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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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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惜薇 -【胖閨秀好招搖 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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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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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8 00:07: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江貴嬪這才顫抖著爬起來,霍嫵笑盈盈地扶了她一把,反正在太后跟前,江貴嬪心裡在怎麼厭惡,也不會甩開她的手。
  「我年紀小,一時失言,貴嬪娘娘想來不會與我計較吧。」
  「怎麼。」江貴嬪僵笑著答,「多虧了縣主提醒,我感謝縣主還來不及,哪來的怪罪。」
  「阿嫵過來。」皇后笑著喊道,等霍嫵在她面前站定,才從懷裡掏出一個護身符,繫在霍嫵脖子上,「這是本宮親自在大覺寺主持那兒求的,小九也有一個,這個給你。」
  霍嫵連忙推拒,皇后卻不容她拒絕,道:「本宮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一向乖巧懂事,最熨帖不過,在本宮心裡呀,就跟自個兒的親女兒似的,你跟本宮客氣什麼,快收下。」
  江貴嬪只覺得臉火辣辣地疼,皇后此舉,分明是在為霍嫵辯白,狠狠打了她的臉。
  「是呢,只可惜本宮無用,只得兩個混小子,像阿嫵這樣的乖女兒,誰不想要呢。」陳淑妃笑道,她攤手,站在她身後的宮人忙送上兩個錦盒,「阿嫵年後就又長一歲,你老不來本宮那兒,本宮只好把給你的小玩意兒帶過來了,快收下。」
  「還有這份,是給宋小姐的,給宋小姐送去。」陳淑妃一扭頭,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直直地看向宋悅。
  宋悅接過禮盒,朝陳淑妃服了一服。
  皇后把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下一緊,淑妃,還真打算同她搶這個兒媳婦了?
  「皇兄。」福寧宮外,衛旌笙與衛昶霖並行,他比衛昶霖矮了一個頭,此時抬頭看著衛昶霖,唇角猶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衛昶霖無端地,腦海裡蹦出來「活狐狸」三字。
  他再看過去,七皇弟依舊是那個一臉純良的七皇弟。
  「皇弟有何事?」衛昶霖道。
  「無大事,不過想提醒皇兄一句,有些東西,如果皇兄再不出手,可就太晚了。」
  他可是記得,前世就是在這場宮宴上,三皇子衛藺灃公然向宋將軍之女表以愛慕,而陛下,欣然允婚。
  「宋小姐,宋小姐留步。」
  門廊外縮著個小黃門,正小聲叫著她。宋悅眉目一凝,試探著指了下自己,小黃門連連點頭。
  太后左手衛斐昀右手霍嫵,牽著兩個她最疼愛的小輩走在最前面,霍嫵扭過頭不時往宋悅的方向張望,宋悅笑了,朝她揮揮手,叫霍嫵先走,自己則向小黃門的方向走過去。
  見她過來,小黃門這才鬆了口氣,朝她打了個千兒,道:「勞宋小姐隨奴才走一步,太子殿下在牽頭等您呢。」
  太子殿下?宋悅不由有些驚訝,她與這位太子殿下,說來也不過有幾面之緣,更何況她一個臣女,私下會見太子,總是不好。
  只是到底不好推拒,何況她對這位殿下印象不差,略思索片刻,就跟著小黃門去了。
  走了幾個迴廊,就到了一處有些偏僻的宮室,小黃門為宋悅推開門,默默守在了屋外,宋悅跨步進去,有個男子正背對著她站在屋內。
  對方長身玉立,頭戴玉冠,一身玄色朝服上繡了五爪龍紋,宋悅躬身道:「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她膝蓋還未徹底彎下去,就被對方先一步扶住,衛昶霖急急地轉身,扶著她的胳膊,宋悅抬眼看他,他倒活像是被雷劈了般地鬆開了手。
  「咳,」衛昶霖清了清嗓子,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落在宋悅身上。
  出息!他暗自譴責自己,他自十五歲起就被父皇授意接觸朝政,那天的心情,細細想來,竟不比今日來得慌張。
  衛昶霖自小懂得克制己身,沒想到這回,聽了衛旌笙那一番話,倒是難得衝動了一回。他心底暗笑,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殿下。」見他遲遲不語,宋悅提醒道:「殿下叫臣女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你可願嫁我,做我的太子妃?」衛昶霖正思索著措辭,聽了她的聲音,不知怎的,這話脫口而出。
  只是話一出口,迎上宋悅錯愕的眼神,衛昶霖就後悔了,他真恨不得回到剛才那一刻,把那話給塞回去。
  怎麼著,也該說些動聽的情話出來,他恨恨地想。
  宋悅仍低眉順眼地站在那兒,心裡卻已起了波瀾萬千。
  此前與這位殿下的偶遇,再加上衛藺灃的種種舉止,和衛泓奕的話,她心如明鏡,這下是全明白了。
  這算什麼,她是皇權更迭間的戰利品嗎?若說真心,她自問容貌不過爾爾,也沒有那麼大的魅力,那麼,他們看重的,必然是她的母家了。
  「宋小姐,此次是我冒失,只是我所言皆出自真心,不知小姐意下如何?」衛昶霖看宋悅久不答話,心中愈發慌亂,忍不住開口道。
  宋悅抬頭,面色清冷如冰,「太子妃何等尊貴,臣女微末,不堪此位,有負殿下厚愛,京中比臣女聰慧的佳人云云,還請殿下另覓她人吧。」
  所謂的太子妃之位,於宋悅,不過囚牢一座,她並不稀罕,更何況她怎麼也不希望自己母家被帶入皇權紛亂中,她父親乃是純臣,外祖只想多教些學生,他們若以為娶了她能得一大助力,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她拒絕之意昭然若揭,衛昶霖苦笑:「宋小姐拒絕的如此乾脆,只是小姐心中應當明白,有意小姐的,並非只有昶霖。」
  他不帶皇太子的架子,言談之中也已「我」「昶霖」自居。
  宋悅輕笑:「殿下,我無意為皇家婦,殿下盡可以放心。」她不願嫁太子,自然更不會嫁什麼三皇子。
  「你想的太簡單了。」衛昶霖鄭重道,「你可知道,我那三弟打算在今日的宮宴上求親與你,他話一出口,你要怎麼拒絕?」
  他聽完衛旌笙的話,心裡總是不安穩,幾番波折,才從埋在衛藺灃那兒的暗樁處得了這個消息,是以,他才先一步找到宋悅。
  宋悅豁然色變,衛昶霖說的沒錯,若衛藺灃真當了帝后的面說出那種話,她與家人就算不甘願,也無力回天了。
  「我知道宋小姐擔心什麼,我可以和你保證,終此一生,我不會利用尊親做任何事,宋大將軍於國有功,老先生更是為我大昌培育了無數棟樑之材,衛昶霖,不是那等下作之人。」宋悅的心思並不難猜,更何況衛昶霖的確不屑利用這樣一心為國的純臣。
  他那三皇弟著眼於他的太子位,可他想的,卻是整個大昌的未來!
  見宋悅臉色稍緩,衛昶霖暗暗鬆了口氣,趁熱打鐵道,「小姐不喜深宮,昶霖明白,若有機會,昶霖也願與小姐在民間走走看看,我現今不敢對小姐保證,一生只小姐一人,但我可立誓,小姐會是我此生最重要的妻子,我會終身信你,不疑你,不傷你。」
  「或許小姐不信。」衛昶霖勾起一個笑,似乎想起了什麼,眼裡帶了柔光,「校場初遇,你在馬背上英姿勃勃,叫昶霖移不開眼。那時我就想,若能得你相伴,大約很好。」
  「誠然,我不想騙你,我有許多顧忌,你是我最合適的太子妃人選,可同時,我也是真心喜歡你。」
  宋悅低著頭,沉默了許久,這一次,衛昶霖沒有開口打擾她。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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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殿下。」宋悅的聲音很輕,闖入衛昶霖的耳中,卻如此清晰,她道,「若殿下所言不虛,就請殿下在三殿下之前,向阿悅求親吧。」
  衛昶霖緊緊攥著的拳頭終於鬆開,他蹭了蹭,才發現手心裡滿是汗液。
  「那,我可以喚你一聲阿悅嗎?哦,私底下,你無需一口一個殿下,大可稱我為昶霖。」
  他的緊張顯而易見,宋悅想,他這個樣子,可真不像父親提過的賢明太子,阿嫵口中凶巴巴的哥哥。
  「自然可以。那,昶霖,我不在太久不好,得先走了。」宋悅不是扭捏的人,她先時對衛昶霖印象不差,若叫她在他與衛藺灃之中選擇,答案顯而易見。若他真能做到他所允諾的一切,宋悅也會把她當作自家郎君看待,若不能,她自會讓母家遠遠避開一切,而自己不聽不看,全做個牌面上的人物就是了。
  「我送你出去!」衛昶霖靠過去,剛碰了一下她的手,轉念想到自己手上汗津津的,忙又收了回去。
  宋悅自然感受到了,她歪著頭看了衛昶霖一眼,看來,這個人是真的很緊張啊。
  是夜,明月初升,歷朝舉辦宮宴用的長安殿內外燃起了明燈千盞,四週一片亮堂,恍若白晝。
  有朝臣攜其家眷陸陸續續地過來,被宮人們引去落座,宋悅眼見還有一段時間才開宴,默默溜到了殿外。
  父親母親入宮時,她尋了個由頭把母親拉走,將衛昶霖的意思告訴了父母,以防他們一會兒過於吃驚,只是這會兒,她總有種不真實感。
  原以為今日離宮後,就與這座座宮室再無關係,沒想到在不久的將來,這裡或許,會成為她的家。
  「宋小姐。」聽見有人喚她,宋悅回頭,眼前還是衛昶霖身邊那個小黃門,小黃門諂媚地衝她笑笑,遞上一個錦盒,「這是殿下親自挑選的,囑了奴才一定要親手交給小姐。」
  宋悅接過,打開一看,裡頭是一根品項極好的鳳頭釵,還鑲嵌著顆顆飽滿圓潤的東珠,比先前淑妃給她的更勝一籌,宋悅淺淺笑開,看來她還是沒看錯,衛昶霖這人,倒真有些小孩子脾氣。
  小黃門還在偷偷默默地打量著她,宋悅抬手將鳳釵別在發間,道,「回去告訴你主子,我很喜歡。」
  小黃門的嘴一下子就咧開了,他還想說什麼,遠遠看見霍嫵朝這兒跑過來,就連忙打了個千兒道告退。
  「悅姐怎麼跑這兒來了,叫我好找!」霍嫵喘著粗氣在宋悅面前站定,宋悅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呀!悅姐你發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隻釵,這釵可不能隨便戴的,是誰給你的呀。」霍嫵一挑一挑地想要去碰一下那根釵。
  宋悅稍往後仰倒,故意不給她碰到,笑道:「不告訴你。或許,是你未來姐夫?」嗯,也不是以後他是姐夫,還是她是嫂嫂。
  「啊,悅姐你怎麼這樣!你別急著走啊,倒是等等我,我好容易遛出來找你的呢!」霍嫵氣得直跺腳,什麼未來姐夫呀,她本來,本來還想等大哥來了,說和他與悅姐認識,兩人沒準聊得來呢,到時候,悅姐和她真正成為一家人該多好,悅姐肯定會喜歡她家的!
  啊啊啊啊啊,都怪大哥,來的這麼慢,好好的嫂子就這麼沒了。
  她氣鼓鼓地站在原地,突然身體整個騰空而起,在空中晃了一大圈,霍嫵小小的驚叫一聲,下一秒,她就被一個寬厚的懷抱攬在了懷裡,「霍禛,你再鬧你妹妹試試!」
  「爹爹!」霍嫵歡喜地叫了一聲,一個猛子扎進霍啟衡的懷裡,霍啟衡大笑,揉了揉女兒的頭髮,「這麼久不見,我們小囡囡想不想爹爹啊?」
  「想!」霍嫵嬌嬌地縮在霍啟衡懷裡,「也想二哥!」
  一旁的霍陵咧嘴笑了,霍禛滿臉地鬱悶,「阿嫵,我可沒得罪你啊,這次回來,我還給你帶了不少小玩意兒呢。」
  霍嫵哼哼唧唧地,就是不理他。沈容掩面笑道,「好了,有話咱們回家再說,這可是在宮中。」
  「好,聽夫人的。」霍啟衡一手抱著女兒,另一隻手牽起沈容走進殿內。他是一等公爵,位同郡王,席位擺的極靠前,霍嫵依在沈容邊上坐下,眼觀鼻鼻觀心,做出一副極乖巧的模樣。
  「陛下駕到,皇后駕到,太后駕到。」內監尖利的聲音想起,沈容趕緊拉起霍嫵,與眾人一道下拜。
  陛下將到不惑之年,卻依然聲如洪鐘,他牽了皇后坐上高位,道:「平身。」
  「今日宮宴,孤與諸位同樂,不必如此拘謹。來人,奏樂。」
  眾人紛紛應是,這才坐下與人閒聊起來。
  陛下看了會兒歌舞,側過身與霍啟衡道,「啟衡啊,一晃眼咱們的兒女都這麼大了,這人還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霍啟衡趕忙站起來,道,「陛下春秋鼎盛,何出此言吶。」
  陛下笑道,「快坐下,你我是何等情誼,你跟孤何必如此客氣。」
  霍啟衡笑笑,向上位捧杯,陛下也滿意地笑了,舉杯一飲而盡,沖霍啟衡展示了一下空杯。
  沈容面含微笑看著丈夫,世人皆歎他鎮國公府聖眷雍容,哪裡看到這背後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啟衡與陛下的情誼是把雙刃劍,都道人心易變,天子則更是如此。霍氏手裡有兵,如何維持與陛下的情誼,不使陛下生猜忌之心,又何嘗容易了呢。
  也正因如此,她與女兒才一直留在京中,是以為陛下定心。
  「父皇,良辰佳時,兒臣有一事,相求父皇允准。」衛藺灃剛欲起身,衛昶霖就先一步站了起來,高聲道。
  「皇兒有何事啊?」陛下笑道,「快快說來。」
  「回父皇的話,宋將軍之女宋氏嘉柔貌駐,兒臣心慕之,求父皇成全。」
  衛藺灃手中的酒杯猛地一晃,有酒液灑出,他恍若未覺,垂著頭,無人看到他此時的神情。
  衛旌笙執起茶盞,拿杯蓋遮住面上的笑意,太子殿下這回,倒還算及時。
  大昌十二年,陛下親旨,端武侯宋牧之女宋氏,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今太子昶霖,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宋氏待宇閨中,與太子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立宋氏為太子正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阿嫵在想什麼?」沈容走過來,把打開的窗戶掩上,為霍嫵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天還未見暖,整日趴在窗口,也不怕著涼。」
  「母親。」霍嫵悶悶地應了聲,「我是在想,悅姐這麼一眨眼就要當太子妃了呢,一輩子那麼長,一直在宮裡,不會悶嗎?」
  從宮宴結束那晚,她隨家人一道回府到現在,已有好幾日了,卻遲遲沒有緩過勁來。
  衛昶霖的話一出口,帝后大喜,尤其是皇后,她原先還擔心會被淑妃他們捷足先登,還好這她與昶霖都中意的姑娘到底還是成了她的兒媳。
  霍嫵一晚上都沒精打采的,連宴席都沒興趣吃了,她這悶悶不樂的樣子很令宋悅擔心,本想趁宮宴結束後去找她說幾句,沒想到她剛一動作,就被各位夫人圍住道喜,宋悅不好脫身,出宮後皇后又派了嬤嬤來與她說些宮規事宜,一來二去的,她竟到了這會兒都沒能抽出時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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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傻丫頭,」沈容溫柔地摟著女兒,「一輩子哪里長了,得一知心人,生育二三子女,閒時與閨中好友話話家常,這日子不就慢慢過去了嗎?」
  「可是我以為,悅姐喜歡的,應該是縱情馬背,過快意生活,而不是入主東宮,做什麼勞什子的太子妃……」
  她話未說完,沈容就用手輕輕摀住了她的嘴,「阿嫵,以後這種話,即便是在家中也不可胡說,知道嗎?」
  「你的悅姐有此等福氣,你該為她高興。」沈容把女兒的額發別到耳後,歎道,「阿嫵過年又大一歲,要懂得禍從口出的道理,知道嗎?」
  霍嫵點點頭,「我懂的,母親,這話我只對著母親講講,不會對外人說的。」
  「母親知道,阿嫵是最有分寸的。阿嫵啊,你要明白,出身世家,從小得享尋常人一生不可得的尊榮,就勢必要有所付出。太子殿下肯在大殿上公然說出那樣的話,說明心中對未來的太子妃有情,於她,這已是一種幸運了。」
  「那母親有父親,有我那麼乖巧的女兒,還有大哥二哥!母親就是最幸運的人啦!」霍嫵嘻嘻笑著,抬頭看向沈容,臉頰上露出小小的梨渦。
  沈容與她蹭了蹭額頭,笑道,「就你這丫頭,鬼精鬼精的,還說自個兒乖巧,我看哪,就你最皮!」
  「好了,今日各地的管事要過來,母親就先走了,你多看些正經的書,知道嗎?」
  見沈容起身要走,霍嫵連忙急急地叫住她:「母親!」
  「怎麼了?」沈容回頭問道。
  「我是想問,二哥不是進宮當值了嗎,那他今日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難得你這兩日總記著你二哥,阿陵午時應該會回府一趟,你找你二哥有事?」
  「沒有。」霍嫵跳下來,直把沈容往屋外推,「母親快走吧,別耽誤了正事。」
  「你這孩子……」
  霍陵年少有為,人又機靈,頗得陛下的歡心,陛下就將他編入了禁龍衛,御前當值,可在宮中行走。
  這樣一來,可大大方便了霍嫵。她如今最擔心的,一是宋悅,二就是她那七哥。
  七哥如此病弱,心地又這般好,她在宮中不過短短數日,就看到他被衛泓奕欺負,虧得有她在,不然還不知會怎樣呢。
  她出宮時走得急,也沒好好與七哥話別,所幸她二哥如今在宮中當值,還能幫著她帶帶東西。
  也不知七哥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想阿嫵呀。
  衛旌笙想不想她尚未可知,反正霍陵看著面前這個七皇子是氣得不打一處來。
  哼,虧得他還以為,妹妹發覺了他的好想與他親近了,遞信給他時,他還當是妹妹臉皮薄不好意思,有想對二哥說的話有不敢張嘴,這才寫在信上給他,沒成想他敢情就是個遞東西的主!
  什麼七哥七哥的,小白臉子一個罷了,身上都沒幾兩肉,如此不經打,哪有自家親二哥來的威武!
  霍陵暗歎,他這幼妹,什麼都好,就是這眼光,實在是不太行吶!
  衛旌笙一字一句讀完了霍嫵帶給她的信,小姑娘筆跡稚嫩,話裡話外都是對他的擔憂。
  他無奈,看樣子,阿嫵是真把他當成個需要她保護的主了嗎?
  衛旌笙把信合起來,扣在書案上,拱手道:「多謝二哥了。」
  「別,」霍陵警惕地退後,「七殿下嚴重了,臣絕不敢當七殿下這一聲二哥。」
  「我與阿嫵交好,您是她的二哥,那麼我隨她叫就是了,二哥不必與我如此生分。」
  衛旌笙笑得宛如一隻玉面狐狸,倒叫霍陵眸中的警惕之意更甚,得,敢情這還是個厚臉皮的小白臉子。
  「對了二哥,」衛旌笙似想起什麼,轉身幾步,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來一柄劍遞了過去,「此物是我偶然所得,所謂寶劍贈英雄,此劍在二哥手中,比在我這裡蒙塵強上許多,還請二哥務必收下。」
  霍陵下意識地接過,劍稍一出鞘,就發出歷歷寒光,霍陵雙目發亮,驚到,「劍身花紋宛若魚腸,這難道是十大名劍之一的魚腸劍?」
  看衛旌笙點頭,霍陵更是喜不自勝。
  這魚腸劍據傳是鑄劍大師歐冶子為越王所制,他使用了赤堇山之錫,若耶溪之銅,經雨灑雷擊,得天地精華,才製成了五口劍,分別是湛盧、純鈞、勝邪、魚腸和巨闕。而這柄短劍曾被置於魚腹中,以刺殺吳王僚,為勇絕之劍。
  「這劍難得,如此貴重的東西,我可不能平白收下。」話雖如此,霍陵的眼睛仍黏在魚腸劍上不肯移開。
  衛旌笙笑道:「勇絕之人配勇絕之劍,又有何不可?更何況,我身子骨不好,二哥若覺得不好意思收,不如閒時教我幾招功夫,好叫我強健些,這劍就當作是我給你的束修了,如何?」
  「好!」霍陵大喜,「就這麼說定了,以後我一得閒就來找殿下,殿下放心,練武這上頭我可是行家,凡我會的,一定通通交給殿下!」
  衛旌笙的笑意更真誠了許多,他又打開書案下的一個矮櫃,從中取出一個包袱給霍陵,霍陵不明所以,還以為七殿下又有什麼好定西要給他,忙推拒道:「我已收了殿下的劍,其他的可真沒臉面收了。」
  「二哥誤會,這裡頭的東西,是我想請二哥帶給阿嫵的。」
  衛旌笙修長的手指在包袱結那兒打了個轉,道:「阿嫵每每來我殿裡,都很喜歡我這裡的幾道小點心,我想請二哥幫忙帶給阿嫵。」
  「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二哥了?」
  「這有什麼的。」霍陵大手一揮,把包袱提到手裡,笑道,「不過小事而已。」
  他這會兒看衛旌笙是怎麼看怎麼順眼,先前覺得對方小白臉,這會兒倒成了沉穩有禮的好少年。
  衛旌笙:計劃通!
  「七殿下,時候不早了,在下就先告退了。」見衛旌笙點頭,霍陵這才轉身離去,他邊走邊小聲嘀咕道:「也不曉得這點心能不能叫阿嫵開心些?」
  「再不行,大不了我元宵偷摸著帶她出去看燈會!這總該高興了吧!」
  手握魚腸劍,再想到家裡乖乖等著自己帶她出去玩的小妹,霍陵心情大好,出了宮門騎上馬,就飛快地往國公府去了。
  霍嫵等了他半天,好容易聽到下人來報,說二少爺回府的消息,她立馬推開門就往外跑,與正往她這兒走的霍陵撞個正著。
  「二哥二哥!」霍嫵抱著霍陵的胳膊叫道,還沒等霍陵多美一夥兒,她就一把扯過了霍陵手中的包裹,「這是七哥讓你帶給我的吧,隔著包袱就聞到味兒了!」
  霍陵咬牙:「就不能是二哥我給你買的嗎?」
  「少來了,你才沒那麼好呢,再說二哥的俸祿這會兒花的差不多了吧,哪有錢給我買這個。」霍嫵頭也不抬地答。
  霍陵捂著胸口,只覺得自己一顆拳拳愛妹之心碎了一地。
  「沒良心的臭丫頭,再說一句,你看我元宵晚上還帶不帶你出門?」霍陵恨恨道。
  霍嫵驚喜地抬頭:「真的呀,可不許騙我,二哥你最好了!」
  霍陵哼哼了兩聲,掐了一把妹妹肉嘟嘟的小臉,「才知道二哥好啊!」
  與此同時的東宮,衛昶霖看著衛旌笙:「所以,你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讓我元宵那晚帶你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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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衛旌笙笑道:「不是帶我出宮,是出宮相約宋小姐出遊元宵花燈夜,宋小姐與皇兄感情尚淺,此等良機,皇兄應當好好把握才是。」
  衛昶霖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半大的少年,半晌,道:「七弟啊。」
  「你年紀到底尚輕,還是該把心思放在學業上,至於其他有的沒的,還是少接觸的好。」
  衛旌笙:呵,活該你上輩子討不到媳婦!
  上元佳節,各家門前都掛起了綵燈,太陽西沉後,坊市上仍亮如白晝。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小腦袋滋溜著鑽了出來,揪住了霍陵的衣擺,「二哥。」
  母親入夜後總是不高興霍嫵出府,也就是霍陵還總想著帶她出去,美其名曰叫霍嫵感受一下外頭自由自在的氣息,老呆在府裡,悶都要悶傻了。
  霍嫵綰了雙平髻,烏黑的長髮被平分於兩側,再束結成環,柔柔地垂下來,她不愛放太多珠玉在頭上,就只配了兩束毛球絲絡,在眉心點了片花鈿,一路躲著下人們偷跑來偏門,她小臉泛紅,小口小口地喘著粗氣。
  她穿一件銀紋繡百蝶度花裙,外罩的翠紋織錦羽緞帶帽斗篷,邊上縫了一圈純白的毛邊,霍陵把斗篷的帽子扣在女孩頭上,又從背後掏出一件東西,在霍嫵面前晃了晃,「瞧,二哥給你帶了什麼?」
  霍嫵蹦跳著伸手去夠,霍陵故意使壞,把手抬得老高,霍嫵惱了:「二哥!」
  「好啦,給你還不行嘛。」霍陵摸了摸鼻子,討好地把東西遞給霍嫵。
  那是一扇畫工精妙的面具,上面的兔子畫的栩栩如生,可愛生動,面具只留半截,霍嫵把它戴在臉上,甜笑著湊過去:「多謝二哥了。」
  面具後只露出她一雙靈動的杏眼和上翹的唇角,霍陵忍不住手癢,在她的小酒窩上戳了一下。
  「走啦!」霍陵牽住妹妹的手,「你可得跟緊我,這晚上人多眼雜的,萬一有個什麼事,父親母親可不得活剝了我的皮!」
  霍嫵忙連聲答應,她心裡高興,步子都連蹦帶跳的。
  街上果然熱鬧非凡,霍嫵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好吃好玩的攤子,每家每戶門口都掛上了形狀各異的花燈,就連半空中都被連上了長線,在線上掛了各式燈籠。不少青年男女正有說有笑的,並肩行走在街上,叫賣聲更是此起彼伏。
  「瞧一瞧看一看吶,我這扇面用的可是上好的綢緞!」
  「這位姑娘,您看我這釵,這上頭的珠子可都是好東西啊,您戴上真真是漂亮極了!」
  「公子小姐,來猜個燈謎吧,猜中了,這兒的東西小老兒隨你選!」
  ……
  霍陵久不回京,看什麼都覺得趣味,饒有興致地在各個攤子前徘徊,舉了一把折扇看了又看,一回頭,又拉著霍嫵道:「阿嫵,那邊有個猜燈謎的攤子,不如我們過去看看?」
  面對霍嫵懷疑的目光,霍陵心氣更盛:「你別不信,二哥一定給你贏個頭彩回來!」
  他說著,就牽了霍嫵大步過去,攤子的攤主是個兩鬢斑白的老者,攤子上擺了各式香囊,扇墜兒等小掛件,他後頭的樹上被繫上了幾條長繩,繩子上掛著整排的謎面,有不少年輕人正聚在那兒。
  見二人向他的攤子走來,老者趕忙上前一步招呼:「兩位來猜個謎吧,答錯了十文錢一個謎面,答對了我這桌上的小玩意兒隨您挑一個走!」
  霍陵轉到樹前,拿了幾個燈謎看了看,他雖是武將,文采到底也算不得差,這一看心中便有了底,轉頭對老者道:「這幾個我都要了。」
  老頭笑瞇瞇地問他:「公子這麼快就猜出來了?好,公子請問,這,言對青山不是青,二人土上說分明,三人騎牛牛無角,草木之中有一人。打的是哪四個字啊?」
  「請坐奉茶。」
  「那,若教有口便啞,且要無心作惡,中間若沒肚腸,外面任生梭角。又是哪個字啊?」
  「是亞獻的亞字。」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層浪,入竹萬竿斜呢?」
  「自然是風字。」
  眼見一連七八個都對了,周圍聚著的人也越來越多,老者連忙叫停,他擦了把額角的汗,苦笑著對霍陵道:「公子實在厲害,求公子打住吧,在說下去,小老兒怕是要折本了。」
  霍陵適才反應過來:「老人家安心,我不過來湊個趣,東西我就不拿了。」
  老者卻不依,他從樹邊提留出一盞花燈遞到霍陵手裡:「公子贏了這麼多謎面,什麼都不拿怎麼行呢,我見公子的衣著,想也瞧不上我這兒的東西。老頭這兒有盞燈,公子拿去河邊放了,就當討個好綵頭。」
  霍陵對這些東西倒不感興趣,但想到霍嫵喜歡,便也收下了,轉頭道:「這個給你,怎麼樣,喜不喜歡啊,阿嫵,阿……」
  糟了!週遭人來人往,偏偏剛還跟在身邊的小姑娘這會兒卻沒了蹤影!
  數九寒天的,霍陵卻出了一身冷汗,一定是方才人一多就給擠散了。該死,霍陵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阿嫵還那麼小,這會兒心裡不知該有更多害怕,萬一遇到什麼壞人,她可怎麼辦啊。
  來不及多想,他立即撥開人海尋找起來。
  這會子的霍嫵倒不像霍陵所想的那般驚慌,左右她身上放著銀子,再者說,霍陵一旦發現她被擠散了也會馬上來尋她,她便一路自個兒吃吃逛逛地向前走去。
  霍嫵生的嬌憨可愛,嘴巴又甜,連賣糖葫蘆的老伯都喜歡她,同樣的銀子,硬生生給霍嫵挑了串最大的來,惹得旁邊的孩童羨慕不已。
  「小娘子,小娘子,哎,說的就是你,前面的小娘子,你可等等老婆子啊!」
  有位老婦急匆匆地追著霍嫵喊,霍嫵奇道:「你是在叫我嗎?」可是,她分明不認得這個老婦人啊。
  「就是在叫你。」老婦笑瞇瞇地上下打量著霍嫵,「小娘子這是一個人出來看燈會的?怎麼身邊也沒個大人陪著?」
  霍嫵不語,小動物般的警覺性讓她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老婦接著說:「小娘子躲我做什麼,老婆婆我初來乍到的,不識得路,看小娘子你面善,就想請你帶我一程,不知行不行吶?」
  「不認得路可以去官府詢問官差,再者,街上多的是認路的年長者,就算是要找人帶路,也輪不到我吧。」霍嫵果斷拒絕,說罷轉身就要走,「還請你另找他人吧。」
  沒走兩步,霍嫵就覺臂上一痛,老婦人三步並走兩步地追上了她,牢牢地窟住了她,「何必如此麻煩呢,小娘子幫幫忙!」
  糟了,霍嫵心裡一慌,她開始用力掙脫,然而到底力氣不必對方,怎麼也拜託不了對方的掣肘。
  她剛要開口呼救,老婦就先一步大手摀住了她的嘴,有路人好奇地打量過來,老婦忙訕笑著道,「不好意思,我小孫女哭著鬧著要買花燈,我怕她太鬧騰,吵著了大家,就先帶她回去了。」
  霍嫵怕得不行,她再三告誡自己要冷靜,要靜下心來好好想辦法逃脫心中這個局面,只是她到底年紀尚幼,遇到這種怎能不慌,不爭氣的眼淚一下子就淌了下來。
  父親,母親,二哥……你們在哪兒呀,混蛋二哥,你再不找過來,你就沒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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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說什麼小孫女,簡直可笑,你也不瞧瞧,她身上這一身衣裳,你怕是一輩子也買不起!」
  少年清朗的聲音穿過人海入她耳中,霍嫵彷彿看到了一線希望,她掙扎著扭過頭看去,隔了幾步之遙,一個帶著狐狸面具的少年正站在那兒,冷冷地看著擒住她的老婦。
  「你胡說什麼,真是不懂規矩!」眼見看向這邊的行人愈發多起來,老婦明顯慌了,她強自嘴硬道,「不與你多說,我要帶我孫女回家了!」
  她說完,拽著霍嫵就要走。
  「你算個什麼東西,爛在地裡的蛆蟲罷了,也配說是她的長輩!」少年牢牢握著拳頭,露在衣擺下的手青筋暴起,「來人,把這惡婦送去京兆尹處,嚴刑拷問,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膽子,又做過多少惡事!」
  他話音剛落,兩邊突然閃出幾人,其中一人在老婦手肘上一點,老婦吃痛地慘叫一聲,另一人立馬把她的雙手扭到背後。
  霍嫵得了自由,一直捂著叫她喘不過氣來的手終於沒了,她已是滿臉淚痕,踉踉蹌蹌地跑向少年,巴巴地站在他面前,也不說自己方才有多委屈多害怕,只一抽一抽地看著他。
  習慣了她明媚的樣子,這時候的她,就像只被潑了滿盆冷水的貓兒,少年看著她,只覺得心中鈍痛。
  「好了,不要怕。」少年忍不住把她攬進懷裡,用微不可察的力親吻著她的發旋兒,「不要怕,我在這兒呢。」
  我在這兒,你什麼都不用怕。
  沒有人敢傷害你。
  霍嫵被溫暖的懷抱包圍起來,鼻尖儘是好聞的檀香,她像是終於找到家了的流浪貓,到這時,她才敢放聲大哭。
  「我,我剛才好怕,我還以為我真的要被抓走了,嗝,我怎麼辦吶……」女孩在他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少年都能感到自己胸前那一塊的衣料被漸漸濡濕。
  他沒有打斷她,只是靜靜讓她在他懷裡,把恐懼全部發洩出來。
  過來好一會兒,霍嫵才逐漸平靜下來,她小心翼翼地退出對方的懷抱,看見少年胸口濕了的那一大片,就更不好意思了。
  少年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他含笑看著霍嫵,狐狸面具下露出他姣好的唇形。
  霍嫵的面具在方纔那一番推搡中早就丟了,她哭的眼周紅紅的,濕著一雙大眼凝視這個少年,「你,你是?」
  對方的一切都讓她這樣熟悉,她不可能不認得他。
  「想知道,不如自己過來看看吶?」少年彎下腰,把臉湊到她面前,霍嫵只要一伸手,就能摘下他的面具。
  霍嫵兩頰一熱,她抬手,緩緩摘下他的狐狸面具。
  少年的眉目一點點展現在她面前,他看她的目光堅定又溫和,彷彿蘊含了璀璨的燈火和浩瀚的星河。
  霍嫵突然有一種感覺,她覺得,就算今天她不見了,這個人也會一直尋找她,跨過萬千山水向她走來,帶著春夏秋冬裡一切美好的光景,對她敞開懷抱。
  只要她還在,他就一定會來。
  「七哥。」她喃喃道,「果然……是你啊。」
  衛旌笙嗯了一聲,剛想再說點什麼安慰下這個小哭包,就見霍嫵忽然「嗷嗚」一聲,捂著臉蹲到了地上。
  「阿嫵,阿嫵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痛?」衛旌笙心下一慌,忙也蹲下,試圖把她捂臉的手掰下來。
  霍嫵死活不動,衛旌笙湊近了才聽見女孩帶著濃重的鼻音,支支吾吾地道:「完了完了,還說要保護七哥的呢,這麼久沒見,一碰面就那麼丟臉,還得七哥來救。」
  「啊啊啊,丟死人了,我還怎麼罩他,怎麼做他老大啊!」
  衛旌笙嘴角一抽,得,小姑娘家家的,志氣倒是不小。
  「好了,」衛旌笙拍拍她的頭,「快起來,老蹲在路中間做什麼,這會子不怕羞了?」
  他話音剛落,小姑娘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雙眼提溜著打轉,左看右看,就是故意不去看他。
  衛旌笙覺得好笑,也不拆穿她,他伸手過去,把霍嫵的小手牢牢攥在手裡,「這兒人多,我怕你又走散了。」
  他漫不經心地解釋了一句,霍嫵這會兒余驚未消,整個人都緊緊地貼著他。
  衛旌笙知道她心裡還是害怕,就隨意挑些話來逗她,「皇兄和我那准皇嫂今日也來了,你……」
  「悅姐也來了!」霍嫵猛地抬頭,「太好了,我都好久沒見悅姐了,七哥你快帶我去見她吧!」
  就知道悅姐,見著我的時候怎地不見你如此開心?衛旌笙暗暗磨牙,面上仍是和煦的笑容,「你現在眼睛都是紅的,她見了豈不是要擔心?」
  也是,霍嫵歎道,「那就算了吧,對了七哥,剛才那個老婦人,回去一定要叫人好好查一查,我看她那個老練的做派,也不知禍害過多少女孩了。」
  「你放心。」衛旌笙走在她前面,為她開出一條道來,「究竟做過什麼,我會讓她全部吐出來。」
  他的聲音遙遙傳來,讓霍嫵莫名覺得有些陌生。
  真是昏了頭了,我想什麼呢,這是七哥,怎麼會陌生!霍嫵晃了晃腦袋,快步又貼上去,喊道:「七哥!」
  衛旌笙早把狐狸面具又帶了回去,聞言問道:「怎麼了?」
  「沒有,我就是想問問,七哥你最近都吃了點什麼呀?」
  衛旌笙停下腳步,側過身道:「問這個做什麼?」
  「我好奇呀!明明年前七哥也就是比我高大半個頭的,怎麼才半個月未見,七哥又往上竄了一大截!」霍嫵抬手在兩人頭頂比了比,「現在我才只到你胸口了。」
  看上起一點都不氣派!
  衛旌笙一本正經地忽悠她:「這個嘛,每日卯時起身,打他半個時辰的拳,申時再連他一個時辰,白日裡多吃些,最好一日吃它個三五頓,諸如此類,再……」
  「好了好了,七哥你別說了。」霍嫵苦著一張臉,整個五官都皺到了一處,「莫說其他,單卯時起來打拳這一條,就夠我受的了。」
  衛旌笙打量著旁邊攤子上的各式面具,終於選定了一款,從懷裡掏出銀子擲給攤主,把面具遞給霍嫵,「看看,喜不喜歡?」
  霍嫵接過來一看,這面具跟衛旌笙臉上的倒有些相仿,同樣的半面狐狸,只不過她的狐狸似乎更俏麗些,眼尾還繪了描紅,腦門上花著幾朵粉嫩的小花,霍嫵愛不釋手地拿在手裡把玩,把面具扣在臉上,猛地踮起腳靠過去,「看,我好不好看吶!」
  她一下子離得極近,衛旌笙下意識地往後一仰,女孩眼睛亮亮的,終於又是他所熟悉的快活模樣。
  她踮著腳尖,怕站不穩,於是伸手扶著他的腰,衛旌笙突然覺得有股熱意上湧,他暗自慶幸這會兒有面具擋著臉,一邊一本正經地站正,與她說道,「好看。你快站好,當心摔了。」
  霍嫵這才滿意地退回去,「還是七哥眼光好,對了七哥,你給我買面具做什麼?」
  「咳,帶你去看儺舞,去不去啊?」
  「去去去!」霍嫵拉住衛旌笙,興奮地答,「當然要去了,這可比猜燈謎有意思多了!」
  女孩子的手柔若無骨,好像隨時都會脫手而出,衛旌笙抓在手裡,不由得更用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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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他走在前面,聽見女孩子在他背後小聲說道:「奇怪,七哥這麼喜歡儺舞的嗎,怎麼一說起這個,連耳朵都紅了?」
  衛旌笙一個踉蹌,差點摔個馬大哈。
  每年正月裡,坊市裡都會有十來人的班子在那兒跳儺。舞者配戴形象猙獰的面具,裝扮成傳說中的方相氏,一手持戈、一手持盾,邊舞邊「儺、儺……」地呼喊,奔向各個角落,跳躍舞打,搜尋不祥之物,以驅除疫鬼,祈求一年平安。
  儺舞表演時一般都佩戴某個角色的面具,其中有神妃仙子,也有古往今來的風流人物,適才說「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那些面具大多青面獠牙的,故而常有小孩子被嚇到。
  「不過我打小就不怕這些,小時候父親母親帶我出來,我還帶了個鬼面具回去,夜半睡不著戴了面具出來找母親,被好一頓訓呢。」霍嫵手舞足蹈地和衛旌笙說著話,「七哥久居宮中,沒見過這種東西吧。不怕,一會兒七哥要是怕了,就到我懷裡來好啦!」
  衛旌笙暗笑,想他上輩子在朝野中被稱為「玉面修羅」,刑部大獄都不知進過多少回了,又豈會怕這些。
  然而面對女孩子認真的眼眸,他開口就是一句:「說好了,一會兒我要是怕了,阿嫵可要好好保護我。」
  「沒問題!」霍嫵拍著胸口保證,她就知道,七哥鐵定是又怕又好奇,才想她一起去看儺舞的。
  他們到時,這場儺舞正演到精彩處,每個人都是朱發畫皮,手執數尺長的麻鞭,甩動作響,並高呼各種專吃惡鬼、猛獸之神名,起舞時各有鑼鼓伴奏。舞者時不時湊近圍觀的百姓,嚇得抱著孩子的婦人趕忙後退。
  霍嫵不僅不怕,她還興奮地很,仗著戴了面具沒人認得出她是誰,越發地無所顧忌。若非衛旌笙牢牢地拉著她,她指不定就衝進去和這些人一起跳了。
  想起衛旌笙,霍嫵快步退到他身後,衛旌笙以為她覺得害怕,剛想出言安慰,霍嫵就已經伸手圈住了他。
  鑼鼓震天中,他只聽到女孩靠在他背上,不停地和他講:「七哥,別怕。七哥,不要怕……」
  他恍惚回到了前世,他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出宮建府後,他沒有母家支持,便只有把父皇交給他的每件事都做到極致,才不會被旁的權貴踩到地底。
  只是當時,他終究只是十幾歲的少年,第一次進大獄旁觀施刑,第一次下殺令,第一次看著犯人在自己面前人頭落地。他,也是會怕的。
  白日裡,他仍舊是那個滴水不露的七皇子,是頗受陛下信賴的裕王殿下,每每日夜,屏退了下人,他只是個夜夜夢魘纏身的少年。
  那時,他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睜著眼等天明,也是霍嫵這樣陪著他,她沒有實體,無法像現在這樣擁抱他,就只好虛虛地環著他,一遍一遍地同他講,「別怕,我在呢,你別怕……」
  她在他面前耍寶,「你放心,有我給你守夜,管他什麼妖魔鬼怪的,一併給你打跑了,誰也別想接近你,你安心睡吧。」
  長夜無邊,她是他唯一的慰藉。
  「阿嫵。」衛旌笙把手放在女孩子的手上,「再摟緊點,好嗎?」
  霍嫵以為衛旌笙怕的厲害,更用力地抱緊他,她心想,七哥果然還是怕的,幸好有我在這兒,不然怎麼辦吶。
  「阿嫵,是阿嫵嗎?」
  奇怪,這麼好像聽到了悅姐的聲音?怕衛旌笙害怕,霍嫵不敢放手,小腦袋左轉右轉地打量著周圍。
  宋悅是與衛昶霖一道出來的,身邊自然帶了暗衛,路上遇見了霍家的府兵,聽說是二公子把小姐弄丟了,宋悅急得不行,立馬和他們分頭找了起來。
  瞅著霍嫵好好的,宋悅這才鬆了一口氣。下一秒,這口氣又提了起來,「阿嫵,你這是抱著誰呢!」
  見真的是宋悅,霍嫵高高興興地答:「悅姐認不出來嗎,是我七哥啊!」
  她話裡帶著自然而然的信賴和親暱,叫宋悅心裡有些吃味,竟生出了幾分兒大不由娘的錯覺來。
  衛旌笙轉過身,施施然道:「見過准嫂嫂了。」
  宋悅哼了一聲,問霍嫵道:「怎麼,他還比你大幾歲,看個儺舞還得你抱著看嗎?」
  霍嫵還沒來得及回答,衛旌笙已先開口道:「大凡是人,就總有懼怕的東西,旌笙自然也不例外,准嫂嫂如此戳人痛腳,怕是不大好吧?」
  「好了好了。」衛昶霖摸了摸鼻子,站出來打圓場,「你們別吵了,阿嫵今日受了驚嚇,還是早些送她回去吧。」
  他回頭對侍從道,「去告訴國公府的人,縣主找著了。」
  衛昶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這七弟平日裡像條滑不溜手的泥鰍,有時候甚至不像是如此年少的小郎君,為人處事全然尋不著半點差錯;而阿悅一貫是再隨和大氣不過的人,怎地偏偏這兩個一見面就跟個烏眼雞似的,恨不能上去啄對方兩口。
  「兄長說的有理。」衛旌笙率先撇開目光,低頭對霍嫵道,「先回去了,好不好?」
  霍嫵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好吧。」
  衛旌笙笑了,他略俯身,在女孩子耳邊不知說來什麼,霍嫵的眼瞬間亮了起來,璨若明珠,光華湧動,她壓著嗓子與衛旌笙道,「你不許失言。」
  「自然,騙誰都不騙你。」衛旌笙伸出小指,「拉鉤,好不好?」
  霍嫵飛快地把自己的小指纏上去,在他大拇指上重重一點,「說好了的!」
  宋悅忍不住把霍嫵拉過來,頭也不回地攬著她就走:「時候不早了,我先帶阿嫵回去。你們兩兄弟也早些回吧。」
  霍嫵倒是一邊走一邊回頭,還沖衛旌笙揮了揮手,只是很快又被宋悅扳了回去。
  衛昶霖悵然道:「怎麼阿悅都不回頭看看呢?」
  「兄長……」衛旌笙淡淡道,「眼神收一收,宋小姐已走遠了。」
  衛昶霖被噎到,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重振他作為長兄的威嚴,衛旌笙就已先一步走了,只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衛昶霖:什麼破弟弟,沒一個省心的主!
  虧他先前還以為這是個成熟懂事的好阿弟,衛昶霖扶額,所以說他先前到底是怎麼產生這種錯覺的。
  莫不是真被豬油蒙了心?
  宋悅不知她那未來夫婿正一個勁兒地懷疑人生,她與霍嫵一道坐上馬車,馬車裡鋪了軟墊,人坐在裡頭也覺不出晃來,甚至還貼心地備著各色茶點吃食。車軸隆隆,霍嫵掀開布簾,打量著外頭的燈影風光。
  「阿嫵。」宋悅輕聲喚她,「悅姐有事情要問你。」
  霍嫵聞言,忙放下簾子坐正。
  「你與七殿下,關係似乎很好?」
  「是啊。」霍嫵歪著頭,「七哥人很好的,總惦記著我,有什麼好東西都帶著我一份。他就是心善,還有點膽小,容易被人欺負了去。所以我才更要好好護著他!」
  霍嫵掰著手指道,「七哥學識也好,我聽我二哥說,七哥每日與他練武都用功得很,生得又好看,啊,對了,今日我差點被個老婦強擄了去,要不是七哥……」
  「你說什麼!什麼叫差點被擄了去!」宋悅猛地打斷了她的話,她緊張地把霍嫵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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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8 00:08: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我沒事。」霍嫵像個小大人似的拍拍宋悅的肩,「我這不好好在這兒嗎,別擔心,那老婦也被七哥的人帶走了。」
  「說起來,悅姐剛剛的反應簡直跟我七哥是一個磨子裡映出來的嘛!」
  「是嗎?」宋悅收回手,壓下眼底的複雜,霍嫵的家世與衛旌笙在宮裡的情況,叫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旁的其他。
  衛旌笙這個人,他的眼神有時候像是她在邊城見過的狼崽子,他什麼都沒有,所以對於自己唯一且最珍貴的寶物總是超乎尋常的重視。這種狼崽子,好了是守護者,不好,他是會咬斷你脖子的凶獸。
  他對阿嫵好的不加掩飾,簡直像是在提前在她身上烙下一個屬於他的痕跡。他想旁人提起霍嫵時,第一反應就會想起他。
  可他明明與霍嫵交好也沒有太久,怎麼就這樣了呢!他這樣做,真的沒有其他目的嗎?
  相比宋悅私下裡的憂心忡忡,霍嫵就輕鬆多了,她賴在宋悅邊上,圈著她的胳膊,甜甜地問她,「悅姐啊,今天是太子哥哥邀你一起來看上元燈會的吧嘿嘿嘿。」
  女孩子一陣竊笑,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宋悅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一個小丫頭,成日裡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你告訴我吧,太子哥哥今日有沒有與你一起去河邊放燈,有沒有與你去月老廟牽紅線啊。對了對了,他有沒有說好聽的情話與你聽?」女孩子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鄭重其事地道:「阿悅,你不知,其實吾心悅你已久。」
  她坐直身子,搖頭晃腦地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呀,悅姐你掐我做什麼!」
  宋悅低著頭,整理了一下耳邊的鬢髮,「叫你嘴貧,盡知道說些歪詩來打趣我是吧,仔細我一會兒告訴國公夫人。」
  霍嫵一下子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委委屈屈地縮到角落裡:「好嘛,我不說了還不行嘛。」
  她沒看到宋悅發間微紅的耳垂,她的幾句歪話,叫宋悅想起方纔,萬家燈火裡,那個映在額前的一觸即離的親吻,還有那句「阿悅,千斯年兮,永以為好。」
  千斯年兮,永以為好。她在心裡默念了一遍,臉上漸漸浮起笑意,如果可以,那,真的很好。
  「兩位貴人,國公府到了。」侍從隔著車簾低聲道,他掀開簾子,霍嫵剛探了個頭出去,就被父親一把抱了下來,沈容面上淚痕未乾,摟著自家小女兒。
  霍禛拱手對宋悅道:「此番多謝宋小姐相助,改日我霍家必登門致謝。」
  「不必客氣。我不過是順道送阿嫵回來,此次多虧了七殿下,否則阿嫵這會兒不知要被拐子綁到哪裡去了。時候不造,國公大人,夫人,世子,我就先走了。」
  霍禛聽到「拐子」二字臉色一變,沈容更是又驚又怕,手上更用勁了些。
  霍嫵沒看到霍陵的影子,問道:「母親,二哥人去哪兒了?難道還沒回來嗎?」
  霍啟衡怒道:「這小子偷帶你出去,沒看好妹妹,還好意思站在這兒嗎,這會兒正在祠堂跪著呢,不跪個一天一夜的,不許起來!」
  「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二哥呀,寒冬臘月的,跪一晚上會得病的!」霍嫵急了,「母親,大哥,你們也不勸勸父親!」
  霍禛冷臉道:「那是他自作自受,你別幫他說話,要是你今天真被拐了,我……」他不敢想下去,只想衝到祠堂,狠狠揍霍陵一頓。
  「可……對了,二哥現在是禁龍衛,再過三日,他是要護送陛下他們去迦山祭祀的,就先饒過他這一回好不好?」霍嫵緊張地為霍陵求饒。
  霍啟衡怒意未消,不肯輕易鬆口:「他做錯了事,就是要罰,若跪一宿就病了,他還配做什麼禁龍衛!你再為他說話,為父就讓他多跪幾日!」
  霍嫵本想再說幾句,聽了父親這話,忙緊緊把嘴閉上。
  沈容顯然擔心壞了,等霍嫵躺進錦被裡都不肯走,霍嫵勸了她半天,她才一步三回頭地回房去。
  見母親走遠了,霍嫵一下子跳起來,披上大氅,避過守夜的僕從偷摸著往祠堂走。她輕手輕腳地推開一條門縫,霍陵正筆挺地跪在冰冷的地上。
  霍嫵鑽進門,聽見腳步聲,霍陵回頭,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阿嫵,你怎麼來了?快回去,大晚上的也不怕受寒。」
  「我馬上回去。」霍嫵把背在身後的軟墊拿出來,要墊在霍陵膝蓋下,「你快墊上,真這麼跪一晚上,膝蓋得疼死了。」
  「阿嫵……」霍嫵聽霍陵聲音不對,看過去時,發現霍陵眼眶都濕了,「都是我不好,沒看系你,我聽父親和大哥說了,都賴我,你差點背拐子帶走。」
  他不敢想,他這個闔家捧在手心裡嬌養著長大的小妹妹,要是真被帶走,會成個什麼樣子。
  「好了。」霍嫵小大人似的為他擦擦眼淚,「我這不是沒事嗎,而且沒有下一回了對不對?二哥我先回去了啊,呆久了被發現可不好。」
  她轉身欲走,霍陵一把抓住她,一字頓一句地道:「妹妹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嗯!」霍嫵回頭笑笑,依舊是全然的信任,「我當然最相信二哥啦!」
  只是霍陵卻久久不能釋懷,霍嫵苦哈哈地發現,霍陵簡直變得比母親還要可怕,她白日裡出個門,霍陵定要寸步不離的跟著,他不在時,竟還想著叫她帶上一隻衛隊!
  霍嫵耷拉著腦袋想,也不知二哥到底幾時才能放下這回事吶!
  又是三日,日頭大好,大昌陛下攜皇室子弟親上迦山,為民祈福,以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迦山長年立於皇城中,山頂的絕應寺更是有國寺之稱,寺內長年鐘聲宏亮,香火不斷,皇權更迭間,這座古剎依舊矗立在那裡,陛下登基後,又著意修整,寺內琉璃瓦脊,莊嚴宏傳。
  更何況這十幾年,絕應寺由赫赫有名的了明禪師坐鎮,更成為天下百姓眼中的佛教勝地。
  一整套祭祀流程畢,不說衛旌笙,連衛昶霖面上都露出疲憊來。衛旌笙活動了一下筋骨,見衛藺灃似乎想往他這邊走過來,他皺了下眉,先一步走出殿內。
  風吹得寺外的竹林沙沙作響,衛旌笙靜靜地站在那裡,他突然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音,猛地一回頭:「誰!」
  有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披袈裟,站在他不遠處,老和尚笑道:「小友可願與老頭子飲一杯茶?」
  衛旌笙有些恍惚,良久,他聽見風中傳來自己的回答:「了明禪師。」
  禪院內,有風拂過,帶來竹子的清新和山風的涼意。
  衛旌笙跪坐在廊下,背挺得筆直,了明禪師慢悠悠地走過來,放了一套茶具在他面前。
  老人坐到他對面,抬手為他們煮茶,他年紀大了,手上爬滿了褶皺,拿壺時卻穩定的很,衛旌笙伸手接過,將茶湯分別倒入聞香杯,按說茶斟七分滿就夠了,他卻恍然未覺,直斟至滿杯,待老人出言提醒才放下。
  了明禪師歎道:「裕王殿下,多年不見,你可還好?」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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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衛旌笙執茶盞的手微微一顫,滾燙的茶水濺到他的手背上,他彷彿也覺不出痛,茶盞在他手裡,好似下一秒就要被他給捏碎了般。
  了明禪師把茶盞從他手裡挪出來,「殿下何以至此啊。」
  他語意悠長,話裡的深意,他知,衛旌笙亦知。
  衛旌笙低著頭,老僧入定般久久不語,了明禪師也不再開口,只靜靜地飲一口茶。
  「大師……我如今,可是在夢中嗎?」衛旌笙的聲音極低,似乎並不想這個問題被地方聽見。是以話一出口,他就自嘲地笑道,「大師不必回答我,就算是夢,我也認了。」
  了明禪師道:「長夢一生,悲歡幾何。過往種種皆如浮塵過境,殿下,你還是不能放下嗎?」
  衛旌笙緊緊攢著拳,「這個問題,我記得大師曾問過我。旌笙的答案,與當時無異。」
  了明禪師眼前浮起淡淡的霧氣,他呢喃道:「我與殿下,這是第四次相見。」
  衛旌笙笑:「是。只是前三次,大師見我時,我總是狼狽得很,叫大師見笑了。」
  「殿下哪裡的話,殿下,是至情至性之人。」了明禪師也笑。
  他記得與衛旌笙第一次見時,衛旌笙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隨陛下祭祀後,避開人群來到他的禪房,恭恭敬敬地問他,是否相信鬼魂奪舍之事?若真有此事,身體的主人又是否有重新奪回自己身體的可能。
  當時了明只覺得這七殿下問的問題奇怪的很,更何況他從未聽過這等奇聞異事,只以為這是年輕郎君的奇思妙想,故而不曾太過在意。
  衛旌笙也沒有深究,與他閒說了幾句,便下山去了。
  此後數年,他聽來寺中的香客說起過,七殿下衛旌笙少年英才,很受陛下重用,小小年紀,就敢自薦使節,深入遼幫,面對那些個蠻子絲毫無懼,不費一兵一卒,全憑他那三寸不爛之舌,為大昌帶來三十年的停戰協議,陛下聖心大約,敕封他為裕王,食邑千戶。
  就連他寺中的小沙彌都知道,裕王殿下面若冠玉,府中又清靜,每每騎馬出行,不知要引多少小娘子垂眼。
  陛下曾多次言笑著要為這個兒子尋一位才貌雙全的正妃主持中饋,只是裕王卻總是推拒,總說自己不急於此,惹得陛下又好氣又好笑。
  那年的大昌裕王,原是何等耀眼的少年郎君。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變了。
  了明恍惚記得,那天的風又吹得急,雨又下個沒完,了明站在迴廊下,看著屋外的瓢潑大雨,心裡莫名一陣慌亂。
  有小沙彌急急地來尋他,說裕王冒雨上山。他一驚,急匆匆地往外走,才走了幾步,就見到裕王衝進了他這兒。
  他未披雨具,此刻已濕透了,整個人都在往下滴水,了明怕他受涼,便遣小沙彌去取乾淨的衣裳來為他稍作替換。
  小沙彌剛走,裕王就跪在了地上,了明趕忙想去扶他起來,卻發現他像是被抽去了渾身的力氣。
  「大師,我總聽說,您是得道高僧,那麼,您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吧。」
  他牢牢地抓著了明的胳膊,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裡希翼與恐懼交織,了明只好對他道,「殿下請講,貧僧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裕王連連點頭,他開始喋喋不休地與他說他與一個遊魂的故事。
  他說,從他十五歲出宮建府起,他就能看見一個遊魂了,這麼多年,那遊魂始終陪在他身邊。
  他說,她陪他,從微末皇子到手握實權的親王,可他總覺得在她面前,他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衛旌笙,他有的,至始至終,就只有她一個。
  他說,他這些年暗地裡尋了許多方士,他不敢輕舉妄動,他要為她找出一個萬全的法子,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體中。可是沒能等到這一天,那個奪了她身體的女子出了意外丟了性命,然後,他看著那個遊魂生生在他眼前越變越淺,逐漸趨於虛無。
  「我一直在等,我拼了命地喊她,她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可是大師,我怎麼就找不見她了呢?」
  衛旌笙茫然地問:「大師,她到哪裡去了?」
  了明聽他前時種種說辭,已是大為震驚,只是衛旌笙說來字字泣血,叫他不得不信。他組織了一下措辭,與衛旌笙道,「殿下,那人,已經沒了。」
  「沒了,什麼沒了?她一個時辰前還好好地在我面前,怎麼可能沒了?」衛旌笙揪著了明的衣領,復又放開,了明來不及阻止,只得見他在他面前重重地叩了個頭,「大師,求您想想辦法,您不是得道高僧嗎?您一定會有辦法的是不是!她,她什麼都沒有做錯,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了明心懷不忍地撇過頭去,他想,裕王一定不知道,他此刻是什麼樣的。
  他像是一個被摔打了千萬遍的陶瓷娃娃,像是個被搶走最心愛玩具的幼童,像是痛失最後一滴水的荒漠行人。了明即將說的話,似乎已是他最後的希望。
  「殿下,此事太過荒誕,非人力所能更改,還望殿下……節哀。」
  衛旌笙嗤笑一聲,「什麼節哀,大師你在說什麼,大師沒有辦法,那麼天底下總會有個有辦法的人!」
  他甩袖而去,了明只覺,他背影寂寥。
  了明莫名覺得,這人此生,恐怕再難得笑顏了。
  他所料不錯,衛旌笙此後多年,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從前雖待下嚴厲,卻不至於像後來那樣雷厲風行,人前人後都是鐵面一張,了明看著他在那個雨夜把過往埋葬,從此走上一條鮮血與屍骨鋪就的道路。
  先帝去後,太子昶霖即位,改國號為宣慶,宣慶三年,衛昶霖病逝,膝下無子,淮王衛藺灃謀反,為衛旌笙所擒,殺之。
  就在眾人都以為衛旌笙要做上那個尊位的時候,衛旌笙卻從皇室中選了六王幼子繼位,自己反而退一步,成了攝政王。帝王年幼,衛旌笙輔政,自此天下權柄皆在一人之手,是以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
  他是無冕的君王,無人知曉,他夜夜難以入眠,總一人坐在床頭,輕聲喊著一個名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百轉千回。
  了明最後一次見他時,昔日的少年王侯也已三十多歲,了明奉旨前來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男人一頭華髮,瘦得厲害,眼下一片黑青,再不復往日風華。他撐著身子做起來時,了明甚至懷疑自己眼前的該是具活骷髏!
  「大師,這些年,我一次都沒夢見過她。」他是人人畏懼的攝政王殿下,此時說話時,卻帶了濃濃的委屈,「她不會想我嗎,怎麼,一次都不來看看我?」
  他沒等他回答,似乎這一回,他只是想找個知道些舊事的人說說話,他道:「她最重家人,這些年,我把她的家人護得很好。她兄長前些日子被我貶去江南做總兵,等我死後,自會被迎回京裡得到重用。」
  「她於我說,想有一日天下安泰,到那時,天高海闊,她無論去哪兒都不必擔憂。這些,我也做到了。」
  了明回想這些年,衛旌笙雖遭天下人非議貪戀權柄狼子野心,但平心而論,如今朝局安穩,百姓安居樂業,未嘗沒有他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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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十多年來,我也老了,有的時候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又老又醜,她從前最喜歡圍著我打轉,說我長得比小娘子都好看,我冷著臉不理她,其實……她不知道,只要她的眼神是在我身上,無論如何,我總是歡喜的。」
  「你說,她是否也嫌我不好瞧了?」攝政王突然捂著臉,發出一聲短促的哭聲,這聲音像是被壓在喉管裡,壓得久了,終於按耐不住,「不然,她怎麼老不來看我呢?」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再見到她,如果見不到了,我該怎麼辦呢。」
  這麼多年,他提及那個遊魂,依然難以自抑,了明從他的話裡覺得,他似乎有找了什麼旁的法子,思及這些年攝政王大尋民間海外的奇人異事,了明心中不安,他本想再勸幾句,衛旌笙卻彷彿看穿了他的意圖,揮揮手叫他退下。
  三月後,攝政王病逝府中,了明於迦山聽喪鐘遠遠地想起,只長歎一聲,道一句「阿彌陀佛」。
  又是五年,了明禪師圓寂。
  再醒來,他已回到慶歷十四年,再次見到了少時的衛旌笙。
  「貧僧很想知道,殿下究竟是用何等方法,才得來這個機會呢?」了明禪師凝視著衛旌笙,道。
  衛旌笙不甚在意地道:「無他,不過是一條帝王命和我昔年壽元,再有,便是執念。」
  他對她的執念。
  了明禪師道:「殿下可曾想過,這一世的她,與殿下心中的那個名字,算不得一個人?」
  「那又如何。」衛旌笙終於笑了,「我的那個人,她心一如往昔,只要她沒變,我就不會變。且,大師,我說過,我只有她了,若我鬆手,才是真正的、一無所有。」
  「在下不擾大師清修,先下山去了。」
  他,突然很想見一見她。
  了明禪師目送他遠去,良久才道:「紅塵中一癡兒啊!」
  衛旌笙派人與衛昶霖說了一聲,便策馬下山,直奔國公府,公府的結構,前世霍嫵與他說了無數遍,他輕車熟路地找到霍嫵院子的所在,在馬頭上輕輕一點,飛身上了女牆。
  霍嫵正坐在院裡,撐著下巴發呆。
  衛旌笙笑了,他從懷裡掏出什麼擲過去,霍嫵一驚,下意識地抬頭,衛旌笙側坐在牆頭,與他招招手,就聽見女孩子驚喜地喊:「七哥!」
  她提起裙擺跑到牆腳下仰頭看他:「七哥怎麼來了,是來看我的嗎?」
  「咦,七哥你居然會輕功嗎,難道是我二哥教你的,不是,這你也學的太快了吧,你可一定得教教我,我父親兄長就不肯教,老覺得我學了輕功就會一天到晚翻牆出去惹事……」
  衛旌笙聽女孩子喋喋不休地與他抱怨,心道:
  管他呢!
  前世今生,夢或現實,早已不再重要;注意的是,她如今終於真真切切地在他眼前了。
  「七哥怎麼不說話?」
  見衛旌笙久久不語,霍嫵仰頭看他,午後的陽光正好,隔著樹蔭在女孩臉上打下一片婆娑光影。似乎覺得陽光刺眼,女孩抬手擋在眉前,露出一截雪凝般的皓腕。
  衛旌笙回過神來,與她道:「沒什麼,只是湊巧路過,就想來看看你。」
  霍嫵明顯地不信,她又不是不知道,今兒個是皇族祭祀的日子,就算已經結束了,可從迦山到這兒快馬也得半個多時辰吧,霍陵都還沒回家呢,何況衛旌笙再怎麼路過,也不會跑到這兒來啊。
  只是衛旌笙不想說,霍嫵也不願追問,她想了想,道:「七哥找我,是打算來踐行承諾的嗎?」
  「承諾?」衛旌笙一愣。
  他這反應,擺明是忘了!霍嫵有些惱,默默背過身去蹲在衛旌笙看不到的牆根那兒,找了個枝丫逗地上的小螞蟻,就是不去看他。
  衛旌笙失笑,他一個旋身,抓住牆內老樹的枝幹,輕輕一蕩落到樹上,他長腿一伸,把手背在腦後,悠閒地躺上去,笑瞇瞇地打量著霍嫵。
  霍嫵氣鼓鼓地扭著小屁股,轉了個方向。她小聲嘀咕著:「臭七哥,仗著自己學了功夫就欺負我,等我學會了輕功,看我不……」
  她邊說邊拿枝幹戳地來出氣,惹得周圍的螞蟻都繞了道走。
  「這是做什麼呢,還真是,小孩子心性。」
  少年臨近變聲期,原先清朗的聲音變了絲絲沙啞,他湊在霍嫵耳邊說話時,一股氣流嗖嗖地鑽進她耳朵裡,叫她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你還好意思說!「女孩一下子蹦起來,她忘了少年站在她背後,起的太急,兩個人的額頭一下子撞到了一起。
  霍嫵捂著額頭倒退一步,呲牙咧嘴地說:「七哥你頭好硬吶!」
  衛旌笙本就生得白,這麼一撞,他前額登時紅了一大片。他對自己倒不甚在意,急急地靠近霍嫵,把她的手掰下來看她的情況,見女孩額頭泛紅,少年本想為她揉一揉,手伸到一半卻又止住了,似乎是怕弄疼了她。
  他想起他幼時每每受傷時,母妃的動作,便學了她的樣子,低下頭輕輕吹著氣,「阿嫵不疼,痛痛飛走啦。」
  霍嫵愣愣地看著他,突然「撲哧」一聲笑了,「七哥剛才的樣子,跟我母親好像啊。」
  衛旌笙一頓,「阿嫵……以後不許把我比作霍夫人。」
  「好啦,」霍嫵嘻笑著答,「我就是隨口一說,七哥別在意呀。」
  「怎麼,不生我的氣了?」衛旌笙看著女孩子的笑顏道。
  霍嫵果斷地搖了搖頭,七哥對她有多好,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了。把大好時光浪費在與真心待她的人生氣上,這種虧本的事情,霍嫵才不會去做。
  衛旌笙笑了,他伸手攬住霍嫵的腰,與她道:」抓緊。」
  霍嫵還沒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霍嫵下意識地摟緊了衛旌笙的脖子,她心裡有些害怕,卻遲遲不肯閉眼。
  衛旌笙帶她落到她院裡最高的那棵古樹上,這樹在霍嫵出生前就已經牢牢扎根在庭院裡,比霍嫵的年紀還大,足有一丈多高,樹幹粗長,即使兩個人同時落在上面,老樹也是只輕微地顫了顫。
  霍嫵扶著主幹興奮地張望,地上的風光盡入眼中。
  衛旌笙卻沒她這份閒心,他此刻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麼要一時衝動把霍嫵帶到那麼高的地方來,瞧她這一顛一顛的架勢,衛旌笙真怕她足下一滑,他都來不及撈她。
  他難得強硬地拉著女孩與他並肩坐下,霍嫵也不反抗,她快活地展開手臂,晃動著雙腿,感受涼風拂過。
  「我小的時候,父親也很喜歡帶我飛到這麼高的地方來,就跟七哥一樣!」霍嫵扭頭對衛旌笙道。
  衛旌笙:所以,不把我比作霍夫人,就索性把我必成鎮國公了嗎?
  霍嫵自言自語道:「不過方纔我還挺擔心的,萬一七哥氣力不足,或者我一個沒抓緊掉下去了可怎麼好,這麼高摔下去可就慘了。」
  「阿嫵。」衛旌笙艱難地開口,「我不會讓你摔下去的。」
  「我雖體弱,但正因如此,更注意與武教師傅學習,是以……」
  「欸,不對啊。」霍嫵瞪大了眼睛問他,「既然如此,七哥怎麼還需要我二哥教你呢?」
  虧得二哥用飯時還常當著全家人的面誇他進步神速,是可教之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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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敢情人家根本不需要她二哥教。
  衛旌笙:……
  這當中的種種心思,他又怎麼好告訴霍嫵!
  「是這樣,」衛旌笙擺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宮中師傅教習的,大多是些花架子,真動起手來怕是不頂用。二哥所教的,卻是戰場中磨練出來的本事,於我而言,實在是受益匪淺。」
  宮中武師忽然打了個噴嚏,他吸了吸鼻子,有同僚經過,打趣道:「兄弟,你不會染了風寒吧。」
  「去去去,」武師揮揮手,「老子當年可是武榜頭名,站地裡拚殺下來的,身子骨剛剛的,你才動不動就得風寒呢!」
  衛旌笙面色如常,眼裡全是真摯,幾句話下來,霍嫵不信也信了。
  只是衛旌笙不曾料到,她這會兒心裡正想著,七哥功夫明明還不錯,對著衛泓奕還這般退讓,看來是真拿他當兄長才如此恭謹了。
  她捧著臉歎息,心道,七哥果然好心腸,罷了,以後還是得多顧著點,免得他被欺負了都不知道還手。
  所以說,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啊!
  衛旌笙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該恨不得再重活一次,把那個裝乖扮巧的自己暴打一頓。他仍對霍嫵道:「太子與你宋悅姐姐的婚期定在開春後十五日,母后已命司禮監準備起來了。」
  「這麼快!」霍嫵驚到:「那豈不是只剩不到三個月了,這也太趕了吧!」
  衛旌笙笑道:「還不是有人等不及了。」
  當時欽天監依著兩人的八字擇定了三個良辰吉日,最遠的那個可是排到了今秋。陛下與皇后尚未開口,衛昶霖就跳了出來,表示第一個日子極好。
  他說的大義凜然,只言夏日裡太過燥熱,太子迎親儀式繁雜,難免不適。
  若是在秋天,他雖未言明,到底是過來人,帝后又豈會不知他心中所想。
  若要等到秋天,那也太久了。
  霍嫵掰著手指算了算日子,瞬間哭喪了一張臉,「等悅姐進了宮,我和她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常常見面了。」
  她本來想的可好了,春天邀了悅姐一起跑馬賞花,夏日裡垂釣荷花池畔,等到了秋日裡,瓜果成熟,大可以一起去園子裡摘果子吃。
  「七哥七哥,快帶我下去!」霍嫵突然晃著衛旌笙的胳膊道。
  衛旌笙雖然不解,還是摟著她一躍而去,輕盈地落到了地上。霍嫵急匆匆地對衛旌笙道:「七哥先回宮吧,我要出門了。」
  「這個時辰,你要去哪兒?」衛旌笙納悶地問。
  霍嫵火急火燎地衝進屋裡取了什麼東西出來,道:「自然是去找悅姐啦!」
  衛旌笙:很好,我跟著未來皇嫂果真是八字不合,命裡犯衝!
  「阿嫵,先前的約定我沒有忘記,等什麼時候你想去了,我就帶著你走遍京裡所有的好去處,吃盡萬千美食。」
  衛旌笙在她背後緩緩開口,霍嫵一怔,突然大步向他跑過來,埋進他懷裡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聽見他的小姑娘興奮地說:「我就知道,七哥不會忘記的,上元節才答應過我的話,七哥又不是老爺爺,哪兒能這麼快忘了呢!」
  「是的。」衛旌笙抬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髮絲,「我答應你的事,無論大小,通通不會忘的。」
  這一年的冬天似乎過得格外的快,年後下的都是小雪,不多時就化了個乾淨。漸漸的,連吹來的風都帶著暖意,柳樹不知何時冒出了頭,晃蕩著柔軟的腰肢迎風招展。
  冬日厚重的衣裳被下人們收了起來,取而代之是滿櫃的春裳。春花也開了起來,常有賣花姑娘沿街叫賣。
  京裡的百姓最近幾日興致都很高,不過大街小巷裡議論的倒是同一件事——他們大昌的太子殿下,明日就要迎親啦!
  前些日子禮官上宋府時,納彩裡宋府都安置不下了,擺滿了整條大街,宋府的鞭炮聲一整天都沒聽過,足以見對這未來太子妃的重視。且這太子殿下不僅儀表堂堂,更是未來的天子啊!整個京中,還有誰家適齡的女兒不羨慕宋府小姐的。
  慶歷十五年春,太子昶霖大婚,宋悅正式入主東宮,為太子妃。
  可這人人艷羨的太子妃娘娘,每每回想起自己大婚那日的情景時,即便對著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的一張黑臉,仍忍不住捧腹大笑。
  三月中旬的天兒正正好,春光明媚,沿街的花枝開了一大片,有些草木還未到花期的,便被繫上了栩栩如生的絹花,遙遙望過去,跟真的一般。過路的老人家爬滿皺紋的臉上佈滿笑容,慶幸今兒又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頭。
  宋家闔府掛滿了紅綢,連看門的小廝都穿上了新衣,瞧著精神的很,見沈容帶著霍嫵從馬車上下來,趕忙迎過去伏在地上:「見過鎮國公夫人,嘉寧縣主。」
  霍嫵這幾個月常來宋府,輕車熟路的很,也不用人帶路,自己牽著母親就往後院走。
  宋悅所住的院裡一大早就擠滿了各家貴婦人,這位雖是新婦,到底是要做太子妃的,眾人也不敢調侃太過,只一個勁兒地誇宋悅好福氣,深得殿下看重,與太子殿下堪稱天造地設的一對,又道她家人疼愛她,尚不提餘下為她壓箱底的鋪面銀票,單明面上的嫁妝就硬生生堆了近百輛牛車,堪稱十里紅妝也不為過。
  已到嫁齡的幾家貴女面上不顯,心裡卻難免有些酸楚,誰成想太子妃這一尊位最後竟會落到宋悅頭上,看她出嫁這排面,這幾年怕是再難有人能及了。
  宋悅一身釵鈿禮衣,層層疊疊的規整裝束叫她有些不自在,她被套上了綠色大袖襦裙,一層層衣飾疊上去,最後才在外面套上寬大的廣袖上衣。皇后親自邀了啟王妃來為她梳發,啟王妃今年已有五十多歲了,與老王爺一生恩愛和睦,膝下更是兒孫滿堂,是難得的好福氣。
  啟王妃上了歲數,人卻精神的很,她為宋悅挽了髮髻,就要取來珠翠為宋悅戴上,宋悅連連討饒:「王妃,這些東西重的很,左右時候還早,不如我晚些再戴可好?」
  「好,就依你的。」啟王妃笑呵呵地答。
  宋悅抿唇笑笑,她將目光投向面前的銅鏡,鏡中人被細細繪上了濃妝,瞧著雍容華貴,舉手投足皆是風流姿態,宋悅自己都快不認得了。
  昨晚,母親陪她到深夜,與她說來許多為人妻之道,她摸著宋悅的長髮,歎道:「阿悅,我與你父親曾想過,將你嫁與他底下將士之子,這樣我們還是能護得住你,你想上戰場,也盡可以依著你。」
  「母親只願你一生平安喜樂,不曾想過你會有這樣的造化。母親知道,我的阿悅是最聰明的孩子,你記著,一朝嫁入帝王家,從此你和太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凡事多思,不可再像閨中一般由著性子來了,知道嗎?」
  宋悅難得像個尋常女孩兒那樣依偎在母親懷裡,她覺得心跳得很快,手上沁出一層薄汗,她想,第一次跟著父親上戰場時,她都沒有現在這麼緊張。
  她沒有一刻像那一刻這般深刻地認識到,從今天起,她不在是那個縱情沙場,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宋悅,往後,她會是整個大昌的太子妃,而在遙遠的未來,她會成為一國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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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7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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