讓人在幾處不太牢固的牆邊守著了。萬一出了什麼事,定然會第一事件掩蓋好。”

    “嗯。”瑜王皺眉:“沈在野最近經常在景王兄身邊走動,想必有意幫他,咱們不能被抓住把柄。至於你女兒,本王也懶得怪罪了,你將功補過就是。”

    “多謝王爺!”孟太僕拱手,又不太甘心地道:“蓁蓁被休棄,單純是因為劉記的牽連,她本身是沒犯什麼大錯的,還望王爺明察。”

    “她做了什麼。錯沒錯,本王一點都不在意。”瑜王抿唇,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本王在意的只是她能不能抓住沈丞相的心。但顯然,她失敗了。”

    孟太僕一愣,連忙低頭行禮。

    瑜王抬頭,掃了一眼蔚藍的天,輕聲道:“也不知道沈在野最近在想什麼,似乎是當真要偏袒景王兄了呢,這可不太妙。”

    景王本就勢力最大,再有丞相相助,那東宮之位就真的沒機會輪到他頭上了。

    “王爺可有什麼想法?”孟太僕問。

    “很簡單。”瑜王笑了笑,負手道:“若他當真決定了幫助景王兄,那咱們這邊,可就不能對他留情了。”

    “您的意思是……”

    瑜王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既然不能為他所用,那就是敵人了。對於強大的敵人。當然是越早除掉越好。

    行宮裡的沈在野打了個噴嚏,微微皺眉。

    “愛卿身子不適?”皇帝捏著棋子,關切地問了一句。

    沈在野搖頭,笑道:“興許是被人惦記了,這樣暖和的天氣,想生病也不容易。”

    皇帝挑眉,伸手吃掉他一個卒。輕笑道:“堂堂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有不少人惦記。”

    話還沒落音,外頭就響起南王的聲音:“兒臣來給父皇請安。”

    因著先前一連串的事情,皇帝最近對南王倒是印象深刻,揮手就讓人放他進來。

    穆無暇穿著一身滾紅邊兒的白色騎裝,看起來精神極了,上來便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父皇萬安。”

    “免禮吧。”側頭看著他,皇帝臉上似笑非笑:“倒是你最懂規矩,第一個來請安。”

    穆無暇抬頭,微微一笑:“夫子說過,禮不可廢,向父皇問了安,兒臣才好去做其他的事。”

    “嗯?”皇帝挑眉:“你有什麼事好做?”

    “景王兄讓兒臣去巡山。”

    巡山?帝王神色未動,心裡卻是敞亮。巡山是景王自己攬過去的活,說是不怕苦不怕累,卻一轉頭就丟給了南王,真是會討賞,又會推事。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是。”南王應了,壓根沒看旁邊的沈在野,幾步就退了出去。

    皇帝繼續看著棋盤,心思卻不在下棋上頭了。

    “上次愛卿評價朕的幾個皇子,說起南王,只評他天真無邪。”許久之後,帝王輕聲開口道:“朕倒覺得,他其實也踏實肯幹,小小年紀,卻沒有別的皇子身上的浮躁之氣,頗有大將之風。”

    “是麼?”沈在野垂著眸子,淡淡地道:“微臣倒是不曾注意,說起能幹,陛下的皇子當中沒有比景王爺更能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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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18: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景王?皇帝輕笑了一聲,眼裡的意味不明。

    原先他還挺看重無垠的,但是……也罷,再多看看吧,反正也不急立太子。

    休息了一個時辰之後,眾人也整頓得差不多了,皇帝興致勃勃地就帶著蘭貴妃上了雙鞍馬,要去山上走走。

    “相爺也帶著薑氏來吧。”蘭貴妃一笑,看著沈在野道:“方才本宮還說呢,相爺擅長狩獵,能讓薑氏大開眼界。”

    宮人已經牽了雙鞍馬過來,沈在野便朝皇帝和貴妃頷首,伸手將桃花抱了上去。

    “終於有機會能問問您了。”靠在他胸前,桃花抓著鞍頭小聲問:“您同蘭貴妃什麼關係啊?”

    臉色微沉,沈在野有些不悅地道:“你在她面前亂說話了?”

    “沒有沒有。”連忙擺手,桃花道:“妾身只聽她說,您是她的哥哥。”

    哥哥?沈在野抿唇:“就算是吧,如今也沒什麼干係了,你就把她當貴妃娘娘即可。”

    沒什麼干係?桃花挑眉看著他,眼裡多了些揶揄:“妾身瞧著,娘娘還是挺關心爺的,莫非以前……”

    “閉嘴!”沈在野目光裡跟含著刀子一樣,低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也敢這樣說話?”

    心裡一跳,桃花連忙捂著嘴往四周看了看。

    皇帝的儀仗已經到前頭去了,他們的馬周圍是護衛,不過站得遠,應該沒聽見。

    “妾身知錯。”她捂著嘴口齒不清地道:“妾身不問了。”

    “好生抓緊了!”沉聲吩咐了一句,沈在野策馬就衝開了旁邊的護衛,走另一條道上山。

    馬跑得太快,嚇得桃花吱哇亂叫,怎麼抓馬鞍都覺得不踏實,乾脆還是死死抓著身後人的腰帶來得可靠!

    “你想勒死我?”沈在野咬牙怒吼。

    “我…妾身怕啊!”桃花欲哭無淚:“您慢點!”

    “慢了還有什麼東西好打?”冷哼一聲,沈在野伸手就抽出了背後的長箭,搭在弓上就朝遠處射了過去。

    桃花還什麼都沒看見,就聽得後頭一陣歡呼,有護衛大喊:“是只兔子!”

    這也能射中?桃花驚訝了,回頭看著身後的人道:“妾身一直以為您是文官,不會武的。”

    “所以我那一暗格的刀劍都是擺著看的?”嫌棄地看他一眼,沈在野一邊抽箭一邊道:“在你的心裡,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渾身披著金鱗的毒蛇。”桃花老實地道。

    沈在野:“……”

    她就一輩子忘不掉“毒蛇”這個詞了是不是?!

    氣不打一處來,沈在野伸手就將她拎起來,懸在空中:“為了獎勵你的誠實,毒蛇想送你一雙翅膀,去飛吧!”

    說著,就作勢要把她扔出去。

    “爺!”桃花嚇得手腳亂抓,眼淚都要出來了:“您不能這樣啊!每次又要妾身說實話,又不愛聽,乾脆就讓妾身撒謊好了啊!”

    “那你撒個謊來聽聽?”

    “爺是這個世上最溫柔最善良會好看的男人!”

    呵呵笑了兩聲,沈在野的臉色更難看了:“你還是勇敢地去飛吧!”

    “不要!”手拽著了他的衣裳,桃花整個人跟八爪章魚似的卷住了他,眼淚汪汪地道:“爺最好了,看在妾身這麼嬌小又不占地兒的份上,就把妾身放馬上吧?”

    斜她兩眼,沈在野輕哼一聲松了手,任由她死死地抱著自己,然後兀自抽箭,朝草叢裡射了過去。

    有東西被射在了後頭的樹上,護衛趕上來看,大喊了一聲:“草蛇!”

    “哇塞!”桃花打了個寒戰,小聲道:“狠起來連同類都不放過啊……”

    “姜桃花。”頭上傳來個平靜的聲音:“你有膽子就把剛剛那話再說一遍。”

    “妾身說爺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氣度不凡真真是這大魏江山裡一顆亮眼的明珠!”一口氣說下來,臉不紅心不跳,桃花眼裡滿是赤誠:“能和爺同乘一日,妾身死而無憾!”

    氣不起來,又不能笑,沈在野直搖頭,箭射得越發狠了,不停有小動物遭殃,背後的護衛倒是一片歡呼。

    男人身上獨有的剛烈氣息從他身上傳過來,桃花突然覺得,這男人要是心不那麼狠,還是挺可靠的。往他懷裡一躺,感覺天塌下來都砸不著她。

    只是,他打這麼多東西,萬一比皇帝還多怎麼辦?以見嗎弟。

    兩人一路上山,剛穿過叢林,竟然就有冷箭不知從哪兒射了過來。殺氣逼人,沈在野拉著桃花就躺在馬上,險險地躲了過去。

    “不會吧?”桃花愣了愣:“還真有放冷箭的人?”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沈在野神色嚴肅了起來,抱著桃花就策馬在山林間疾馳。背後的破空之聲沒斷,聽得桃花背後發涼。

    皇帝這次的春日狩獵,來的都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且西山周圍十裡都是禁區,別人壓根進不來。也就是說,放冷箭的只會是沈在野認識的人。

    誰這麼狠呐?要射沈在野。也先讓她下個馬行不行?

    歎了口氣,桃花緊張地抓著身後這人的衣裳,轉頭看著後頭,小聲嘀咕:“沒看見人影。”

    “要是讓你看見了,誰還敢繼續放箭?”沈在野嗤笑,專心地看著前頭的路,打算跑回皇帝所在的那條道上去。

    在路上的時候他輕聲問了懷裡的人一句:“要是等會被殺手圍住,你會選擇陪我一起死,還是一個人活命?”

    桃花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個問題有什麼好問的嗎?能活一個算一個,為什麼要一起死?”

    微微皺眉,沈在野黑了半邊臉。

    他是傻了才問她這個,還指望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能給他說什麼好聽的話不成?

    前頭是林間圍獵的柵欄,桃花瞧著,緊張地喊:“一鼓作氣帶馬跳過去吧。別停!背後全是亂飛的箭!”

    然而,沈在野竟然跟沒聽見似的,勒馬停了下來,低聲道:“馬過不去。”

    怎麼會過不去?!桃花急得抓起他的衣襟道:“我記得你們大魏騎馬都很厲害的!上次有雜耍的人去趙國獻藝,馬都能跳火圈!”

    斜她一眼,沈在野又氣又笑地道:“你當趙國人人都會雜耍?”

    “……”

    下一句話還沒說出來,桃花瞳孔一縮,眼瞧著一支箭直沖沈在野背心而來。立馬就一胳膊掄在他的肩上。

    沈在野半點防備都沒有,突然被她推這一下,要不是還抓著韁繩,整個人就要掉下馬了,還是臉著地的那種。

    “你做什麼?”他怒喝。

    但是,比他聲音更快的是羽箭沒肉之聲,一聲鈍響,帶著皮肉撕裂的聲音,讓他驚愕地抬了頭。

    一支羽箭穿過他剛才所在的位置,直直地射進了姜桃花的肩頭!

    臉色微白。桃花輕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側頭看著沈在野,咬牙切齒地道:“你後腦勺不長眼睛的?!”

    讓他跳不肯跳,現在好了,她又被殃及了!簡直是比竇娥家的鵝還冤!

    林間的破空之聲就這麼停了,沈在野坐回馬上,眼裡神色複雜,下意識地學她接了一句:“你後腦勺會長眼睛?”

    姜桃花:“……”

    抬手捂著肩頭,她臉上冷汗涔涔,顯然是沒精力跟他生氣的。身子開始發抖,聲音也打著顫,整個人像只無辜受傷的小兔子,可憐又委屈地看著他:“好痛……”以溝叼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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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18: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回過神,沈在野連忙調轉馬頭往山下跑,邊跑邊皺眉道:“你方才不是說,要丟下我。一個人逃命的麼?”

    結果怎麼,還替他受這一箭。

    “下意識的行為,妾身也不想遭罪的。”桃花抿唇,手心都疼出了汗,努力想忽略肩上的傷,輕笑道:“爺也算欠妾身一個人情了。”

    沈在野沉默,眼裡的顏色深沉如墨。捏著韁繩的手指節泛白。

    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真是要了人命了!

    很快回到馬場,竟然已經有太醫在等了。桃花閉著眼,難受得很,什麼也不想去想,躺在床上任由他們拔箭療傷。

    湛盧有些意外地迎上來,看著自家主子,眼含不解。沈在野搖了搖頭,渾身都是戾氣:“去找人稟告聖上。”

    “是。”

    屋子裡的太醫和醫女都被嚇得不敢出聲,聞風而來的大臣們也站在外頭不敢進來。

    難得沈丞相有這麼生氣的時候啊,一張臉跟從地獄回來的一樣,眼神陰冷得沒人敢對視。帶血的羽箭捏在他手裡,上頭有某家的標誌。有人努力想看清楚,卻被沈在野伸手擋住了。

    “丞相,皇上和幾個皇子,並著孟太僕等人,都還在山上。”湛盧回來了,拱手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下來。”

    “那就等著。”沈在野道:“先讓人快馬回城,去找些補藥過來。”

    “奴才遵命!”

    伸手將吵嚷的人群關在門外,沈在野走到床邊,醫女已經將多餘的紗布收了起來。

    “好在傷口不深,但一路顛簸,有些發炎。”太醫道:“上過藥,再內服兩貼藥,就沒什麼大礙了。”

    看他一眼,沈在野低聲問:“知道怎麼對皇上說嗎?”

    “下官明白。”太醫拱手行禮,帶著醫女便下去煎藥。

    床上的桃花安靜地躺著,小臉蒼白,嘴唇也沒了顏色。沈在野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歎了口氣。

    “你可真是多災多難。”

    那不都是拜您所賜麼!桃花很想睜眼給他頂一句,然而一來她實在沒力氣了,肩上疼得難受。二來聽沈在野的語氣,說不定會趁她昏迷的時候說些秘密呢,她不聽白不聽!

    但是,說了那一句話之後,沈在野竟然半晌都不曾再開口。桃花覺得自己都快要睡著了的時候,唇上卻突然一軟。

    溫溫熱熱的東西覆蓋上來,摩挲了一會兒之後便離開了。

    偷親她?桃花傻了,心想丞相爺也不嫌自己前後說話矛盾啊?先前多嫌棄她髒,不肯親她來著?現在是醒著也親,昏迷了還親?怎麼想的?

    屋子裡一片安靜,她不睜眼也知道他在看她,臉上一片火辣辣的。

    “相爺!”半個時辰之後,湛盧在門外道:“聖駕回來了,已經知道了方才發生的事情,正朝這邊來。”

    “知道了。”沈在野應了一聲,低頭看著床上的人,輕聲道:“不管你現在是真昏迷還是假寐,等皇上來,一定不准醒。”

    姜桃花:“……”

    這人精,怎麼什麼都猜得到?

    屋子的門被人打開,帝王攜蘭貴妃一起進來,背後跟著一眾皇子大臣。

    “愛卿你無礙吧?”明德帝開口便問。

    沈在野沉著臉搖頭,拱手道:“微臣無礙,有薑氏相救。可薑氏……”

    話說不下去了,他回頭看著床上。

    帝王一愣,連忙召了太醫來問:“薑氏傷勢如何?”

    太醫拱手道:“傷口極深,差點就沒了性命,現在還在危險期,若是今晚無法醒過來,那……微臣也回天乏術。”

    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南王忍不住站出來,皺眉問:“怎麼會這樣?”

    沈在野抿唇,伸手將帶血的羽箭呈到皇帝面前,半跪了下去:“微臣請皇上,一定要替薑氏做主。若不是她,今日死的可能就是微臣了!”

    皇帝皺眉,伸手將他手裡的箭拿過來看了看。

    狩獵的箭都有各府自己的標誌,而這一支的箭尾上,有綠色的“孟”字。

    “皇上。”旁邊的太監看了一眼,連忙小聲道:“這是孟太僕的箭。”

    “孟太僕?!”皇帝大怒,轉頭就找著了人,揮手便讓護衛將他押了出來:“你好大的膽子!”

    孟太僕有點傻了,呆呆地跪在地上,看著皇上丟在自己面前的箭,連忙喊:“冤枉啊,微臣怎麼可能會刺殺丞相?”

    沈在野冷笑:“那可能是沈某自己倒楣,撞在了孟大人的箭上吧。只是孟大人箭術真不錯,一連數箭都是朝著沈某來的,想躲開都難。”

    “這……”孟太僕有點慌了,下意識地看了瑜王一眼。

    瑜王神色嚴肅,沒敢看他,只低頭置身事外。

    明德帝是看見了他的眼神的,跟著就也看了瑜王一眼,眼睛微眯:“無痕跟這事也有關係?”

    “兒臣冤枉!”瑜王連忙跪下道:“兒臣一直伴在父皇左右,也是剛知道此事,又怎會與之有關?”

    狐疑地看了他兩眼,皇帝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孟太僕身上:“物證確鑿,丞相總不能冤枉你。既然如此,那便先將你關起來,等狩獵完了,帶回京城定罪。”

    “皇上!”孟太僕連連磕頭:“微臣當真冤枉啊,冤枉!”

    皇帝揮手,顯然是不想聽他多說。旁邊的護衛麻利地就將他帶了下去,關進行宮地牢。

    “愛卿莫急,朕一定會還你和薑氏一個公道。”回過頭來,皇帝道:“薑氏為護你,竟然捨得連命都不顧,愛卿也是好福氣。”

    沈在野頷首,臉上憂色不減。旁邊的蘭貴妃瞧著,抿了抿唇,走到床邊看了看。

    床上的女子哪怕顏色盡失,也還是十分動人。這樣的女子,捨身也要護他,沈在野應該挺感動的吧?

    還真是段奇緣呢。

    “既然薑氏受傷,相爺想必也沒心思打獵了吧?”她開口,笑盈盈地道:“那明日的狩獵可真是沒意思。”

    沈在野低頭,朝她拱手道:“陪駕是臣等的職責,不會因為薑氏受傷而捨棄。明日微臣定會隨陛下上山。”

    微微挑眉,蘭貴妃巧笑嫣兮地看著他:“人家為了你命在旦夕,丞相竟然都不多陪陪,要是讓薑氏知道了,該多寒心呐?”

    “夫為妻綱,君為臣綱,想必薑氏醒來,也會理解微臣的。”沈在野臉上沒什麼笑意,朝蘭貴妃行禮之後便轉頭看向了皇帝:“皇上與娘娘也該先回去歇息了,晚上此處風景甚好。倒還可以賞月。”

    蘭貴妃抿唇,深深看了他一眼,拂袖便回到皇帝身邊。

    帝王摟著她,點頭道:“好,那朕就同他們回去休息。”

    沈在野頷首,皇帝起駕,眾人也就跟在後頭一起離開。南王一步三回頭,看向床上的眼神甚為擔憂,但景王走在他身後,他也就沒敢停留,只能徑直跟著皇帝離開。

    穆無垠沒走,不聲不響地就留在了沈在野的房裡,輕聲問:“丞相要動手了?”

    “是。”沈在野淡淡地道:“王爺只需將秦升帶去,晚上有用。”

    秦升?床上的桃花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好。”景王應了。迅速離開。

    屋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湛盧關上門守在了外頭,沈在野也就回到了床邊坐下,睨著床上的人道:“醒著就睜眼。”

    “……”睜眼看向他,桃花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妾身還以為情況當真很危急,救爺一命,爺必定感念於心。沒想到倒是妾身魯莽,打亂了爺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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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8-10-20 17:19: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一聽他這些安排。就知道今日刺殺的事情多半是他自導自演的,可憐她什麼也不知道,傻兮兮地就替人挨了一箭。

    沈在野的眼神裡有奇異的色彩在流轉,片刻之後,竟然笑了:“你能有救我的心思,沒扯著我去擋箭,我已經是會感念於心的了。”

    嘴角微抽,桃花捂著肩頭坐起來,一臉悔恨地道:“妾身真該那麼做的,反正這箭力道不大。也弄不死爺,何必在妾身這冰肌玉膚上又添一道傷疤呢?”

    “姜桃花。”沈在野抿唇:“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讓我多高興一會兒?”

    “妾身受傷您很高興?”桃花扁嘴,頗為委屈地嘀咕:“果然是無情無義,心狠手辣!”

    沈在野:“……”

    這女人的腦子有問題吧,他說的是好話,怎麼被她一轉述,就成這種意思了?

    無奈地搖頭,他大方地脫了外袍躺上床去,睨著她道:“給你抱著,睡會兒吧,大夫說了你要多休息。”

    就算不是什麼嚴重的傷,那也是要養許久才能痊癒的。

    戒備地看了他兩眼,桃花試探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好像在檢查有沒有刺似的,看得沈在野當即就想把她拎起來丟到窗戶外頭去!

    她也就是仗著肩上有傷了。不然他真的會動手!

    桃花抱著他,安心地歎了口氣,很快就睡了過去。沈在野拿出枕下放著的冊子,繼續細細看著。

    馬場很大,行宮雖然看起來不華麗,但門口也有小橋流水,頗為雅致。夜幕降臨的時候。皇帝就帶著蘭貴妃和眾臣一起在院子裡設宴賞月。

    “這行宮修建得不是很好,但好在風景怡人。”蘭貴妃皺了皺鼻子,靠在皇帝身上道:“讓皇上住在這裡,倒是委屈了。”

    抬頭看了看四周,明德帝心裡也頗為不悅:“為這馬場,朝廷可是撥了不少銀子的,最後卻不知落進了誰的口袋。”

    景王一笑,拱手道:“馬場修建是孟太僕負責的,又有瑜王弟監工,父皇應該放心才是。”

    瑜王微愣,看了景王一眼,連忙道:“這馬場雖是兒臣監工,但期間父皇又有另外的差事交給兒臣,所以兒臣也沒常來看。”

    “瑜王弟的意思,是掛名監工,但沒盡責啊?”景王笑了,側頭睨著他道:“這話在父皇面前說出來,豈不是辜負了父皇對你的信任麼?”

    瑜王低頭,起身就到御前跪下,正色道:“是兒臣失職,兒臣願意領罪!”

    寧可現在認罪,也不願意到時候被孟太僕牽連,瑜王是個很聰明的人,嗅著了沈在野要咬死孟太僕的意向,連忙撇得乾乾淨淨。

    明德帝皺眉,眼神淩厲地看著瑜王:“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是搶事情跑得積極,真正要做的時候,又有百般藉口!孟太僕今日為何刺殺丞相,朕開始還沒想明白,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他該不會是中飽私囊被丞相發現了,想殺人滅口吧?”

    “父皇。”瑜王皺眉:“孟太僕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更何況先前孟家嫡女還是丞相的娘子,兩家也算姻親,頗有來往。兒臣覺得今日之事,很像是有心人故意陷害……”

    “說起姻親。”景王也站了出來,笑道:“父皇,兒臣倒是聽說,那孟家嫡女毒殺了丞相尚在姬妾腹中的長子,所以被休回府了。”

    “還有這等事?”皇帝一驚:“原來兇手是孟家的女兒?丞相怎麼沒跟朕提?”

    “相爺是以和為貴,看在孟太僕的面子上,都未曾追究,只將孟氏休了而已。”景王說著,看了瑜王一眼:“可恨孟太僕不知好歹,還懷恨在心呢。”

    如此一說,今日的刺殺就更加順理成章了。先有舊恨,再有顧忌,孟太僕要鋌而走險殺沈在野滅口,也不是沒可能。

    明德帝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眼神深沉地看著瑜王道:“朕記得,孟太僕還是無痕舉薦上位的。”

    “兒臣……”瑜王有些進退兩難,現在尚未定孟太僕的罪,急著把關係撇太清了,那就等於直接捨棄了這人。可要是不撇清,那就默認了自己與他是有關係的,萬一有什麼連坐之罪……

    瑜王很糾結,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蘭貴妃笑盈盈地往皇帝嘴裡塞了顆葡萄,輕聲道:“出來遊玩的,怎麼還論起朝政之事了?”

    眉頭微松,帝王咬了葡萄,側頭看她一眼,眼裡帶著愧疚:“是朕忘記了,你莫要生氣。”

    “臣妾不會生氣,皇上有皇上在意的事情,臣妾女流之輩,也只懂吃喝玩樂了。”蘭貴妃道:“皇上可別嫌臣妾沒用,幫不上什麼忙。”

    “怎麼會。”皇帝目光溫柔,摟了她在懷裡,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你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

    景王一愣,皺眉看著蘭貴妃,神色頗為不滿。瑜王倒是松了口氣,不聲不響地退回一邊去。

    要說這朝中最能影響皇帝的人,那必定是沈在野。可要從前朝後宮整個的範圍來看,蘭貴妃還是更勝一籌。輕笑低語幾句,皇帝就暫時略過了此事,繼續摟著她看星星看月亮了。

    景王有點著急,本已經能將瑜王一軍了,卻被蘭貴妃逼得退了兵,這感覺可真糟糕。

    “王爺。”背後的秦升突然開口,小聲道:“您等會小心些。”

    嗯?疑惑地回頭看他一眼,景王正想問小心什麼,卻見遠處有一群護衛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領頭的人老遠就大喊:“護駕!護駕!狼群闖宮啦!”

    什麼?!明德帝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文武百官也驚呆了,紛紛退到後頭去。

    護衛統領過來就跪下,急聲道:“皇上,狼群闖宮,圍牆倒塌數十處,已經有人喪命,還請皇上速速回宮殿裡去,卑職必將誓死護駕!”

    “荒唐!”一手護著蘭貴妃,帝王一手甩袖,怒不可遏地道:“堂堂行宮,幾頭狼就能輕易把牆給弄垮了?紙糊的不成?!”

    瑜王心裡一緊,頭上冷汗直冒,心想不會這麼倒楣吧?好端端的狼群圍攻行宮幹什麼?

    護衛統領低頭道:“卑職也很驚訝,但事實如此。狼的數量極多,門口已經是抵擋不住,等會只能藉著宮殿的門拖住它們,等待增援。”

    眾人都慌了,紛紛往宮殿裡跑。明德帝還是頭一次這麼狼狽,被太監架著退回大殿,心裡的怒火可想而知。

    蘭貴妃在跨進宮殿的時候還問了身邊的宮女一句:“沈丞相呢?”

    “回娘娘,還在房間裡照顧薑氏。”

    那咬死他算了吧,蘭貴妃冷哼,拂袖就讓人關上了大門。

    “嗷嗚——”

    狼嚎之聲在四面八方響起,而且越來越近,文武百官都十分慌亂,女眷被嚇哭的更是不少,吵得皇帝心裡更煩。

    “這行宮比紙糊的都不如,孟太僕和無垠該給朕一個交代!”

    “是。”瑜王硬著頭皮行禮,皺眉看向外頭。以溝餘扛。

    這狀況是皇室中人從未見過的。跟老虎一樣大的狼一頭頭往宮門上撞,震得抵門的護衛都兩腿發抖。

    要完蛋了!

    情況危急,千鈞一髮。然而另一邊,桃花正愜意趴在沈在野的大腿上,不慌不忙地聽著外頭的動靜。

    “妾身想起來了!”腦子裡靈光一閃,桃花抬頭看向沈在野:“爺府上是不是有個門客會馴狼,就是那個叫秦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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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19: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微微一愣,沈在野睨她一眼:“你怎麼知道的?”

    “南王說過的,妾身記性好。”笑了笑,桃花手撐著下巴,捧成一朵花的形狀看著他:“妾身與南王大婚那日,也是秦升操控野狼來攔的路吧?”

    眉心微皺,沈在野看也沒看她,低聲道:“有些事情心裡知道就行了,沒必要說出來。”

    南王跟這人關係還真是好啊,竟然連這種消息都告訴她!

    沈在野心裡是很不爽的,畢竟做的是虧心事,再度被提起來,也有點心虛。不過姜桃花這沒心沒肺的,竟然一點別的情緒都沒有。撲到他身上眼睛亮晶晶地道:

    “這麼說來,今兒這野狼圍宮,也是他幹的了?好厲害啊!”

    厲害?沈在野抿唇,斜著姜桃花就翻了兩個白眼,都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她的婚事好歹也是被野狼毀了的,能不能意思意思氣憤一下?

    桃花是覺得沒啥好氣憤的,反而有點興奮,感覺沈在野好像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而她就愉快在旁邊圍觀他弄死別人。

    不過……

    “蘭貴妃是不是曾經喜歡過您啊?”想起那會兒聽見的話,桃花揶揄地看著沈在野:“聽起來倒像是有些醋意。”

    身子一僵,沈在野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不該你問的就少問。”

    這話語氣有點重,桃花微微一愣,看了他兩眼便鬆開手躺回旁邊,淡淡地應道:“明白了。”

    沈在野皺眉,側頭看著她:“你還鬧脾氣?”

    “妾身怎麼會鬧脾氣。”疲憊地閉上眼。桃花道:“只是累了想睡一覺,反正狼群也不會到這兒來,您要是出去,記得帶上門。”

    沒鬧脾氣,會突然這麼安靜?沈在野心下煩躁,側過身子就捏了捏她的臉:“我不出去,就留在這裡。”

    “哦。”桃花點頭,雙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當真是打算睡覺的模樣。

    “姜桃花。”沈在野眯著眼睛道:“你別企圖打探我的過去。”

    “嗯。”

    “該告訴你的,我會告訴你。沒告訴你的,就是你沒必要知道的。”

    “嗯。”

    除了這一個字,她什麼也不說了,沈在野卻覺得更惱火。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又急又氣,又有點不知所措。

    但是蘭貴妃的事情……他是沒辦法跟人開口解釋的。欠了人的就得還,因果迴圈,都是業障。

    伸手掀開她的衣裳看了看傷口,沈在野也不說話了。將她摟過來,便繼續等著外頭的動靜。

    狼群肆虐,皇帝與貴妃都受驚不小。宮殿的門被撞了兩下,房梁上竟然掉了灰下來。眾人都驚呼,心想這宮殿怕是也撐不了一會兒。

    “父皇!”緊要關頭,景王帶著秦升跪了出來,正色道:“兒臣門下有一門客會馴狼,現在情況危急,不如讓他去試試?”

    “馴狼?”皇帝眉頭一皺:“你怎麼不早說?”

    秦升連忙跪下,抖著身子道:“皇上息怒,草民的馴狼之術也無法同時馴服這麼多狼,只能拚命一試。若不是沒別的辦法了,王爺也不願讓皇上冒險。”

    看了他兩眼,皇帝揮手道:“你去試試吧,若能解了今日之難,朕重重有賞!”

    “是!”秦升起身。轉頭就開門出去。群臣譁然,眼睜睜看著野狼撲過來,將他撲倒在外頭。

    大門飛快地又關上了,皇帝忍不住好奇,連忙湊到門邊去看,其餘大臣也紛紛跟上,從大門的雕花鏤空裡往外瞧。

    秦升一人身處狼群之中。被飛撲過來的野狼咬到了手臂,然而他很快鎮定下來,拿了一支骨笛,輕輕一吹。

    四周的野狼立馬就停止了攻擊,綠瑩瑩的眼睛都看向他。

    深吸一口氣,秦升一邊往外走一邊學狼叫,眾人都看得心驚膽戰,以為他定然要葬身狼腹。

    但,奇跡發生了,烏壓壓的狼群竟然沒一頭繼續咬他,而是乖乖地跟著他往外走了。遠處的狼應和著他的狼嚎,一聲聲的,越傳越遠。

    “這可真是奇了啊!”老太監尖聲叫道:“狼居然真的聽他的話了!”

    這聲音一出,眾人才回過神來,紛紛讚歎。皇帝更是龍顏大悅,看著外頭,一連喊了幾個“好”字。

    景王微笑,看了旁邊臉色蒼白的瑜王一眼,拱手朝皇帝道:“父皇今夜可以安眠了。”

    明德帝回頭,正想誇他兩句,卻又瞧見了瑜王,當下臉色就又不好看了,皺眉道:“過了今晚,明日就啟程回宮吧,這破爛行宮讓人怎麼待?”

    瑜王“咚”地一聲跪下,低頭認罪,態度極為誠懇地道:“兒臣一定會好生檢討!”

    見他這樣,皇帝張了張嘴,只怒拂了衣袖,倒也不好繼續責備了,轉頭就讓眾人都回去休息。

    外頭的狼群已經散了,護衛重新將行宮圈了起來,打算通宵看守。皇帝就在大殿裡等著,等秦升回來了,連同景王一起,大肆褒獎。

    “秦升既然這麼擅長馴養動物,那倒是更適合太僕之位。”帝王道:“等回京之後,把孟太僕的罪狀查清楚了,數罪並罰。太僕之位,便讓更賢能的人來坐。”

    “草民多謝皇上賞識!”秦升連忙行禮,磕頭到地。景王也拱手微笑,甚為愉悅。

    瑜王在朝中本還是呈上升之勢,然而馬場這事一出,他必定折了孟太僕,還要被皇上責罰,聲勢大跌,瞬間就被踩回了泥裡去。

    景王高興得很,從皇帝這邊離開,立馬就去了沈在野那兒。

    “丞相覺得接下來本王該怎麼做?”

    沈在野看了一眼旁邊睡著了的人,輕手輕腳地下床,將景王拉到一邊道:“該給王爺的東西,沈某不是已經都給了麼?”

    眼前一亮,景王這才想起來那一盒子證據,點頭道:“那本王便直接狀告瑜王背後貪污,請父皇處置。”

    “別急。”沈在野道:“皇上是用人唯親,甚為看重自己的皇子的。就這點事情,頂多抓著個孟太僕,要拖瑜王下水,您還得等回京。”

    還等?景王皺眉,他覺得證據已經很全了,就算父皇不會太過重罰,那瑜王也起碼會少層皮啊。

    不過,既然是沈在野的建議,他還是要聽的,猶豫了一會兒也終究點頭:“本王明白了。”

    送走景王,沈在野回頭看著床上的人,輕聲道:“明日回城,你便在府上好生休養,我會給你找大夫想辦法,看能不能去掉這疤痕。”

    翻了個身,桃花困倦地道:“不用啦,消掉的可能性不大,反正這身子也只有爺看,爺能記著這是欠妾身的一個人情即可。”

    沈在野抿唇:“可能性不大的事情,你就會輕易放棄?”

    “是沒什麼必要的事情,為了省心,妾身會放棄。”桃花半睜開眼,看著床邊這人道:“反正爺也不會對妾身這種女人動心,有疤沒疤都沒什麼區別。”

    “嗯?”微微挑眉,沈在野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你還想要我的心?”

    “這不是很正常麼?”桃花撇嘴:“您要是真能愛上妾身,那妾身還何愁小命難保?”以溝歡圾。

    沈在野就是那種標準的護犢子的人,對其他事物都冷漠至極,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卻是格外愛護有加的。

    這就是她為什麼總會傷痕累累的原因了——媚術不到家,連人家的心門都敲不開!活該在外頭弄得滿身傷。瞧瞧人家蘭貴妃,在宮裡錦衣玉食的,皇帝又寵,過的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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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19: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歎了口氣,桃花滾回床裡,繼續睡覺。

    眼眸深邃,沈在野抱著胳膊站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嗤笑一聲,轉頭去軟榻上休息了。

    兩個都是工於心計的人,誰會傻到把自己的心交出去?那不是玩命麼?她不傻,他也不傻,誰也別奢求對方能給自己特殊待遇。

    行宮裡安靜了下來,有人一夜難眠,有人睡得極好。第二天天亮的時候,眾人不太愉快地收拾行李,踏上了歸途。

    “可真沒意思。”蘭貴妃靠在皇帝身上,望著龍車兩邊倒退的路道:“跑這麼遠,也沒玩一會兒就得回去了。”

    “你別氣。”皇帝沉聲道:“朕回去會好生收拾他們的。”

    蘭貴妃抿唇,掀開簾子看著隊伍前頭騎馬的沈在野。

    他倒是好,直接把薑氏一併帶在馬上了,也不怕人笑話。

    桃花是沒睡醒的,靠在沈在野胸前小雞啄米,沈在野也就伸了只手扶著她的腦袋,讓她安心睡。

    然而路走到一半,桃花還是被吵醒了。

    “草民有狀,要告當朝孟太僕!求見陛下!”

    一群人攔在大路中間,將路擋了個嚴嚴實實,群情激奮。護衛們連忙出動,生怕是暴民。

    沈在野看著,卻喊了一聲:“難得有民意能上達天聽的時候,帶個人去御前說話吧。”

    “是。”護衛應了,拎了個捏著狀紙的百姓,就帶去了龍車前頭。

    皇帝正想問是怎麼回事,就見一老叟跪在車前,舉著狀紙大喊:“孟太僕貪污受賄,草菅人命,還請皇上明察!”

    又是孟太僕?皇帝黑了臉,一拍車轅,沉聲道:“你有什麼冤情,都一併說了!”

    那老叟跪地磕頭,邊哭邊道:“孟太僕修建馬場,卻拖欠工錢,還讓我兒累死在了工地上!草民的弟弟聽聞瑜王是監工,曾去瑜王府告狀,沒想到瑜王比孟太僕更蠻橫,直接將草民的弟弟打死了!求皇上做主!”

    這話一落音,四周都是一片譁然。坐在後頭車上的瑜王當即就要下車,卻被景王給攔住了。

    “瑜王弟,你現在過去,不是送上門給父皇罵麼?”景王微笑:“還是等人把話說完吧。”

    瑜王皺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景王兄原來是有備而來。”

    “哎,這跟本王有什麼關係?”景王聳肩,滿臉無辜:“瑜王弟自己做過什麼,自己不清楚麼?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

    瑜王咬牙,伸頭看向前面。

    告狀的老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雖然看不見父皇是什麼表情,但看旁邊的太監都跪下了,那定然就是龍顏大怒。

    這次可當真是不妙了!

    捏著狀紙從頭看到尾,皇帝氣得手都抖了,扭頭就沖旁邊的禁衛統領道:“把人一起帶回京城,開京都衙門,朕要親審此案!”

    沈在野微微挑眉,想了想便下馬走到龍車前,拱手道:“陛下,您在京都衙門親審,此案可就非同小可了。瑜王殿下畢竟是皇子……”

    蘭貴妃睨了他一眼,挽著皇帝的手道:“丞相覺得,陛下是會徇私偏袒不成?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陛下就是為了公正昭然,才會在衙門親審。如此英明的君主,當臣子的不但不歌頌聖德,反而還想來阻止?”土向丸技。

    輕笑一聲,沈在野低頭道:“娘娘息怒,臣並無阻止之意,只是看陛下如今正在氣頭上,想讓陛下三思而後行。”

    火氣稍斂。皇帝拍了拍蘭貴妃的手,看著沈在野道:“丞相向來是最懂朕的心思的,勸一勸朕也是自然。只是這回出了人命,又牽扯到馬場貪污之事,朕必須要嚴懲,以儆效尤!所以你也不必多說。”

    “微臣明白了。”沈在野頷首行禮,退回了馬上。

    桃花還在小雞啄米,雖然方才被那老叟吼得一個激靈,但這會兒好像又要睡過去了,眼皮都是半垂著。

    沈在野上馬重新將她抱在懷裡,就見她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吧砸了嘴道:“爺可真瞭解蘭貴妃的性子。”

    “嗯?”沈在野漫不經心地問:“怎麼看出來的?”

    “您要的就是皇上嚴懲瑜王,卻故意反了說,可不就是算准了蘭貴妃會同您唱反調?”蹭了蹭他的胸膛,她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好。眯著眼睛道:“看來少說也有好幾年的交情了,不然也不會知根知底到這個地步。”

    老叟和攔路的人被護衛帶上了後頭的馬車,車隊繼續前行。沈在野一邊看路一邊面無表情地道:

    “不是好幾年,是有十年了。”

    十年?!桃花終於把眼睛睜開了,震驚又好奇地看著他。

    既然有十年的交情,怎麼會看起來關係這麼奇怪?像是曾經相愛過,又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然而她聰明地沒開口問,因為問了沈在野也不會答。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提起蘭貴妃,一提起來情緒就有些暴躁。

    這種情緒讓她覺得很熟悉,像是以前見過……在她問他要那塊貼身玉佩做抵押的時候,沈在野惱怒的情緒,是不是跟她在他面前提蘭貴妃的時候差不多?

    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麼?

    摸了摸下巴,桃花飛快地想了一出愛恨糾葛的大戲——兩人本來相愛。無奈皇上棒打鴛鴦,沈在野順勢推舟送了蘭貴妃進宮,蘭貴妃便一直對沈在野懷恨在心。可憐沈丞相心裡依舊還有蘭貴妃,夜夜對著她留下的玉佩垂淚到天明!

    愛不得,恨不得,求不得,棄不得!世間情愛的痛苦,在這兩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太慘了!

    想著想著,桃花長長地歎了口氣。伸手捏了捏沈在野放在她身前的手,同情地道:“過去的事情,爺也不必太痛苦了,該放下的就得放下,世間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不要對人生絕望。”

    沈在野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著她:“那一箭是不是傷著你腦子了?”

    “妾身懂,妾身不會再多問了。”回頭深深地看他一眼,桃花的眼裡滿是憐憫:“妾身以後會好好對爺的,給爺溫暖,讓您不再寂寞,不再孤獨!”

    “……我現在就挺痛苦的。”黑了半邊臉,沈在野嫌棄地看著她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要在馬上坐就閉嘴別說話。再胡說八道,就算你身上有傷,我也會把你扔下去!”

    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唇,桃花眨眨眼,示意自己不會再說了,然後乖乖地窩在他懷裡,繼續看向前頭。

    回城的速度和離開時候差不多,半天之後就看見了國都的城門。皇帝一行人連宮也沒回,直接去了京都衙門。

    京兆尹嚇了個半死,聽了聖命之後立刻升堂。皇帝親自審案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等明德帝更衣坐上衙門高堂的時候,門口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沈在野當真是很瞭解明德帝的,這個男人十分偏私,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幾個兒子。雖然平時也沒少嫌棄責駡,但真正要給他們定什麼罪,他是捨不得的。衝動之下來了衙門,但在屋子裡更衣的時候,帝王就已經後悔了。

    然而,退路已經被蘭貴妃親口堵死,他也不能做徇私舞弊的皇帝。上樑要是不正,下樑可就歪得沒邊兒了。況且百姓們都來了,這個時候後悔也不像話。

    於是皇帝硬著頭皮就上了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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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19: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沈在野和景王站在兩邊,瑜王和孟太僕以及那告狀的老叟都跪在下頭,衙門門口人山人海,姜桃花就和蘭貴妃一起,站在公堂旁邊的聽審間裡。

    帝王開審了,那老叟也讓人抬來了自家弟弟和兒子的屍體,都已經發臭腐爛,卻沒肯下葬。

    看了兩眼,皇帝就連忙讓人抬下去了,皺著眉頭道:“修建馬場乃朝廷撥款,治粟內吏那兒也有記載。朕若沒記錯,一共撥款四十萬兩白銀。可為何會修出那般不堪一擊的行宮,甚至連工人的工錢都不付,還累死人了呢?”

    孟太僕渾身發抖,連連磕頭:“臣是冤枉的啊!馬場的修建之事全交由下頭的人在辦,臣也不知怎麼會……”

    “啪!”驚堂木清脆的一聲響,嚇得孟太僕差點咬著了舌頭,驚慌地抬頭看了帝王一眼。

    “你還敢不認帳?”皇帝大怒:“都當朕是傻子不成?你若沒從中撈取油水,下頭的錢怎麼會還不夠給人工錢的?”

    孟太僕俯身在地,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辯解。按理來說修建馬場這種小事,怎麼也不會讓皇上親自過問的,更別說開堂審理了。要怪就怪他運氣不好,怎麼偏偏遇上皇帝要去馬場狩獵,行宮還被狼群給圍了。這接二連三的,跟誰安排好的一樣。

    更可怕的是,竟然連瑜王也牽連進來了。這主子要是置身事外,那還能拉他一把,可如今卻是自身難保……

    “父皇。”瑜王拱手磕頭,表情沉重地道:“兒臣監工不力,未曾發現馬場出了這樣的問題,請父皇降罪!”

    “你何止是監工不力?!”皇帝轉眼看著他,皺眉道:“堂堂王爺,不以身作則,反而草菅人命,你讓朕拿什麼臉去面對天下人!”

    門口的百姓一陣沸騰,竟紛紛跪了下來,山呼萬歲。

    有這樣體恤百姓的好皇帝,他們還有什麼好求的?膽子大些的,仰頭大喊“吾皇英明”,聲音直達聖聽,以致龍顏嚴肅,龍心卻大悅。

    沒幾個皇帝是不想被天下人愛戴的,這種成就感比手裡的權力還讓人滿足。

    可是,滿足歸滿足,他還是不想當真降罪瑜王的。死了一個百姓而已,還真讓皇子償命不成?

    “父皇!”瑜王也知道這一點,連忙推脫:“兒臣不知道此事,恐怕是府上家奴太過蠻橫,欺上瞞下,打死了人卻沒告訴兒臣。兒臣願意賠償,替無辜死去的百姓贍養老人,請父皇原諒!”

    話說到這個份上,皇帝柔和了表情,打算就著臺階下來,輕罰也就是了。

    然而,沈在野一早就猜准了皇帝的心思,當即使了眼色給景王。

    穆無垠會意,立馬捧著一盒子的證據站了出來:“父皇,兒臣還有狀要告!”

    “嗯?”微微一愣,帝王不解地看著他:“你又要告什麼?”

    “兒臣狀告當今瑜王爺,勾結孟太僕,貪污修建馬場銀兩數十萬!這還不止,先前朝廷數次從番邦購馬,每一次孟太僕都會撈數十萬的油水,其中一半都進了瑜王的口袋!蛀蟲噬國,損我大魏國祚,還請父皇明察,並且嚴懲!”

    響亮的聲音在衙門裡回蕩,聽得所有人都驚呆了。

    瑜王臉色發白,差點沒能跪穩。穆無垠回頭看他一眼,眼裡盡是得意之色。

    然而他沒抬頭看座上的皇帝,明德帝的臉色比瑜王好不到哪裡去。

    在這裡揭發瑜王貪污,那就等於是把瑜王給釘死了。畢竟去年皇帝才力排眾議,將一個貪污了五萬兩銀子的吏官滿門抄斬。今年瑜王犯事,要是輕饒,那帝王的威信何存?!

    景王顯然是沒想到這一層的,他只當自家父皇想偏袒瑜王,生怕好不容易抓著了把柄,還讓瑜王有翻身之機。於是立馬動手,將盒子裡沈在野收集的書信和帳目統統放在了皇帝的案前。

    “父皇請看,孟太僕與瑜王弟行賄受賄的書信俱在。還有被貪銀兩的流向和帳本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任憑他如何舌燦蓮花,也難逃罪責!”

    明德帝皺眉,沉默了一會兒才伸手拿起來看了看。

    “無痕,你有什麼要解釋的麼?”

    瑜王都傻了,萬分想不通這些東西怎麼會落在景王的手裡。他與孟太僕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除非親信,否則根本沒人知道他與孟太僕私下有來往,怎麼會……怎麼會連帳本都被挖出來了?

    就算沈在野真的倒向了景王,他也該不知道孟太僕與他的事情才對,孟太僕不是一直瞞得挺好的嗎?

    心裡想不明白,瑜王也就沒來得及回答皇帝的問題。公堂之上一陣尷尬的沉默,皇帝的臉色難看得緊,已經分不清是在生瑜王的氣,還是生景王的氣。

    僵持之中,沈在野倒是站了出來。恭恭敬敬地拱手道:“皇上,臣以為貪污乃大事,不是這會兒能查個清楚的。既然景王手裡有證據,依微臣之見,不如就先立案。眼下最該處置的,還是瑜王府家奴殺人,和孟太僕陽奉陰違,貪贓枉法之事。”

    明德帝就跟蹲在高枝上的貓一樣,終於見人爬著梯子上來救駕,感激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愛卿所言極是!”

    景王一愣,側頭看了沈在野一眼。卻見沈在野垂著眸子,表情十分平和。

    是有別的打算了麼?

    微笑抿唇,景王也就放下手沒再糾纏,想著等會問個清楚再動作,以免亂了沈在野的計畫。

    而跪在地上的瑜王呢,自然更是記著沈在野今日救命之恩了,哪怕回宮之後也有好一頓責罰要受,那也總比今日就被景王兄逼得沒命了來得好。

    “他竟然會幫著瑜王。”

    聽審間裡的蘭貴妃皺起了眉:“怎麼一會兒心思一個變的?”

    桃花站在她身邊,歪了歪腦袋:“娘娘哪裡看出丞相是要幫瑜王的?”

    “這還不明顯麼?”蘭貴妃嗤笑:“先前在路上就想替瑜王解圍,這會兒更是直接幫瑜王說話,給了皇上臺階下,讓他逃過了一劫。”

    眸子微動,桃花笑了笑,轉頭望向外頭的沈在野,沒吭聲。

    看來沈在野很瞭解蘭貴妃。蘭貴妃卻未必明白沈在野的心思。這毒蛇分明是讓景王得罪了皇帝,又咬死了瑜王,自己卻在中間當好人,得了皇帝的好感,又承了瑜王的感激,甚至景王也得感謝他幫忙。

    一箭三雕不說,沈在野的箭都沒花力氣射!到最後什麼也不會改變,瑜王依舊會被皇帝責罰,景王也會達到自己的目的。而皇帝,在責罰了瑜王的同時,對景王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看法。

    就沈在野一個人站在泥濘邊上,還滿身的花香。

    真夠不要臉的!

    “你在想什麼?”蘭貴妃側頭看了看她,眼神裡頗為不悅:“本宮瞧著。你這眼神倒是跟丞相有幾分相似。”

    看著就讓人覺得討厭。

    桃花賠笑:“妾身只是在想什麼時候能回府,肩上的傷還疼著呢。”

    斜了她的肩頭一眼,蘭貴妃皺眉道:“你的脾氣也是太好了,受這麼重的傷,還陪著出來沒法兒休息,都不會生氣麼?”

    “有什麼好生氣的?”桃花笑了笑:“爺是當朝丞相,皇上都沒回宮,他怎能急著回府?”

    “不說回府,他連關心都沒多關心。這你也不在意麼?”蘭貴妃很不能理解:“丞相昨日晚上可是說,今日要丟你在馬場行宮,然後陪皇上上山打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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