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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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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臨雲 - 囂張王妃(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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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18:13: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從此江湖冷暖一人飲,相忘不見。木吉巨才。

漆黑的暗道,林陌染跌跌撞撞奔出去十幾米,終於忍不住,矮下身子,用力環抱住自己,放聲大哭。

立夏。萬物繁茂。

燕和元年的第一個春天,終於逝去。

北燕皇宮後院,陌雪坊。

一身玄色蟒袍的燕樂晟默然站在院中,負手而立。往日裡熠熠生輝的眸子,如今沉在傍晚昏暗的光線中。淡淡地,凝著一抹令人窒息的愁緒,望著院子裡那一株撐開滿枝綠葉的梅樹,久久不語。

日落西山,他落寞的背影也漸漸地,融入到夜色中,站成了一樽石像,只有眸子裡那一抹陣痛似的入骨思念,愈演愈烈。

辰靳神色黯然地立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面前那張冷峻又憔悴的面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六日前,這座專門為迎接林陌染入住而修建的陌雪坊終於竣工。

燕樂晟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想給林陌染一個驚喜。這是他送給剛入宮的她,一份特別的禮物。

他要親口告訴她,這是離他的寢宮最近的院子!這個院子,只有她一個女主人。等她搬進來。他們就可以日日相見,夜夜相擁而眠。

可是六日前,正當他興致勃勃地守在政陽殿前,焦急等著林陌染入宮的消息時,辰靳卻獨自空手回來覆命,告訴他,她不會來了……

那時候,他眉眼中的凝重比今日還更深幾許。

那時候,他神色緊張焦灼,拽著辰靳,聯手都是顫的。「她逃了嗎?」

辰靳不忍地移開視線,終是緩緩點頭,「逃了。逃走前,她還讓屬下轉告陛下一句話。」

「什麼?」燕樂晟蹙眉緊緊追問。

辰靳沉聲開口,「她說……她不會回來了。」

「不會……回來?」繃緊的雙肩,終於轟然頹塌。燕樂晟長歎一聲閉上眼。痛苦的神色難以克制地,一點一點侵襲而上他眉間。

他得到辰靳的回復後,第一時間奔赴玉樓春,打開上次她藏匿的暗道口,滿心期待著她會突然蹦出來,驚叫:「怎麼還是被你發現了啊?」

可是……沒有!

也曾帶著大隊人馬執意沖進九王府,親自走了一遍林陌染當晚逃生的暗道。

暗道很黑,他想像不到柔弱的她,是如何在黑暗中獨自走完全程,離開高牆的庇護,走向那個沒有他陪伴的、腥風血雨的江湖。

每當想起,心總是痛得狠狠一擰!沒辦法呼吸!

這一次失蹤,她不再是上次那樣,純粹和他開玩笑而已。

雖然他多麼希望,她真的只是跟他開玩笑!等她玩夠了。就會乖乖地回來,回到他身邊,依偎在他懷裡撒嬌,告訴他,外面的世界沒了他,一點都不精彩!

他每日派人外出尋找她的下落,卻每日都等來一個絕望的消息,她不在茶樓,不在林府,不在他所能想到的任何地方!

每日傍晚,他都要來到這個新建好的華麗院子,從日薄西山一直站到天色全黑。每次來時都不會進去,只是默默地負手站在門口,凝望那院子裡繁茂的梅樹。

不止一次地去想像,倘若她此刻就在院裡,像個知足的小女人在等他這個丈夫回家,聽到他的呼喚後興高采烈地跑出來,給他遞上一杯新泡的上好毛尖……

他的所願只有那麼卑微,她卻忍心讓其統統落空。

第六日,外出尋找她下落的暗衛再一次空手而歸。

他摔碎了書案上所有的杯盤硯盒,沖著跪了一地請求他停止搜索的暗衛一通怒吼,差一點就不管不顧地騎馬飛奔出城,想要親自去尋她!

這狗屁皇帝有什麼用!連最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他還當皇帝做什麼!

他固執蠻橫地扯下一身龍袍,連太后來勸都沒有聽進去半句!

魏喜率領所有大太監,和百官一道,在政陽殿前跪了一天一夜,一邊磕頭一邊勸:「江山為重!請皇上三思!」

他站在伏跪了一地的臣子面前,迎著刺眼的晨陽,忽然覺得自己那麼無助。

辰靳沉著聲在他耳邊低低勸了一句,「皇上,她再也不欠你什麼了……放她自由吧。」

瞬間,那股憋在胸腔裡的氣焰,消散無形。仿佛被徹底掏空了似的,他一下子全身頹然,大病一場。

臥床三日才見好轉。

自由?是啊……她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卻將他從此丟進了名為「林陌染」的終身囚籠裡,思而不得見。

佛經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也許林陌染就是他一心求見的謫仙。他以色見她,以音求她,她卻離得更遠。

從此北燕皇帝燕樂晟,只是一具空殼。

從此庭院重重的北燕深宮,只是一座空城。

立夏。

他站在城牆上,遙遙望著江陵城中,百姓們慶祝夏天來臨所燃放的五彩焰火,升騰而起,照亮夜空,灼傷了他的雙眼。

那一夜,他騙所有人說,是為了慶祝柳貴妃回宮,邀請江陵百姓們普天同慶共燃焰火。

其實那一場焰火,他只為她一人而放。

柳琦是被接回來了,送進她原來的柳翠齋。

至今六日,他只去看過一次。木吉記血。

只一眼,看到那張和林陌染相似的容顏,他就止不住的內心抽痛!匆匆走出柳翠齋,再也沒有興致踏進去一步。

那只是一個活在他過去的死人罷了。林陌染,才是他最想要的現在!

「嘭」!

又一簇火樹銀花被射向了夜空,爆裂出繽紛的火光。刹那間,將江陵點綴成一座不夜城。

他輕輕握緊了手中的荷包,上面針線歪歪扭扭繡著一對鴛鴦,姿態憨厚可愛,實在是惹人喜歡。但是繡工著實太差,好幾處的線頭甚至飛出針腳,顯得毛毛躁躁。仔細看,荷包布面上還染著星星點點的暗紅色液體,像血跡似的。

下人們都不明白,這麼難看的荷包,皇上為何天天帶在身上,不給任何人觸碰?就連夜裡睡覺都要端端正正放在枕邊,平時沒事時,也要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端詳……

只有燕樂晟知道,這是她送給他唯一的禮物。

雖然那日她送給他時,清清冷冷地說了一句:「……乃敢與君絕。」

原來……她竟不是說說就罷了的。

她是真的,與君絕了。

燕樂晟沉沉地歎了口氣,將荷包仔細收入懷中。

眼神飄向遠處,被焰火映亮的江陵城,以及江陵之外,更為廣闊的萬里江山。

她就在某處,是否也曾抬頭看著這半壁夜空,細細思量著曾如此深刻霸道闖入她人生的某個人……

是否知道,他也在思念著她?

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五月,陽光明媚。立夏剛過,早熟的櫻桃已經擺上了檀木桌案。

江陵城西。

一間破舊的小四合院裡,身著茜紅羅裙的少女,貪婪地伸出兩個指頭。拈起盤裡最後一顆櫻桃,紅唇微啟,輕咬,酸甜的汁液噴香四溢。

她滿足地喟歎一聲,邊用手做扇子狀扇著風,小嘴兒湊近身側那碗冰碟,大大地呼了一口氣。因為炎熱,芙蓉似的面上,暈起兩團淡淡的紅雲,連百葉髻上的穿珠步搖也跟著一顫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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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18:14: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忽而門外傳來腳步聲,少女猛地坐直,捧起方才被丟飛到身後的線裝書,有模有樣地念了起來。「心猶首面也,是以甚致飾焉。面一旦、一旦……哎喲!」

從門外進來的小女孩一手叉腰,一手拿著玉扳子,頭上的羊角辮張牙舞爪。細眼一瞧對面那人嘴上一溜的櫻桃汁,當即面色一凜,猛地一板子就敲了下去!

「短短的《女訓》都念不順溜!還敢偷懶!趁我不在的時候吃櫻桃!」

小瑾學著安逸姑姑平時訓話的摸樣,也有板有眼地訓斥起林陌染來。木爪找技。

林陌染趕緊一擦嘴邊的證據,訕訕一笑,「我的姑奶奶!你不是去午歇了嗎,怎地又回來了……」

小瑾一張圓團團的小臉蛋兒裝得十分嚴肅,「我不放心!怕你偷懶,就折回來看看!沒成想還真讓我逮著了!今兒個罰你抄《女訓》三十遍!」

「哎喲喂!」林陌染當即頭疼地叫了出來,「我吃櫻桃,可不是偷懶!這是調劑心情!調整狀態啊!需知讀書用功。也得講究個勞逸結合,你說是嗎?」

小瑾歪了歪腦袋,似乎沒轉過來,還在想這個勞逸結合是什麼意思……

林陌染一見對方面色鬆懈,心知有戲,連忙將小瑾往懷裡一抱。哄著道:「一會兒姐姐帶你去玉樓春看花燈,怎麼樣?好小瑾就不要罰姐姐抄《女訓》了!」

小瑾一聽可以看花燈,當即將所有事情都丟到爪哇國去,扭頭興奮道:「今晚有花燈?小瑾好久都沒看過花燈了!自從上次清明燈會出事,晟哥哥就不准宮內再舉辦燈會!也不讓放焰火!小瑾可悶壞了!」

聽到久違的名字,林陌染微微失了神,愣片刻才恍惚地笑道:「放花燈是怕人多耳雜,又鬧出不好的事來。可是為什麼連焰火……他都不給放了?」

小瑾撇嘴道:「晟哥哥說,他平生第一次為了一個放焰火,那個人卻離他而去。那個人一日不回來,他就一日不許全北燕的放焰火!他還說,他是堂堂帝王,若是連這點哀愁都不許有,那他乾脆就不要當皇帝了……」

林陌染頓時啞然失笑,許久不見。這人是越發無賴了。

小瑾從她懷裡下來,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細細瞧了她一眼,很是納悶,「染姐姐其實也很想念晟哥哥,小瑾看得出來,可是你為什麼不肯回去晟哥哥身邊,還不讓小瑾告訴他你在這……小瑾覺得這樣不好!有時候,晟哥哥太想你了,會半夜突然爬起來,一個人走到陌雪坊,一言不發地坐上一夜。」

她越往下說,見林陌染的神色越是黯然,終是變成了喃喃低語,最後閉上了嘴。

這些話,自她無意中發現林陌染在這個小四合院裡藏身時,就說了不下十次,可是沒有一次能把她勸回去。

小瑾乾脆學著大人的模樣,也是一聲長歎,人小鬼大地一屁股坐在旁邊的位置上,滿臉愁容。

林陌染覺得好笑,「你小小年紀,愁什麼啊!我又不是永遠不回去!」

小瑾怒道:「你總是這樣說!立夏前,你說阿九懷孕了你就回!如今阿九真的懷上了,你卻又說等黎笙嫁給林奕時你就回!後來我問辰靳,他告訴我,你是在尋你的哥哥,一直要等尋到你哥哥,你才肯回去……」她可憐巴巴地嘟起小嘴,「若是一直尋不到呢?你是不是就不回去,不當晟哥哥的皇后了?」

林陌染苦笑著搖搖頭,「怎麼會尋不到呢?我很快就能找到他。小瑾,你的染姐姐一向是最有把握的!染姐姐的話,你還不相信麼?」

小瑾揪著胖胖的小手指,一臉糾結,「可是我不想看到晟哥哥每天這樣頹廢下去了。」

「這樣啊……」林陌染側了側頭,眸中明光一閃,立道:「我有辦法了!今天你回去,就告訴你的晟哥哥,你在翰林府午歇時做了一個夢。夢到我跟你說了一些話。」

小瑾提起精神,馬上就入戲了,「你對我說了啥?」

林陌染笑笑,迅速在腦中意淫起來,「你就說,夢見我英姿颯爽地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迎著西域獵獵的風,頂著頭頂毒辣的豔陽,豪氣萬丈,率領商隊縱橫千里走單騎……」

小瑾聽得異常興奮,羡慕道:「哇!好英武的女漢子。」

林陌染氣息一滯,女漢子這個詞,還是前幾天她隨口用來取消小翠兒的,沒想到小瑾這小屁妞這麼快就現學現用了,咋一聽,還當自己又回了現代……

回神,清了清嗓門,繼續說:「我在夢裡跟你說,商隊最近找到了一張稀有的藏寶圖,我和林奕率領著大家正前往西域尋找!等我找到了寶貝,就會回宮了。」

小瑾起先還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就皺起了眉,「這跟我昨天說的那個夢,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區別!」林陌染坐直身子,「昨天我跟你說的是,我飛越了時空,去到了另一個世界,正忙著尋寶……」

小瑾一手托腮,鄙視道:「看!還是尋寶!真沒創意!」

受到打擊的林陌染神色十分委屈,埋怨道:「天下這麼多寶貝!今天尋一個,明天再尋一個,哪裡有尋完的時候?怎麼能說我沒創意呢!」

這時,布裙荊釵打扮的黎笙捧著一籃子洗好的衣服走了進來,抬眼就朝小瑾笑道:「十二公主又聽我家小姐瞎掰什麼呢?」

林陌染頓時一個激靈拉住小瑾,「噓」了一聲,「別!別說!」

誰知小瑾張口就將她出賣了,「染姐姐說要去尋寶!」

黎笙又是一聲嗤笑,直言不諱道:「尋寶尋寶,這話小姐都說了上百次!哪次作數了!昨天林奕還邀她去西域跑個商,她都不肯挪一步!按奴婢說的,小姐要是想去,早就走了!如今賴在這裡不走,不過是為等皇上罷!」

瞧黎笙這麼直接就戳中她深埋在心裡的痛處,林陌染恨不得當場抱頭鼠竄!咬牙切齒地狠狠瞪了黎笙一眼。

後者頭也不回地自去院子裡曬衣服,留下一連串幸災樂禍的笑聲。

小瑾拽了拽她,「染姐姐別生氣!咱不聽黎笙的!」

「嗯!」林陌染一把抱住身邊這個貼心小棉襖,「關鍵時刻,還是小瑾最懂染姐姐的心!」

哪知小瑾一邊點頭,一邊又很風輕雲淡地補了一刀,「因為黎笙姐姐說的是實話。我們不用聽她說出來,都知道……」

林陌染恨恨地將她扯出自己懷抱!兩手環胸!

寧願抱著空氣哭泣,也不要抱著沒良心的小屁妞假笑!

門外又一人撩起了半壁簾子,探進來一張清雋的面容,狹長桃花眼,染著曖昧不明的笑意,「今兒天氣甚好,染妹妹不出來走走?」

是辰靳。該死的!自從這人辭了官,搬到她隔壁院子住後,就越發娘炮起來!

穿著一身花裡胡哨的海棠紅錦袍也就算了!可是手裡這一把附庸風雅的摺扇是怎麼回事?!

林陌染看不慣地一手將他的摺扇抽去,淡淡道:「一個大男人,穿著舞鳳紋的衣服,還舞著粉紅色的團扇,像個什麼樣!」

辰靳抿唇一笑,「你不喜歡?」

廢話!喜歡她還會說嗎?林陌染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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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18:14: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辰靳頓時站直身子,斂去那副意興悠然的樣子,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不喜歡我哪點,我統統改掉,一直改到你喜歡上我為止。」

林陌染皺緊了眉,一臉噁心地推開他,「我不喜歡你這個人,可以直接把你從我的人生中刪改掉嗎?」

辰靳聞言一滯,又立時失笑起來,抽回扇子一收,往她腦袋上就是一敲,嗔道:「這麼狠心!把我刪掉了,你的人生可是要少很多樂趣……」

林陌染一擰眉,「比如?」

「比如……」辰靳眸子一閃,忽而從身後變出兩盞精緻的花燈,「比如今晚染妹妹若是肯賞臉的話,靳哥哥我就帶你們去賞花燈!」

還不等林陌染反應過來,一旁的小瑾已然恍惚雀躍,「好啊好啊!靳哥哥最好了!」兩手一伸,摟住辰靳的脖子,毫不客氣「吧唧」就是一吻!

辰靳漂亮的眉眼彎成一道優弧,一把將小瑾抱起來,也由著她在自己懷中胡作非為。

林陌染卻失神地望著那兩盞花燈。上繡百鳥歸巢,濃稠的筆墨,大氣滂沱的寫意手法……還有那右側,用行書寫就的兩行小字。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這……這是?」瞬間,她只覺呼吸有些不暢,千言萬語,說出口時卻只有這兩個字,「這詩……」

辰靳不知這是清明燈會上,燕樂晟和她不約而同寫下過的詩句,只納悶道:「這是大文豪歐陽修的詩,以樂景寄哀情,悼念物是人非的悵惘。」

他忽而醒悟了,緊張道:「你是不是不喜歡?覺得這首詩不好?那我去換了它!」

「別!」林陌染鬼使神差地將他攔了下來,急急將花燈搶過來,寶貝似的護在懷裡,「別換!我……挺喜歡的。」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衝動是魔鬼啊!就為了這一句詩,她躲藏了半個月的努力全部付諸流水。

這一次小滿燈會所造就的遺憾,比之清明燈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朱雀街熙熙攘攘,四面八方都是趕來參加燈會的百姓。

小滿是個不亞於驚蟄的重要節日,不僅意味著穀粒開始豐收,也意味著今年第一個完滿的日子到來了。

林陌染牽著小瑾,做了普通人家公子的打扮。混跡在人群中,慢慢地沿著玉樓春周圍閒逛

辰靳為了不讓趙家引起懷疑,沒有跟她們走在一起,而是遠遠找了幾個舊日同僚結伴而行,目光不時警惕地注視著這邊。

「那個糖葫蘆,小瑾好想吃!」「還有這個瓜,黃黃的,長長的……」

小瑾指著一個小攤上的水果,歪著頭納悶不已。

小販見她模樣可愛,湊上來道:「小公子,這是西域的哈密瓜,味道可甜了!讓你哥哥買一個回去!保准好吃!」

林陌染搖了搖頭,一眼瞥見那小販腰間垂著一枚玉佩。

她眼睛尖。一看之下,已然變色,面上卻不敢顯露,只把小瑾一抱。道:「我們該回去了,再不回去,小心乳娘又打你屁屁!」

小瑾一臉茫然,卻還是配合地沒有問什麼。

待兩人走得足夠遠,林陌染一扯她的手,兩人混在人群中,拐進了玉樓春。

小瑾終於忍不住了,「怎麼回事啊?染姐姐,你怎麼突然把小瑾趕走了?」

細心的她也發現林陌染神色不對了。

林陌染穩了穩情緒,深深望了小瑾一眼,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哄她道:「那個小販是個大騙子,姐姐之前買過他的哈密瓜,根本就不甜!難吃死了!」

「啊?」聞言,小瑾失望地張大了嘴,「我還沒吃過呢……既然那麼難吃,那就算了吧!回去我讓安逸姑姑她們都不要買這個小販的東西了!」

林陌染歎了口氣。小販大哥,實在不好意思,為了保命,把你的名聲都搞臭了。

兩人上了玉樓春三樓雅座,阿九和夫君蘇孟正在靠窗的位置上品茶閒聊。蘇孟前年考上了探花,托父親的照拂,如今在翰林院擔任一個小小的編修,官職雖然不大,兩口子的生活卻十分美滿富裕。

阿九見小瑾一蹦一跳上了樓,當即樂得將她抱上榻,分出一半鋪墊給她,並排坐了,訝然道:「怎麼才逛一會兒就回來了?」

小瑾撇著嘴,只把目光投向林陌染。

阿九便抬頭去看,這才發現林陌染神色不對。

林陌染無奈一笑。低聲道:「小瑾累了。阿九你坐得累不累,要不我陪你走走?」

雖說阿九為了隱瞞她的行蹤,早早把閒雜人等都趕到一樓大堂,如今這裡只剩她和夫君。但為了保險,林陌染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幸而阿九一點就明,當即點點頭隨她走到三樓另一頭。

「方才發生時什麼事?」阿九直接便問了。

林陌染略作回憶,這才謹慎地開口,「方才我在一個小販的玉佩上,借著反觀,看到了身後一處景象。」

阿九皺了皺眉,她沒問林陌染是如何眼睛尖銳到能在小小的玉佩上看到反觀,但她向來直覺林陌染有些常人不及的能力,詫異道:「你看到什麼?可是與你的安危有關?」

林陌染搖搖頭,「我不確定。」她咬著唇,「我看到趙楚珩就站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一直打量著我。從玉佩折射過去時,我幾乎覺得,他的視線已經和我的對上了!」

她苦惱地捂著臉,「我今晚就不該出來!我還想著,他們應該放過我了!我現在不是九王妃,不是林府的嫡長女,只是一個死掉的人……」

阿九走過來雙手抱著她的肩膀,安慰道:「辰靳把易了容的夏雪帶回去,當時趙琅坤和趙楚珩雖然有過懷疑,也想過暗中找尋你的下落,但沉雪塢那晚被林奕帶著馬賊一鬧,什麼痕跡都鬧沒了!他們就是想找,也無從下手。更何況,皇上後來也打著確認你是否已死的名義,明裡暗裡尋了你好幾天,雖然還未親口證實你已不在人世,但所有人都道你已經死了……」她肯定道:「趙家,至少趙琅坤目前,還未懷疑!」

林陌染勉強地點了點頭。

阿九續道:「如今林奕又不在你身邊,沒個保護的人,這可怎麼行?」她糾結地擰著眉,「要不,一會兒我找個理由把辰靳叫來?蘇孟與他素有來往,應該不會叫人起疑。」

「不不。」林陌染生硬地搖頭,「我擔心的不是自身安危。我擔心的,是燕樂晟明明知道趙家的陰謀,卻為何遲遲不動手?他是不是有把柄落在趙楚珩手裡?這個把柄,是不是和我有關?」

阿九不解,「你的意思是?」

林陌染語氣沉重道:「我怕趙楚珩騙他,說我在他手上……我更怕,萬一哪天我真的被他拿捏在手上,真的成了燕樂晟的軟肋。」

她憤憤地搖頭,深深地望著阿九一雙眼,忽而神色一亮,「阿九!也許……我們該反擊了!」

阿九簡直失了神,「反擊?發什麼瘋?你一個人,無權無勢,沒有任何後臺背景,怎麼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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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林陌染雙眸越發熠熠生輝,「這不正是我的優勢嗎?從前我身在王府,受諸般限制!你可還記得,我審問屍體追查下毒真凶,差一點就能查到趙婉瑩和柳太妃頭上,結果太后阻止了我!」

這事她從前與阿九說過,後者點點頭,神色有些悟了,「身在大宅後院,確實什麼事都瞞不過眾人。」

「可如今我身在江湖!江湖那麼寬廣,就算他們有心找我,也不能在第一時間摸透我下一步將要幹什麼!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們的事已經辦成!」

林陌染低笑,「說白了!我現在就是一街頭小混混!小混混聚眾打架,一湧而來一哄而散!事兒鬧完了人都跑了,官府大概都懶得派人來抓!」

「不錯不錯!」阿九大笑點頭,「林陌染,你上輩子就是個地痞無賴!」

她定了定神,又慎重道:「只是這事事關重大,機會可能只有一次,你須得仔細策劃。有什麼要幫忙的,只管找我和蘇孟!」

林陌染感激一笑,「這是自然!」

兩人談完話回去繼續喝茶,小瑾已經無聊犯困,歪在鋪墊上睡著了。

阿九自喊了人將小瑾先接回翰林府,又差人進宮向安逸傳話,說小瑾今晚繼續歇在翰林府,就不回去了。

另一邊,蘇孟去把辰靳喚來,準備讓辰靳護送林陌染回去。

沒想到就耽誤這麼片刻的時間,玉樓春出事了。

小滿燈會。兩丈寬的護城河裡,花船紛紛亮起了五彩的燈。

容顏俏麗的姑娘們插花髻坐在船頭撫琴唱曲,吸引著風流墨客紛紛駐足,更有人一揮千金包下姑娘一夜同船共遊。

這其中就有以風流成性而聞名全江陵的趙二公子,趙楚珩。

當夜最大的花船上,他一口氣包下了六個姑娘和七個舞娘,一個人端著酒杯,衣冠不整地遊戲花叢間。

「爺!咬一口嘛!」一個姑娘將葡萄放在自己唇上,大膽地湊過去要他咬。

趙楚珩毫不客氣地大手一攬對方腰身,張口就咬了上去,罷了還戀戀不捨地吸允了一番,惹得姑娘嬌嗔連連。

「爺連著五六天沒來,好不容易來一趟,今晚無論如何都要宿在我這花船上!」姑娘得寸進尺摸向他腰間。趙楚珩也不阻攔,反而將腰一挺,動作十分曖昧。

這時,船外有小廝跑進來掀起了船簾,一雙小眼謹慎地朝趙楚珩遞了個眼色。

趙楚珩不動聲色地整了整衣冠,走出去,「怎麼回事?」

小廝哈著腰道:「上回爺讓小的盯著大公子……方才發現,大公子果然又去了一趟玉樓春。」

趙楚珩琢磨一笑,「這玉樓春背後的老闆娘是林陌染,他還當我不知道?哼!」他隨手把懷中的姑娘一推,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看看去!」

姑娘失落地在後面扯他衣服,被他嫌棄地反手一甩,摔倒在地,爬起來滿臉委屈。他看都不看一眼。

旁人只道他找到了線索,心急想一探究竟。

哪裡知道,那天他一聽聞林陌染很可能沒死的消息,心窩就一直躁亂不已!他要尋到她!狠狠地蹂躪她!

趙楚珩暗暗握緊雙手。就是這一雙手,至今還懷念著觸碰她肌膚的感覺,懷念著將她死死按在懷中、看她拼命掙扎所帶來的力度!

黑暗中,他腳步急亂而沉重——

林陌染!別讓我找到你!這一次,我不會讓你死!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雜亂的人群中,他沒有看到辰靳,也沒有立刻趕往玉樓春。只是像頭追蹤獵物的犬,嗅著街上的異動。

沒有一個女人像她。趙楚珩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她若敢這個時候出來,勢必要做些偽裝。

他信步來到玉樓春附近,一條小販雲集的街道。街道兩旁用紅繩掛了一溜花燈,都是百姓寫了祝福語後自己掛上去的。

都是些尋常的詩句,沒有什麼特別。

趙楚珩一路看過去,無聊得幾乎開始發怔。他開始納悶,自己這麼急切地想要尋到林陌染並折磨她……是不是一種病?一種變相的相思病?

呵!他笑了笑,想起新婚夜當晚,林萱掀起紅蓋頭時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別碰我!趙楚珩,你就是個骯髒的小人!遲早有一天要死在女人堆裡!」

他就是喜歡征服女人,越是反抗,他征服起來越爽。

於是當晚,他把林萱綁在床頭,狠狠地碾壓,直到她徹底暈死過去,三天后才能下床行走……

這是男人的優勢,有力氣,有權勢,還有讓女人又愛又恨的「武器」,他為什麼不好好利用,去強霸所有他能霸佔的女人?

正思索著,一抬頭,他看到了那盞花燈。

和別的花燈款式差不多,頂多就是材質好一些,燈上的水墨寫意畫得更精細一些……沒有什麼特別。引起他注意的,是那首詩。

幾乎瞬間,他腦海中浮現一個瘋狂的念頭!

林陌染就在這裡!這對花燈,就是她放的!木歡帥技。

趙楚珩轉身往玉樓春大步走去——就在轉身的同時,他看到了她。

牽著一位小公子,背對著大街,清瘦柔弱的身子雖然裹在了一件質地普通的男式布袍中,卻絲毫無法掩蓋那婀娜的身段。

趙楚珩立刻就能感受到,那晚她被自己按在皇宮、在燕樂晟眼皮子底下折磨時,那透過薄薄的衣料,那完美的胴體帶給他的觸動!

隔著人群,他就這麼望著她。直到她突然拉著小公子的手,轉入拐角。

細看,是進了玉樓春。

趙楚珩冷厲一笑,穿過人群,大步跟了上去。

來到玉樓春大堂,趙楚珩尋了一個坐在熱鬧處的年輕公子,走過去將自己腰間的荷包往他腳邊一丟——

那位公子尚未反應過來!

趙楚珩毫無預兆忽然就是一拳狠狠揍了上去!

打得對方暈頭轉向,耳邊嗡鳴!

他才旋即罵道:「狗娘養的!竟然敢偷小爺我的荷包!不要命了!知道小爺我是誰嗎?」

可憐那公子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一個勁地搖頭。疼得嘴巴鼻子皺成一團,說不出話來。

趙楚珩將掉在地上的荷包踢起來,單手撈住,伸到他面前,「你是說不知道,還是說沒有偷小爺的荷包!沒有偷的話,這是什麼,為何會從你身上掉下來?!」

公子瞬間就懵了!

還沒開口辯解,趙楚珩又是重重一拳劈頭蓋臉揍上去,直將他打翻在桌子上!

旁邊眾人忙過來勸解。

有人認出這是趙府二公子,紛紛開始竊竊私語。

這麼一來,玉樓春大堂算是徹底沸騰了!

趙楚珩一人騎在那公子身上,只管賣力地打!旁邊幾個手忙腳亂來勸。又是拉又是推,反而被他揍了幾拳,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正在帳房對賬的小翠兒一看形勢不對,連忙將夫君趙七推過去勸架。指著趙楚珩,低聲道:「千萬別讓這人上三樓!」

趙七一臉疑惑。

來不及解釋,小翠自個兒悄悄奔上了三樓,見林陌染和阿九還在,並未打算下樓,頓時松了一口氣,張口就道:「趙府的二公子尋來了!正在樓下鬧事呢!」

林陌染面色一變,「壞了!方才必定是叫他認出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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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18:14: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阿九忙道:「這可怎麼辦?」轉念一想,「要不我先下去探探風聲?」

「不可!」林陌染伸手一攔,「如今他會找到此地鬧事,必然是幾分把握知曉我在此。如若冒冒失失地下去探口風,反而會被他察覺。」

阿九更急了,「不能下去,又不能避開!難不成就等在這裡?」

林陌染低頭飛速思考,忽道:「就等在這裡,也未嘗不可!」

阿九詫異。「你可是有計較了?」

「不錯。」林陌染點頭,「此處有個暗閣,我且藏進去。你坐到那個暗閣上,該幹嘛幹嘛,千萬不要露出異樣!至於趙楚珩,便由著他鬧,鬧上三樓的話,你們也不要多做理會!」她又轉向小翠,「想辦法通知辰靳,讓他儘快趕到,將他那個麻煩的二弟帶走!」

趙楚珩意在林陌染,在大堂上鬧著鬧著,果然就將注意力放在了樓上的動靜上。並且腳步刻意往樓上挪。

任趙七等人如何勸阻,他一句也不聽,聲稱還有一個小賊在三樓。定要上去將他痛揍一頓!

就這麼相持了片刻,趙楚珩終於一步踏上了三樓。

三樓,雅座。

賓客不多,但大多是江陵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靠窗的角落裡,坐著一個挺著微凸小腹的女子。

趙楚珩定睛一看,認出這是翰林府的大夫人!嘴角獰笑,當即走了過去。

「沒想到竟然在這種地方遇到獨自一人飲茶的定國公夫人!」

阿九端著茶,漫不經心抬頭一看,回以淡淡一笑,並不答話。她品級比趙楚珩大,即便如何冷漠,後者都不能指摘她分毫。

但還有一個原因,她怕自己一開口就要露餡!需知此刻,盤坐在榻上的雙腿早已禁不住抖了起來。

趙楚珩冷冷瞥了暼四周,並未發現任何異樣。當他親眼看著林陌染進來,又未見她走出去,此刻定然還在玉樓春!何況,與她相交最親密的阿九也在,足以證實他的猜測是對的!

趙楚珩也不走,一屁股坐下來,拈起案上的茶,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半笑半不笑道:「這玉樓春風景端的是好!不愧是皇上選的御用茶樓!只是這個位置的風景不太好,看不到朱雀街上繁華的景象。」

他將目光投向阿九,若有深意續道:「自然,夫人也看不到方才,蘇孟急急奔出去尋我哥時,正巧遇到我帶來的小廝。本少爺好心,便讓小廝領著他去尋人了……」

阿九一時氣急,「你!」

趙楚珩狀若無辜道:「本少爺一片好心,夫人無需這般客氣!」說罷,將手裡杯子冷冷一放,起身便走!

待他下樓,阿九繃緊的身子猛然一松,掩面就哭了起來。

林陌染掀開暗閣上的蓋子,起身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面。

方才她在暗閣中聽得真切,一時間也不知怎麼安慰阿九,只得摟著她道:「蘇孟是翰林院編修,想來趙楚珩不敢拿他怎麼樣……」

阿九狠狠地抽泣了一下,搖頭苦笑道:「怎麼不敢,他敢!如今滿朝都被趙家控制了,莫說編修,就是他今日帶走的是我公公翰林府大學士,皇上都不敢拿他怎麼樣!」

林陌染眉頭一擰,「為何皇上今日竟如此受制于趙家?他明明知道趙家要謀反……」

阿九止住哭聲,恨恨道:「還不是拜趙家這個二公子所賜!如今辰靳辭官,再也沒有人能桎梏這父子兩!平日裡,只要有哪個官員得罪他們,私底下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林陌染深深皺眉,「皇上為何不作為?」

阿九歎氣,「你以為皇上不想?他是苦於拿捏不到這二人的把柄!沒有人敢站出來公然反對他們,每每皇上查到了關鍵處,證人要麼就突然消失,要麼就突然改口!根本沒辦法治這父子倆!」

此言一出,林陌染腦海中碎片迅速積聚。拿捏不到把柄,沒有官員敢作證是麼?那是因為他們都身在朝廷,受到牽制!不像她,身在江湖,根本無所顧忌……對!就是因為她無所顧忌,所以,她反而能幫燕樂晟這個忙!

這時樓下又闖入一人。

一上三樓就直奔林陌染面前,臉色驚惶不已,卻是辰靳。

「你如何?可有受傷?」辰靳急急將林陌染拉到自己近前,擔憂之色難掩,「方才聽得小翠急急來說,我二弟竟然找來了玉樓春?」

林陌染擺擺頭,儘量穩住自己的語氣,平靜道:「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一旁的阿九卻猛地醒悟過來,「我夫君呢?你可見到他?」

辰靳茫然搖頭,「蘇孟?我不曾見到他……怎麼了?」

阿九一下子頹然跌坐在榻上,失魂落魄,「怎麼會,他明明是去找你了……難道?」她不敢再往下想,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抽泣又開始了。

林陌染將辰靳拉到一邊,仔細問道:「你確實不曾見到蘇孟?方才趙楚珩來之前,他下樓去找你,被趙楚珩的小廝領走了。」

辰靳面色一變,轉身便要下樓,「我且去尋!你二人儘快回去,不要耽擱!」

阿九還是盡責地將林陌染送到了四合院附近,親眼看著她被黎笙接回院中,這才往翰林府趕。

然而這一夜,蘇孟都似失蹤了般,始終沒有出現。

第二天,林陌染神色不安地在院子裡踱步,就黎笙急急奔回來道:「蘇編修失蹤一夜未歸,翰林府到衙門報官了!」

一顆心,瞬間薄涼!

她不想讓任何人為她的事受到牽連!如今卻……

「黎笙!」她定下神,回想了一下昨天突然從腦海中冒出的計畫,鄭重道:「你去找幾個地痞小混混,每人給一兩碎銀,讓他們到江陵城各處放出風聲,就說玉樓春新招了一個茶藝師,額間有兩瓣梅花!」

黎笙詫異不已,「小姐!你這是要暴露自己的行蹤?」

林陌染搖頭,「放心!我知道分寸。你且照做!」

而後,林陌染雇了軟轎,直奔玉樓春,把小翠和趙七叫到後院,吩咐道:「你們暗中多找幾個可靠的人,將玉樓春的貴重物資全部搬到四合院去!記著,不要讓任何人看出異樣!然後對外宣稱,茶樓今晚會邀請一位茶藝師前來表演助興,希望大家前來捧場!」

小翠和趙七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都是一副想發問的表情。

林陌染沒空跟他們解釋了,言簡意賅一句話帶過去,「今晚,我要火燒玉樓春!」

面前兩人,頓時陷入了呆滯狀!

玉樓春可是他們辛辛苦苦好幾個月打理起來的產業,怎生今日說燒就燒!

林陌染望著面前那兩張苦瓜臉,頓時失笑,道:「相信我,燒了一個玉樓春,皇上會馬上賠給咱們一個更好的!」這就是抱了個有權有勢的大腿的好處!

有錢能使鬼推磨。拿了好處的小混混果然不負眾望,很快就將這位身份特殊的茶藝師今晚蒞臨玉樓春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江陵。

林陌染一直呆在玉樓春,看著小翠等人一點點將貴重物品搬走,直到玉樓春成了一個徹底的空樓。

一個隻為了趙楚珩而設置的圈套。

她生怕他中計,又怕他不中計。

她甚至不敢去想後果!今日她將自己的行蹤暴露了,若是沒法將趙楚珩徹底扳倒,明日還能否保住自己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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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18:15: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正失神間,面前的桌案被輕輕叩響。

她一抬頭,辰靳繃緊了一張臉,怒氣衝衝地站在她面前,「你為了幫燕樂晟抓到趙家的把柄,竟將自己的性命安危,置之不顧?!」

她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

卻不料,下一刻,辰靳卻突然俯身,緊緊地將她擁進了懷中。

有力的心跳聲就在耳邊跳動,陌生的滾燙氣息讓她不禁渾身一僵。

這時便聽到辰靳壓抑著情緒,在她耳邊啞聲道:「林陌染!你今日哪怕只是看我一眼也好!你看著我!看看我,我為你做的,甚至一點都不比燕樂晟少!」

他捧起她的臉,眼眸中那股子狂囂紈絝的玩笑神色,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讓林陌染頓覺呼吸沉重的認真。

她撇過頭,不忍心看。

辰靳卻固執地追隨著她的目光,一定要讓她注視著自己,將心中的話全部說與她聽,「我奉他之命保護你的安危,在昆山,在王府,甚至如今我辭了官,住在你隔壁的院子裡,天天守著你!你以為,我真的只是在執行他的命令?」

「不……」林陌染搖頭。她知道,辰靳不過是在以一種開玩笑的語氣,去表達對他們之間來說略顯沉重的愛意。

可她從未想過他會將這種情緒挑明!她原以為,他一日不說清楚,她就可以繼續裝傻下去。

辰靳歎口氣,「你始終只看到他一人。今日甚至為了助他剷除異党,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

他頹然地肩膀一松,兩手放開她,面色難堪,「我想知道我敗在哪裡?我可以不顧前程,辭官!帶你遠走高飛!我不需要你以命助我!和我在一起,那些沉重的東西,你都不需要再背負!林陌染……我辰靳和他相比,到底輸在哪裡?」

林陌染長長歎氣,古來最難解答的命題就是愛情!要她對一個被她拒絕的人,解釋他到底輸在哪裡……這讓她怎麼開口?

「也許……」她艱難道:「你只是來晚了。」

辰靳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頹然一笑,還是在替她著想,道:「你能說給我一個答案,總比毫無理由就不喜歡我來得強。」

他說罷,忽然極快地俯身,噙著林陌染的下頷,輕輕地就是一個吻,吻在了她額間,那兩瓣宛如翅膀展翅欲飛的梅花上!

林陌染身子一僵!愣愣地,感受著那薄涼微冷的唇,從自己額頭一滑而過——心中,就這麼不期然地泛起了一絲不安!

辰靳收回自己的情緒,恢復了那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浪蕩模樣,笑道:「本公子第一次吻一個女人,味道不錯!」木廳序劃。

「少來!」林陌染白他一眼!她才不信他這麼風流成性的男人,竟然沒吻過女人!

下一刻,辰靳掀起自己的衣袍,毫不客氣坐在她身邊,根本沒打算離開!

「你怎麼不走?」林陌染皺眉抱怨。

辰靳坦然自若,「陪我坐會兒,讓我好好看看你。」

林陌染哪裡知道,當她計畫付諸行動的這一刻,辰靳竟然也在心中暗暗做了打算。

她更沒想到的是,辰靳竟然為她,連命都不要了。

這一個白天過得非常漫長,茶藝師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江陵城,小混混沒法散播消息的地方,大概只有燕樂晟的北燕宮。

也好,這件事。她不想他知道。

可她萬萬沒想到,趙楚珩竟然如此沉得住氣,一整個白天的時間,不僅不露面,也沒有放出絲毫蘇孟的消息。

下午,辰靳離開。

臨走前留給她一句話,「放心,那是我的弟弟,我自然會想辦法將他帶到。」

傍晚,阿九匆匆來到,沒有帶來蘇孟的消息,卻忍著擔心反過來勸林陌染,「你無需為了我相公以身涉險!相公怎麼說也是個編修。皇上不會坐視不理的!」

林陌染搖頭,「趙家抓了蘇孟,隨便安一個理由,就能將他置之死地。燕樂晟需顧及滿朝全域。根本沒辦法去搶人。可是我不一樣,趙楚珩最想抓的人是我,若我以身作餌……我相信,趙楚珩會願意冒這個險!」

阿九勸說失敗,怒極離開,皺眉丟給她一句話,「我和公公、二弟,就在翰林府時刻候著!雖然我們手中沒有兵權,但只要你這邊開口,我們馬上進宮晉見皇上和太后,絕無二話!」

林陌染心中感動。面上只是淡淡一笑,催促她離開。

此後再也沒有人來,她一個人,靜靜坐在專為她這個「茶藝師」準備的高臺上,俯看著台下大堂中雲集的來客。

她面前的桌案上,擺著一排紫砂茶具。沒有人知道。離她右手邊最近的這一壺,裡面沒有茶,也沒有水,只有滿滿一壺烈酒。在她左手袖中,三個火摺子蓄勢待發。而她背對的屏風後,一排排淋了烈酒的柴木已經堆放整齊,拿著火把的人就在旁邊小心看守。

這個圈套很粗糙。

她在賭,賭她在趙楚珩心中的地位。

夜幕很快降臨,宴席開始。

林陌染像模像樣地在高臺上開始了茶藝表演。雲袖翻飛間,水流如注如瀑。

她從前喜歡喝功夫茶,這難不倒她。而雲集來此的客人也不是為了欣賞茶藝而來的,他們喜歡看任何表演,只要表演者是個美女。

直到那人踏進玉樓春……他果然還是來了!

趙楚珩一臉張揚冷厲的笑意,目光森森鎖著高臺,以及高臺上面紗覆面的女子。

那一舉一動柔若無骨。卻分明有種張力,舉杯倒茶,細細的皓腕挑起人們的神經。她的茶藝真不怎麼樣!可有什麼所謂?她人長得美就行了!

趙楚珩凜然一揮手!

原本熱鬧的雲樓春大堂,頃刻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趙府的隨從蜂擁而上,拳打腳踢,潑酒砸桌,粗暴地將大堂裡的客人全部趕了出去!

在客人哀嚎奔逃的哭叫聲中,趙楚珩悠悠地尋了一個離舞臺最近的位置,掀袍,不急不躁地坐了下來。

一雙深不可測的冷眸,始終沒有離開他今晚的目標。

仿佛每一眼,都要將那包裹在層層薄透衣料下的肌膚看遍!

雪潤如玉,冰肌絲滑。

他幾近貪婪地,吸允著空氣中傳來的,那近在咫尺的女人身上所散發的清香。

台下的一片混亂,都沒能打斷林陌染有條不紊的表演。

她知道他在看著她,如同獵豹看著一個獵物。

那深寒的佈滿欲望的目光,片刻不停地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終於,他站起身,緩緩走了過來。

來到她面前,貼得那麼近,只要再往前跨一步,他的小腹就要撞上林陌染的唇。

她不會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甚至隔著這兩寸距離,她都能感受到他渾身散發的躁動和灼熱。

獵豹,已急不可耐!

【卷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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