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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岑凱倫] [春之夢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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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22:20:5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馬家四千金:秋詩、愛詩、夢詩、麗詩,都有詩一樣的青春,詩一樣的美麗。在愛情方面,也都有詩一樣的体驗,秋詩如小絕句,精致美艷;愛詩如排律,起承轉合,波瀾起伏;夢詩、麗詩如自由体,熱情奔放。但最終都有一個詩一般美麗的結局。
在一個綠色的房間裡;銀綠色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型相片。
  照片裡有五十歲的馬永安,幾間工廠的老板,馬林如冰,四十二歲的中年美婦;婦女會的活躍分子,難得的也是個好母親。
  二十四歲的秋詩,洋行總秘書。二十三歲的愛詩,空中小姐。二十二歲的夢詩,大學剛畢業。十六歲的小麗詩,還在念大學預科。
  馬家的四千金都是大美人,秋詩溫柔,清秀,眉目如畫。愛詩絕艷,熱情,浪漫。夢詩清麗脫俗,肌膚如雪,是四姊妹當中最漂亮的一個。至於小妹妹,一張紅紅的小臉,兩個小梨渦。她活潑,健康,俏皮,甜蜜。她在馬家,是最深受寵愛的一個。
  下課回家,麗詩把書本一扔,倒在一張“歐化牌”的真皮椅裡,她伸長了腿,舒舒服服地吐了一口氣。
  女管家端姨由裡面走出來:“麗詩,你下了課去了哪裡?司機接不到你。”
  “莊妮搬了新居,去看看。端姨,今天有什麼好吃的?”
  “廚房焗了芒果蛋糕。你回房間換去校服,我給你准備。”
  “唔!不,”麗詩到處看:“程世浩呢?”
  “怎麼叫程世浩?叫老師!”
  “什麼老師?大家一塊兒長大的,他有什麼了不起?”
  “不叫老師就算了,但是,他大你四歲,總該叫聲世浩哥哥吧?”
  “什麼哥哥妹妹的,肉嘛!”
  “你這孩子,真不聽話。”
  麗詩站起來,走過去,纏著端姨撒嬌:“麗詩聽端姨的話。”
  端嬉又憐又愛地撫著她的頭發:“快去換衣服,和大姐一起吃下午茶。”
  “大姐回來了?”
  “早回來了……”
  秋詩換上家常便服,有人推門進來。“有事嗎?”
  愛詩轉著水汪汪的媚眼:“想向大姐借雙灰色的高跟鞋。”
  “你自己有!”
  “我那雙是粗跟厚底的,今年流行細跟薄底。”
  “媽那天買鞋子,你也要了兩雙。”
  “是紫色和彩藍色。今晚我穿銀灰色的晚禮服,灰鼠披肩,應該穿灰色鞋子的,是不是?”
  秋詩打開鞋櫃,把一雙全新的高跟鞋拿出來,交給愛詩:“別像上次一樣,還鞋子時候,少了鞋跟。”
  “不會,決不會,上一次是跳通宵嘛,這一次擔保完整無缺。”
  “好吧!”秋詩微笑揮一下手。
  “謝謝大姐。”愛詩剛走出去,碰見夢詩,夢詩盯一眼她手中的鞋子:“又占大姐的便宜!她的新衣新鞋你哪一樣沒用過?”
  “關你什麼事?又不是向你借。”
  “我可不像大姐好商量。”
  “才不用你的東西,冷血動物,哼!”愛詩回到自己的臥室裡,把手中的高跟鞋一扔,反正不是自己的東西,才不可惜。
  愛詩坐下來化妝,把那張臉弄得艷光閃耀,這時候,有人敲敲門進來。
  “干什麼?小鬼。”
  “我不是小鬼。”麗詩鼓起了小嘴。
  “好,好,叫你小仙女。”
  “那還差不多。”麗詩說:“端姨叫我告訴你,下面來了兩個人……,’
  羅拔和彼得都說約了你吃晚飯,端姨無法應付他們,叫你到下面一次。”
  “兩個人就應付不了,笨蛋。”
  “你不應該罵端姨!”
  “對,忘了她是你干媽。好吧!就叫她聰明蛋吧!”愛詩開始更衣:“有一次,我同一時間約了六個男孩子,我只不過略施小計,就把他們一個個打發掉。”
  “你是戀愛專家,誰能比你。二姐,你可要快一點,羅拔和彼得已在吵架。”
  “討厭!”
  麗詩走出去,經過父母的房間,被馬太太叫住:“麗詩,進來!”
  “媽,等會兒好不好?我忙。”
  “小孩子,忙什麼,進來。”
  麗詩拉著校服,移著腳步進去。
  馬太太拉住她的手,柔聲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下了課就要把校服換下來!”
  “我……”
  “你在學校又玩又跳,把一身塵都帶回來,穿著校服吃東西,那多不合衛生?”馬太太捏一下她的臉:“快換了衣服去做功課。”
  “程世浩還沒有回來!”
  “干嘛連名帶姓的叫人家?他是你的補習老師,又是你的世兄。”馬太太說:“世浩的爸爸和你爸爸是好朋友,世浩的父母死了,我們照顧他。這孩子有志氣,不肯平白接受我們的恩惠,他替你補習,賺取自己的學費和住食費,他沒有占我們半分便宜,你是不應該看不起他,知道嗎?”
  “知道!”
  “別老找他麻煩,做個乖女孩,嗯!”
  麗詩點著頭。
  “世浩學校有事,要遲些回來,你自己先做功課,他回來替你改。去吧!”
  麗詩吐著舌頭走出去。在馬家,她就只怕母親一個人。
  她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不一會,夢詩進父母的房間。
  “媽,我想跟你商量。”
  “很好,坐在媽身邊!”
  “我找事做,你都知道了?今天接到通知,全部被錄取。”
  “你真是個很有天份的孩子,那幾份工作,你喜歡做哪一樣。”
  “各有優點,各有好處,我不能決定!”
  “你辦事有沖勁,口才又好,我認為你比較適合在酒店工作。”
  “你喜歡我做公關部經理?”
  “好不好?”
  “也不錯!那是一間國際性的酒店,”夢詩很爽快,站了起來:“我決定了!”
  “怪不得你爸爸說你應該是男孩子。”
  “媽,你和爸爸會不會因為生了我們四姊妹,感到遺憾?”
  “不,我和爸爸為擁有你們而感到光榮。只要是自己的骨肉,男的和女的根本沒有分別,何況,你們都那麼出色?”
  “媽,你真好!”夢詩在她臉上吻了一下:“我把決定告訴表姐。”
  “應該,她一直很關心你!”
  馬太太看著女兒的背影,發出了安慰的微笑。
  現在,她最擔心的是秋詩。
  自從兩年前秋詩的未婚夫墜機失事,秋詩就悶悶不樂,兩年裡,從未見她真心真意地笑過。
  最可怕的;她從此之後,不敢再交異性朋友,她很憂郁,很孤寂。
  八時五十分,馬秋詩回洋行上班。
  何經理的秘書瑪莉(隸屬秋詩管轄)迎上前:“秘書長,早安!”
  “為什麼不叫我馬小姐?甚至叫我秋詩?”
  “那對你太不恭敬。”瑪莉是最會奉承的,可惜,她工作少,說話多,秋詩並不喜歡她。
  “依照我的意思去辦,就是恭敬。”秋詩說:“十時開會,你代我通知何經理。”
  “對了,今天新總經理上任,聽說總經理是個年青又好看的公子哥兒。”
  “不要過問不屬於自己工作範圍內的事。”秋詩揮一下手:“去工作吧!”
  秋詩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兩年了,辦公桌上空放著一只精致的小花瓶,可是瓶子裡不再有玫瑰。
  送攻瑰的人呢?秋詩倒在辦公椅上,捧著頭。
  突然有人敲門。
  “進來!”
  “馬小姐,早安!”進來的是秋詩的助理貝蒂;一個少說話多做事的好女孩。
  “早!”秋詩匆匆抹一下限角,提起精神:“你通知副總經理,副經理十點鐘在會議室開會,還有,董事長陪新總經理來的時候,通知我。我要留下來等華氏商行一個電話。”
  “是的!馬小姐。”
  貝蒂出去,秋詩不敢再胡思亂想,她進總經理室,檢視一切,經過裝修,總經理室已煥然一新。
  今天來的新總經理,是董事長的兒子,一直在新加坡分行工作,直至最近老總經理退休,他才由新加坡趕回來。
  聽說他才三十二歲,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她正在想著,對講機響了:“馬小姐,董事長和總經理剛進門。”
  “我立刻來!”秋詩拉了拉身上的黑色套裝,她匆匆走出去,在大辦公室,看見董事長身邊站著一個很有風度,黑皮膚,高鼻梁的男人。
  他絕對稱不上英俊,但氣宇軒昂,自有吸引人之處。
  “秋詩來了!”董事長對她一向很有好感,霍英平隨著父親的呼喚,他回轉身,看見秋詩,很快,被她的古典美吸引住了。“歡迎你,總經理。”她略微一彎腰。
  他伸出了手,稍遲,她也伸出了手。於是,兩只手連在一起,好一會。
  “秋詩是你的私人秘書,同時也是秘書長,”董事長喚醒兒子。
  “很好!”他迅速放開手:“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秋詩是個很能干的女孩子,她會是你的好助手。我們到其他部門看看!”
  “很好。”霍英平的視線,仍然停留在她的臉上。
  直至開會,在嚴肅的氣氛下,他才把自己控制下來。
  開完了會,董事長有事先離去。霍英平和秋詩回辦公室的時候,霍英平說:“馬小姐,我們一起吃午餐好嗎?”
  “對不起!總經理,我早已和貝蒂約好。”
  “不可以退約嗎?”
  “我是很守信約的!”
  “明天呢?”他並不灰心。
  “明天再說吧!”秋詩回到辦公桌:“失陪了,我還要整理今天開會的紀錄!”
  “那……”霍英平頓了一會,終於垂首走進總經理室。
  ***
  麗詩是個好女孩,但是,在程世浩的面前,她會變得非常刁蠻。
  程世浩是個很秀氣,很斯文的男孩子,那張白皙的臉;可以算得上英俊,他雖然沒有根長的腿,很闊的肩,但是,身材很適中。
  他在馬家已住了四年,也做了麗詩四年的補習教師,麗詩會考得了“三優”,那完全是程世浩的功勞。
  而他本身,是港大電機系的學生,還差一年就大學畢業。
  程世浩在房間裡看書,麗詩走進來,一手把他的書搶去。
  “小麗,別把我的書撕破,我花了九十幾元買回來的。”
  “我不喜歡你做書呆子,你看書看了一個早上,還不夠?”
  “多看參考書,會增加知識,小麗……”
  “唏?你怎麼叫我小麗,我不喜歡人家說我小,因為我懂得許多許多,我思想成熟,會分辨是非,我已經長大了!”麗詩把書往後一扔:“陪我去看電影。”
  “改天好不好,我想把書……”
  “今天星期日,少看半天書不會死的,是不是?”
  “但是,我正看得入神……”
  “好,好,你不去,我叫羅倫斯陪我去。”
  “誰是羅倫斯?”他突然緊張起來。
  “羅倫斯是個男孩子。”
  “我知道他是男孩子,可是,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早認識了,”麗詩翹起了鼻尖:“別以為只有二姐才有許多男朋友,其實,我的男朋友比她可能還要多呢。”
  “你……”程世浩已忘記他那本近百元的參考書:“女孩子太濫交是不好的!”
  “老古董。”麗詩旋著她那條鵝黃色的背心裙:“誰像你?兩只眼睛一個鼻子,活了二十一年,連一個女朋友也沒有。”
  “我們大學裡也有許多女同學!”
  “那你帶一個回來看看啊!你知道媽咪很疼你,一直把你當兒子看待,她知道你有了女朋友,一定會很高興。”
  “可是,我……”
  “別我我,你你,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找威廉。”
  “怎麼?又來一個。”
  “還有許多個。”
  “你想看哪一套電影?”程世浩完全投降。
  麗詩掩住嘴忍著笑,其實,她根本沒有興趣交男朋友。她表面充成熟,實際心理仍很幼稚、那些羅倫斯、威廉,只不過是她的同學的哥哥,她對他們是絕不理睬的。
  至於程世浩,由於一起生活了四年,接觸又多,因此,她對他有很深的感情,不過,她也只不過把他當自己的兄長看待。
  她和程世浩走出房間,碰上夢詩,她拉著夢詩說:“三姐,我到你們酒店的COFFEE SHOP飲下午茶,可不可以付八五折?”
  “八五折?你以為是公司大減價?不。不過,你可以簽單啊,你可以在單上簽我的名字就行了!”
  “那你要不要付錢?”
  “當然要!酒店又不是我開的。”
  “那我不簽單,應該由程世浩付賬嘛!”
  “你這小丫頭,就只會欺負世浩。”夢詩搔一搔她的頭發:“世浩,別太遷就她,否則她會變紅番。”
  “唔!三姐,你是說我未開化,蠻不講理。”麗詩是最會撒嬌的。
  “你以為你真的很乖?”夢詩捏一下她的蘋果臉:“世浩比你聽話多了!”
  “都是你!”麗詩向世浩嘟著小嘴:“我不跟你看戲了!”
  “小麗,我可沒有犯錯……”
  “世浩,這就是你不對,你老是遷就她,會把她寵壞的。”夢詩向妹妹舉起拳頭:“乖乖的跟世浩看戲,再發野,我可要打你了!”
  “HOO!”麗詩向夢詩扮鬼險,她跑出大門去了。
  世浩連忙追出去。
  夢詩笑著搖一下頭,她剛回到房間,電話鈴響了。
  夢詩靠在床上,拿起電話筒。
  “夢詩!”那是表姐美施的聲音。
  “時間好准啊!我剛回來。”
  “路易想請你跳舞。”
  “我不要做電燈泡。”
  “你可以和你的舞伴跳舞。”
  “我哪來的舞伴?”
  “只要你肯點頭,還怕沒有男孩競爭一下子?你單是挑選,就夠麻煩了。”
  “路易的朋友?”
  “唔!他的朋友都想追求你。”
  “凡夫俗子。”
  “你到底要怎樣的男孩子?真的要白雪公主的白馬王子?”
  “總之,沒有一個男人我看得順眼。”
  “你好傲慢,像你這種人,終有一天會被一個男孩子迷死。”
  “天方夜譚。有人想把我迷倒,那恐怕第三次世界大戰也會爆發。”
  “別神氣,表面越冷的人,內心越熱,”美施非常肯定地說:“你要就不愛,一旦愛上了,那麼,就會很痴心。”
  “你不要說得像個專家好不好?這世界上,不會有男孩子迷倒我,哪怕他真的是白馬王子。因為我很冷靜和很理智。英俊的外貌,花言巧語,都無法打動我的心。”
  “好,我等待著你為愛情流淚的那一天,受了委屈,可不要向我訴苦。”
  “放心,我根本沒打算戀愛。”
  “做老姑婆?”
  “NUN!”
  “那將是全世界男人的損失。”美施笑著問:“今天星期日,怎樣打發時光?”
  “你擔心我寂寞?要辦的事情可多呢!一個星期上班五天半,正好趁今天做一些私事,比如洗頭發,把房間重新布置……”
  “你們酒店的總經理許志榮,還是個王老五,約過你沒有?”
  “第二天上班就約我吃晚飯!”
  “怎樣?”
  “送他一顆軟釘子。酒店裡百分之八十的獨身漢都約過我。”
  “結了婚的董事長?”
  “哈!他更壞,第一天就約了我。”
  “又是一個軟釘子?”
  “不,我答應了。”
  “什麼?你竟然看上了那老風流?”
  “嘿!當我把董事長夫人帶到的時候,他嚇了一跳,許夫人是著名的母老虎。”
  “好絕啊!”
  “表姐,我不會學你的,年紀輕輕就給路易鎖住。我不喜歡束縛,我要自由自在,像海上飛翔的海鷗。”
  秋詩回到辦公室,看見那空置兩年的小花瓶,竟然插上一朵鮮玫瑰。
  她把花枝拿起來,想著,有點疑惑,終於,她想到了貝蒂。
  秋詩撥了一個電話給她。
  “貝蒂,為什麼送我花,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花?我沒有送花給你!”
  “花不是你送的?那,會是誰?”
  “我!”秋詩放下電話抬起頭,看見霍英平。
  “女孩子的辦公桌上應該有花,喜歡玫瑰花嗎?”他微笑問。
  “喜歡,謝謝!”
  “你喜歡就好了,以後,我會每天送你一朵玫瑰花。”
  “那太麻煩了!”
  “不會麻煩,下面有花店,只要通知一聲,他們會照辦。”霍英平對秋詩目不轉睛:“剛才有沒有約貝蒂吃午餐?”
  “還沒有。”
  “陪我吃一次午餐,好嗎?”
  “我可不可以拒絕?”
  “絕對不可以!”
  “那,我只好答應了!”
  “答應了!”他很高興:“我先訂座。噢!我忘了問你喜歡吃中國菜還是西餐?”
  “吃西菜比較方便些。”
  “希爾頓好不好?”
  “沒意見。”
  “DEN BAR很富羅曼蒂克情調,而且還有音樂,同意嗎?”
  “同意!”
  “好極了!”他興高采烈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很久沒有答應異性的約會,秋詩的心情有點緊張。
  從此之後,秋詩差不多每天都和霍英平一起吃午餐,有時秋詩會請貝蒂一起去,貝蒂參加過幾次,發覺霍英平對秋詩有意思。關於秋詩的往事,貝蒂是知道的,貝蒂很同情她,希望霍英平能填補她空虛的心靈。
  這天下午,老地方,秋詩和英平在一個卡座裡,吃自己挑選的食物。
  “秋詩!”
  “嗯!”
  “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可以,隨便問吧!”
  “你為什麼老是穿灰色和黑色的衣服?”
  “你不喜歡黑色和灰色?”
  “不是不喜歡,不過你那麼年輕,應該喜歡一些較為鮮艷的顏色。”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老了!”
  “四十二歲的女人,也未必喜歡黑色。”
  秋詩沒有說話,繼續低頭吃她的午餐。
  “你很少笑。”
  “唔!”
  “不喜歡笑?”
  “呆子也會笑的是不是?”
  “因為你不快樂,沒心情笑。”
  “你猜對了!”
  “你沒有理由不快樂的!”
  “我有理由一定要快樂?”
  “聽說你的未婚夫……去世了!”
  “是的!”
  “你穿黑衣服是紀念他?”
  “假如你喜歡這樣說,我不反對。是的,我沒有忘記他……”
  “都快兩年了,是不是?你還不能忘記他?”霍英平對死人妒忌起來。
  “十四年前我家死了一只小貓,我直到現在還不曾忘記。”
  “人,不能永遠生活在回憶裡。”
  “是的!我也希望忘記他。”
  “我可以幫助你嗎?”
  “用感情幫助別人,比用金錢幫助別人困難,你花得起錢,但未必舍得花感情。”
  “我毫不吝惜。”
  “你有很多感情?”
  “不多,但足夠。”英平的眼中滿含深意:“讓我用行動去表達自己,好嗎?我一定要令你快樂!請相信我!”
  “試試看。其實,我對自己也沒有信心,不過,我真的非常感激你……”
  由那一天開始,秋詩似乎在逐漸改變,面上的笑容多了,她縫新衣的時候,會選一些粉紅、嬌黃的料子。
  有時候,她會和麗詩說說笑話,和愛詩鬥鬥嘴,不再像從前那樣,郁郁寡歡。
  這天,秋詩穿上鐵銹紅的絲絨樓裙,同色高跟鞋和針織手袋,在全身鏡前轉來轉去,越看就越覺得自己年輕漂亮。
  夢詩敲門進來。
  “大姐,好美啊!”
  “別取笑我了,穿衣服這門學問,在我們四妹妹當中,你是最高深的。”
  “可惜我穿了漂亮的新衣沒有人欣賞。”
  “你是不肯讓人欣賞。”秋詩關心地問:“在大學裡,你說那些男孩子不夠成熟,現在出來做事了,總該有一位合意的男士了吧!”
  “沒有。我現在認識的,都是一些唯利是圖的男人。他們說話的字眼裡,很少沒有提到金錢,我最討厭這種男人。”
  “你還年輕,多耽幾年沒有關系。總有一天,你會碰上一個你喜歡的。”秋詩看一看表:“時間過得真快啊。”
  “你要出去了?”
  “不忙,還有二十分鐘。”
  “還記得徐森一的《浪裡情》?”
  “記得。這本書,我托你買的。”
  “我已經替你買到了!”夢詩把手中的書揚了揚:“不過,我看,我買得不合時,因為,你不會有時間看小說。”
  “你……”
  “大姐,你有了男朋友?”
  秋詩臉上一片紅,她說:“別胡猜,我哪來的男朋友?”
  “那個男人,高高的,黑黑的,很有紳士風度,對不?”
  “你……見過?”
  “我沒有眼福,但是美施見過,有一天六點鐘,你和他由CAT STREET走出來,大概是吃完下午茶吧!”
  秋詩低下頭,弄著手袋。
  “蜜運了!”
  “他追求我,不過,我和他只是朋友,真的,我沒有騙你!”
  “為什麼要否認戀愛?仍然懷念瑞年?還是根本不喜歡他?”
  “他是我的上司,他對人很好。”
  “你是喜歡他了,何必再為兩年前的往事制造哀傷?”
  “我對自己沒有信心!”
  “姑婆說你是個不祥的人,你相信了?”夢詩搖一下頭:“她的話,完全沒有科學根據、瑞年的死,也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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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22:22:15 |只看該作者
“但是,姑婆帶我去看相,那相士說我孤獨一生!”
  “那些江湖術士,要是真的能知過去未來,趨吉避凶,他就永遠不會死,而且應該算准機會發大財,他已經成了大富翁,還用得著蹲在那些地方給人看相?”
  “你的話也有道理。”
  “我雖然不喜歡男人,但是我不反對別人戀愛。”夢詩很認真地說:“愛情來了,抓緊它,上天給你的機會不會很多,你不要錯過,人的幸福,往往在一念之間溜走。”
  “謝謝你,夢詩。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會永遠記著你的話。”
  “我把書放下,你看完了,借給我,我也是徐森一的忠實讀者。”
  “你先拿去看,看完了再還給我不遲。”秋詩有點難為情:“最近我比較忙些。”
  “徐森一知道了會哭的,因為他失去了一個小說迷。”
  “他的作品我從來不會錯過,只是時間性的問題,我一定會看的。夢詩,你猜徐森一的樣子是怎樣的?”
  “我沒見過,他不大愛出風頭。不過,從他的作品看來,他的年紀不會很大。他的小說,充滿年輕人的夢想。”
  “真希望見見他!”
  “二十分鐘過去了,快出門吧!”
  早上上班的時候,還是天朗氣清,可是一到下午,就下起雨來。
  雖然雨勢不大,毛毛雨。可是滴了幾小時,已滿路泥濘。
  近來天氣干燥,塵上大,混拌著雨點,就凝結了不少大小不一的粒泥。
  夢詩穿著全套白色套裙,襟上一朵紫色美翎蘭,紫色的高跟鞋和手袋,好清雅高貴的打扮。她下班出來,一看見馬路就發愁。
  她輕輕地走,怕弄污了裙子,當她走向停車場的時候,突然她身邊吱的一聲,一輛跑車,在她裙邊剎住。
  汽車輪濺起了一串泥濘,夢詩那白色的裙子,立刻加了幾朵灰色的花朵。夢詩是躁火性子,可不像秋詩那樣輕聲軟氣,她嚷著說:“你到底會不會開車?”
  一位男士由跑車下來,他看著夢詩的裙子說:“糟糕!白色衣服弄污了,就不能再穿。”
  “那你就不該把汽車駛過來。”
  “我不是有意的,小姐。”
  “不是有意?馬路那麼寬,你走投無路?非要擠過來不可?”
  “我要開車進停車場,不走這條行線,走哪一條?其實,是你不對。你應該走人行道的,你跑出來,有什麼不良後果,只好罵自己,忽不了誰。”
  “什麼?你做了錯事,竟然惡人先告狀?”夢詩一面用手帕抹裙子,一面罵:“你是個沒有受過教育的野蠻人。”
  “你這樣生氣,無非因為不甘損失,你這套衣服值多少錢,一千?一萬?假如你夠膽說五萬,我一樣賠得起!”
  “你,”夢詩抬頭看他一眼,他穿著米色西裝,料子很名貴,看來是個富家子:“你們這種人,以為金錢是萬能,幾乎連殺人,也可以賠錢了事。”
  “你不要錢,要衣服是不是?好,告訴我,衣服在哪兒買的?我還你一件。”
  “哼!”
  “獨一無二的?難了!”
  “你這種人應該下地獄泡油鍋。”
  “那麼嚴重?”他冷笑:“我本來想向你道歉,但是,我決定收回。”
  “你非道歉不可!”
  “絕不道歉,不過我倒願意賠償你的衣服,一個女白領,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你……”夢詩非常生氣:“狗眼看人低,該死!”
  “坦白說出來,衣服在哪兒買的!”
  “收起你的臭錢吧,你永遠買不到。”
  “只要有錢,世界上不會有買不到的東西,包括你!”
  “你竟敢侮辱我?”夢詩用鞋尖踢著地上的泥水,他的米色西裝,也多了幾朵小泥花。
  “哈……”一連串的冷笑聲:“我的西裝才只不過值二千。我不會在乎。況且,像這樣的西裝,我還有好幾十套。踢吧!小姐,你又多損失一雙高跟鞋。”
  “你該……”
  “我該下地獄泡油鍋是不是?我馬上就去,拜拜!”他跳上車,跑車呼的一聲開走了,這一次,泥濘濺上夢詩的胸前。
  “該死,該死!”
  他聽得見才怪。
  夢詩氣得差點沒哭,其實,她是從來不哭的,她認為哭泣是懦弱的行為,她一向看不起哭哭啼啼的女人,因此,她絕不肯流下半滴眼淚,何況,為那種人流眼淚,根本不值得。
  她一咬牙,繼續走向停車場。
  夢詩回到家裡,麗詩看見她全身上下,鞋子都泥點斑斑,她感到好笑,“三姐,你現在像馬戲班小醜。”
  “我是殺人王,別惹我,當心我殺了你!”
  “嘩!好厲害!”
  “夢詩,”端姨聞聲跑出來:“你怎會弄成這樣子?”
  “今天碰上一個缺德鬼!”
  夢詩回到房間,由頭到腳的洗滌一次。
  剛舒一口氣,美施的電話來了。
  “我已經答應路易的求婚!”
  “你是全世界最笨的人。結婚,簡直是跑進墳墓。”
  “你不喜歡路易?”
  “全世界的男人都是壞蛋,他們該死的,包括你的路易。”
  “你今天好像不快樂。”
  “不快樂?嘿,我很高興呢!”
  “到底發生什麼事?要不要我來看你?”
  “謝了,我很好!”
  “我和路易想請你做伴娘。”
  “也謝了!”
  “夢詩,你是我的好表妹!”
  “你為什麼不找二姐?”
  “你知道,我不大和她合得來!”
  “仍然不能忘記她和路易去看電影的事?她一向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痛苦之上,你又不是第一個受害者。”
  “過去的事情還提她干什麼?我只是一心一意想請你!”
  “改天談吧!你今天找我,不是時候。”
  “你很樂觀的,什麼事情令你不高興?”
  “你送給我的套裝裙,今天報銷啦!”
  “那套白色的?”
  “對!給一個冒失鬼濺得一身泥。”
  “別生氣,我另送一套給你!”
  “不要再送,我一看見那套衣服就怒火中燒。”夢詩咬著牙:“今天我遇到一個最該殺的男人……”
夢詩回經理室,她看見小幾上放著一只粉紅色的大紙盒。
  拋一皺眉,打電話給秘書。“碧姬,那粉紅色盒子是從哪兒飛來的?”
  “馬經理,我剛才忘記告訴你,那是一盒衣服,一間公司伙計送來的。聽說是一位先生送給你的禮物。”
  夢詩想一想,放下了電話。
  她打開紙盒,竟然是昨天報銷了的白色套裙,哈!衣服上面,還有一張便條——
  無名氏小組
  你那獨一無二的衣服,我已經在“仙德麗拉”服裝店買到了。同樣款式的還有兩三套,售價才只不過九百二十五元。早知這樣便宜,昨天我一定會勸你不要為這丁點事兒生氣。因為九百二十五元,無論如何不能買回你死去的細胞!
                 有名氏敬上
  “嘿!”夢詩把紙條揉成一團,把紙盒扔在地上。
  她開了對講機,把碧姬叫進來。“經理,有事嗎?”
  “替我把這盒東西扔進垃圾房。”
  “可是,仙德麗拉的衣服並不便宜。”
  “你喜歡送給你。”
  “我沒有經理的好身材!”
  “拿去送給你的朋友,”夢詩氣呼呼:“給你三分鐘時間把它拿走。”
  “謝謝經理!”
  碧姬出去,夢詩倒在椅子裡吐氣。
  這可惡的家伙是誰?
  夢詩很想報復,也想送回他一套米色西裝,可是,她根本連他的樣子也看不清楚,別的就休提了!
  而他竟然那麼神通廣大,連她在哪兒做事,擔任哪一份工作都知道。
  他是誰?哼!管他是誰?別讓她再碰見他,否則那一天就是他倒霉的日子。
  快下班的時候,秋詩來了一個電話,說要和她一起吃午餐。
  “我不想去,大姐。”
  “你反正要吃午餐的。”
  “叫一客公司三文治,在辦公室解決它。”
  “我想介紹他給你認識。”
  “他是誰?”
  “夢詩!”
  “啊!未來的大姐夫。”
  “什麼大姐夫,只不過是朋友。”
  “他叫什麼名字?”夢詩很感興趣,把剛才的不愉快完全忘記。
  “霍英平。”秋詩羞怯怯:“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豈只答應,簡直不請也要自來。我一直希望可以見見他。”
  “那下午一點鐘,在怡東……”
  當霍英平看見夢詩,他迷惘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這樣標致的娃兒。
  秋詩已經很美,她比秋詩更美!而且更美好幾倍。
  “英平,你怎麼了?”
  “我以為只有一個美麗的姐姐,誰知道還有一個漂亮的妹妹。”
  “我三個妹妹都很漂亮。不過,夢詩是我們四姊妹當中最美的一個。”
  “大姐是古典美人。霍先生是個很有眼光的人,能否認嗎?”
  “我不單只夠眼光,而且有福氣。”霍英平衷心地說:“很少人像我,整天有美女陪伴,不過,我現在還是很彷惶。”
  “為什麼?”
  “因為秋詩心裡仍有一個人。”
  “那個人已經有了很強的對手,你會打倒他的。”夢詩一語相關地說。
  “謝謝!”霍英平回頭看秋詩:“你為什麼不請馬小姐的男朋友一起吃午餐?”
  “夢詩的男朋友?”
  秋詩在笑,夢詩也在笑。
  “男朋友太多,不知道應該請哪一個,是不是?”霍英平似乎明白真相。
  “剛巧相反,”夢詩仍在笑:“我連一個男朋友也沒有。”
  “像你這樣傾國傾城的女孩子會沒有男朋友?不可能。”
  “這是事實,不信問大姐。”
  “真的?秋詩。”
  秋詩點一下頭:“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她,看不起異性。”
  “馬小姐……”
  “可不可以叫我的名字?”
  “當然可以,不過,你也不要叫我霍先生,這才公平。”
  “好,我就叫你英平……英平哥。反正,你將來是我的大哥。”
  “夢詩,別胡鬧!”秋詩推她一下,她羞得垂下了頭。
  “英平哥,我希望你好好待大姐,她很善良,你不要傷害她!”
  “我不會,因為我了解她,她不能再受打擊了,放心,我一定會令她快樂!”
  “謝謝你……”
  回洋行。霍英平和秋詩在討論夢詩:“夢詩很漂亮,她沒有理由要孤獨,秋詩,我想介紹男朋友給夢詩,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不過,她要求很高,我們很難找到合適的人選。”
  “我有一個堂弟,他年輕,學問好,外型也很不錯,家裡有錢,總之,他本身的條件起碼值九十分。”
  “才九十分?”
  “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我看他已經很不錯。”
  “你為什麼這樣關心夢詩?”
  “因為她是你的妹妹。”
  秋詩開心地笑了:“好吧!找機會,介紹他們認識。”
  霍英平的堂弟霍錦康的確是很不錯的,內外條件都很好,夢詩並不討厭他。
  可是,當他約會夢詩的時候,夢詩立刻有了反應:“看電影?我想不出有哪一套電影值得去捧場。”
  “你不喜歡看電影,那麼,我們去旅行,好嗎?”
  “香港那麼小,我們能去哪兒?”
  “去新界,或者……”
  “新界?我起碼去過二十次。”
  “去香港仔的珍寶海鮮舫吃海鮮。”
  “我前天剛去過。”
  “大嶼山拍照如何?”
  “我不喜歡拍照,因為我不懂搔首弄姿。”
  “去打高爾夫球?”
  “主意不錯,但我已經約了表姐。”
  霍錦康長歎一口氣,他頹然說:“馬小姐,你喜歡去哪兒.還是由你自己決定吧!總之,我追隨左右就是了!”
  夢詩說:“我想,哪兒都不要去。吃完午餐國家,我這個人又木又悶,根本不是好伴侶。”
  “你應該是好伴侶,只是,你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吧!”
  “坦白說,我活了二十二年從未單獨和男孩子約會,今天大姐來了又走了,這是不算數的。”夢詩抱歉地說:“別花時間在我的身上,我會令你失望。”
  “聰明人懂得知難而退,我雖非聰明,但是我仍然看得出自己不受歡迎。”
  “我實在很抱歉!”
  “我不敢奢求什麼,只希望你仍然把我當作朋友。”
  “你本來就是我的朋友!”
  “謝謝!”霍錦康誠心地說:“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給我一個電話,我會立刻照辦的。”
  “我會記著這番話,我希望我們能有機會再見……”
  馬大大召集幾個女兒到房間。
  “星期日是什麼日子?”
  “是我們媽媽的生日。”麗詩毫不思考,立刻就說。
  “媽,你喜歡什麼?我們送給你。”夢詩說:“我們要送你喜歡的禮物!”
  “明天我飛東京,我會買一件最美的鬥篷給媽媽,今年流行連著帽子的鬥篷。”愛詩比別的妹妹占優勢,因為她有機會環游世界,她可以買到別人買不到的東西。
  “我不要禮物,我要你們每人帶一個男朋友回來,行嗎?”
  “行,行,”愛詩搶著說:“我可以帶六七個,幾十個都可以。”
  “媽!”麗詩靠在母親的身上:“我也要帶男朋友?我沒有男朋友。”
  “你是小孩子,交什麼男朋友,想跳舞和世浩跳好了!”
  “我的問題解決啦!”
  “秋詩你是大姐,你年紀最大,誰都可以沒有男朋友,但是你不能。”
  “媽……”
  “媽生日那一天,我會給媽帶一份最好的禮物,我沒有男朋友。”
  “大姐已經有了英平哥。”
  “英平?誰呀!”
  “夢詩跟你開玩笑,其實,我根本沒有男朋友。”
  “那,英平呢。”
  “他是我的上司。”
  “他是男人?”
  “當然是的!”
  “他結了婚沒有?”
  “沒有!”
  “他對你好不好?”
  “他沒有刻薄我!”
  “那已經很夠了,星期日,請他做你的舞伴,別忘了!”
  “媽!……”
  “媽生日,你不能不送禮物的,是不是?英平就是一份最好的禮物。”馬太太轉過了頭:“夢詩,你的男朋友呢?”
  “媽,你要我送什麼禮物都可以,就是不能送男朋友。”
  “你這孩子最麻煩。幸而你年紀還不算大,不過明年我生日,你定要把男朋友帶回來。”
  夢詩吐了一口氣。麗詩向她吐舌頭,扮鬼臉。
  星期日,馬家可熱鬧了,花園到處都有汽球、燈泡和彩帶,那是麗詩和世浩穿著牛仔樣包辦的。他們已經忙了一個早上。
  端姨是負責食物的,今天的雞尾酒、晚餐和舞會的夜宵,單是安排,也費煞心思。
  秋詩和夢詩提早回來,愛詩跟人調了班,她下午就留在家裡打扮。
  麗詩和世浩的工作,由花園進入大廳,麗詩坐在高梯上,一面把金帶銀帶掛在天花板上,一面問:“程世浩,你今晚穿什麼衣服?”
  “我還沒有決定,不過,我有兩套新西裝,一套粉藍的,一套白底條子的。”世浩說:“今晚你是我的舞伴,我穿什麼衣服,應該由你去決定。”
  “穿藍色的!”
  “好吧!”
  “應該說遵命!”
  “遵命!小公主。”
  “我看。差不多了吧!”麗詩伸一下懶腰:“我肚子餓,想吃東西。”
  “全辦妥了,下來吧!”
  “唷!我站得腿都麻了,動不得。”
  “我扶你!”世浩走過去,用兩只手托住她的腰,麗詩用手圍著他的脖子,世浩把她抱了下來。
  他們非常接近,麗詩連世浩的心跳聲也聽得到:“咦!你的心髒為什麼跳得那麼厲害?”
  “我……”世浩連兩只耳朵都在透紅,他支吾著說:“也許用了點力。”
  “你這個人真沒有用,我才只不過九十五磅,你就那麼吃力。爸爸說,我還要長高,還會增加體重,將來你一定抱不起我。”她站在地上拍拍手,一點也看不出世浩正在難為情。
  她搖著兩條牛角辮,圓眼珠溜溜轉,突然她把世浩拉過一邊輕聲說:“我們去偷東西吃。”
  “端姨知道了會生氣的。”
  “我的話你聽准了沒有?我說‘偷’,既然偷,端姨又怎會知道。”
  “你肚子餓,我房間裡有餅。”
  “誰稀罕你的餅,我自己也有。我是愛刺激!貪好玩,膽小鬼,你到底來不來?”
  “偷東西吃,不大好吧!”
  “吃家裡的東西也算犯法?你不去?好,我自己去。”麗詩抱起她的寵物甜甜(甜甜是只很小很小的芝華華)。
  “麗詩,我跟你去!”
  “嘿!……”
  走進廚房,裡面靜靜的,竟然連一個人也沒有:“奇怪,連廚子也不見!”
  “聽,他們在後天並,可能在燒乳豬!”
  麗詩打開冰箱,嘩!裡面有許多沙律;有雞肉、龍蝦、雞蛋、火腿,也有牛肉和蟹肉。“種類繁多!”
  麗詩放下小狗,用手攀在牛仔褲上擦了擦:“程世浩,你喜歡吃什麼沙律?龍蝦還是蟹黃?”
  “隨便什麼都可以!”程世浩來了一條毛巾替麗詩抹手。
  “沒主意,笨蛋。”麗詩拿了兩只紙碟,每樣挑了一些,然後和程世浩跑到後花園吃。
  “味道真好!”麗詩吃得很開心:“我今天胃口特別好,我還想吃冰淇淋。”
  “冬天還吃雪糕?”
  “冬天不能吃雪糕?笨蛋。”麗詩把空了的紙碟一扔,她站起來說:“你等著吃吧!程少爺,我去冒險,你享福!”
  麗詩再次回到廚房,打開那比人還要高的雙門雪櫃正在左挑右選,希望找到菲律賓特產的芋頭雪糕。
  突然有人抓住她右面束起的馬尾辮,麗詩嚇得住了手,她緩緩地抬起頭,瞄見端姨,她神一下舌頭。
  “又偷東西吃?”
  “我餓嘛!端姨。”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你是馬家的小姐,只要你吩咐一聲,佣人立刻會為你准備,干嘛偷偷摸摸。”
  “好玩啊!端姨,不要這樣凶好不好?”麗詩嘟著小嘴:“才只不過拿了兩杯冰淇淋。”
  “為什麼拿兩杯?有同黨?”
  “唔!是你的干兒子程世浩,不過此事與他無關,他是被迫害的。”
  “你還算老實,走吧!你媽看見了不得了,我也會挨罵的!”
  “端姨真好!”麗詩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匆匆跑出後花園……
  晚上,可真熱鬧,衣香鬢影,珠光寶氣不在話下,開香檳灑的聲音,此起彼落,為了隆重起見,今晚出場的人物,不得不逐一介紹——
  穿黑色晚禮眼的中年紳士,是馬永安。他正在和一班生意上的朋友,一邊喝酒一邊談如何可以令自己富上加富。男人圍在一起,話題總離不開金錢,女人,政治。
  馬太太穿了一襲棗紅底、金花的旗袍套裝,脖子上掛著的是馬永安送給她的鑽石項鏈,和去年的鑽石手鐲剛巧配成一套。
  她沒有打牌,因為下一個月婦女會為孤兒院義演籌款,她們正忙於商量大計:到底演胡不歸慰妻?還是梁紅玉擊鼓退金兵?
  秋詩穿的是碧綠色的絲絨長裙,款式和她的人一樣保守高雅,她正在張望,因為霍英平答應八點鐘之前到達。
  愛詩在賓客中如穿花蝴蝶,很難捕捉她的影子。她穿了一件大低胸的紅色晚裝,乳溝明顯可見。她很野,很艷,卻沒有一頭性感的長發。她剪了一頭今年流行的磨菇發型,額前有弧形的瀏海。不過無論她穿什麼衣服,留什麼發型,只要她嬌笑兩聲,就會把男人的魂魄勾過來,何況,還有那迷死人的隆胸纖腰?
  和她恰恰相反的是夢詩,她穿了一條吊帶白緞長裙,外披一件純白法式高領披肩,她的人跟她的衣服一樣冷。卻有一頭性感的頭發,披肩,波紋,黑而亮。單看她的人,誰也猜不到她是個對異性毫無興趣的人。
  她靜靜的坐在一角,和美施、路易討論有關婚紗設計。
  現在,該輪到我們的小美人出場了。平時,麗詩總愛把長發分別兩邊束起,今晚,她把長發披散下來,身上是一條粉藍色的曳地長裙,腰間束著一條粉紅的緞腰帶,頸項是一條粉紅色的珍珠鏈,那價值不菲之物,原本屬於馬太太,今晚讓女兒亮亮場面罷了。
  麗詩這身打扮,變得成熟了,也俏麗了,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穿著三件頭粉藍色西裝,花邊白襯衣,銀藍色領帶的程世浩,連忙上前迎接她。
  世浩拖著她的手說:“你美極了!像個童話裡的美麗公主。”
  “我不喜歡穿高跟鞋。”麗詩皺一皺眉:“我寧願穿牛仔褲。”
  “沒有穿牛仔褲的漂亮公主。”
  “誰稀罕做公主?”麗詩向程世浩上下打量:“你倒像個小紳士。”
  “我們都穿粉藍,一對的。”
  “我要你穿這套西裝,就是要和我配襯,我們是不是像兩兄妹?”
  “兄妹?”世浩心一沉。
  “奇怪,”麗詩突然說:“大姐和三姐在忙些什麼?咦!大姐在迎接一個穿禮服的男人,三姐也在跟他說話,程世浩,我們過去看看!”
  他們跑過去,麗詩差點沒給高跟鞋絆倒:“大姐……”
  “小調皮來了,”夢詩笑著說。
  “這是我的小妹,麗詩,排第四,也是最小的。”秋詩為他們介紹:“這是霍總經理!”
  “連小妹也那麼漂亮,這兒真是美人之家。”霍英平看著麗詩,又看了看跟在後面的世浩:“這位先生,一定是你的男朋友。”
  “不,不,”麗詩連忙否認:“他叫程世浩,他的爸爸是我爸爸的好朋友。”
  “那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霍英平很喜歡麗詩,逗著她說笑話。
  “不,不,什麼都不是,總之我和他無關。”麗詩躲到秋詩的身後,世浩可難為情了。
  “這小頑皮,最怕人家說她有男朋友。”
  “霍總經理,你是不是大姐的客人?”
  “是的。麗詩,你可不能叫我總經理。”
  “你是總經理嘛!”
  “叫英平哥。”夢詩說。
  “大姐,我真的可以叫他英平哥?”
  “你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
  “我可不可以叫他姐夫?”
  “你……”秋詩呆了呆,一臉的紅:“我會打你的!”
  “大姐從來不打人,只不過嚇唬我罷了!”麗詩咭咭笑:“英平哥,大姐挺溫柔,對嗎?”
  “是的,她很溫柔,你很可愛。”
  “三姐呢?”
  “她很漂亮!”
  “別跟她胡鬧,”秋詩看著英平:“你該去給我媽媽祝壽了!”
  “對!現在就去。”霍英平走著,仍然回過頭去對麗詩說話:“改天我送你一盤大糖果。”
  “謝謝英平哥!”
  麗詩那麼一嚷,引起了愛詩對霍英平的注意,因為秋詩很久已沒有男孩子在身邊。
  愛詩留心看霍英平,他已不再是男孩子,他是個成熟,有風度,令人對他產生安全感的男人,愛詩的男朋友有一大堆,就是沒有這一類型的,她喜歡搶奪自己沒有的東西。
  她等待秋詩為他們介紹,可是沒有。霍英平見過馬先生夫婦,就和秋詩在一起,可能秋詩是存心不讓愛詩認識霍英平。
  愛詩眼珠一轉,她把女佣亞玲叫住:“把大小姐請過來,我有事我她。”
  一會,秋詩過來:“什麼事?愛詩。”
  “大姐,跟你在一起的紳士是誰?”
  “我的波士。”
  “什麼名字?”
  “霍英平。”
  “你的未婚夫?”
  “我什麼時候訂過婚了?”
  “你的愛人?”
  “我們認識才幾個月。”
  “你的男朋友?”
  “他是個男人。”
  “男人未必是男朋友,爸爸也是男人。他到底是你的普通男朋友?還是挺要好的?”
  “普通的!”
  “那是說,假如他在外面交女朋友,你還沒有權管?”
  “是的!”秋詩不耐煩地問:“你問這些干什麼?”
  “我只是關心大姐。可異他只是你的普通朋友;沒權管的……”
  晚餐,是由酒店承辦的,派來的侍役也不少,不過端姨向來親力親為,秋詩在這方面,是她的好幫手,她剛進廚房,愛詩就拿著兩只酒杯,走到霍英平的面前,她把其中一杯酒交給他:“霍總經理!”
  “你是……”霍英平的眼睛停留在她的面上、身上,他很欣賞她的妖媚冶艷。
  “馬愛詩。”
  “啊!二小姐。”
  “大姐在你的面前提過我?”
  “是的,她告訴我,她有三個漂亮的妹妹。三小姐和四小姐我都見過了。”
  “不要叫我二小姐,叫我的名字。”
  “你也不要叫我總經理,叫我英平哥。”
  “她們都是這樣叫你?”
  “是的!”
  “喜歡我三妹嗎?”
  “喜歡。也喜歡小麗詩。”
  “我呢?”她斜視他,滿眼艷光。
  “當然喜歡!”
  “陪我玩一個游戲,好嗎?”
  “游戲?”
  “唔,只有我們兩個人玩,不要告訴大姐。願意保守秘密?”
  “很神秘?”
  “非常神秘。有興趣嗎?”
  霍英平攤了一下手,表示不介意。
  “把你家裡的電話告訴我!”
  “家裡的?”他愕然。
  “家裡的,不願意?”
  “願意!”霍英平把一張名片掏出來:“上面有公司和舍下的電話。”
  “不要這些。”愛詩把名片推口去:“我要你房間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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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22:23:26 |只看該作者
霍英平想一想,終於寫下了幾個數字。
  愛詩一手接過卡片,另一只手高舉酒杯和他碰杯:“願你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祝你更美麗!”
  愛詩在他面前干了杯,在秋詩未回來之前,走了!
  霍英平看著她的背影發呆。
  “伯父伯母對我的印像怎樣?”吃午餐時,霍英平問秋詩。
  “爸爸媽媽都喜歡你,他們不是很苛求的人,而且十分民主。”
  “昨晚我和爸爸提及我們的事,他老人家很高興,他一向喜歡你!”
  秋詩垂下了頭,心如鹿撞。
  “我已經超過三十歲,爸媽對我的婚事很關心。爸爸說,既然找到了理想的對像,就應該結婚。”霍英平握著她的手:“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搖一下頭。
  “我希望——你能答應我的婚事。”
  “英平,我們才只不過認識了幾個月。”
  “時間不是一個最大的理由,有些男女,認識了十幾年,仍然不能結合。問題是,你是否喜歡我,是否忘記了你的未婚夫?”
  “我接受夢詩的勸告,人不能永遠生活在回憶裡。而且……”秋詩的頭,越垂越低:“我想,你已經代替了他。”
  “秋詩,你答應了?”霍英平很高興,用兩只手合著她的手。
  “跟我媽媽說去!”秋詩心裡不知道有多麼喜悅,她的手微顫。
  “安排一個晚上,請兩位老人家見見面,一切都交給他們。我相信雙方家長都會很高興。因為兩家人都是第一次辦喜事!”
  霍英平剛由浴室出來,房間的電話鈴響了。“哪一位?”
  “游戲開始了!”
  “游戲?”
  “忘記我了?嗯!”聲音又嬌又嗲,還拖了長長的尾音,令人聽了如喝濃酒。
  “你是……”霍英平的腦海現出了一雙永汪汪的勾魂眼,火紅的長裙,深坎的乳溝:“愛詩?是嗎?”
  “很高興你沒有忘記我。”她發出了軟綿綿的命令:“九點鐘,在PEAK TOWER等我。”
  “可是,秋詩今晚沒有空。”霍英平說:“不是你姑婆生日,你們一家都要赴宴嗎?”
  “不錯。”
  “你為什麼不去?”
  “赴你的約。”
  “今天秋詩沒有空,改天好嗎?”
  “你忘了我們的游戲不能有第三者?我選了今天,完全是因為大姐。”愛詩說:“她沒有空,我們的游戲才能進行。”
  “可是……”
  “九點鐘見!”她已掛上了電話。
  霍莫平握著電話筒發呆,該不該去?要是依時赴約,半夜三更兩個人在山頂,萬一秋詩知道了,怎樣解釋呢?不去呢?又怕開罪愛詩,愛詩是秋詩的妹妹,也是他未來的小姨,惹她生氣,沒有好處。
  況且,霍英平很欣賞愛詩的妖媚,雖然,四姊妹當中,夢詩最美麗。但是,她太冷,冷得叫人不敢親近。愛詩就完全不同了,她是個很野,很有“味道”的女孩子。
  霍英平放下電話,決定赴約。
  到凌宵閣,由於今天不是假日,很清靜。
  座位全都靠窗,高高的,看見下面有許多彩色燈光,居高臨下,仿佛看見腳下舖滿鑽石。
  很美的夜景。
  霍英平要了一杯咖啡,九時十五分,客人似乎更少了。
  霍英平開始彷徨,難道愛詩跟他耍把戲?
  難道秋詩考驗他?
  糟糕,那怎麼辦?
  他為什麼那麼笨,竟然想不到那是一個陷阱?愛詩沒有理由單獨約會姐姐的男朋友。他上當了,完了!
  該怎辦?走?對!走為上策。
  他正要結賬,突然入口處一亮。
  那是愛詩,身穿一套橙紅色天鵝絨套裝裙,白色高領絲襯衣,白長靴,頭頂上壓著一頂橙紅色的俏麗小帽子,她渾身散發的艷光,幾乎焚燒了霍英平。
  她坐下來,向發呆的英平說:“你很守時,商人本色。”
  “我擔心你不來。”
  “為什麼不來?”她的眼睛在笑:“擔心我陷害你?”
  “怎麼會?”英平心裡猛叫好厲害,竟然看破了他的心事。
  “吃過晚餐沒有?”
  英平點一下頭。
  “我還沒吃飯。這兒的晚餐不錯,每道菜都有兩樣任你選擇。陪我吃,好嗎?”
  “樂於奉陪!”
  愛詩要了兩份晚餐。
  她打開了手袋;拿出一包很特別的香煙。
  她抽了一枝藍色的給霍英平,自己要了一枝橙色的,和她身上的衣服十分配合。
  她吐了一串小煙圈。
  “你會抽煙?”
  “干我們這一行,不會抽煙,不會喝酒,太土了,對嗎?”
  她抽煙的姿勢很美,百分之一百性感。本來不喜歡女人抽煙的霍英平,竟然對她十分欣賞:“你應該做明星!”
  “因為我很‘假’?”
  “不,你誤會了,我只是覺得你條件很好,做明星一定會大紅大紫。”
  “我並不認為這兒的明星有什麼條件。大部分都是整容師手下的作品,真正天生麗質的人極少。我不喜歡人家誤會我的美是人為的,這是我拒絕拍戲的理由。”
  “一定有過不少人請你拍戲。”
  “幾間公司罷了!”愛詩吃晚餐的時候問:“平時你和大姐有什麼消遣?”
  “吃飯,看電影,上夜總會看表演,很刻板的。”英平攤一下手。
  “喜歡跳舞嗎?”
  “喜歡,可惜不會跳。”
  “慢四步總會吧!”
  “HUSTLE也會,只是我已不是十八九歲的小伙子,跳那種舞,不好看!”
  “只要會跳就行了,吃完晚餐去跳舞。”
  “上夜總會?”
  “不,去俱樂部。”
  “俱樂部?”英平輕輕皺一下眉。
  “不用擔心,我不會帶你去會所,也不會教你吃迷幻藥。”愛詩在他面前搖一下食指:“俱樂部在半山區的高尚人家,會員都是有體面的人。去過一次,你會喜歡去第二次。怎樣?有沒有膽量跟我去?”
  “游戲就在那兒?”
  “唔,其中一部份吧!”
  “那一定很有趣。”
  “試試看……”
  愛詩帶霍英平到一間花園洋房,房子的面積很大,布置很古怪,房屋的主人是個富有的姨皮士;喜客,愛玩,生活放蕩。
  愛詩一走進屋子,她認識的人可真多,應酬的時間起碼超過十五分鐘。
  終於,她回到霍英平身邊,她一把拉起霍英平:“我們跳舞去!”
  愛詩用兩只手攬住英平的脖子,她輕聲說:“抱住我的腰啊!”
  愛詩把她那軟綿綿的身體靠附在英平的身上,跟著,就把臉兒貼上去。
  英平陶醉了,他忘了身在何處,也忘了他和愛濤的關系,當然,連秋詩也忘記了。
  大廳的燈光本來很昏暗,深紫紅色的,而且煙霧迷離。正當英平和愛詩舞到一角時,突然全廳的燈熄滅。
  “英平!”愛詩的兩只手撫摸著他的臉頰。
  那像是一顆計時炸彈,熾熱的,把愛詩擁抱得透不過氣,而他的嚼唇,在她的臉上追究,終於,他熱烈地吻了她。
  黑暗中,沒有人知道別人在干些什麼,而每個人正忙著干自己的事情,誰還有興趣,有時間去管別人?
  英平和愛詩在那兒逗留到接近天亮才離開,英平開車送她回家。
  “在這兒停車。”愛詩說。
  “還沒到家。”
  “你能開車送我回去嗎?你忘了大姐?”
  “但是,我不放心。這兒距離你家還有一段路!”
  “不放心,可以坐在汽車裡看著我,從這兒可以看見我的家門。”愛詩踏腳下車。
  英平一手拉住她:“什麼時候再見?”
  “下午。傍晚我要飛曼谷。”
  “不要再做事了,我不想你離開我。”
  愛詩搖一下頭:“我是天堂的小鳥,困不住。明天……不,今天下午見!”
  “愛詩!”英平把她拖進懷裡,深深吻了一下:“我愛你!”
  愛詩嬌喘微嗔:“我最恨人家騙我!”
  “我騙你?”英平雙手抱住她不放:“你不相信我愛你?”
  “你愛的是大姐!”愛詩掙扎著,輕輕的搖幾下腰肢。
  “我承認過去和她感情很好,但是我不承認愛她。”英平很認真:“我只愛你一個,真的,愛詩,我可以發誓。”
  愛詩用手指繞著他的領帶:“假如你真的愛我,那麼,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一千件都可以!”
  “不要再和大姐來往,我妒忌。”
  “這件事太容易辦!”英平吻一下她的手指,“其實,有了你,我再也沒有興趣和別的女孩子來往!”
  “嘿!你們男人呀,都有兒條心,我的飛機一飛走,你立刻就向大姐獻殷勤!”
  “你不放心,我可以陪你去曼谷。”
  “真的?”愛詩很高興。
  “用行動表現,下午我把護照交給你,你替我訂飛機票。”
  “唷!快六點,應該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一直到十點鐘,霍英平還沒有上班。秋詩已擔心了一個鐘頭,她實在忍不住了,打電話到霍家。
  “請霍少爺聽電話。”
  “少爺還沒有起床。”佣人說。
  “還沒有起床?十點多了,應該上班。你是哪一位,叫他起床好嗎?”
  “我叫阿琴。九點鐘老爺就叫我請少爺。但是少爺的房門掛著一個牌,寫明非請勿進,連老爺都不敢進去啊。”
  “那……琴姐,少爺醒來,請你叫他打電話給馬秋詩。”
  “原來是馬小姐,我一定會轉告少爺。”
  “謝謝!”
  掛上電話,秋詩坐立不安,自從霍英平上任後,從來沒有遲到過一次,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秋詩很擔心。
  一直到十二時四十五分,霍英平的電話來了,聲音是朦朧的,睡意未消的:“找我有什麼事?呵!”還打呵欠呢!
  秋詩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總經理?不用上班?”
  “我今天不上班!”
  “不舒服?”
  “不,我要去泰國。”
  “去泰國,為什麼要去泰國?”
  “公事嘛!”
  “假如有公事,我一定知道的。”
  “那是私事!”
  “什麼私事?”
  “是……反正是私事,公司的一切,拜托你了。”他顯然不耐煩。
  “可是,你……”
  “我很快就回來!”
  “好吧!到泰國,打長途電話給我!”
  “好!”他匆匆掛斷了線。
  秋詩悶悶不樂,因為她發覺英平變了。
  他的聲音很冷淡,而且很匆忙,過去,他跟她通電話,他總是拿著電話不放,一談就是一兩個鐘頭,而首先掛斷電話的,也總是秋詩,絕對不會是英平。
  秋詩也不滿意英平“擁有”私事。因為英平已向她求婚,而她也答應了,只因時間不適合,所以只差雙方家長尚未會親。既然她遲早是霍英平的妻子,他們之間,就不應該有秘密。英平到底有什麼私事?為什麼不能告訴秋詩?他去泰國干什麼?
  當然,她做夢也想不到,英平正和愛詩在一起,他們已雙雙飛去曼谷。
  秋詩下班回家,一句話不說,夢詩深感奇怪,因為秋詩最近總是春風滿面,而且,秋詩還向夢詩透露,英平已向她求婚。
  “大姐,為什麼不開心?”夢詩跟隨秋詩回臥室。
  秋詩搖一下頭。
  “不舒服?你面色不大好。”
  秋詩再一次搖頭。
  “不會是和英平哥鬧意見吧!”
  “他好像變了!”
  “變了?昨天你們還是好好的!”
  “不錯,只不過一個晚上,他全變了!”
  “發生了什麼事?”
  “他突然要去泰國。”
  “啊!”夢詩釋然一笑:“生意人就是這樣東奔西跑的。爸爸不是也去了新加坡。”
  “他去泰國辦私事。”
  “大姐,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事,不要太小心眼,想想他平時的好處。”夢詩問:“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很快國來!”
  “那你就忍耐幾天,等他回來,好好地審問一下,非要他從實招供不可。”夢詩逗著她:“英平哥怕你怕得要死,他不敢走私的。”
  “有什麼好怕。”秋詩垂下了頭,臉上有一絲笑意:“他不欺負我就好了!”
  “沒有人敢欺負我的大姐。誰都知道她有一個厲害的妹妹。”
  秋詩真的笑了:“也許我真的太多疑,英平對我那麼好,他絕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夢詩,今晚有空嗎?我們去看一場電影好嗎?”
  “我不反對,反正我閒著沒事。”
  第二天中午,夢詩正要約秋詩一起去吃午餐,突然電話鈴響了。
  董事長的秘書通知她立刻去董事長辦公室。
  夢詩歎口氣,立刻趕上頂樓。
  周夫人正在董事長的會客室等候她。
  “馬小姐,坐下來談談!”周夫人很和氣。
  “夫人有什麼吩咐?”
  “我准備開一個慈善餐舞會,為公益金籌款。”
  “我聽家母說過,好像還有時裝表演。”
  “對呀!令壽堂是……”
  “馬林如冰。”
  “啊!原來如冰是你的媽媽,那你是我的世侄女,”周夫人很高興:“以後你要叫我伯母。想不到如冰那麼年輕,已經有一個長大成人的美麗女兒。”
  “我還有兩個姐姐。”
  “真的呀,如冰真好福氣。我兩年沒見她了,她好嗎?”
  “很好。周伯母,聽說你剛由外國回來?”
  “對呀!兩年前我去加拿大探望我的大女兒,順便送小兒子去美國留學。前幾天又把大兒子由意大利帶回來!”
  “怪不得我從未見過伯母。”
  “馬小姐……”
  “請叫我夢詩。”
  “夢詩,你什麼時候有空,到我家裡吃一頓晚飯,讓我介紹我的大兒子給你認識。”
  “有空一定到府上拜候。周伯母,你准備哪一天要帝後廳?”
  “帝後廳?我想要明珠廳。”
  “明珠廳是吃中國萊的,而且沒有表演台,所有的時裝表演,餐舞會,全在帝後廳舉行。周伯母是不是不滿意帝後廳?”
“我比較喜歡明珠廳,主要原因,這次的慈善籌款餐券很多,明珠廳面積較大,而且富於東方色彩,富麗堂皇,我還准備拍許多照片,辦一本婦女雜志。”
  “中菜西餐的問題很容易解決,但是明珠廳沒有表演台。”
  “這就是我找你幫忙的原因。”
  “那……我在明珠廳造一個臨時表演台,周伯母,表演台造T字型的,好嗎?”
  “好,由你去辦,我十分放心。”
  “那我立刻去安排一切。”
  “我差點忘了,我要十二個模特兒,八個女的,四個男的。”
  “放心,我會代你請全港最有名氣的模特兒。要不要我做一份完整的計劃書?”
  “一切由你決定,我說過對你有信心。”周夫人拉一下夢詩的手:“別忘了有空到我家裡去玩。我很喜歡你。”
  “謝謝!”
  一個任務壓下來,夢詩開始忙碌,而且差不多天天都要開通宵,因為明珠廳白天、晚上都要營業,只能利用深夜四時後的時間。
  她再也無法抽空去關心秋詩。
  幸而過不了幾天,霍英平就回來了。
  秋詩看見英平,很高興:“你回來了,事情都辦好了?你到底有什麼私事?”
  “可以說辦好,也可以說沒有辦好,以後,我還是要隨時出門的!”
  “為什麼這樣神秘?英平,我有權知道的,是不是?”秋詩很不開心,她怎麼也想不到,英平回來了,沒有帶禮物,沒有傾訴相思之苦,看見她,如見陌路人。
  “每一個人都有權保有他自己私有的秘密,假如你有秘密,我絕對不會過問。”英平故作忙碌狀:“去了曼谷幾天,回來公文堆積如山,我們有空再聊,好嗎?”
  “好,吃午餐的時候再談吧!”
  “對不起,秋詩,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吃午餐,叫貝蒂陪你。”
  “晚上呢?”秋詩越來越不滿。
  “晚上我已經約好了朋友。”
  “那,明天吃午餐的時候再談!”
  “明天的事明天再算。我工作忙,秋詩,我不能陪你了!”
  “你……”
  “你是我的好助手,幫幫忙。”
  秋詩沒有辦法,含恨離開了英平的辦公室。
  她不明白,英平為什麼變了?
  他變得很快,變得很厲害,衣服越穿越花,每天還沒有下班就往外跑,看見秋詩就像看見老虎似的,東躲西避。
  這天,秋詩實在忍不住了,她走進英平的辦公室,很嚴肅地說:“英平,我有話跟你說。”
  “我正在忙著,改天好嗎?秋詩。”
  “一天等一天,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最近忙些,過幾天,我一定會抽時間好好陪你!”
  “我不能再等,我要把話說清楚。”秋詩央求著:“英平,停一下好不好,我知道你並非真正的忙,只是想逃避我。”
  “逃避你?為什麼?”
  “你怎麼反過來問我?”
  “男人總有許多事要辦,我已經答應過幾天後一定抽空陪你!”
  “你好像不再喜歡我了?”秋詩鼓了很大的勇氣問這句話。
  “怎麼會?我花了不少心血追求你的。”
  “你不是說過,要約我的父母吃飯談我們的婚事?你忘了?”
  “噢!是的。”英平坐立不安,躲避秋詩的視線,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
  “哪一天?選一個日子。你向我求婚的事,我已經告訴了媽媽,她很想見見你的家人。”
  “應該!不過,我最近的確很忙,伯母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我相信她不會怪我,”
  “你到底在忙些什麼?”
  “和朋友搞一些私幫生意。”
  “走私?”
  “不,犯法的事我不干。秋詩,你一向大方又明理,我希望你能幫我一次忙,等過一段短短的日子,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等多少日子都沒有關系,就怕你……變心了,所以
  “不要胡思亂想,秋詩,我答應你半個月之內,我一定會跟伯母交待清楚。”
  “好吧!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愛詩,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答應我的婚事?”英平反過來求秋詩的妹妹。
  “我們只不過認識了兩個星期。”愛詩一面抽煙,一面喝著她那杯紅色的“風流寡婦”:“你天天迫我,真煩!”
  “可是我們……”
  “那是兩回事。”愛詩放下酒杯,用手一擋:“我說過我是一只小鳥,喜歡到處飛翔,不喜歡受約束。”
  “那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嫁給我?”英平非常焦急,他可以對付秋詩,但是無法對付愛詩。
  “等我玩夠了。”
  “什麼時候,要等多久?”
  “你不能等?是不是?”
  “我能等,可是我恐懼,那實在太渺茫,”
  “你既然沒有信心,我也不能勉強你!”愛詩聳一聳肩繼續喝酒。
  “我懷疑你根本不愛我。”英平急得發瘋,他整個人都被愛詩迷住,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要和愛詩結婚。
  “直到現在,我仍然愛你,如果我不愛你,根本不會和你在一起!”
  “那你為什麼不肯跟我結婚?”
  “結婚!我們天天在一起,相親相愛,那和結了婚有什麼分別?”
  “但是,我們沒有法律保障。”
  “你說的是一紙婚書?”愛詩仰面一陣嬌笑:“我以為女人才在乎這些,想不到男人也需要法律保障。”
  “那證明我多麼愛你。”英平握著她的手,苦苦哀求:“答應我,嫁給我!”
  “英平,結婚是一件大事情,總該給我時間好好考慮,你不希望我們結了婚立刻離婚的,是不是?況且,我們彼此還了解不夠,其實,只要我愛你,已經是最大的保障。”
  “那,怎樣應付秋詩?”
  “她又迫你娶她?”
  “唔!天天煩!”
  “我大姐頭腦簡單,心腸軟,脾氣好,最容易應付,只要三言兩語,就可以把她打發。”
  “索性把我們的事告訴她,好不好?”
  “不,不,暫時不要,她畢竟是我的大姐,我不想令她太傷心。”
  “我們始終要結婚,不能瞞她一輩子!”
  “到時再算吧。”愛詩說:“一整晚都在說掃興話,我煩死了。跳舞去!”
  “愛詩……”
  愛詩大發嬌嗔:“你不聽話,我不理你!”
  於是,愛詩拖住英平,英平拖住秋詩,像一串解不開的死結……
  周夫人親自到夢詩的寫字樓,送上十張慈善餐券,每張伍佰大元。
  “希望你帶同你的男朋友一起參加。”
  “周伯母,我什麼事情都可以答應你,就是這件事辦不到。”
  “為什麼?”
  “因為我根本沒有男朋友。”
  “真的?那太好了,我可以叫謝夫陪你。”
  “謝夫?”
  “我的大兒子,剛由意大利回來的那一個。我叫他做你的舞伴,好嗎?”
  “我不反對!”
  “星期日八點鐘,我叫謝夫去接你!”
  “用不著了,伯母,那天我一早要回酒店打點一切。那天仍然是我當班的日子。”
  “一切都妥當了,還忙些什麼?”
  “要忙的。一直忙到舞會結束,這是我的份內工作。”
  “做公關經理那麼辛苦,我要和董事長談談,替你找一份比較舒服的工作。”周夫人透露著一臉的憐惜。
  “伯母,世界上沒有一個老板花錢讓職員舒服的,你無法幫我的忙。不過,我仍然感激你,你是個最好的老板娘!”
  “我是個最無能的伯母。”周夫人站起來:“和我一起去服裝店,好嗎?我想選一件晚裝給你。”
  “謝謝伯母,過新年我剛巧縫了幾件新衣。”夢詩送周夫人:“而且,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連午餐也要在辦公室解決。”
  “勤奮又能干,難得的年青人。”周夫人到門口,仍然回過頭來:“星期日無論你怎樣忙,一定要參加我們的舞會。”
  “一定!”夢詩沒有吹牛皮,她真的很忙,星期日她忙到五點鐘,才有時間在酒店的理發店洗頭,連衣服也是馬太太派人送去……
  馬太大和周夫人都是婦女界的活躍分子,她們早就認識,這一次籌款,馬太太也有參加,不過,由於她要主辦另一次義演,因此,她只是負責推銷慈善餐券。
  馬永安夫婦一早就到了明珠廳,周夫人一看見她,就好像有千言萬語似的。
  “聽說你的大女兒添了一個小千金。”
  “對呀!就為了小孫女,我在加拿大住了兩年,這兩年的日子實在不容易過。”
  “不喜歡加拿大?”
  “哪兒都不喜歡。像我們這種女人,只有香港才能表現自己。所以我一回來就搞一個慈善舞會;一方面做善事,另一方面,想趁此機會會會老朋友,我真怕你們忘記我。”
  “我們都想念你。”
  “真的?”周夫人非常高興:“我這一次回來,有很大的收獲,除了把去了外國十年的兒子帶回來外,而且一到香港,我就認識了一個我最喜歡的人。”
  “是嗎?”
  “唔,我認識了夢詩。”
  “夢詩,我的女兒夢詩?”馬太太笑起來:“她竟能討你歡心?”
  “她很可愛!”
  “她倔強又好勝,人人都說她傲慢。”
  “我倒不覺得。她美麗又能干,是個很傑出的女孩子。”
  “她不錯,頗漂亮,可是……”
  “還記得我們謝夫?”
  “記得,聰明伶俐,從小就討人喜歡。”
  “既然你也喜歡謝夫,我想讓他和夢詩交朋友,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同意!求之不得,不過……我恐怕,我們都白費心機。”
  “為什麼?”
  “夢詩對男人沒有興趣,這件事,我和她爸爸都大傷腦筋。”
  “你的意思是,她喜歡鬧同……”
  “不,絕對不是那回事,她還不致於鬧同性戀。只是,她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不起男孩子,我們給她介紹過幾十個男朋友,沒有一個是她喜歡的,這孩子太心高氣傲!”
  “啊!嚇死我!”周太太松了一口氣:“不用擔心,也許她對我們謝夫另賜相看。”
  “但願如此!”馬太太看一看表:“夢詩為什麼還沒有到?美施、路易都來了!”
  “她今天很忙。”周夫人代為解釋:“讓我叫謝夫去接她。”
  周夫人走過去,跟一個二十八九歲,穿銀灰色晚服的男孩子說話。
  “謝夫,記得媽咪跟你說過的夢詩?”
  “記得,那美麗、高貴、能干的女孩子。”
  “你們小時候,一起玩過的!”
  “青梅竹馬,對嗎?”
  “對,對,你沒去意大利之前,你們是一對小情人,你還記得嗎?”
  謝夫聳一聳肩。
  “沒有忘記就好了。現在,你去把她接到這兒來。”
  “往哪兒接?”
  “就在酒店裡,她今天沒有離開過酒店,你到處找
  “酒店那麼大,怎樣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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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22:24:42 |只看該作者
 “你們是兩小無猜的小情人呀!而且,她又是你今晚的舞伴,無論多困難都要把她找到,去呀!”
  “媽咪!我去意大利的時候,那位漂亮的夢詩小姐有多大?”
  “大約十一二歲。”
  “她現在該變了樣吧?我總不能去找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
  “總之,最漂亮的就是她。”
  “怎樣才算最漂亮?”
  “你這孩子真麻煩。”周夫人頗為焦急:“她是酒店的公共關系經理,她最喜歡穿白色的衣服。”
  “那總算有點眉目,我現在就去,”謝夫走出明珠廳,看見酒店的職員問:“有沒有看見公關經理——馬夢詩。”
  “沒有。少爺。”
  跑了幾層樓,終於碰見一個女孩子。一看見她那張平凡臉,就知道她不是夢詩。
  “你是大少爺,我是馬經理的秘書——碧姬。經理正在派人去接模特兒。”
  “請告訴我,她在哪兒?”
  “我不知道。十分鐘後,她會去明珠廳,你可以在那兒等她!”
  謝夫很不耐煩,回到明珠廳,卻給周夫人推了出去。
  謝夫滿臉怨氣,站在明珠廳廳前喃喃地罵:“美人,有什麼了不起,我又不是沒有見過女人,討厭!”
  正罵著,遠遠的看見一個穿著白色百沼長裙,披上白狐披肩的女孩子走過來,她美麗多姿,風華絕代,比菲丹娜慧,比年青時代的依莉莎白泰勒更迷人。
  她?難道就是馬夢詩?
  她越走越近,影子在謝夫面前加大,加大,她風姿綽約,美發如雲,唉!人間真有這樣美麗的女人?
  謝夫微張著嘴,呆了!
  她經過他身邊,他猛地想起了,問:“你是夢詩嗎?”
  她停住,看他一眼,匆匆的,吝惜於久留:“你是哪一位?”
  “周謝夫,周百年是我的爸爸。”
  “啊!大少爺,幸會!”
  “你為什麼叫我大少爺?”
  “他們不是都這樣叫你嗎?”
  ”他們和你不同,我們是世交,是朋友,同時,你還是我今晚的舞伴。”謝夫不再怨恨,他還後悔不聽母親的話,早點去會夢詩:“我已經在這兒等了你很久。”
  “是嗎?真對不起!我工作未完,遲來了!”夢詩淺淺一笑:“該進去了,等會再談。”
  謝夫好希望單獨和她在一起,但是又不能不聽她的話。謝夫對她,是一見鐘情。
  幸好夢詩是他的舞伴,整個晚上,他可以和她在一起。
  晚餐後,時裝表演開始,模特兒穿著最新款,最流行,最美的衣服出場。
  “十八號,霧中仙子,”司儀宣布:“底價一萬五千元!”
  那是一件白色雪紡,有六七層,裙袂曳地。上面還有一件連著帽子的披肩。
  “這衣服不錯!”夢詩對坐在另一邊的美施說。
  “你就是喜歡白色!”
  夢詩笑了笑。
  周夫人在兒子的耳邊說了一些話,謝夫立刻跑了開去。
  一會,謝夫回來,司儀宣布:“剛才的霧中仙子晚裝,已有人付五萬元買下。”
  “沒希望啦!”美施聳聳肩。
  夢詩突然對周夫人說:“周伯母,你可不要把衣服送給我。”
  “你怎麼知道衣服是我們買下?”
  “剛才謝夫出去,我就知道。伯母,你可以送我花,送我糖果,但是不能送我這樣貴重的禮物,我是不會接受的。”
  “夢詩……”謝夫很焦急。
  “既然買下來了,就委屈點收下吧!”周夫人說:“我們家又沒有女孩子,難道把五萬元的衣服扔掉?”
  “伯母可以因為自用!”
  “我?我穿上了那件衣服像什麼?一定像個女巫婆!”周夫人笑著說:“衣服不是我送的,也不是謝夫送的,是董事長送給你!”
  “董事長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因為你能干,勤力。”
  “那董事長必須多買幾件,這兒的職員個個能干,勤力。”
  “夢詩,周伯母送你禮物,你就收了,何必要令周伯母難堪?”馬太太不喜歡女兒過份倔強,她忍不住發言。
  “媽!”
  馬大太面孔一板:“還不趕快謝謝伯母?”
  夢詩無可奈何:“謝謝周伯母!”
  “用不著謝,只要你喜歡我就高興。”
  “喂!”美施用手肘輕輕碰她一下:“你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哼!”
  夢詩很不開心,以後一整晚卻沒有說話。謝夫對她又愛又怕,見她不高興,連請她跳舞的勇氣也提不起,只有默默地守住她。
  第二天,她就把那套霧中仙子轉送給麗詩。
  麗詩是個開心果,她愛玩,愛鬧,調皮,除了要她溫習功課,她每天總是笑嘻嘻。
  她合上書本,伸了一個懶腰:“啊!天主!我終於把功課做好了。”
  程世浩瞧著她笑:“你算是小懶貓!”
  “誰像你,蛀書蟲!”麗詩突然坐直了身子:“程世浩,替我搖秋千。”
  “又想著去玩?”程世浩搖一下頭:“我還沒有把功課做好。”
  “陪陪我,搖一會嘛!”
  程世浩永遠鬥不過她:“好,限時十分鐘,五點鐘我一定要回房間溫習功課。”
  “沒人會拖你的尾巴!”麗詩一手這起他:“走吧!”
  他們手拉著手跑出花園,前花園的右角,有一座秋千架。
  麗詩坐上秋千,程世浩在後面替她搖。她不斷地叫:“蕩高些,蕩高些!”
  “不要蕩太高,掉下來,會很痛。”
  “我不怕痛,摔倒了,我也不會哭,蕩高些,我喜歡刺激,蕩上半空才好玩。”
  “我真擔心!”
  “擔心什麼?”麗詩哈哈笑,很開心:“擔心我會掉下來?”
  “擔心你那愛刺激的性格。”
  “哈!有什麼好擔心的,看!”麗詩把手插進紅色的工人褲袋裡:“我放開手,也不會跌倒,你看我多有本領……”她話還未說完,秋千在半空搖,她的身體向地下滑,蓬的一聲,她由上面摔下草地。
  “麗詩……”程世浩慘厲的叫聲。
  他奔跑過去,雙手抱起躺在草地上的麗詩:“麗詩,你怎麼了?暈啦,要立刻送……”
  麗詩撲嗤一聲笑起來:“不要送殮房,我還沒有死呢!”
  “麗詩,你可把我嚇死了!”程世浩滿臉是汗:“你摔傷了哪兒?”
  “役事啊!”麗詩跳起來:“我說過摔倒了也不會哭!”
  “你為什麼這樣調皮?讓我檢查一下,到底有沒有受傷?”
  “沒有嘛!你看我,白色羊毛衣,工人褲,白短靴,全都好好的。外面都沒事,裡面怎會受傷?”麗詩再次坐上秋千板:“繼續搖,剛才還沒有玩夠!”
  “我可嚇夠了!”
  “你放心,就算我摔傷了,我也不會怨你的,總之,一切後果我負責。”
  “我不是怕你怨我,我只是不能讓你受傷,我不來了!”
  “不來就不來!”麗詩坐在草地上,一面手揪青草,一面說:“星期六陪我看電影。”
  “我星期一測驗,星期六要溫習,不能陪你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樣貪玩。”
  “總比你做書呆子好,”麗詩把青草向世浩扔過去:“說定了,星期六你陪我。否則,我以後不理你!”
秋詩簽了瑪利的文件,繼續工作。
  她們一抬頭,看見瑪利仍然站在她的面前。
  秋詩不喜歡瑪利,但是,她並不討厭,而且,或者她有困難需要援助。“找我有事嗎?”
  瑪利鬼鬼祟祟,吞吞吐吐:“我……不知道應該不應該說?”
  “只要是有關你和我的事都可以說。”
  “半山區,有一處很特別的地方,只有五間屋,每一間別墅,面積都很大,有很美很美的花,和新鮮的青草。”
  “你轉行做買賣房屋經紀?”
  “唉!不,我只是想告訴你有那麼一問屋,因它是個俱樂部,每星期至少開舞會兩三次,你去過沒有?”
  “沒有!是否想推銷票子,我買一張?”
  “不,不,你誤會了,全部費用主人負擔,我們根本不用付分文。”
  秋詩不再理她,繼續工作。
  “我在俱樂部碰見一個人!”
  秋詩頭也不抬:“基辛格?”
  “不!”
  “依莉莎白泰萊?還是劉家昌?”
  “我碰見一個你認識的人。”
  “誰?”秋詩拿出另一張文件。
  “我不敢說,我說了,工作會保不住!”
  “那麼嚴重?況且,你是直接由我管轄的,你的去留,由我決定,不過,我仍然希望你以後努力工作。”
  “俱樂部下面,有一個大海,有些人,跳完舞,還和男朋友去游裸泳,不過,現在天氣冷,海邊已經很寂寞,那些人,都喜歡躲在房間裡,那兒有房間供人談心。”
  “我沒有興趣聽人家的閒話。我很忙,請你出去。”
  “可是,”瑪利眼珠兒在轉:“我看見我們的總經理——霍英平。”
  “英平?他在那兒干什麼?”
  “和一個年青貌美的女孩子在一起,跳熄燈舞前,他們在一起,到燈亮了,他們就不見,大概進了房間。”
  秋詩張著嘴,手中的筆掉在桌上,老半晌,她問:“把地址告訴我!”
  “為什麼要知道地址?”
  “去看看!”
  “這不是一個好方法!”
  “為什麼?我要以眼睛作證。”
  “你貿貿然跑進去,結果一定什麼都不會知道,因為,第一,主人家哪一天請客,你不知道;第二,總經理也未必晚晚去,假如你跑進去找那主人家,主人家一定會告訴總經理,到那時候總經理一定會裹足不前,那你豈非打草驚蛇?”
  “你的話很有道理,你有什麼好方法?”
  “有!我由今晚起,我會參加每一個舞會,等總經理和那女人到達俱樂部時,我立刻通知你,你趕去,就會人贓並獲。”
  “好主意!瑪利,拜托你了!”
  “哪兒話,小的應該向馬小姐效勞。”
  她們說著,霍英平進來,他看見秋詩和瑪利談話:“你們說什麼,那麼高興?”
  “有關女孩子的事。”
  “秋詩,我們一起去吃午餐,好不好?”
  “你和我去?”
  “當然,為什麼有疑問?”
  “你沒有應酬嗎?”
  “有應酬,也不能冷落你,今天,我們要好好慶祝一下。”
  秋詩有點懷疑,他為什麼突然變了?
  這兩天,霍英平對秋詩似乎又回復往昔的感情,一起吃午餐,看電影,甚至吃晚飯。
  可是,對婚事絕口不提!
  秋詩每次提起,他必顧左右而言他。
  星期六,還沒到下班時間,霍英平便已溜得無影無蹤。
  於是,秋詩開始擔心,回家後,不停在自己的臥室來回踱步,吃晚飯時,匆匆忙忙,麗詩不明內裡原因,向她打趣說:“大姐,你吃得好快,忙著和英平哥去拍拖?”
  “你少開口!”秋詩斥喝著。
  麗詩嘴巴一扁,很委屈,因為,秋詩從未跟她大聲說過一句話。
  程世浩不安地看著麗詩。
  夢詩表示詫異。
  馬太太停了碗筷。
  一會,秋詩抱歉地說:“對不起,小妹,剛才大姐一定瘋了,明天大姐送你一個大洋娃娃,算是賠罪!”
  “是我不好,大姐,我大多嘴。”
  程世浩把一只雞腿子挾進麗詩的碗裡。看見麗詩受委屈,他很心痛。
  晚飯後秋詩回到房間,開始在臥室轉圈圈,她不知道自己做什麼?坐也不是,臥也不是,索性獨個兒跳慢步舞。
  這樣走了一兩個鐘頭,十點多,電話鈴突然響個不停。
  她既興奮又慌張,說電話的聲音,竟然有點發抖:“誰呀?”
  “馬小姐!我是瑪利。”對方的聲音又急又快:“總經理和那女人又來了,這兒的地址你還記得吧?你立刻來!”
  秋詩掛下電話,穿上皮大衣拉起手袋便往外跑,她一直跑到車房,開走了自己的跑車。
  到俱樂部,秋詩看見瑪利己在門口等候,她匆匆泊車,奔前。
  她喘喘氣問:“他在哪兒?”
  “她和他在二樓第三個房間,馬小姐,我不方便陪你上去,請原諒!”
  “我明白,你最好立刻離去!”
  “謝謝馬小姐。”
  秋詩進去,她雖然是個陌生人,但是,由於裡面燈光昏暗,根本沒有人注意她。
  直上二樓,跑到第三個房間,她把耳朵貼在房門上,聽見裡面傳來男女的笑聲。
  女的聲音很熟,她是誰?
  她輕旋門球,發覺裡面沒有上鎖。
  她出奇不意地把門推開!
  裡面兩個正在親吻的男女立刻分開。
  秋詩直盯著霍英平,英平啞然。
  秋詩再看看那女的,她差點沒嚇得暈倒。
  “你……你……”
  “大姐!”她垂下了頭。
  秋詩一咬牙,眼淚滾滾流下:“我恨你,恨你們……”
  她返身跑下樓梯,跑得好快,好快,她特異的舉動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的哭聲也沒人同情,因為樓下樂聲喧騰。
  她往外跑,跑,跑,她碰倒一個人,把那人懷中的東西碰跌,但是,她連一聲對不起也沒有說,因為,她沒有感覺。
  她直跑向大海,似乎有人叫她,但是,她聽不清楚,也不想聽。她繼續她的人生旅程,怎麼那條路那麼遠?
  她疲倦了,她喘氣,天,人生的路多難跑?
  終於,她看見了大海,那是她的家,一個冰冷而安靜的家。
  她毫不猶疑地跳了進去!
  她醒來,看見一個好美好美的房間,她自己的房間也好美,可是,這不是她的房間,這兒是什麼地方,水晶宮?
  她撐起來,可是一股寒氣直透骨脊。她倒下來,仿佛聽見有人說話,她的手臂一陣針刺的痛,於是,她又睡過去!
  另一方面,愛詩正在慌惶。
  “大姐怎會跑到這兒來?你告訴她?”
  “你以為我是個傻爪?”
  “怎麼辦?”
  “反正我們瞞不了一輩子,她知道更好!”
  “你當然好,連說一聲對不起也省了。可是我怎樣辦?我仍然要在家立足,我搶走大姐的男朋友,我父母肯放過我,我的妹妹也不肯。”
  “索性不要回去!”
  “不回去?你要我脫離家庭?為什麼?”
  “為了我!”
  “為了你?犯得著嗎?不,我喜歡我的家,我喜歡父母,我不想背叛。”
  “你遲早總要結婚的!”
  “但不是現在,我說過,我還沒有玩夠!”
  “你到底要玩多久?”
  “不知道,找到了理想的對像,自然會揚上翅膀往外飛。”
  “你還沒有找到理想對像?”
  “沒有!”
  霍英平面一變,他沖著她問:“我呢?”
  “你是我大姐的男朋友啊!”
  “什麼?”霍英平跳了起來:“你不是一直准備和我結婚?”
  “開玩笑,我怎能和大姐的未婚夫結婚?”
  “那你跟我……”
  “別提這一套。玩玩嘛!誰會認真?”
  “你……”霍英平十分生氣:“你是怕你大姐,還是根本沒有想過要嫁給我?”
  “一半一半。”
  “那你就不應該……”
  “唏,現在是什麼年代?如果有了關系,就非要結婚不可,那我豈非要每天嫁一次?”
  “我……想不到你竟然這樣下賤!”
  “下賤的是你,向姐姐求婚,又追妹妹。”
  “是你勾引我。”
  “我叫你打劫銀行,你去不去?”
  “你,哼,你把我害慘了!”
  “沒那麼嚴重,大姐心腸軟,只要你向她賠不是,我相信她會原諒你的!”
  “你決心和我分手?”
  “從沒想過和你過一輩子。不,我不能那麼沒良心,我不能搶大姐的愛人。”
  “你……我恨你。”
  “哈!和大姐一樣的,天生一對!”愛詩已穿好外衣:“永別了,霍英平,但是,我們必然會再見!大姐夫!”
  “你會……”
  “會變烏龜、變豬,永遠不能上天堂。好好,隨便你罵,告辭了!”
  “愛詩……”他嗆叫。
  樓下仍然笑聲喧天。
  回家,夢詩那張冷上加冰的臉,出現在大廳上。愛詩看了,不寒而粟。
  愛詩厚著面皮:“大姐回來了沒有。”
  “我正想問你!”
  “問我?”愛詩心裡蔔蔔直跳:“我剛由菲律賓回來,我怎會知道?”
  “你一回來,就和霍英平在一起,”夢詩的說話是毫無感情的,像一個不會念對白的演員。
  “別開玩笑,我和霍英平,前前後後只見過一次。”
  “二姐,不要演戲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你還是趕快招供吧!”
  “招什麼供?簡直豈有此理!”
  “大姐十點半出去,找霍英平,到現在一直沒有回來,她去了哪裡?”
  “我怎麼知道?”愛詩心內著慌,秋詩到底去了哪裡?不會出事吧?
  “大姐是去找霍英平的。”
  “去問霍英平要人呀!”
  “問你也一樣,因為霍英平和你在一起。”夢詩不屑地向她上下打量:“有膽做壞事沒膽承認,鼠輩!”
  “你哪一只眼睛看見我和姓霍的在一起?”
  “剛才有人打電話找大姐,在我們一輪迫供之下,知道霍英平和一個女人幽會,大姐是找霍英平去的。”
  “那與我何關?”
  “有關。和霍英平幽會的人,樣子和你一模一樣,她甚至可以說出你穿的衣服。”
  “這……”愛詩面色變白。
  “快說,大姐在哪兒?”
  “不知道,況且,你也沒有權迫我。”
  “我沒有權,媽媽總有權吧!媽,你快來,二姐已經回來了!”
  馬太太由裡面出來,她深深看了愛詩一眼:“告訴我,你做過什麼事?要坦白!”
  “我……我錯了!今晚我不應該和霍英平去跳舞!”看見母親,她深感怯意。
  “你怎可以和大姐的未婚夫跳舞?”
  “姓霍的追求我。而且,我並不知道霍英平是大姐的未婚夫,大姐告訴我,霍英平只不過是她的普通男朋友。”
  “你不必解釋,這一次的事,你要負百分之七十的責任,現在我命令你把秋詩找回來!”
  “媽……”
  “立刻去!”馬太太眼一瞪,嚇得愛詩半步不敢停留。
  她站在花園,不知何去何從?秋詩到底去了哪裡?她不知道……
  秋詩醒來,看見白紗窗外透著金色的樹影。
  天亮了,她睡了整整一個晚上。
  今天,會是美好的一天,看那藍的天,白的雲,艷絕的太陽,然而,秋詩的內心正在下雨,美好的世界,在她的眼中變了灰。
  兩次的戀愛失敗,一個死了,一個離棄,愛神對她絕無眷戀,她要得到的,到頭來還是要失去!唉!輕歎一聲,一顆淚珠滑過枕邊。
  “你醒來了!”好溫柔的聲音。
  秋詩旋過頭,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他微笑著,一臉秀氣!
  “你……”她詫異。
  “我姓徐!我住在這兒。”
  “那……”秋詩看了看自己,綠色的裙呢?皮大衣呢?怎麼全變了黃色的睡衣?
  “我把你從海裡帶回來的時候,你的衣服全濕透了,醫生說你會著涼,因此,替你換下濕衣,你的衣服,我已替你熨好,就掛在衣櫥裡。”他和藹而友善:“餓了吧!我給你弄早餐。”
  “是你……救了我?”
  “你不小心跑進海裡,我把你救上來!”
  “是你替我換掉衣服?”
  “噢!不,是陳醫生的護士替你更換的!”
  秋詩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謝謝!”
  “你先喝一杯牛奶好不好,等會兒,我去買一只雞煮粥給你吃。”
  “我想,多睡一會。”
  “那也好,你睡覺,我去買東西。你喜歡吃些什麼?我一起買回來。”
  “不要為我麻煩,我沒有胃口,謝謝你!”秋詩轉過身,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他輕輕關上了房門,他的腳步聲遠去,然後,他開走了汽車。
  於是,秋詩綴綴地坐起來,她四處張望,這麼大的一間屋子,看來只有姓徐一個人。孤男寡女,關在這間屋子裡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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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22:25:47 |只看該作者
  看樣子,他很喜歡她,可是,秋詩一想起男人心裡就痛,不管他是好是壞,也不願意再和他廝混下去。
  走吧!她催促自己。於是,她下了床,穿回自己的衣服,她臨出門時,又覺得這樣不辭而別不太好,他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於是,她回到房間,用唇膏在鏡上寫了幾行字——
  徐先生:救命之恩,永記於心。
  每晚祈禱,不忘為你祝福,但願今生有報恩之日。
  馬秋詩敬上月日
  姓徐的屋子,就在俱樂部之旁,秋詩很容易找到自己的汽車,於是,她開車回家。
  踏腳進門,發覺屋子裡的氣氛非常緊張,家中大小,全部齊集在大廳裡。
  秋詩本身就怕事,加上羞愧,她站定猶豫,幾乎想奪門而去。
  小麗詩第一個跑出來,拉住秋詩的兩只手:“大姐,你回來了真好,我們等了你一個晚上。你沒事吧?”
  “麗詩,你真乖,我……”
  “快進去,爸媽和三姐等急了!”
  秋詩被麗詩拉進大廳,夢詩看了看秋詩的頭發和高跟鞋,鞋子稍微變了樣:“大姐,你的鞋子為什麼好像被水浸過?”
  “我……”秋詩絕不肯招認她自殺的事。
  “秋詩!”馬太太走過來,很柔的聲音:“坦白告訴媽媽,昨晚一整夜,你去了哪裡?”
  “我……去看海景,一直到現在。”
  “這麼大冷天去看海景?真是傻孩子。不過,你既然回來,我也安心。”馬太太一下子把笑容收起來:“愛詩,你不是有話跟你大姐說?”
  “大姐!”愛詩一整個晚上,除了像盲眼蒼蠅到處亂碰,還受到家人的圍攻,如今秋詩回來,無形中是救了她一命:“我對不起你,昨天晚上,我不應該和你的未婚夫去跳舞,我真該死,你罰我吧!”
  “算了!”秋詩輕輕的,絲毫沒有怪責的成份:“也不能全怪你!”
  “謝謝大姐。”
  “這一次秋詩放過你!”馬永安第一次開口:“下一次有同樣事情發生,我在所有人面前,打你一頓!”
  “我錯了!爸爸。”
  “媽,我有點疲倦,可不可以回房間休息?”秋詩不想停留下來。
  “當然可以,叫夢詩陪你。愛詩,跟我進書房,我有話跟你說。”
  夢詩陪秋詩回房間,幫助她換了衣服:“你精神不好,明天不要上班,多休息兩天。”
  “我不想回去上班,夢詩,可不可以幫個忙,替我寫封辭職信。”
  “可以。我也贊成你另找新工作。大姐,霍英平愛情不專一,根本不是個好對像,我認為你不應該再和他來往。”
  “我已經下了這個決心,所以才辭職。”
  “唉!二姐也太過份了!”
  “物先腐而後蟲生,不能盡怪愛詩。況且,我們始終是姐妹,原諒她算了。”秋詩用手帕抹了抹眼睛:“不過。無論如何,我不會原諒英平,他傷害了我的感情,傷害了我的自尊心,令我鬧笑話。”
  霍英平與愛詩的戀情匆匆而逝,空留春夢一場。
  他痛定思痛,這才發覺秋詩不單只有一份古典美,而且溫柔體貼,在事業上又是他的好助手,她才是賢妻良母。
  正當他准備向秋詩悔過的時候,秋詩竟然辭職不干。
  他可焦急了,幾乎沖動得要奔去馬家。可是剛出門。腳步又呆住了,他現在去馬家將會有何種遭遇?秋詩父母的責備,夢詩、麗詩的奚落,還有那可憎的愛詩,不,不,絕對不能去馬家。
  求父親,父親不斷搖頭,送給他幾個字:種花得花,種果得果,種下孽根煩惱多。
  霍英平呆呆地想了半天,結果給他想到了一個好方法,他記得愛詩說過秋詩心腸軟,哄哄她,可能會重拾舊歡,愛火重燃。
  他撥了一個電話到秋詩的房間。
  接電話的顯然是秋詩本人。
  “秋詩,我是英平。”
  “我不是秋詩,我只是她的佣人,先生貴姓。”
  “秋詩,分明是你!”
  “先生,你弄錯了!”
  “那,請大小姐聽電話!”
  “她不在,山去了!”
  “秋詩,我知道錯了,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好不好?其實,我根本不愛愛詩,是她勾引我,我一時不小心才著了她的道兒。”
  “先生,你跟我說這些話是白費心機,我只是一個下人。”
  “秋詩,我求求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對不起!先生,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秋詩不想再惹麻煩,她把電話擱起,這樣,霍英平就無法再把電話打進來。
  表面上,秋詩做得既干脆又漂亮,不過,她的內心是痛苦的。而且十分矛盾,該不該原諒他?秋詩老在問自己。
  “絕不能原諒他!”那是夢詩的聲音:“雖然說二姐勾引他,但是,一個對愛情專一的男人,應該經得起考驗。”
  秋詩雖然心腸軟,可是,她畢竟有理智,她把痛苦埋在心裡,把霍莫平的名字寫在海上,讓他隨永賜逝。
  一星期後,秋詩在另一間大商行,找到了一份合意的工作。能干的女孩子,還怕沒有人要?
  新工作令她集中了所有的精力,她忙,再也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事情。
  夢詩回辦公室,碧姬站著等候:“馬經理,MM電視台想借我們的明珠廳拍戲。”
  “叫他們派人來跟我談談。”
  “他們公關部的人已經來了,在梁經理的辦公室。”
  “他們找錯了地方,梁經理是管理飲食部的,跟他談有什麼用?”
  “聽說他是梁經理的好朋友,所以梁經理想馬經理能……”
  “看在梁經理的份上,通融一天,發一張‘派司’給他,對嗎?”
  碧姬笑了:“馬經理全猜對!”
  “告訴梁經理,我這個人,是不賣交情的。MM電視台想借地方,要直接跟我商量。上一次借帝後廳給AA電視台,全廳的燈都弄熄了,這一回,先小人後君子,要他們簽一份文件。”
  碧姬出去。電話鈴響了。“公關部馬夢詩。”
  “夢詩,我是美施。”她的聲音透著喜悅:“我已經找了你好幾次。”
  “今天忙透了……”
  “在忙些什麼?”
  “今天來了幾批外客,法國的,瑞典的,櫃台應付不來,只有找我。”
  “他們沒有導游?”
  “什麼都沒有,說的又都是上話。難聽死了。看!三點了,我還沒有吃午餐。”
  “別煩了!今晚我請你吃韓國菜。”美施問:“你的伴娘禮服已經做好,要不要試試?我來接你下班。”
  “不試了,我對那間新娘之家有信心,而且,我也實在忙,還有人等著要見我。看樣子,午餐准會變晚餐。”
  “星期三,我們在教堂排練婚禮,你一定要來的。”
  “有空一定來。不過,別太樂觀,到時抽不出時間千萬要原諒。”
  “夢詩,你知道伴郎是誰?”
  “你不是說過了?路易的表弟。”
  “可是,我直到今天才見到他。”美施興奮地說:“我從未見過一個男孩子像他那樣討人喜歡。假如我不是有了路易,假如我條件好些,假如我美施換了夢詩,我一定會追求他。”
  “現在還不遲,反正你還沒有嫁給路易。其實這個世紀的女人很大膽,嫁了丈夫偷漢子的人多的是。表姐,現在是男女平等啊!”
  “話是不錯,不過,我有自知之明,我明知配不起他,何必碰釘?夢詩,我一看見他,就想起你,我想起你,我認為只有你才配得起他!”
  “那他一定是個和尚。”
  “才不呢!不知道有多好看!”
  “白馬王子是不是?我可不是白雪公主,也不是艷尼傳裡的柯德莉夏萍,我心如止水。表姐我沒有時間跟你聊,改天見!”夢詩連忙放下電話,因為,碧姬已經帶了梁經理的好朋友進來。
  夢詩無法計算她每天到底要接見多少人。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美施和路易到教堂排練婚禮的那一天,夢詩正要參加酒店董事局會議,她無法抽空去練習其實,她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她雖然不喜歡男朋友,可是,卻有過做伴娘的經驗,去年她堂姐結婚,也是請她做伴娘的。
  美施舉行婚禮的那一天,她一早就趕去美施家。換上她那別致的伴娘禮服。她認為粉紅色大俗氣,因此,她選了一襲淺黃的,全身衣服卻釘上人造的小白蘭,衣服雖然美麗,可是,始終無法蓋過她臉上的艷光。
  每一個人,包括美施,都同意伴娘比新娘美麗,配角遠勝主角。
  美施的房間裡堆滿了大孩子,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十分熱鬧。
  “依照中國規矩,我們應該向新郎要開門利是。”積琦蓬問:“對不對?夢詩。”
  “你們喜歡怎樣做,我都不反對。不過,我不會參加,因為我不喜歡這一套。”
  “別管夢詩嘛!她這個人很麻煩。喂!我們開口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元好不好?”
  “好啊!”她們好像一窩峰似的,齊齊跑出去了。
  “夢詩,你猜愛詩能趕回來參加我的婚禮嗎?”美施在鏡子面前轉來轉去。
  “她要三天後才能回來,她這一次飛歐洲。其實,她就算回來了,也未必會參加你的婚禮.自從大姐發現了她和霍英平的事,她就不大願意看見我們。”
  “是羞傀,還是憤恨?”
  “大姐都原諒她了,她還能恨誰?”
  “美施,”外面有人跑進來:“新郎和伴郎帶著一隊人來了!”
  “他付了開門利是?”
  “他付了三千九百九十九元。路易說:三就是生,早生貴子的意思;九就是長久,夫妻長長久久。”露茜不知道有多高興:“你們趕快出去,新郎籌急了!”
  夢詩陪著美施出去,步出大廳,她忽然停住了腳步。
  那穿黑色禮服的背影好熟;闊的肩,長的腿,帖服的頭發,起碼超過六呎身高。
  誰?他是誰?在哪兒見過?
  “新娘子出來了!”積琦蓮高叫。
  他口轉身來,一張蛋形臉,濃的眉,大眼睛亮晶晶。挺直的鼻梁,豐厚的雙唇,咖啡色的皮膚,好俊美的一張臉,好魁梧的身軀。
  他,就是他,夢詩終於想起來了,她咬一咬牙,皇天不負苦心人,機會終於來了!
  路易立刻為他們介紹:“全世界最美麗的伴娘一一馬夢詩小姐。全世界最英俊的伴郎——左天培先生。”
  兩個人面對著面,左天培顯然已把她認出來,他向她嘟了嘟嘴,她冰冷著臉。
  “伴郎伴娘拉拉手。”路易說。
  左天培的臉上不再有笑容,好一會,他才勉強伸出了手,可是夢詩更絕,她一轉身,和另一個女孩子說話去了,左天培的手停在半空。
  舉行婚札,晚宴……左天培和夢詩完全沒有說過一句話,一直到通宵舞會開始——
  夢詩已換上了另一襲白色的長裙,裙袂鑲滿真孔雀毛,高貴而清雅。而左天培也換了一套棗紅色的天鵝絨禮眼,銀色領花,裡面一件白色釘滿珍珠的緞質背心,最為耀目。
  男孩子的日光全集中在夢詩身上,而女孩子則向左天培拋媚眼。
  美施親自把左天培帶到夢詩的身邊,她拉著夢詩的手說:“伴郎應該請伴娘跳個舞。”
  “這是我的份內事,不過,我怕碰釘子,因此,我無法從命!”左天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斷跟女孩子點頭。
  “你這人,什麼都不好,幸而還有先見之明。不錯,我是不會和你跳舞的。”
  “我也從未想過要和你跳舞。想跳舞,這兒的女孩子多的是。而且,她們正等待著我,表嫂,真對不起,失陪了!”左天培一彎腰,便走去請女孩子跳舞。
  夢詩氣得要命,緊緊握住粉拳。
  “奇怪,天培一向很尊重我,對我也實在不錯,他今晚為什麼全變了?”
  “還記得你送給我的白色套裝?”
  “記得!那大你給人濺了泥花。衣服不能再穿了,後來那人又送了另一套新衣服給你,還附了一張氣人的字條。”
  “唔!你知道那人是誰?”
  “誰?”
  “左天培!”
  “什麼?竟然是他?”
  “百分之一百,不信,你問問他!”
  “怪不得你們水火不相容!”
  “你知道多少有關左天培的事?”
  “他出生於名流世家,他的祖父在全世界都有公司工廠,他們在澳洲還有一個大牧場,牧場旁有一間很豪華的別墅。我和路易度蜜月,就住在他家的別墅裡。天培排行最小,也最得祖父寵愛。因此,聽說連他的父母也怕了他,他的哥哥姐姐們更不敢惹他。”
  “怪不得他那麼自大狂妄!”
  “路易告訴我,有很多女孩子追求他,以前,他本來有一個很要好的女朋友,後來因為一點小事鬧翻!”
  “你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嗎?”
  “他在英國念書,暑假回來。回來前他叮囑女朋友,他回香港的期間,不准她和男孩子約會。他在香港住了兩個月,再回到英國讀書,發覺兩個月內,他的女朋友和她的表弟喝了一頓茶,天培很生氣,罵了她一頓,她駁嘴,他就把她趕走,從此之後便不肯再見她。”
  “這個人真野蠻,換了我,打他幾個巴掌,而且還故意和別的男孩子在他面前親熱。”
  “可惜那女孩子舍不得他,已由英國跟到這兒來了!”
  “沒出息!”夢詩想了想:“左天培住在哪兒?我想要他的地址!”
  “你……喜歡他!”美施很高興:“其實,我第一次看見天培,我立刻就想到你,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表姐,你似乎大不了解我了吧!就算我真的看上一個人,我也絕對不會主動去找他的。”
  “對!你那麼高傲,怎會屈尊降格去追求他?那……你要他的地址干什麼?”
  “只要你肯給我地址,就有好戲上演。”
  “我把他辦公室的地址,全告訴你,他已經是幾間公司的董事長,十分能干精明。”
  “等著瞧!看他有多聰明。”
  左天培坐在他的美式辦公室裡。
  他旋著辦公椅看掛在牆上的業務進度表。
  有人敲響了門。他按動了電子開關掣,彈簧門打開了。
  陳秘書捧著一只大紙盒進來。
  “董事長,有人送東西給你!”
  “替我打開它!”
  “董事長,這是一套西裝,這套西裝,怎麼和你的那套一模一樣?”陳秘書詫異地叫著:“還有一張卡片,是……”
  左天培瞄了西裝一眼,接過卡片——
  左天培:你上次送給我的衣服,我扔進酒店的垃圾房。希望我送給際的衣服,有較好的遭遇!
  馬夢詩
  “嘿!”左天培冷笑一聲,他說:“陳秘書,替我把這套衣服送去老人院。”
  “什麼?這樣好的衣服送去老人院?而且那些老人根本不適合……”
  “我的話你聽清楚沒有!”
  “是的!董事長。”陳秘書拿起盒子。
  “衣服是誰送來的?”
  “一個男人,他說是馬家的司機。”
  “給他一百元茶錢!”
  “我會照辦,董事長。”陳秘書每見左天培發脾氣,就用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左天培把夢詩的卡片搓作一團,扔在地上。後來,他又把它拾起來,登開再看:夢詩那雪白的肌膚,性感的曲發,那艷如桃李,冷著冰霜的俏臉,出現在他的眼前。
  左天培見過很多漂亮的女人,馬夢詩真是最漂亮,最有性格的一個。她是個很迷人的少女。可是,卻並非左天培的理想對像。他要一個嬌美的、柔順的、天真的,像一只聽話的小綿羊。
  他要做大丈夫,做大男人,他要保護弱小,像馬夢詩這種女人,不單只難於馴服,而且太辣了,並非賢妻良母。
  他咬住下唇,想著,該怎樣對付這個女人?
  他亮晶晶的黑眼珠在閃動。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他撥了電話號碼。
  “公關部馬夢詩!”
  “你是夢詩嗎?我是天培!”
  “左天培先生,我是有姓的,請你不要隨便叫我的名字。”
  “現在的年青男女,已不再以先生小姐相稱了,只要見過一面,都以名字招呼,何況,我們不單只見過兩次,而且還共同度過一夜!”
  “喂!左天培,你說話可要小心點,當心我控告你!”
  “我說錯了什麼?啊,是你自己想歪了,其實,我的意思,只不過說,我們參加過表哥,表嫂的通宵舞會罷了。”
  “你打電話來,到底有什麼事?”
  “向你道謝啊。”
  “你不是已經把我的衣服,送到老人院去麼?”夢詩並無不悅的表示:一切似乎已在她預料之中。
  “你不反對我做善事吧?”
  “我沒有興趣管你的事!”
  “我們的事呢?”
  “我和你之間根本無事可言!”夢詩拍的一聲掛上了電話。
  只一會,電話鈴又響了。
  “夢詩,你怎麼一聲不響就掛上了電話?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有話快說!”
  “我想見你!”
  “我不想見你!”
  “只要我想見你,一定能見得到,你會去吃午餐的!”他很有信心。
  “我通常在辦公室解決!”
  “那你總要下班的吧!我接你下班?”
  “謝謝!免了!”
  “我會等你下班。”
  “你根本不知道我下班的時間。”
  “只要我想知道的,一定能知道。”
  “我大不了住在酒店裡!”
  “為了我,今天不回家。值得嗎?”他非常得意地哈哈大笑。
  夢詩再一次掛上電話。她走到碧姬的辦公室,說:“我和你暫時變換房間。”
  碧姬眼中充滿懷疑,但是不敢發問。
  “如果有一個叫左天培的瘋子找我,告訴他我去了北冰洋。別的電話接到這兒來!”
  碧姬並不知道左天培是誰,不過,她可以肯定,必然又是那些狂蜂浪蝶,夢詩對男子向來手段決絕,看來這左天培又是一個失敗者。
  下班的時候,夢詩依照過去的習慣,到酒店的停車場取車。還未到她的泊車位,迎面駛來一輛很特別的跑車,夢詩從未見過這種汽車在香港出現,它全身都舖上紫色的天鵝絨,十分名貴出色。
  夢詩看得入神,突然汽車駛近,停住。一個男人下車,把夢詩拖進汽車。
  夢詩嚇得直冒冷汗,當她喘過氣,定了神,回頭一看,“坐在她身旁的竟然是左天培。
  他穿著一套白色西裝,紫色樽領羊毛衣,英俊,瀟灑到不得了。
  “是你?”夢詩非常震怒。
  “當然是我。我喜歡做的事,很少不成功,現在你不是乖乖的坐在我的車子裡?”
  “卑鄙,下流,無恥,”夢詩一邊罵一邊推車門出去。可是,奇怪,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車門始終打不開。
  “省點氣吧!夢詩。車門的開關,全操縱在我的手裡。這樣新式的跑車,你沒見過吧?”
  “讓我下車,不然的話,我高聲呼叫!”
  “請便,只是不要太費氣。嗯!我還沒有告訴你,我這輛車子是避彈,隔聲的。你高興可以大聲唱歌。”
  “你再不放我下車,我控告你!”
  “控告我什麼?”
  “綁架!”
  “綁架?有動機,有原因?”
  “你把我強拉到車上,是最好的證明!”
  “唷!真是好心沒好報,我做你的司機,接你下班,你不領情,還罵人?”
  “我一定會控告你綁架。”
  “沒有可能吧!第一:你的表姐嫁給我的表哥,我們是親戚。第二:我有很多女朋友,我並不在乎你,我不會為你做壞事。第三:如果說我綁架你是為了你的錢,我的錢比你更多。假如你控告我,警方只不過以為我們耍花槍。”
  “你是全世界唯一的無賴,最最下流無恥,你不得好……”
  “不得好死是不是?管他死的時候怎麼樣?只要活著的時候過得幸福就夠了。而且,我也不想上天堂。因為天堂沒有好酒,沒有美女,又沒有花花綠綠的鈔票。”
  “你到底想怎樣?”假如夢詩有一把槍,一定會開槍殺死他。
  “沒有什麼,很想和你吃頓晚餐,你坐好,我現在要開車了。”
  車行駛了一段路,左天培說:“現在時間尚早,我們先去吃下午茶如何?”
  “哼!”
  “沉默表示同意……”
  他的汽車駛進康樂大廈,他開了車門出去,夢詩立刻搶著竄出,可是車門立刻拍的一聲拍上。左天培繞到夢詩那一邊,開了車門,他一手捉住夢詩:“我們去美心吃下午茶。”
  “放開我,我會放聲高叫。”
  “歡迎之至!這兒是中區最旺盛的地方。一分鐘之內,起碼有一百個人經過。那些人當中,有你的朋友,你的親戚。而且,你一喊叫,就會引來許多記者為你拍照,明天你一定會做頭條新聞的主角。公關部經理馬夢詩,被男朋友綁架。妙。”
  “你好可惡!”夢詩用鞋尖踢他。
  “我好可愛。只要你收起你的假面具,肯接近我,那麼,你會對我戀戀不舍的!”
  “全世界的男人死光,我寧願做尼姑也不會喜歡你!”
  “好,夠志氣,現在我們去吃下午茶。”
  到美心,坐下,侍者過來招呼。
  “一杯熱牛奶!夢詩說。
  左天培要了咖啡和三文治。
  夢詩坐定下來,顯得出奇的心平氣和,她不再生氣,不再震怒。她輕輕掠著頭發,拉了拉身上那白色哥薩克上裝,一副優悠的樣子。
  “你有多少家當?”
  “問這些干什麼?想知道我夠不夠錢要你?”左天培捉弄人是一流高手。
  “不敢說?怕我打你的壞主意?”
  “還沒有分家。不過我的私人戶口有幾百萬,你媽咪要多少禮金?”
  夢詩霎了霎眼,滿不在乎:“幾百萬太少,你起碼應該有幾十億。”
  “怎麼?你還會看相?”
  “學過功夫沒有。”
  “學過,五歲就學空手道,現在是黑帶三段。好久沒有參加考試,應該有四段的。”
  “以你的行為,手身裝備,最適合做黑社會頭子,做了大阿哥,錢,當然滾滾而來。”
  “啊,呵……”左天培放縱地笑:“你真看得起我,選我做盟主。不過,我不大喜歡做壞人,你知道啦,我很有興趣做善事。”
  “送衣服去老人院?”
  “這只不過是借花敬佛罷了。”
  “專門安慰寂寞芳心,愛情大平賣?”
  “我這個人什麼都愛,就是花不起感情。抱歉!小姐,恐怕令你失望,我從來不施舍愛情。我很吝嗇,是不是?”
  “你多少歲了?”
  “二十八歲。很老?要不要查我的時辰八字?”左天培一臉的輕浮:“對親家?”
  “今天是什麼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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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22:27:01 |只看該作者
  “星期三。十二號。”
  “你要記著這個日子,因為,今天我走好運,而你,將永遠不忘占記住了!”
  左天培正要說話,夢詩出奇不意地把她面前一杯滿滿的牛奶由左天培的頭上淋下。
  她迅速拿起手袋奪門而出。
  她召了一部計程車,坐在車裡仍然不斷地笑。她,從未有過的痛快,開心極了!
  “小姐,去哪兒?”
  “往前駛!往前駛!”她仍然不斷地笑。
  為了保存自己的痛快,夢詩索性住在酒店裡,至於她的內線電話,也改了號碼。
  偶然想起這件事,夢詩會由心坎笑出來。
  麗詩躺在樹干的吊床上,左手拿著一個大蘋果,右手拿著一本《阿拉丁神燈》。
  “麗詩!”程世浩從屋子裡跑出來,一條白色牛仔褲,紅羊毛衣,白頸中,可愛得很。
  麗詩沒理他,繼續看她的書。
  “麗詩!”程世浩按下她的書:“我有話跟你說,停一下好不好?”
  “吵什麼嘛?正看得入迷嘛!”麗詩一個大轉身,用力啃一口蘋果。
  “波比你認識的,他星期日訂婚。”
  “波比跟誰訂婚?瑪嘉烈?”麗詩坐起來,雖然波比和瑪嘉烈都是程世浩的同學。但是,麗詩已和他們混得很熟。因為程世浩無論去哪裡,都要帶著麗詩。
  “不,是美寶。”
  “美寶有什麼好?”麗詩呶一呶嘴:“波比真沒有眼光。”
  “瑪嘉烈雖然比美寶漂亮,但是美寶的品格比較好。瑪嘉烈除了波比,還有許多男朋友,不像美寶痴心一片。”
  “算了,波比跟誰結婚都與我無關。”
  “星期日波比在家裡開餐舞會,他請你參加。看,這是你的請束。”
  “我不去!”麗詩推開程世浩。
  “為什麼?波比是專誠請你的。”
  “我不喜歡美寶。我喜歡瑪嘉烈。”
  “真是小孩子!”程世浩求著:“麗詩,去啦!波比是我的好朋友。”
  “奇怪,我又沒拖你的尾巴。你喜歡去,自己去!”麗詩把蘋果核一扔,那麼巧,剛扔進花園的垃圾箱。
  “你不去,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程世浩皺起眉心,他是一個內向而重感情的男孩子。
  “為什麼老是拉著我?莫名其妙,將來你結婚要不要帶我一起去?”
  “我不會……”
  “你也像我三姐一樣,要做和尚。”
  世浩搖一下頭:“我不會和別人結婚。麗詩,去一次好不好,波比是我們的好朋友!”
  “好吧!好吧!我的程世浩老師,我答應你就是了。”麗詩不耐煩地重新拿起書:“只要你不再煩我,我什麼都答應。”
  世浩很開心,替她搖著吊床。這可把麗詩逗樂了。她貪玩愛動,只要有人陪她玩,她就高興。她拋下書,在吊床上哈哈大笑。
  秋詩把貝蒂帶到她的洋行。仍然做秋詩的助理。她無論在工作和私人感情上,始終是秋詩的最佳拍檔。秋詩喜歡她穩重,勤奮,不愛說長道短。工作雖然不大出色,但是她有責任感,有上進心,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這天,她們剛吃完午餐,在中環一帶作短程散步。突然有人在叫:“秋詩!秋詩!”
  秋詩認得出聲音,她拉住貝蒂急步向前走,霍英平審上前,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請你讓開,別耽誤了我們的上班時間。”秋詩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語調卻很冷談。
  “秋詩,我請求你,聽我說幾句恬。”霍英平不理路人的注意,他的聲音都沙啞了。
  “好吧!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秋詩對貝蒂說:“你先回去,董事長找我,說我有點小事,很快可以回去。”
  “是的,”貝蒂向霍英平點一點頭,她先走了。
  “秋詩,我們到山頂,那兒比較情靜。”
  “不,我只能給你三十分鐘的時間。”秋詩甚至不肯看霍英平一眼:“到附近的咖啡室坐坐。希望你把談話的內容盡量簡化,因為我的工作很忙。”
  到咖啡室,秋詩不斷低下頭撫弄手袋的帶子,由始至終,她一直沒有看過霍英平。
  “秋詩,我承認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不過,我所以變心,完全是因為抵受不住誘惑。愛詩有計劃的引誘我,我一時不察,被她的熱情迷住了,如果她不主動約會我,我是不會有膽量去接近她。如果說我愛情不專一,見一個愛一個,夢詩比愛詩更美,我為什麼不去追求夢詩,你是一個聰明人,想想,自然會明白的!”
  “那是我二妹不好,我願意代她向你道歉!”秋詩低下頭,她心裡想著夢詩的話,要理智,決不可以軟心腸。
  “道歉?我並沒有意思推卸責任,我是錯了,我和愛詩都不對,不過我要見你,並不是想維護自己,我承認自己不好,不過,浪子回頭金不換,我是一個回頭的浪子,希望你收留我,給我一次機會。”霍英平的聲音像哭:“我求你,秋詩,原諒我。”
  “你原諒我!”霍英平高興得去握秋詩的手:“我們立刻結婚。”
  秋詩把手揪回來,她說:“往事似雲煙,把它忘了吧!”
  “你不肯和我結婚?”霍英平頹然垂下手:“你真的不肯原諒我?”
  “那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假如你喜歡,我們仍然可以做朋友。”秋詩鼓起了最大的勇氣:“不過,我不會和你結婚,不單只是你,任何男人,也不會再打動我的心。你明白嗎,我是不會結婚的!”
  “你分明還在恨我。”
  “我不恨你,也不再愛你,我只能把你看作朋友。霍先生,我勸你還是忘了我吧!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
  “我該死!我該死!”他握著拳頭,輕輕捶著桌面。
  “時候不早,我要上班了,再見。”秋詩站起來,離去。走到門口,她發覺眼眶凝著淚,她是個軟心腸的人,她鼓起最大的勇氣,才能夠拒絕霍英平。
  她在門口猶豫了一會,要不要進去?要不要告訴他可以原諒他?給浪子一個回頭的機會?她移動了腳步,突然又停住了,因為她的腦海裡出現了夢詩的影子:“大姐,男人經不起考驗,就不是好丈夫!”
  別了,英平。秋詩搖一下頭。
  程世浩由圖書館回來,借了一本他買不到的書,十分開心。
  “端姨,”程世浩踏腳進房子,立刻問:“麗詩呢?”
  “在後花園的草地曬太陽。”端姨也很喜歡世浩:“今天焗了檸檬批,要不要吃一塊?”
  “我先去看看麗詩。”
  “也好,順便叫她回來吃點心。”
  程世浩由露台跑出後花園,果然看見麗詩躺在草地上,戴上了愛詩睡覺用的眼罩。“麗詩,麗詩!”
  一點回音也沒有,世浩蹲下來,輕輕拉起眼罩一看,麗詩真的睡著了!
  “小懶豬!”程世浩推了推她,她一翻身,又睡過去了。世浩怕她著涼,把身上淺咖啡色的軟皮外套脫下來,蓋在麗詩的身上。
  世浩站起來,想口到屋子裡,掉頭一看,麗詩手一伸,外套落在地上。
  “小調皮!”程世浩重新蓋上外套,想了想,麗詩還像個小嬰孩,專門踢被子的,只要他一走開,外套又會翻落。為了照顧她,程世浩索性坐在她身邊看書。
  好一會,麗詩醒來了,她輕輕拉下眼罩,看見世浩坐在她身邊,看書正看得入迷。她看看自己,怎麼身上蓋著一件衣服?她再一次看看世浩,他縮坐著,顯然有點冷!
  麗詩輕聲叫:“程世浩!”
  “你醒了?”世浩連忙放下手中的書:“你睡得好甜。”
  “為什麼坐在我身邊?”
  “你睡了,我叫不醒你,我怕你著涼,因此守著你,替你蓋衣服!”
  麗詩好感動,她眨了眨眼睛:“為什麼待我那麼好?”
  “你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所以每個人都對你好!”世浩毫不猶疑地說。
  “我真的是那麼好?”麗詩連自己都不相信:“不錯,我對爸媽姐姐很尊重,不鬧事,又聽話。但是,我對你就不好,我常常向你發脾氣,又找你麻煩,我由頭到尾對你都不好,你不覺得我很野蠻?”
  “不,怎麼會。你向我發脾氣,是一種心理發泄,因為你在家裡最小,只有人向你發脾氣,你不能向人發脾氣,於是,你滿腔委屈,就發泄在我的身上!”
  “那多不公平,我豈非變了欺善怕惡,說嚴重一點,我是恩將仇報。我還能算是個好女孩麼?”
  “誰沒有脾氣,況且你又沒有害人,說幾句俏皮話,又算得了什麼?男孩子應該讓女孩子,我常常這樣想的,你又不是木頭,只要我真正對你好,你一定會對我好。我在等將來,人,不能只斤斤計較於目前!”
  “你這樣說,我好感動。”麗詩垂下頭,擦了擦眼睛:“我錯了!我不應該欺侮你,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真的?那太好了!”程世浩很安慰:“知錯肯改的孩子,就是好孩子,我的好運來了。”
  “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向你發脾氣。”麗詩把衣賜披在世浩的身上:“你一定很冷,穿上它吧。”
  “謝謝!”程世浩拖起麗詩:“來吧!我們回屋子去,端姨等我們吃點心。”
  “端姨待我們真好!”
  “是的,有一次,她對我說,我是她的兒子,你是她的女兒。她狠疼我們。”
  “她自己為什麼沒有孩子,她結過婚的,她會是個很好的母親!”
  麗詩和程世浩約好去買新唱片,可是,一直等到四點鐘,世浩還沒有回來。
  麗詩好寂寞,馬太太,端姨和三個姐姐都不在。家裡只有她一個主人。
  她跪在窗前,眼睛看著花園那條小徑。等,等,她開始有點生氣。
  她眨一眨眼睛,突然,看見小徑上,出現了一個男孩子。
  他穿著一套深藍的牛仔裝,咖啡色長靴,手上提著一只牛仔布旅行袋,一只半舊的吉他背在肩膊上。
  他英偉,爽朗,那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能令女孩子在乎他。
  好吸引人的男孩子,好神氣的小子,和他在一起,一定會令別的女孩子羨慕。
  麗詩不自覺地站起來,走出花園。
  他停下來,側著頭,向她笑了笑:“你是麗詩嗎?”
  “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她頗意外。
  “因為馬家幾姐妹當中,只有麗詩的年紀比我小。”他一直走進屋裡去。
  “你是誰?”她跟了進去。
  “保羅!”他拋下牛仔布袋。
  “保羅表哥,”麗詩突然歡呼起來:“大姑母的兒子!”
  “你很聰明!”他攬著她的肩,兩個人非常的接近:“你很美!”
  “你不是住在法國嗎?怎麼回來了?”
  “度假。我們念大學很自由。”
  “法國的女孩子是不是很美?”
  保羅扳過她的身子,兩個人面對著面,保羅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從沒有見過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
  “你……”麗詩用手掩住嘴唇,她的心房跳動得好厲害,有極度的害羞,小許的喜悅,她——十六歲了,還是第一次為男孩子心跳。
  “從未被男孩子吻過,是不是?”他的眼睛像X光:“怪不得我嗅到一股純潔的香味!”
  “純潔的香味?”
  “唔!”他再次低頭吻她:“我喜歡你!”
  “噢!”她迷失在他的懷裡。
  “麗詩!”一聲凄厲的叫聲,程世浩由外面奔進來。
  麗詩輕輕推開保羅,用舌頭舐了舐嘴唇。
  “他是推?”世浩滿臉漲紅:“你們在干什麼?”
  保羅攬住麗詩的腰,麗詩只輕微掙脫一下。
  “放開她,”世浩嚷叫:“放開那髒手!”
  “他是誰?”保羅把麗詩擁得更緊。
  “我的補習老師!”麗詩小聲說。現在,在麗詩的心裡,保羅和世浩有了很大的分別,不錯,世浩是她的好朋友,但是保羅吻過她,已經算是她的愛人。
  “啊!老師,難怪管你管得那麼緊。寶貝,你是不是還沒有做好功課。”保羅像“快熟餐”即煮即熟。
  “我早就做好功課!”
  “那,這兒沒有你的事!”保羅朝世浩把手一揮,像趕走一只狗。
  “麗詩!”世浩壓低一下聲音:“你還沒有告訴我,他是誰?”
  “大姑母的兒子——張保羅。”
  “張先生,幸會。”他已控制了自己,人家是表兄妹嘛!又不是由外面帶回來的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我和麗詩約好了去買唱片,我想,現在該出門了!”
  “老師約會學生?那太過分了,是不是?老師?嗯!”
  世浩白淨的臉上透著紅,他帶點怯意說:“我和麗詩也是朋友,我們一起長大,我就住在這兒。馬家和程家是世交。”
  “啊!原來如此,那你有權跟我競爭。”保羅問麗詩:“你喜歡聽音樂?”
  “唔!”麗詩點著頭。
  “聽唱片有什麼味兒?要聽真人演奏,真人演唱才夠勁啊!”
  “可是……”麗詩攤開兩只手。
  “來!”保羅拿起吉他,拉麗詩出花園:“我為你而演唱……”
  世浩看著他們的背影,氣得透不過氣來。
  保羅來了,改變了麗詩的生活方式。麗詩雖然貪玩,但很內向,也不喜歡交際應酬。但是現在不同了,天天和保羅逛街,看電影,跑“的士夠格”,而且麗詩開始喜歡穿高跟鞋。
  世浩每天在家裡等麗詩下課,但是麗詩不到晚上十時不會回家。
  最初,她很害羞,極力逃避。逐漸,她已經膽敢和保羅公開親熱。
  世浩有極大的不滿,但是,他不忍心苛責麗詩,他忍耐著,把痛苦深深埋藏在心裡。
  他唯一的希望——保羅盡快離去。
  除了程世浩,馬太太是第一個發現麗詩變壞的人。
  “我不喜歡保羅和麗詩太接近。”馬太太向丈夫抗議。
  “你不喜歡保羅?”
  “保羅是我們的外甥,他又沒有犯我,我沒有理由不喜歡他,我只是不想麗詩和他天天在一起!”
  “保羅是來度假的,過一段時間就要離去。他來香港,我們應該盡地主之誼招待他,況且,我和大姐感情很好,我應該愛護保羅。”
  “我同意應該厚待保羅。但是,招待保羅的責任,不應該只落在麗詩的身上。”
  “保羅和麗詩比較談得來,他們又是表兄妹,兩個年青人一起玩玩,沒有什麼大不了。”
  “我看,並非只是表兄妹那麼簡單。”馬太太不以為然:“你沒有看見他們互相攬著腰,又說又笑?”
  “保羅像個洋孩子,他的作風也許看不慣,不過,我相信他不會傷害麗詩。”
  “一句話,我為麗詩擔心!”
  “好吧!有空我和保羅談談!”
  “告訴他,麗詩還是個小孩子。”馬太太互握著手,搖一下頭:“其實,我並不是老頑固,麗詩十六歲談戀愛我也不反對,只是,她的對像不應該是保羅。因為,他沒有安全感。”
  “我明白。麗詩是你最寵愛的,你關心她,難免疑慮多多。”馬永安握了握妻子的手:“放心,保羅不會是我們的女婿,因為我會阻止他。為了你。”
  “謝謝!” 。
“腳踏車是你的?”保羅拍著一部全新的單車:“紅色的,好漂亮!”
  “是爹地送給我的新年禮物。”麗詩近來好開心:“你會騎腳踏車嗎?”
  “會,假如有兩都單車,我們可以去旅行。程世浩是不是也有一輛?”
  “唔!是媽咪送給他的。星期日我放假,我代你向程世浩借車,然後我們一起游新界。”
  “好主意!”保羅拍一拍腹部:“肚子餓,我們進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我帶你去廚房偷東西吃,你敢不敢?”
  “為什麼不敢?我最喜歡新鮮刺激,而且偷回來的味道一定特別好!”
  兩個人互相擁抱著走進大廳。程世浩截住他們的去路:“麗詩,剛才我看你的功課,你差不多一個星湖沒有整理筆記。”
  “噢!是的,我今晚會把筆記抄好。”
  “今晚?你哪一個晚上有空?”程世浩看見麗詩和保羅這樣親熱,心裡就難過:“現在你反正閒著,先把功課做好。”
  “你弄錯了,程老師。”保羅看見世浩也不順眼:“現在我們正忙著!”
  “忙?”世浩問麗詩:“忙什麼?”
  “我們去偷東西吃,你也一起來!”
  “麗詩,”保羅冷嘲熱諷:“人家為人師表,怎會跟我們一起玩,萬一他向舅母告密,我們准沒命!”
  “他以前也跟我偷過東西吃!”麗詩不服氣:“是不是?程世浩。”
  “你到底做不做功課?”
  “啐!”麗詩鼓著氣:“也得等我吃完東西啊!”
  “好吧!半個鐘頭後,我在書房等你!”
  保羅和麗詩嘻嘻哈哈地走到廚房,麗詩打開焗爐問:“你要吃甜的,還是鹹的?”
  “牛肉卷,杏仁蛋糕,我兩樣都要。”
  “好,兩樣都要!”麗詩最喜歡玩小孩子玩意兒,有人陪她玩,她就開心。
  “你不是喜歡蕩秋千?”保羅吃完最後一口蛋糕:“我陪你去蕩秋千!”
  “可是,程世浩……”
  “哈!程世浩,怎麼這個人這樣煩?一天到晚迫著你讀書!”
  “他是為了我好,他怕我考不到大學!”
  “這就證明他看不起你,對你沒有信心!”
  “你是叫我去玩,不要管他?”
  “當然,就算沒有他替你補習,你一樣能考到大學。”
  “你又不是主考官。”
  “我縱然是主考官也沒用,最重要的,還是你聰明,反應快,智力商數高,我對你很有信心。”
  麗詩被奉承得美極了。“況且,你也不能任由他欺負……”
  “程世浩對我很好,他不會欺負我的。”
  “對你好?如果他對你好,就不應該天天在我的面前批評你,他分明知道我喜歡你,他不應該誇張你的缺點!”
  “這……”麗詩幼稚的心靈,很快就吸收了保羅的灌輸。
  “他凶巴巴的迫你,你不理他,讓他下不了台,下一次,他就不敢再囉嗦!”
  “對!我們去玩。”麗詩跳起來:“你要給我蕩得高高的,嗯!”
  “好吧,直高得你叫救命!”程世浩在書房等,等了一個鐘頭,人影不見,他歎口氣,站起來。
  剛走出花園,就聽見麗詩的笑聲,他連忙走出去,看見麗詩人在半空,程世浩差點沒嚇得心髒飛跳出來。
  “喂!保羅,”他走上前,喘著氣叫:“你把麗詩蕩得那麼高,摔下來,可不是玩的!”
  保羅立刻停下手,兩手叉腰:“看!你那凶巴巴的程老師來了!”
  “程世浩,”麗詩大發嬌嗔:“你為什麼老是管我?”
  “我不是管你,我是關心你,蕩得太高,秋千一旦失去平衡,那你……”
  “關心?笑話。我是她的表哥,她的男朋友,我不關心她,輪到你這做補習老師的去關心?你不是關心她,是嫉妒!”
  “我?嫉妒?”程世浩面頰發熱。
  “當然,你妒忌我們快樂,嫉妒我們幸福,你想把麗詩關起來,你自私!”
  “我……”程世浩竟然啞然無語。
  “保羅,別管他嘛!給我蕩。”
  “聽見了沒有,程老師,是麗詩叫我不要管你的!”
  保羅雙手一推,麗詩又在半空,她再次發出刺激喜悅的笑聲,那笑聲,化作千根刺,萬根針,直刺進程世浩的心房。程世浩轉身,拖著腳步口到屋裡去。他不敢怪麗詩,只恨自己太無用,眼看著自己心愛的人給人搶走,他竟然無能為力。麗詩的心裡到底有沒有他?……
  “麗詩,麗詩!”美寶追上去,後面還跟著蘇珊和露斯。
  麗詩停下來,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剛才送你上學的男孩子好帥啊!”
  “是嗎?”
  “他好像……”美寶抓著頭發想。
  “亞倫狄龍,羅拔烈福?”麗詩搖一下頭:“為什麼全世界好看的男孩子都要像他們?地球上就只有這兩個人?”
  “還有查理士布朗臣!”
  “什麼?你說他像查理士布朗臣?”麗詩笑著叫起來!
  “噢!不是,他是像明星,但是,一時之間想不起像誰。總之,他很英俊!”
  “謝謝!”麗詩彎一下腰。
  “他是誰?”蘇珊問。
  “我的表哥!”
  “為什麼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他呢?”露斯說。
  “他剛由法國口來,其實,他最近天天送我上學,你們沒有看見?”
  “沒有!”蘇珊似乎有點不高興:“過去,我只知道你有一個程世浩。”
  “他?哈,他只不過是我的世兄!”
  “他不是喜歡你?”露斯問:“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怎麼會?我一直把他當我哥哥。”
  “反過來說,你的表哥就是你的男朋友?”蘇珊追著問。
  “假如你們喜歡這樣說,我也不否認。”麗詩大大方方:“保羅是不是比程世浩好?”
  “不見得,程世浩也很英俊,程世浩是斯文靚仔,”
  “程世浩雖然也很英俊,不過,他很木,”美寶說:“保羅才夠活。”
  “程世浩的木,其實是忠厚穩重。”蘇珊說:“保羅的活,是輕佻。我比較喜歡程世浩那一種類型。”
  “你不是看上了程世浩吧!蘇珊?”露斯忙著說:“我也喜歡程世浩!”
  “程世浩知道了一定開心死。你知道嗎?他還沒有女朋友。”
  “那我做他的女朋友。”露斯說。
  “也給我介紹。以前,我一直還以為程世浩是你的男朋友,因此,我只是在欣賞他。”蘇珊說:“現在既然你不要,那就把他介紹給我們吧!”
  “你們真不言羞!”
  “你知道我一向坦白不喜歡偷偷摸摸。心裡愛得要死,口裡卻說不喜歡,騙了人,也騙了自己。何苦?”
  “好吧!我一定替你們做媒。”
  “大家交個朋友,倒沒有妄想嫁給他。”露斯果然很坦白:“星期一公眾假期,問他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去看電影。”
  “不用問,他一定有空!”
  “程世浩,程世浩,”麗詩一走進屋子便到處找,大聲叫。
  “麗詩!”世浩連忙由房間裡出來:“找我有事嗎?”
  “星期一公眾假期,你有沒有空?”
  “有空!”世浩很開心,以為麗詩已回心轉意:“你想我陪你去玩?”
  “唔!去看電影。”
  “我們兩個?”他暗自高興。
  “不,還有美寶,露斯和蘇珊。”
  “為什麼帶那麼多人?”
  “替你們做媒呀!”麗詩完全沒有留心世浩的反應:“露斯和蘇珊喜歡你,想跟你交個朋友。”
  “你,”世浩感到一塊大石,壓在他的心上:“這是什麼意思?”
  “一番好意啊!她們兩個都喜歡你,這是你的好運。反正你又沒有女朋友,就跟她們做朋友吧!她們都很漂亮。”
  “無聊,太無聊!”
  “你不想交女朋友?”
  “不想!”
  “星期一你去不去看電影?”
  “不去,哪兒都不去!”
  “不去就不去,有什麼了不起?”麗詩有點失望,也有點委屈。
  “麗詩,我……”
  “麗詩,”保羅跑進來:“你走得好快,咦,你為什麼不開心?”
  “他,他欺負我!”麗詩嘟起了小嘴。
  “喂,你。”保羅一手摟住麗詩,另一只手指住程世浩:“你怎麼欺負麗詩?”
  “嘿!”程世浩轉身走進去。
  “別生氣。”保羅吻她一下:“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於是,麗詩躺在花園的草地上,保羅坐在她身邊,一面彈吉他,一面唱情歌。
  麗詩完全迷醉了!
  程世浩躲在房間,靠在窗旁,看著保羅和麗詩情意綿綿。
  程世浩和麗詩一起生活了四年多,他第一次發覺她已經不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
  起碼,她懂得愛。
  假如他能掌握機會,麗詩是應該屬於他的。
  現在,一切都完了!
  “保羅!”麗詩咬著一株青草:“你說,大姐和三姐是不是很漂亮?”
  “你們一家人都漂亮。不過,大表姐太憂郁,三表姐太冷,我兩種類型都不喜歡,我還是最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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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呢?”
  “我只見過她的照片,不錯嘛!”
  “你會喜歡她,因為你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麗詩突然問:“你會不會突然又喜歡二姐?”
  “假如我還沒有認識你,那,很難說。可是,我已經有了你,管她有多漂亮,我也不會喜歡她!”
  “真的?”
  “要不要我發誓?”保羅舉起三只手指:“上帝為我作證,假如我張保羅……”
  麗詩咭咭地笑,把保羅的手拉下來。
  “奇怪,我來了那麼久,怎麼從未見過二表姐?她是做空中小姐的?”
  “一點不錯,她放長假,去了歐洲。前些日子為了大姐……噢!反正她已快回來了!”
  “我就不相信二表姐比你更好!”
  “要是她真的比我好呢?”
  “我還是要你……”
  年近歲晚,為了迎接新的一年,酒店屬下的大堂、扒房、咖啡室、明珠廳……全都要重新布置。
  夢詩忙個不停,因為這些全是她的工作。
  回到辦公室,想取回一張設計圖,碧姬把她叫住:“經理,你的長途電話!”
  夢詩皺一皺眉,拿起電話筒:“喂!”
  “夢詩?找你我得好苦。”
  “表姐,你在哪兒?”
  “墨爾本。我星期三回來,我買了許多禮物送給你。飛機五點鐘到,你已經下班了,到飛機場來接我好不好?”
  “真對不起!表姐,最近幾天我忙到七八點,五點我走不開。”
  “真掃興。”美施在埋怨:“星期六晚我們家裡有舞會,你一定要來!”
  “晚上可以,星期五晚你再給我電話。代問候路易。”夢詩掛上電話,到樓下,看見謝夫,他最近無緣無故常到酒店來。“夢詩,等會兒我們去吃下午茶好不好?”
  “吃下午茶?對我來說是妄想。”夢詩連停下來跟他談話的時間也沒有:“我忙得要命,連晚餐也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
  “我幫你,好不好?我在意大利也學過設計。”謝夫亦步亦趨:“把工作做好,我們去吃晚餐。”
  “你自己不是開了一間公司,你自己不忙?”夢詩走進明珠廳,她高聲叫:“那兒不要放東西,三天後大桔樹就會送來。”
  小工們立刻把一座屏風搬開。
  “公司有許多職員,通常做老板的都不會太忙……”謝夫追隨左右。
  “不錯,反正有我們這種小人物賣命!”
  “夢詩,我不是這意思……”謝夫著急了,這女孩子真難待候。
  夢詩已走開,親自指導小工們工作。
  夢詩自顧自工作,視謝夫如無物,謝夫不能怪她,因為,連他的父親周董事長,也十分欣賞夢詩這份工作熱憂。
  他只有痴痴地等。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一直到七點鐘,小工們已收工,夢詩的室外工作也只好暫停。
  “夢詩,我們可以去吃晚餐了吧?”
  “你還沒有走?”夢詩吐口氣:“你在扒房等我,我收拾好寫字樓的東西就下來。”
  “扒房?到外面吃好不好?”
  “你不欣賞扒房的食物?為什麼不向梁經理投訴?他管理飲食部。”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想轉換一下環境,比如,上夜總會。”
  “我要留下來,因為想到了什麼要做的,可以立刻去做!”
  “還要做?現在是你休息時間,你對工作真的這樣重視?”
  “別忘了這是你爸爸的酒店,我在替你爸爸做事。”
  “夠了!該休息了。管他是誰的酒店?我可不管,一天忙到晚,連奴隸都不如!”
  “但是,我並無怨言!”
  “一個女孩子的青春,都花費在這兒?”
  “我願意!”
  “夢詩!”
  “謝夫,你為什麼不去約會別的女孩子上夜總會,讓我自己留在扒房?”
  “好吧,好吧!”謝夫立刻妥協:“我在扒房等你!”
  夢詩笑一下,搖搖頭。
  穿著灰色天鵝絨西裝的左天培正在和幾個年青人在談天,突然,入口處發出一道白光。
  穿著白狐皮大衣的夢詩出現在那兒。
  佣人替她脫下大衣,裡面是連著帽子的銀白色長裙,她戴上帽子,像一個阿拉伯的公主,高雅而艷麗。
  “哎!哪兒來的天使。”一個長著胡子的年青人低叫起來。
  “路易結婚的時候我見過她。”另一個說:“她是美施的表妹。”
  “好漂亮,好出色!”
  “唏!她一個人來,沒有舞伴,我們有機會,可以乘機獻殷勤了。”
  “想追求她?”
  “誰不想?這樣美的女孩子!”
  “沒有人能得到她。”
  “為什麼?”七嘴八舌。
  “她的眼睛長在頭頂,她的心裡不肯容納任何人!”
  “有人追求過她,失敗了?”
  “追求?她肯跟你說話,你已經走運。”莊尼問天培:“是不是?”
  “什麼?”
  “馬夢詩是個很驕傲的女孩子。”
  “是吧!”左天培眉毛一揚,眼睛一轉,他心裡暗自高興,因為將會有一場好戲上演。
  有仇不報,非君子!
  美施和路易迎上前,“你到得好遲,要罰你!”
  “剛下班!”夢詩一只手挽著美施,另一只手挽著路易:“蜜月愉快?”
  “好玩極了,要不是忙著回來過農歷新年,我們還不想回來。”
  “美施最喜歡去巴黎。”路易說。
  “買時裝呀!夢詩,跟我到樓上來。”美施回頭對丈夫說:“替夢詩拿一杯香檳到我們的房間。”
  美施帶夢詩上樓,就在這時候,左天培開了汽車出去。
  “看!這些禮物。”袋子、盒子堆起一座小山:“全是送給你的。”
  “那麼多?你一定花了許多錢。”
  “都是路易付賬。”
  “他對你很好,是嗎?”
  “唔!的確很好。結婚對女人來說,真是一件好事!”
  “因為買東西的時候有人付賬。”
  “並不單只為此,而是……我一言難盡。總之,我希望你也趕快結婚。最近,追求你最賣力的是誰?”
  “周謝夫,你見過的!”
  “他的爸爸,是不是你曾經告訴我,有一個母老虎的風流董事長?”
  “不,我們董事長是特級好人,周夫人更是溫柔賢淑。我說的是董事長的堂弟,已被調去泰國的酒店。”
  “不是為了你吧?”
  “怎麼會?只不過母老虎的娘家在泰國。是他自己請求的。”
  “那晚慈善舞會,我看得出周夫人很喜歡你!”
  “她對我是另眼相看,特別優待!”
  “謝夫其實也不錯。”
  “唔!不錯!”
“那就將就點,算了吧!”
  “就像買一件衣服?”夢詩搖一下頭:“我們到樓上已經很久,你應該去招呼客人!”
  “我們一起下樓!”
  左天培站在樓梯口,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表嫂,我想和夢詩表妹……”
  “夢詩表妹?”夢詩風眼一瞪,百分之七十的憤怒,百分之三十意外:“好新的稱呼,”
  “你是表嫂的表妹,依照中國習俗,我應該稱呼你表妹!”
  “哼!”夢詩鼻尖一昂。
  “我想和夢詩表妹談談,行嗎?”左天培問美施。
  “你們談談,反正我要招呼客人!”
  “表姐不要走,我和這個人,無話可說!”
  “表嫂,你就留下來吧!其實,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秘密,我只不過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在場更好!”
  “是不是我把牛奶澆在你頭上的那件事?”夢詩想起來還好笑呢!
  “什麼?”美施頗詫異:“你把牛奶往天培頭上淋?”
  “唔!整整一大杯!”
  “那,你怎可以……”
  “表嫂,別緊張,我根本沒有怪責夢詩表妹的意思。因為……那天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冒犯她。牛奶洗頭該是我的報應。”
  “你不怪夢詩就好了,夢詩小孩子脾氣很重,她是跟你鬧著玩的,你可不要怪她。”
  “她不怪我就好了,我怎敢怪她?”
  左天培那樣低首下心,大大出乎了夢詩意料之外。
  “知錯能改,就是好人。況且,正如你說的,你已受了報應。我相信夢詩一定能夠原諒你。是不是?夢詩。”
  夢詩半句話不說,觀察著。
  左天培雙手插進褲袋,低頭看著深灰色的皮鞋:“我特地來向夢詩道歉!”
  他是那樣真誠,感動了美施,她代為求精:“夢詩,你大人大量,原諒他吧!”
  左天培抬起頭,眼睛充滿歉意。
  “好吧!”夢詩點一下頭:“我接受他的道歉!”
  “你肯原諒我,太好了,請等二等!”左天培走開去,一會,他拿了兩杯酒走過來,他把其中一杯交給夢詩:“我敬你一杯!”
  夢詩握著酒杯,猶豫。
  “請!”左天培把酒喝光,酒杯向下:“先干杯為敬。”
  “夢詩,喝了吧!從此之後,大家不要再鬥氣,做個好朋友,聽話!”
  夢詩一口一口地把酒喝下去。
  左天培的眼睛透著狡黠的微笑。
  直等夢詩喝光了酒,他彎下腰,右手向橫一擺,像一個歐洲古代的武士:“謝謝!”
  “你?”夢詩似乎有點懷疑。
  “我們平等了!失陪!”左天培走開去,和別的女孩子談笑去了。
  “天培真莫名其妙,”美施搖一下頭:“我以為他會請你做舞伴。”
  “表姐,你有沒有發覺左天培的態度很輕浮,而且,他的眼睛,哎!我說不出來。”
  “不是吧!我覺得他一直都很誠懇!”
  “我是說,我喝完酒的一剎那!”
  “也沒有什麼,天培這個人很有幽默感。”美施拉住她:“別管他,快要吃晚飯,我們到廚房去看看!”
  “你沒有請管家?”
  “等孩子出世了再請。”
  “什麼時候做媽咪?”
  “我怎會知道呢?”美施笑著說:“我又不是奉子命成婚!”
  夢詩也笑了起來,可是,很快,笑容就凍結在她的嘴邊。她感到腰部一陣絞痛,額上透涼,冷汗直冒。
  “夢詩,你怎麼了?”
  “表姐,我不舒服。”
  “哪兒不舒服。”美施著慌起來。
  “肚子。也有點冷。”
  “是不是肚餓了?”
  “也許是吧!”夢詩靠在牆上:“今天很忙沒有時間吃下午茶。”
  美施一面扶住夢詩,一面吩咐佣人挑兩片最滑的牛柳。美施把一小塊一小塊的牛柳喂著給夢詩吃。
  夢詩吃了兩口,推開美施的手:“哎!我肚子痛,我吃不下。”
  “怎會突然變成這樣子,剛才還是好好的。”美施放下碟子,扶住夢詩:“阿月,端一張干淨的椅子來這邊。”
  “左天培,左天培害我!”
  “你肚子痛,跟天培有什麼關系?”
  “你忘記他的眼睛,忘記他說過:我們公平了……我把牛奶淋在他的頭上,他在酒裡下了瀉藥,表姐,啊,我……我受不了!”
  “瀉藥?”美施面色一變:“快回我房間去,你大概要拉肚子了!”
  美施扶夢詩回大廳,夢詩痛得彎了腰,到樓梯口,左天培把她們截住。
  “夢詩表妹,你沒事吧!”
  “你……你會得到報應!”
  “天培,你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子,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怎可以……”
  “表姐,快,”夢詩迫不及待:“快!”
  美施扶著夢詩倉惶上樓,天培在後面哈哈大笑,笑中包含著得意,痛快……
  夢詩但願手上有一個手榴彈,向左天培頭上扔下去。
  “請馬夢詩小姐聽電話。”
  “馬經理請病假。”
  “已經三天了,還沒有好?”
  “她仍然躺在床上。”
  “她到底患了什麼病?”
  “最初是腹瀉,後來虛脫,暈倒不省人事。請問你是誰?”
  “暈倒。”對方頗焦急:“怎麼暈倒的?”
  “這一個星期裡,因為酒店要重新布置,馬經理工作負責,事事親力親為,由於太忙,她經常沒有時間吃午餐,有一天,早上九時吃過早餐,晚上十時才有時間吃晚餐,足足餓了十三個鐘頭。前幾天,她已在鬧胃病和營養不良。三天前,她空著肚子吃瀉藥,把什麼都瀉光了,又吃不下東西,因此在極度虛弱下,她支持不住暈倒了!”
  “天!啊!”
  “先生,你是誰?”
  “馬小姐的朋友。”
  “你貴姓,請留下姓名。”
  “不必了,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左天培緩緩放下電話,真的不相干?夢詩弄到不省人事昏迷,真的和他毫不相干?
  左天培本來想打電話去挖苦和作弄夢詩,想不到結果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左天培惡作劇,喜歡作弄人,但是,他絕對沒有傷害人的意思,也不想傷害夢詩。現在,夢詩為他而病倒了,他心裡十分不安!
  該怎辦?該不該彌補?他向來不甘示弱,但,這與示弱無關。傷害了別人,不應該負疚?要不要去馬家一趟?
  去馬家?大冒險了吧!夢詩將會怎樣對付他,他早已心裡有數,他貿貿然去馬家,豈非送羊入虎口?
  不理她,裝作毫不知情,可是又於心不忍。他在辦公室裡踱來踱去,突然,他想起了一個人。她就是表嫂美施。
  美施和夢詩感情好,有美施幫忙,相信事情一定可以解決。
  左天培把陳秘書召進來。
  “我有事出去,明天才回來。你替我送一籃花給馬夢詩小姐,地址在桌上。”
  “就是送西裝給你的馬小姐?”
  “別多問了,去辦你的事。”
  “知道了!董事長……”
  “天培,我正想找你!”美施一看見左天培就嚷叫起來。
  “表嫂,我……”
  “你二十幾歲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十幾歲的小孩,一天到晚鬧事搗蛋。”美施搖頭歎氣:“你這一次太過份了,簡直不像開玩笑,像謀殺,你把夢詩害病了,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左天培垂下頭,互握手指。
  “你待人接物本來很不錯,對我也懂得尊重,為什麼偏偏要跟夢詩過不去?”
  “我不喜歡她太驕傲,大神氣!”
  “她又沒有要你喜歡。雖然,夢詩性格是有點冷傲,但是,你不犯她,她絕對不會找你麻煩。你不喜歡她就不理她好了,何必要傷害她?你不覺得自己太殘忍?”
  “我沒有存心傷害她,只是想挫挫她的銳氣。讓她知道,並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要崇拜她,奉承她。”
  “你這是多管閒事,她又不是你太太,你管她怎麼樣?”美施惋惜地說:“我一直認為你和夢詩很登對,希望你們能做個好朋友,誰知道,你們竟然成了仇人。不過弄到今天的田地,損失的還是你!”
  “當然是你的損失,先別說她貌美如花。就是看她個人的歷史,一片白,連半點污點也沒有,這已經很難得。”美施不容許他插嘴。
  “你說她很純情?”
  “很純潔。活了二十二年,從未交過男朋友。現在,找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容易。找一個沒有污點的女孩子,困難。現在的女孩子,沒有道德觀念,十六七歲就已經不是處女。你想想,假如你娶了夢詩,你不單只是她唯一的丈夫,而且,還是她第一個男朋友,第一個愛人,那有多完美。”
  “有一個女明星,她也曾對人說,她的丈夫是她第一個男朋友,結果,她還不是出牆紅杏,背夫偷情。”
  “你怎能拿夢詩跟那女人比?夢詩是名門淑女,受過高等教育,品格清高。那女人沒有學問,沒有思想,沒有家教,下賤。”
  “對不起,表嫂,算我譬如錯了。今天我特地來請求你幫忙。”
  “我能為你做什麼事?”
  “陪我去馬家,跟夢詩說聲對不起!”
  “我也要說聲對不起。因為,我什麼事都可以為你做,就是不敢帶你去見夢詩。她的脾氣,我了解,我不想自討苦吃。”
  “那我怎麼辦?”
  “必須由你自己去解決,沒有人能幫助你。”美施說:“只有真誠,才能令人感動!”
  “可是,我……”
  “這一次道歉,可不要再放瀉藥了!”美施笑著搖頭:“兩個人都在社會上做事,還像個無知小孩!”
  夢詩躺在床上,馬太太和世浩待候在旁邊。
  “今天覺得好點了吧!”
  “人沒有那麼疲倦,也可以吃少許東西。”
  “三姐,夠鐘吃藥。”世浩一手拿著藥丸,一手拿著水杯,送到夢詩的面前。
  夢詩吃了藥,感動地說:“你真是我的好弟弟,每天下了課就來陪我。”
  “世浩是個最好的孩子!”馬太太非常疼愛他:“人溫柔,又有人情味!”
  “小妹呢?幾天沒見她了!”
  “她?”世浩兩條眉鎖在一起。
  “她剛才來看過你,你還沒有睡醒。現在又給保羅拉走了。”
  夢詩偷看世浩一眼,連忙換了一個話題:“我有點餓!”
  “雞粥來了!”端姨捧著一只托盆進來:“夢詩,我喂你!”
  “她肯吃東西我就高興。”馬太太微微地笑:“她已經四天沒有吃東西。”
  “太太,”阿玲拿了一籃花進來:“有人送花給三小姐。”
  “謝夫早上不是送了一籃來了嗎?怎麼一天送兩次。”
  “伯母,顏色不同。”世浩說:“謝夫送的是紅玫瑰,這是白色的。”
  “對!顏色不同,一定是另外一個人造來的。”馬太太笑了笑:“會不會是美施?她知道你喜歡白色。”
  “不會是表姐,她不喜歡白色的花。但是白玫瑰的確很美。”
  “新鮮又甜蜜。瞧!附著一張卡片。”
  “媽咪,請代我看看送花的人是誰?”
  “一定是你的好朋友,唔!聽著啊!夢詩:祝你身體健康!左天培。”
  “不要,不要!”夢詩突然叫了起來,她的舉止嚇慌了房中每一個人:“把花扔出去,快把花扔掉!”
  “夢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馬大太按住女兒,端姨連忙把粥拿開。
  “阿玲,不要那籃花,”夢詩失去常性,像一只受驚的小貓:“請你們扔掉它!”
  程世浩拿了花籃便往外跑。
  夢詩透了一口氣,躺在床上。
  “再吃點粥,好嗎?”端姨柔聲問。
  夢詩搖了搖手。
  端姨收拾東西和阿玲出去。
  “夢詩!”馬太太撫著女兒的卷發:“你不喜歡姓左的?”
  “我恨他!是他把我弄成這樣子,”夢詩咬一下唇:“假如我有能力,我殺了他!”
  “你和男孩子一向沒有來往,他……”
  “媽咪,求求你不要再提好不好?他是我命裡的克星。”夢詩閉上眼睛,一會,她說:“明天,我要上班了!”
  “上班?你的身體還沒有復元!不,不行,我要你多休息幾天,我代你請假。”
  “這幾天,是我最忙的日子,工作一大堆,何況我又平白無端的躺了幾天?如果我再不上班,我的工作就無法完成!”
  “可是,你還在吃藥啊!孩子。”
  “我的身體根本沒有什麼。現在雖然虛弱一點,我相信還能支持,媽咪!工作未完成,我沒有心情休息,讓我上班吧!”
  “你這孩子,就是硬脾氣,固執不聽話,唉!我對你真沒辦法。”
  “假如這幾天不是出了事,我的工作應該可以完成。都怪他,都是他不好,他傷害我,我恨他,恨他一輩子!”
  左天培開了另一輛平治房車到馬家附近,八時三十分,馬家的司機開著馬家的美國大房車到門口,一會,穿著白色兔毛,絨披肩長大衣,黑長靴的夢詩由裡面出來,她的面色很蒼白,神情慵倦得有點楚楚可憐。
  左天培還是第一次看清楚她,她的確很美,美得令人心醉,左天培有許多女朋友,可是沒有一個像夢詩這樣高貴,冷艷。她,的確有驕傲的條件。左天培急急忙忙跳下車,立即追上去:“夢詩!”
  夢詩抬頭看見他,眼睛瞪得好大,左天培走上前,他說得很匆忙:“你還沒有好,不應該上班!”
  夢詩高高舉起她的手,狠狠的,用盡平生之力(幸而病體初愈),向左天培拍出了一個大巴掌:啪!清脆得很。
  左天培一愕,他用手撫著臉,滿眼中充滿驚詫與憤怒。
  夢詩停住腳步,剛才她用盡全力的確稍稍失去平衡。她等待著,她知道左天培會回她一個巨靈之掌。她深信左天培會打她,盡管所有的男人都寵她,但是這可惡的左天培是絕對不肯吃虧。
  夢詩等待著,戒備著,准備和這不共戴天的仇人,拼個你死我活。
  終於,左天培緩緩地放下手,他垂下頭,輕聲說:“我是來道歉的!”
  “?……”夢詩大感意外,這不像是左天培吧?他為什麼不打她?奇怪,奇怪。
  夢詩略一停頓,終於鑽進汽車。
  左天培目送著汽車遠去,他內心不斷地叫:“為什麼不打她,從來沒有女人敢打我,就算是他的母親也不敢碰他一下。這女人好大的膽子,哼!非要好好揍她一頓不可!”
  “算了吧!”他終於搖一下頭:“那一個巴掌,就算是他的報應!”
  開了兩個通宵,加上謝夫的幫忙,夢詩終於使酒店煥然一新。
  周夫人大聲叫好。連董事長也翹起了大拇指,猛說這是年青人的世界。
  周董事長完全因為欣賞夢詩的才能,因為酒店有一個這樣能干的職員,是他的福氣。周夫人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她並不關心夢詩的才能,只是喜歡她的人。
  “我很喜歡夢詩。”周夫人說。
  “我也喜歡!”周董事長點一下頭。
  “我希望夢詩做我們的媳婦。”
  “好主意!”
  “你認為謝夫一定能追求成功?”周夫人禁不住內心的喜悅。
  “不一定吧!”
  “你是說,兒子不夠條件?”周夫人一下子又生氣了:“張家、楊家、李家的女兒在追求他,這證明他有魅力。”
  “我並沒有批評謝夫。謝夫是好兒子,他條件也很好。只是,夢詩這孩子,有點特別,謝夫追求她,不容易。”
  “就是因為謝夫沒有什麼成績,我才要你做老子的幫忙!”
  “我能幫什麼忙?我又不是愛神丘比特,”周董事長搖一下頭:“這種事情,只能夠靠謝夫自己。”
  “你忘記你自己是老板?”
  “老板又怎麼樣?你不會是叫我在施壓力吧?”
  “你可以升她職,加她薪,盡量給她好處,令她對謝夫產生好感!”
  “太太,夢詩不吃這一套!”
  “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盡在推擋,那到底為什麼?難道你不想謝夫娶她?”
  “怎會不想?有一個好媳婦,比有一個好職員更有保障。好的職員分分鐘可以辭職不干,但是,媳婦就不會跑掉。”
  “既然你心裡明白,就該助兒子一臂之力。”周夫人志在必得:“我在如冰身上下工夫,你想辦法討好夢詩。”
  “太太,愛情是不可以強求的,如果他們相愛,根本用不著我們幫忙!”
  “好,你不管,我自己來!”
  “太太,你喜歡做什麼,我不反對。可是,千萬不要把我的好職員嚇走……”
  夢詩經過酒店的大堂,突然有人叫住她:“馬小姐,馬經理!”
  夢詩回過頭去,看見三個男人。
  “黃老板,又來了,住我們酒店?”
  “特地給你捧場。”黃老板笑著,他一直希望夢詩能替他拍都電影,所以再次看見夢詩總不肯放過:“馬小姐,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徐導演,這是張編劇,這位小姐就是我經常提起的全世界最美麗的公關經理馬小姐。”
  “幸會!”夢詩笑一下:“來香港拍片?”
  “不,是想買一本小說。”
  “那一定是一本名著。”
  “徐森一的《浪裡情》。”
  “《浪裡情)?那是一本好書。徐森一也是一個天才,他的讀者很多。”
  “認識徐森一嗎?”
  “不認識。”
  “想不想認識?”
  “很好奇!”
  “今晚我們在明珠廳請徐森一吃飯,你有興趣,大家吃頓飯聊聊。”
  “能不能多帶一個人?”
  “男朋友?”
  “不,是我的姐姐。她也是徐森一的忠實讀者。可以嗎?”
  “歡迎之至。八點吃飯,你一定來!”
  “謝謝!”夢詩立刻回辦公室,拔電話給秋詩。
  “大姐,還記得《浪裡情》嗎?”
  “我還在看。寫得太好了,我已經看了三次。徐森一是一個了不起的作家。”
  “想不想認識他?”
  “不要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話。台灣一間電影公司的老板來了香港,就住在我們酒店。他要買徐森一的《浪裡情》拍電影,今晚請徐森一吃晚飯。”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到你的酒店等著,就可以見到徐森一?”
  “不,黃老板請我和你參加今晚的晚宴,他介紹徐森一給我們認識!”
  “真的呀?你怎會認識拍電影的?”
  “上一次黃老板來香港拍外景,住我們的酒店。他看見我,就問我有沒有興趣拍電影,我們聊著,就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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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22:28:50 |只看該作者
“他真的想捧你做明星?”
  “是吧!可惜他找錯對像。”夢詩問:“大姐,你今晚到底來不來?”
  “來,來。我正有幾個小說中的問題要請教徐森一。”
  “那你八點前來酒店找我,我和你一起去赴宴!”
  “謝謝你!夢詩!”秋詩放下電話,開心得哼起歌來。
  自從霍英平變了心後,她是第一次露出笑容。
  秋詩咬著原子筆在考慮今晚該穿什麼衣服,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雖然,她並不企圖取悅於徐森一。事實上,徐森一寫作的深度,她早已認定他是一個年過四十的老頭子。她所以要隆而重之的打扮自己,無非是對自己崇拜的人,表示一種敬意罷了!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她台上的對講機響了:“馬小姐,請你進來!”
  秋詩整理好心情,進董事長室。
  “今晚我家裡請客,是生意上的晚宴,我准備和兒個美國客戶簽合同。”
  “董事長的意思……”
你今晚到我的家裡來。”
  “今晚,今晚不行,因為我………
  “約了男朋友是不是?向他解釋一下。拖,可以天天拍。但是,賺錢的機會不是晚晚有的。簽合約是一件大事。有你在,我才放心!”
  “董事長……”
  “大不了明天給你一天補假。快去跟男朋友解釋一下。”
  “可是,我並不是……”
  “我都明白,男朋友會不高興是不是?好,改天我請客向他賠罪。今晚七點半,我派司機去接你!”
  由董事長室出來,她整個人疲倦又頹喪,她把筆和簿扔在辦公室上,人靠著牆壁歎氣。
  如果約了男朋友拍拖,可以改期。可是,今晚錯失了機會,她可能永遠沒有機會認識徐森一。一個大好機會——天!
  她再也哼不出歌,再也笑不出來!
  秋詩因公失約,夢詩只有單獨赴宴。
  看見徐森一,令她大出意表。
  徐森一並不老,大約只有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也沒有打著圈圈的近視眼鏡,他有一張清秀的臉,高高瘦瘦的身材。
  他也不像藝術家,沒留胡子,沒穿古靈精怪的衣服,也沒有故意誇張不修邊幅。
  他穿著一襲深咖啡的西裝,很白的襯衣,金粟色的領帶。
  他戴上一副眼鏡,他幽默地說,他沒有藝術家的氣質,只好戴副平光眼鏡充充場面。
  徐森一有禮貌而平易近人,夢詩對他有很好的印像。
  席間,他們討論買電影版權的事。
  “版權費就照上一次好了,我不會平地起價。不過,我倒想知道由誰主演這部電影?”
  “初步決定請甄珍和鄧光榮。”
  “鄧光榮我沒有意見,盡管有人說他脂粉味很重,但是,他有一張令女孩子著迷的FACE。不過,我反對用甄珍。”
  “徐先生的意思是……”
  “甄珍是個很會演戲的明星,人也漂亮。只是,《浪裡情》的女主角,是個很純情的女孩子,甄珍不適合。”
  “是因為她結過婚?”
  “結了婚和純情根本是兩回事,我們不能說結了婚的女人就不純情,根本很多還沒有結婚的女孩子早就不再是處女。”徐森一笑一下:“也許我這個人有點怪,我看一個人純情不純情,是看她的行為和表現。”
  “甄珍最近的表現的確可疑。”黃老板說:“我並不堅持請她做女主角。”
  “中國人的思想比較保守,很難接受一個背夫別戀的不貞妻子。”
  “不幸的是,國語片大部份是放給中國人看的。”徐森一說:“你們在台灣也許不大清楚,香港的輿論對她很不利。她的票房肯定受影響,人,真的不能走錯一步。”
  “林青霞如何?”徐導演問。
  “這個女孩子很俏,但沒有戲味。她的光芒,很難跟甄珍比。不過,除了她,也實在找不到更理想的人選了。”
  “就請林青霞!”張編劇說。
  徐森一點了點頭。
  “我認為,最佳的人選還是我們的馬小姐。”黃老板辦完公事,人也輕松了:“要是馬小姐做《浪裡情》的女主角,我擔保賣座。”
  “馬小姐,你肯嗎?”徐森一問。
  “怎麼拉到我的身上來了!”夢詩一直沒有說話,她正聽得入神:“我不是不肯,是不敢,因為,我沒有演戲的天份。”
  徐森一搖一下頭:“現在電影圈,很難我到一個有氣質,而又真正漂亮的女孩子。那些美女,全都躲起來了!”
  “她們在保護自己,電影圈太復雜。”
  “你也在保護自己?”
  “不,我是真正沒天份。”夢詩問:“徐大作家最近有什麼新作?”
  “叫我徐森一。”他顯得很真誠:“本來我正在寫一本有懸疑性的文藝小說,有一個晚上,一個女孩子突然撞進我的懷裡,把我的原稿紙全碰在地上,寫好的稿也弄濕了。”
  “那女孩子為什麼這樣冒失?”
  “她受了刺激,她不是故意的,”徐森一搖了搖頭,似乎很同情她:“稿弄濕了,我心情又不好,這幾天我索性搬到親戚的家裡‘冬眠’去。這些日子,我一個字也沒有寫過。”
  “徐……徐先生,寫小說是不是一定要有靈感?”這個問題,全是秋詩托她問的。
  “靈感?我想,這只不過是某些自命清高的人的借口吧?有錢的人,寫作不單只要講靈感,還要講究美好的環境,一流的設備(夏天冷氣,冬天暖氣),最好還有一個美人紅袖添香。但是,當口袋裡沒有錢,包租婆向你討房租。那麼什麼靈感都不要,蹲在馬桶上就可以寫一本名作了。”徐森一很幽默:“我寫作不需要靈感,不過,心情對寫作是很重要的,心情不好,用榨汁機也榨不到一個字。
  “馬小姐,你不是想做作家吧!”黃老板打趣問。
  “我?我連寫信也不會。”
  “不會寫信沒有關系。美麗是女孩子最有力的武器……”
  “所以,我始終認為馬小姐應該去拍戲!”
  “人各有志,黃老板。”徐森一護著夢詩,他認識很多拍電影的朋友,但是他不喜歡電影。
  “徐先生,你的小說很賣錢,相信你的老板不會讓你繼續冬眠下去吧!”
  “我的老板是個商人,哪一個商人不愛錢?不過我老板是個最有人情味的商人,他不會為了多賺錢而壓我的。”
  “真難得!”黃老板解嘲地說:“干我們這一行可不行。票房掛帥,人情味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時候不早,”夢詩看了看腕表:“我想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徐森一說。
  “謝謝!我還要上寫字樓看看!”
  “馬小姐就在這兒做事?”
  “馬小姐是酒店的公關經理!”黃老板說:“有新書出版,別忘了送一本給馬小姐。”
  “一定!”
  “謝謝!”夢詩站起來:“各位再會!”
  “這女孩子真美麗!”黃老板望著夢詩的背影搖頭:“可惜!難得的人才!”
  “讓她保留她的純真吧……”
  麗詩的學校開始放年假,程世浩的意思,希望她利用這個時候,好好溫習,因為農歷年過後不久,麗詩就要投考大學。
  可是,保羅已為她排滿了節目,他當然不會讓麗詩留在家裡做書呆子。
  麗詩和保羅天天出去玩,世浩管不住她。而且,麗詩受了保羅的影響,她討厭世浩說道理,每次世浩跟她說話,她轉身便跑。馬太太可忍不住,把女兒叫進房間。
  “你快要考大學入學試,知道不知道?”
  “媽咪,這是大事,我怎會忘記?”
  “你的大姐和三姐,兩個人考大學都沒有落空,一考就考上了。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我今年一定要考到大學。”
  “憑什麼?憑你一天到晚和保羅跳‘哈騷’?你看你,才十六歲,就穿那麼高的高跟鞋,簡直像個小婦人。”
  “媽咪,我和保羅在一起,也不是天天玩,他常常替我補習功課。”
  “他有這份耐性?他連看一個電視節目都坐不住。麗詩,學業要緊,聽我的話,不要老跟保羅在一起,他對你只有壞影響。”
  “媽咪,不要這樣殘忍好不好,保羅告訴我,他過了年就要回法國,他留在香港的日子,最多不會超過十天,他就算是個壞蛋,也讓我多陪他十天吧!”
  “他十天後,真的要走?”
  “他的學校要開課,他不能不回去。他幾年才來一次香港,我們應該好好招待他。媽咪,我們是親戚嘛!我們冷落保羅,大姑母會不高興的。”
  “好吧!只要他肯回法國,十天的時間不算長,對你也不會有多大影響,我不反對你繼續和他在一起。不過,你要記著媽咪的話,你年紀還小,談談戀愛沒關系,但是,一定要有分寸,千萬不要給男孩子占便宜,尤其是保羅,他根本就沒有誠意,他只是想跟你玩玩。”
  “保羅表哥,對我是真心的!”
  “總比不上世浩真心,世浩是全心全意的愛你!”
  “愛?他是我的對頭人,我不喜歡他!”
  “你喜歡誰,我不管,不過,你必須記著,一定要潔身自愛,保持自己的清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媽咪!”
  “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要讓保羅傷害你。媽咪希望你將來結婚的那一天,還是個處女,只要你清白,丈夫才會尊重你!”
  “我明白,我不會像二姐。”
  “那就好了,好好的和保羅度過這十天,保羅一走,你就要專心讀書。”
  “媽咪,我向你保證!”
  馬大太笑了起來:“去玩吧!小調皮!”
  麗詩離開母親的房間,在甬道上,碰見程世浩。
  “麗詩,你的筆記,全抄錯了,要重新整理一次。”
  “我很忙,我要和保羅去郊外旅行!”
  “小麗,你不能天天玩,不做功課!”
  “你是來管我?”
  “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好自私!”麗詩雙手叉腰:“你自己是個書呆子,也想我像你一樣,一天到晚關在書房裡。”
  “我關心你,你一點也不領情?”
  “我領了!你是個最負責的補習老師,不過,媽咪已經批准,讓我和保羅痛痛快快地玩十天。所以你沒有權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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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22:29:43 |只看該作者
麗詩和保羅同樣穿著白兔皮短大衣,白色燈芯絨牛仔褲,白底鑲紅鹿皮短靴。
  他們各自騎著一輛紅色單車,往新界出發。
  他們在鄉村林蔭的小路上,並駕齊驅,一面唱著歌,一面談笑。
  “我騎的是不是程世浩的單車?”
  “車是露斯的!”
  “程世浩不肯借?”
  “沒問過他,這幾天,他老是拉長著臉,一看見我就搬大道理!”
  “這個人很悶。”保羅牽著嘴角笑一下:“我看得出他不喜歡我!”
  “他不喜歡我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怕我天天和你一起玩,忽視了功課。”
  “不會這樣簡單吧?”
  “程世浩這個人就是這樣簡單,也喜歡別人多讀書。”
  “我看,他是妒忌我!”
  “妒忌你,為什麼?”
  “因為他也愛你!”
  “愛我,怎麼會?他從來沒有表示過愛我,差不多五年了,我們像兄妹一樣!”
  “他不敢把心裡的話告訴你,他暗戀你!”
  “暗戀!哈,哈,哈,荒謬的英倫海峽!”麗詩伸手指住一棵樹:“樹上的花好美,這是什麼樹?”
  “我不知道,事實上,我對香港的事物一無所知。不過,假如你去法國,我會把一切介紹給你。有沒有想過去法國?”
  “我從未離開過香港!”
  “法國是個很美麗的國家,名勝古跡多,人熱情,時裝又漂亮。暑假去法國看我!”
  “好主意!不過,我一定要得到媽咪的同意,你知道,她管我管得很緊!”
  “她大概對你不放心,因為你才十七歲。不過二表姐是空中小姐,你可以乘她的飛機去,坐她公司的飛機回來!”
  “對!我要和二姐談談!”
  “二表姐為什麼還不回來?”
  “你想念她?”
  “怎麼會?我對她毫無印像,我只是覺得奇怪,她怎麼去了歐洲那麼久還不回來!”
  “她明天回來,明天是大年夜。媽咪要她回來團敘,已經打了長途電話給她!”麗詩指著一片大草地:“我肚子餓了,我們在那兒吃午餐好不好?”
  “舉手贊成!其實,我的腿也麻了!”
  他們把單車泊好,把早已准備好的午餐拿出來,舖好台布,就在草地上吃午餐。
  吃飽了,麗詩就躺在草地上休息!保羅坐在她身邊彈吉他!
  “保羅!”
  “嗯!”他哼著歇,是那首很古老的STRANGER INTHE NIGHT!
  “你過了年就要回法國?”
  “唔!爹地寫信來催,學校已經開課了!”
  “你走了!我們再也不能見面了!”
  “你答應過暑假去法國!”
  “但是,現在離暑假還有一大段日子。”
  “我每天晚上跟你通一次長途電話,每星期寫七封情緒你,一個月寄十卷錄音帶!”
  “你是說,你不會忘記我?”
  “我怎可以忘記你?你知道嗎?你已經活在我的,心裡。”他放下吉他,緩緩的伏下身,雙手捧起麗詩那甜美:的小臉:“我愛你,我親愛的麗詩!”保羅的嘴,印在麗詩的唇上,是那麼熱烈,那麼深切。
  他們吻著,互擁著在草地上打滾,那情竇初開的小麗詩,已陶醉在愛河裡。
  保羅的手,開始不規矩起來;他把手伸進麗詩的衣服裡,開始愛撫,麗詩這時候,已完全喪失了理智,她甚至連反抗都不會。
  突然,保羅伸手解麗詩牛仔褲上第一顆金鈕扣,就在這時候,曠野飄來了馬太太的聲音:“希望你將來結婚的那一天,還是個處女。只要你清白,丈夫才會尊重你!”
  “噢!不,”她用力推開保羅的手。
  保羅一呆。終於,他坐直了身子,喘著氣說:“原諒我!我嚇慌了你!”
  “對不起!”她輕輕地說,一面扣上鈕扣:“我才十七歲!”
  “是我不好,我太過分了!”
  “不要再說!”麗詩坐起來,用手掩著他的嘴:“我根本沒有怪你!”
  “麗詩,”保羅握著她的手:“答應我一件事!”
  “說吧!只要不太為難。”
  “從今天開始,我不准你再和程世浩說話!答應嗎?”
  “答應!”
  “如果他再管我們的事,你就罵他!”
  “一定!”
  “發音永遠愛我!”
  “我愛你,”她靠在他懷裡:“保羅!”
  “麗詩……”
  大除夕,馬家好熱鬧——不單只馬永安回來了,就連離家已久的愛詩,也回家團圓。
  麗詩和保羅手拖手由樓梯下來,保羅立刻發現了愛詩。
  她的頭發上壓著一頂小紅帽,紅色及腰毛JACKET,黑色絲絨褲,紅長靴。她的胸脯高聳,腰肢很細。她聲音嬌嗲,笑聲像一串銀鈴,那雙媚眼溜轉間勾魂攝魄。
  “她就是二表狙?”
  “唔!很迷人,是不是?”
  “是的,很富吸引力。”
  “你,看上她?”麗詩想起了霍英平:“覺得她比我更適合你?”
  “傻瓜!她是你的姐姐,也是我的表姐,你想到哪裡去了!”保羅面一板:“你侮辱我的人格,以為我見一個愛一個?我會生氣的!”
  “對不起,保羅。”麗詩連忙道歉,依偎在他的身邊,嗲他:“不要生氣嘛!唔?”
  保羅捏一下她的臉,笑了。
  當愛詩發覺小妹身邊換了人,她詫異,隨即,她對保羅注意起來。
  她喜歡他的俊朗,他的灑脫,他滿不在乎的微笑,她發覺他很野。很有勁,她喜歡野性的男孩子。她喜歡他!她高深莫測地笑著,心裡已有了主意。
  這笑容落在馬太太的眼中,她也笑了,只是心中另有打算。
  一家十口坐下來吃團年飯的時候,愛詩忍不住問:“小妹,坐在你身邊的男孩子是誰?你的新男朋友?”
  麗詩臉兒紅,她低著頭說:“他是保羅表哥,也是你的表弟!”
  “啊!大姑母的兒子長大了,人更英俊,我已認不出來!小妹,你真有眼光,兩個男朋友都那麼好看!”
  保羅用手肘推了推麗詩,麗詩連忙問:“兩個?你說誰呀?”
  “當然是世浩了!”
  保羅不開心,拉長著臉。
  麗詩連忙解釋:“程世浩不過是我的老師,保羅才是我的男朋友!”
  “嘖!嘖!你這樣說,世浩會傷心的!”
  其實,世浩的心,早就碎了!
  夢詩拍了拍他的手臂,給他一點力量。
  “別拿世浩開玩笑。世浩是個乖孩子。”馬太太護著他:“大家多吃點菜吧!”
  晚飯後,保羅和麗詩分別回到房間。
  愛詩看著他們的背影,再看看世浩,他手裡拿著一個柑,眼睛卻看著樓梯。
  她走過去,拿過世浩手中的甜柑,剝開兩半,把其中一半交給世浩:“你真大方!”
  世浩垂下了頭。
  “你條件並不比保羅差,人人都叫你斯文靚仔,怎麼這樣差勁,竟然讓保羅搶去了小麗?你不心痛?”
  “麗詩只不過是我的妹妹。”
  “妹妹?你真會騙人。”愛詩搖一下頭:“假如你不是膽子太小,敢愛敢言,小妹早就是你的。其實,小妹很喜歡你,只怪你沒有勇氣,做事畏首畏尾!”
  “麗詩還小,我不想影響她的學業。”
  “現在怎樣?她不是投進別人懷抱去了?”
  程世浩再一次垂下頭。
  “二姐,你不要尋世浩開心好不好?”夢詩看不順眼。“你快樂就夠了,何必要傷害別人增加自己的快樂呢?”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我是你的姐姐!”愛詩站起來,扔下柑皮,跑上樓梯。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拿了東西,再走進麗詩的臥室。
  麗詩穿著粉紅色的晚裝裙,粉紅色的高跟鞋,長發披散在肩上,很美。
  “小妹,打扮得那樣漂亮,去哪兒?”
  “和保羅參加除夕舞會!”
  “你很喜歡保羅?”
  “唔!”麗詩猛點著頭。
  “保羅也愛你嗎?”愛詩補充一句:“我說的是他的心坎裡!”
  “你懷疑保羅不是真心愛我?”麗詩停住了刷長發的手:“他是全心全意的愛我!”
  “那麼有信心?”
  “對愛人應該有信心,保羅教我的!”
  “哈!”愛詩笑一下:“你倒是很聽他的話,似乎,他已經把你迷住了!”
  “他很迷人吶!不是嗎?”
  “唔!很好。”愛詩把一包東西交給她:“我在意大利買了一件襯衣給你,看看喜歡不喜歡?是你最心愛的粉藍。”
  “很漂亮,二姐,你對我真好!”麗詩把襯衣拿出來,翻著看:“不過我現在喜歡粉紅,我這條裙子是不是很好看?”
  “又是受了保羅的影響!”
  “二姐,你今晚不出去?”
  “為什麼不出去?我和亞祖約好了!”
  “亞祖?誰是亞祖?”
  “飛機師,新來的!”
  “怪不得我沒聽過他的名字。”
  保羅進來,“二表姐,你也在!”
  “來看麗詩,你覺得她今晚是否很美?”
  “麗詩永遠都是美麗的!”保羅攬著麗詩的腰:“在我的眼中,她是最美的!”
  “唔!”愛詩點著頭,笑得很怪。
  “走吧!”保羅說:“時候不早!”
  保羅和麗詩走到房門口,愛詩叫住他:“保羅有空到我房間去,我也有禮物送給你!”
  “謝謝!”
  保羅和麗詩去跳舞,馬太太把愛詩叫進房間。
  “你對保羅的印像怎樣?”
  “很好。他很討人喜歡。”
  “也討你喜歡,是不是?”馬太太說:“老毛病又發作了,看見人家好的東西,就忍不住想伸手去碰它一下。”
  “媽咪,我並沒有………
  “用不著對我解釋,我對你最了解,”馬太太手一擋說:“你向保羅打什麼主意我不管,反正,能被你引誘到的,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況且,你和保羅都成長了,你們想干什麼事,你們心裡有數。我只是要警告你,無論你想做什麼,先想想你的妹妹。麗詩天真無知,你不要傷害她,她受不住打擊。”
  “媽咪,我發誓不會碰保羅一下。”
  “那我倒不在乎,根本,保羅就配不上麗詩。你只要記著我的話,你每當做一件事的時候,應該先作好安排,不要傷害麗詩,不要傷害她的小心靈!”
  “我知道了!”
  “那就好!麗詩出了事,我不會饒恕你!”
  馬太太一副X光,把愛詩看得太透徹,因此,愛詩雖然心癢難熬,可不敢接近保羅。
  某天,愛詩正在房間,洗完澡,穿著浴袍。
  有人敲門,愛詩束好了腰帶,打開門一看,門外站著保羅。
  看見保羅,愛詩意外地喜悅。
  “找我有事嗎?”
  “來要禮物。”
  “你好大方,進來吧!這兒有好幾條領帶,你自己選一條。”
  “我很少穿西裝打領帶。”
  “年青人都不喜歡受束縛。項鏈怎樣?”
  “我喜歡!”保羅選了一條,他道了謝,正要離去,愛詩把他叫住。
  “保羅,我有話問你。你可是真的喜歡麗詩?”
  “當然是真的,你在懷疑什麼?”
  “我認為你們不是理想的一對!”
  “程世浩才是,對不對?”
  “不,只是,麗詩年紀太小……”
  “我配不上她?但是麗詩喜歡我!”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意……”
  “保羅,保羅!”
  “你的小情人叫你了,去吧!”
  “謝謝!”保羅跑出去,在房外的甬道上,他捉住麗詩。
  “你跑到哪裡去了?”
  “拿禮物!”保羅舉起項鏈:“你二姐似乎不大喜歡我和你在一起!”
  “不要管她,其實,她連自己的事都管不來,她的男朋友常常為她打架。”
  “她有很多男朋友?”
  “很多,很多,起碼超過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中國人。美國人、英國人、混血兒……”
  “嚇死人!麗詩,今晚我們再去蔔比家跳舞好不好?”他腦海裡只有一個玩字。
  “除夕那晚我們玩通宵,程世浩一個晚上沒有睡,等我們回來等到大天光,結果我給媽咪教訓了一頓。”
  “那天晚上,是程世浩有意陷害我們,如果他不是故意等門,舅母根本不知道我們玩通宵,舅母罵了你一頓,你應該感激他!”
  “程世浩真的那樣可惡?”
  “你以為他是個好人?他處處管束你,壓制你,簡直像個魔君!”
  “今晚我偏要去跳舞,氣死他!”
  “這就對了!如果我們乖乖地留在家裡,他還以為我怕了他!”
  “麗詩!”世浩走進麗詩的房間,好言相勸:“不要再去參加那種晚會。”
  “哼!”麗詩繼續打扮。
  “你喜歡跳舞,不是過失,但不要參加那種通宵舞會。一方面,跳通宵舞很傷精神,另一方面,你和保羅在外面過通宵,我們都不放心!”
  “你們?除了你,還有誰?”
  “馬伯母,上一次你們天亮才回家,馬伯母不是很擔心?很生氣?”
  “那都怪你,如你不告密,媽咪怎會知道?”麗詩聽了保羅的挑撥離間,對世浩已無好感。
  “麗詩,聽我的話,不要大接近保羅,他會影響你,令你變壞。”
  “呵!哈!”保羅突然走進來:“背後說人壞話,是不是太卑鄙了?”
  “你來了更好!”程世浩第一次和保羅面對面:“麗詩還很小,她很天真,很幼稚,我希望你不要把她帶入歧途。”
  “麗詩,他罵你幼稚!”保羅扇風點火,他不喜歡程世浩,他要借助麗詩的力量,除去他:“等著瞧!他還會罵你是豬!”
  “程世浩,你出去,我們不歡迎你!”
  “忠言逆耳,當然比不上甜言蜜語!不過,我不管你聽不聽,我還是要說:保羅並不是真心愛你。假如,他對你有真誠,他會關心你的學業,不會一天到晚拉著你陪他玩!”
  “你都聽見了,麗詩,程世浩說我傷害你!”保羅攤著兩只手:“我愛你,為了你好,我明天買飛機票立刻離開香港!”
  “不,保羅,不要走,”麗詩慌忙拉住他:“用不著理他,我根本不會聽他的鬼話!”
  “但是,他會控制你,他會擺布舅母對付我,有他在,我們休想在一起!”
  “麗詩,”程世浩又急又氣:“不要聽他說,他在挑撥離間!”
  “麗詩,我們是親戚,我們是自己人,可是,我們竟然被外人控制,被一個不相於的人管束,你說笑話不笑話?”
  “他控制不到我的,”麗詩極度反感:“他只不過是個補習教師,正如你說的,他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程世浩,我警告你,從今之後,我不准你再管我和保羅的事!”
  “我不是管你,我是關心你!”
  “謝謝!我不需要你的關心!走吧!”
  “走?你叫他走?麗詩,別開玩笑,他怎能走?”保羅把麗詩的原意歪曲了:“他離開馬家,他不單只不能再念大學,而且衣食住再也無人供奉,你用鏟子鏟他,他也不會走!”
  “張保羅!”程世浩漲紅了臉:“你在說什麼?”
  “好,我可以再說一遍,馬家待你太好,供你念書,供你住,給你吃的,穿的用的全給你。你不單只不感恩:反要處處為難麗詩,給她增加麻煩,你,不是恩將仇報嗎?”
  “你……”程世浩沖向保羅。
  “你想謀殺?”麗詩用身體擋住保羅。
  “他,”世浩內心一陣絞痛:“他侮辱我,我要教訓他!”
  “你敢動他一下,我就對你不客氣!”
  “麗詩!”世浩沙啞著嘶叫:“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是你多管閒事,在作小人!我坦白告訴你,我討厭你!”
  “你中了保羅的毒,你變了,你再不侮改,你將會墮落!”
  “程世浩,你竟敢罵我?”
  “他何只罵你?等會兒他還會告你一狀,”保羅冷哼哼地說:“有他在,我們永遠無法相愛,我們鬥不過他的。”
  “我們要跟他鬥!”
  “他會把舅母捧出來,到那時,我們會被迫分開。麗詩,我雖然愛你,但是我鬥不過他!唉!還是讓我走吧!”
  “程世浩,你好卑鄙!”麗詩咬著牙:“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我永遠不要見到你!滾。立刻滾!”
  “你趕我走,要我離開馬家?”
  “麗詩,不要迫人太甚。他雖然是個小人,不過,他也怪可憐的,你趕他走,叫他以後的日子怎樣過?”
  “我不管,他有種的,就不要依靠我們馬家。他有一雙手,餓不死!”
  “好!”程世浩緊握著手,指甲戳進皮膚,他昂起頭:“我立刻走!”
  “哼!氣死我!”
  “別生氣,”保羅連忙獻殷勤:“坐下來,我給你倒杯熱茶!”
  程世浩雙拳緊握走向自己的臥室,表面上,他勇敢如勇士,其實,他內心的痛苦,內心的彷徨,簡直不可言喻。
  他不想離開馬家,並非如保羅說的貪圖安逸,其實,他一早就想自立,白天上學,晚上找一份工作,假期還可以兼職。他覺得半工半讀很有意義,但是,他舍不得離開麗詩。然而,從麗詩全力維護保羅,趕他走,足以證明,他已完完全全的失去麗詩。
  留下來,還有什麼意思?
  可是,他真的可以那樣灑脫,一走了之而對麗詩毫無留戀?
  他淚眼模糊的拉起了一只皮箱,把自己心愛的書放了進去,也拿走幾件衣服,當他的手接觸到麗詩的相片時,他停留了一下,終於,他把相片放進皮筐!
  愛一個人,是多麼痛苦的一回事?
  他拿起皮筐,走出去,打開房門,意外地,房門外站著一個人。
  他側過臉,匆匆擦去淚水。
  “你真的要走了!”馬太太一步步向前,把世浩迫回房間。
  “是的,伯母,”他盡量不和馬太大的視線接觸:“我正要向伯母告辭。”
  “你太忍心,你為了麗詩,為了爭一口氣,就不顧我們!”
  “你們?……”
  “五年了!我們一起生活五年了,我一直把你當作兒子,愛你之心,絕不下於我自己的女兒。還有你大姐和三姐,她們也很愛你,你怎可以說走就走,不顧親情?”
  “伯母,我知道錯了!”世浩垂下頭:“都是我不好,但是……但是麗詩不要我,我不能再留下來!”
  “麗詩年紀還小,幼稚又無知,何必跟她一般見識?況且,她今天說過的話,將來一定會後悔,你一走了之,她就連懺悔的機會也沒有了。世浩,聽話,不要走!”
  “假如我留下,麗詩會認為我沒有志氣。”
  “麗詩說話,實在太傷你的心,假如她肯向你道歉,你是否願意留下來?”
  “道歉?那是沒有可能的!”
  “要是她真的道歉了,你會不會看在我和幾個姐姐的份上,寬恕她,留下來?”
  “這……”
  “給我一個面子,等一下,等事情解決了再走……”
  端姨走進麗詩的房間,看見麗詩正在穿高跟鞋。
  “你准備出去?”
  “和保羅去跳舞呀!”
  “舞跳不成了!”端姨拉起她便走:“你媽咪要見你,快跟我去吧!”
  一直跑到程世浩臥室的門口,麗詩心知不妙,突然不肯進去。
  “麗詩,進來。”那是馬太太憤怒的聲音。
  “快進去吧!你媽咪生氣,誰都怕!”
  麗詩無可奈何,推門進去,看見程世浩扶著窗框,背向大門,他的腳下放著一只皮篋。
  馬太太面色凝重地坐在一張椅上。
  “世浩要走了!”
  “嗯!”
  “是你迫他走的。為什麼?”
  “程世浩把一切都告訴你了,我說的話都是多余。”麗詩盯了世浩一眼。
  “世浩?假如他肯說你半句壞話,你今天也不會變得那麼壞。”馬大大板著面孔:“你們三個人的話,全是我在你房門外聽到的!你知道你的聲音有多大,吵得全屋子的人都聽到了。你這個孩子,越來越不明道理,好人壞人都分不出來。”
  麗詩垂下了頭。
  “世浩並不是個不相干的人。他是你媽咪心目中的兒子,你們妹妹的好兄弟,他給我們溫情,令我們一家更美滿。每次我生病,他總是衣不解帶,前些日子你三姐有病,他一下課就去陪伴她。你說,這樣的好孩子往哪裡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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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3 22:30:28 |只看該作者
麗詩半句話不說。
  “至於對你,更無微不至,你常常欺負他,他半句怨言也沒有,他關心你,愛護你,這是有目共睹的。他愛你之心,連我和你爸爸都比不上。你不單只不領情,還胡言亂語,你知道嗎?你剛才說的話,很傷他的自尊心。”
  面向窗外的程世浩,淚不禁湧上來。
  “世浩要走了,我留不住他,不過他量大。假如你肯道歉,我相信他會原諒你!”
  “我又沒有做錯!”麗詩抿著嘴:“是他要惹我的!”
  “惹你?叫你不要參加通宵舞會,叫你多讀書,算是惹了你?你才十七歲,不讀書,干什麼?世浩全是為你好,假如他不關心你,他根本不會理你!”
  麗詩咬著下唇。
  “我跟你說了半天道理,你到底聽懂了沒有?道歉,快向世浩道歉!”
  “不!”
  “啪!”一個大巴掌,驚醒了滿腔委屈的世浩,他看見臉上印著五只深深指印的麗詩,很心痛,他走上前去,勸住馬太太:“伯母,不要再打麗詩!”
  “你不要管!這孩子大放縱,太任性,我非要教訓她不可!”馬太太一手抓起一個球拍,追著麗詩打,麗詩不敢奪門而出,只有像一只受驚的免子那樣在房間裡竄。
  世浩習慣於保護麗詩,這時候,他已忘了自己,他跑到麗詩的面前,用身體擋住她:“伯母,求你不要打她!”
  “你走開!”馬太太力大無窮,她一手把世浩推開,她手中的球拍正要向麗詩拍下去的一剎那,麗詩叫了起來:“媽,我說了。”
  “說!說!”馬太太捧著心,喘著氣。
  “對不起!程世浩。”
  馬太太望住世浩。她期待著。
  “伯母,只要你不打麗詩,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夢詩推開虛掩的門,看見世浩手中拿著書,眼睛卻看著麗詩的照片。
  “世浩!”她走進去。他連忙擦干眼睛,站起來:“三姐!”
  “和麗詩吵架了?”夢詩拿起麗詩的相片。
  “都是我不好,我不會說話,惹她生氣。”
  “這一次,你的確要負百分之五十的責任,你是錯了,不過,並不是說錯活,而是對麗詩的事,由一開始就措了!”
  “三姐,希望你指導我。”他虛心地說。
  “第一,你太內藏,心裡喜歡麗詩,但從來不敢表白。我並不是叫你一天到晚說:啊!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的靈魂那樣肉麻。但是,起碼,你應該讓對方知道你愛她。假如你和麗詩相愛在先,那麼,保羅絕對侵占不到麗詩。因為,你的條件並不比保羅差,而且先入為主。麗詩有了你,她不會另戀別人。第二,你過分溺愛麗詩。麗詩是我的妹妹,我當然希望你愛她,但是,愛和縱容不同,你可以愛她,但是絕不能嬌縱她。對於太容易得來的東西都不珍惜,你事事順她,她會覺得你太平凡。而且,年青人都喜歡新鮮,刺激,你毫無理由的寵她,她會認為你自卑,不是愛。況且,你凡事以她的主意為主意,她也會覺得你沒有志氣,沒有男人氣概。女孩子,需要安全感,需要一個比她強,事事有主見的人保護她。你千依百順像個奴隸,又怎能令麗詩依靠你呢?她跟你在一起,會覺得沒有安全感,她甚至認為她勝過你,那麼,她反過來要保護你,你豈非變成她的包袱?所以,我認為你、麗詩、保羅,三個人之間的不愉快,不能全怪第三者,一切都有遠因近果。麗詩。保羅自然犯了很大的錯誤,但你也難辭其咎,對不對?”
  “三姐的話非常有道理,我真的要好好檢討一下。”
  “知道錯,能夠改,知彼知己,以後你和麗詩相處,一定愉快!”
  “對於麗詩,我不是太遲了嗎?”世浩搖頭感喟:“失去的,不會再回來!”
  “一定會回來!”夢詩拍一下他的肩膀:“記著我的話,愛要愛得適當。愛是真誠的,不應該由某一方單獨灌輸……”
  麗詩靠在床上,看徐森一的著作《彩神》。
  那是從秋詩那兒借回來的。
  保羅推門進來,坐在床邊,拉下麗詩手中的小說。
  “不要看書,陪陪我。”
  “我們分開還不夠一個鐘頭,你答應讓我休息一個下午的。”
  “難道我連一本書都比不上?”保羅翻身上床,搔她,吻她,終於兩個人在床上纏作一團,保羅卻是壓在她的身上,吻她的唇,吻她的脖子,吻……他還一面伸手去解她胸前的鈕扣,解了兩顆,麗詩突然捉住他的手:“不要,不要這樣!”
  “為什麼?”保羅摹地跳起來,用背脊背向麗詩:“你為什麼老是拒絕我?”
  “我不想做壞事!”麗詩一面扣鈕扣一面說:“我才剛過了十六歲,媽咪說,女孩子要潔身自愛,要理智,不能讓男孩子占便宜。”
  “占便宜?靈欲一致是真正的愛,你不肯,證明你不愛我。”
  “難道你不想將來的太太是個清白的女孩?你不在乎……”
  “我不管將來,我只知道今天,你愛我,就應該聽我的!”
  “你知道我一向很聽你的話,為什麼你不可以聽我一次?這是最嚴重的,媽咪說得對,女孩子應該保持清白。”
  “媽咪,整天的媽咪,你到底愛你媽咪還是愛我?”
  “我愛你,也愛媽咪!”
  “她為了疼程世浩打你,你不恨她?”
  “不恨。因為我知道她心裡疼我。我們四姐妹都愛媽咪。”
  “你不是說你二姐很不聽話?”
  “是啊!她濫交,亂搞男女關系,媽咪說她是個玩火的女孩子,終有一天她會被火的傷。我和大姐、三姐都很佩服媽咪的見解,因為,我本人也最不喜歡和男孩子鬼混。”麗詩說:“二姐雖然不聽話,但是,她絕不容許任何人欺負媽咪,她送給媽咪的禮物好多,而且是世界各國的精品。”
  “哼!你說你媽咪說了半天!”
  “不要生氣,保羅,只要你肯等,我始終是你的。”
  “等到哪一天?”
  “等我們舉行婚禮的那一天。”
  “麗詩,我要……”保羅突然又攬住麗詩。
  “不,不要,我說不要就不要嘛!”麗詩抗拒著。她年紀雖小,倒很理智。
  “好!”保羅憤然站起來,沖向門外。
  “保羅,你去哪兒?”
  “出去吹吹風。”保羅拍上房門。
  麗詩想追出去,可是她回心一想,兩個人在一起,只有糾纏不清,還是讓他去清醒一下吧!
  甬道上,保羅碰到愛詩。
  “和小妹吵架了?”愛詩攔住他問。
  “沒有什麼!”
  “到我的房間談談好不好?”愛詩壓低聲音:“我告訴你一些秘密。”
  保羅不置可否地隨愛詩進房,愛詩暗中在房門上下了鎖,她說:“我第一天看見你,就知道你選女朋友沒有眼光,你怎會喜歡麗詩?”
  “我一踏腳進馬家就決定了要麗詩,我們是一見鐘情。”
  “是你單方面表錯情吧!如果麗詩真的愛你,她怎會拒絕你?”
  “你……”保羅詫異。
  “我剛巧經過麗詩的房間,你們兩個人說的話,我全聽到!”
  “唉!是我太沖動了。”
  “不,只是麗詩對你不夠信心。愛上一個人應該毫不保留,把身心獻給對方,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她怕你占便宜,顯然她並非真心愛你。”
  “你說得對!”保羅歎著氣點頭:“愛一個人,應該把一切奉獻出來,她不肯,就是沒有真心,她把舅母拉出來,全是推辭。”
  “麗詩是不適合你的,你熱情,敢作敢為,應該找一個作風大膽的女孩子。麗詩太保守了,她不配你!”
  “沒辦法,只有認命。”他聳了聳肩。
  “不要大悲觀。”愛詩扭動小腰肢,旋轉了一個圈:“你看我怎樣?”
  “你?”他有點迷惘。
  “我好看嗎?”她故意挺起胸脯。
  “當然好看。”
  “我是不是比麗詩更迷人?”
  “你?”
  “保羅!”她張開懷抱:“我愛你!”
  “你?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我願意把一切獻給你!”
  “真——的?”他太意外了。
  “過來,抱著我。”她向他招手。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不自覺地,他投進了情欲的陷阱。
  這天,馬家的人,上班的上班,上課的上課,馬太太去參加婦女會新春團拜,端姨帶了一個佣人,購物去了。過一個年,馬家交游廣闊人客多,幾乎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吃光了。
  世浩下午沒有課,他一點鐘就回家,自從麗詩跟他吵,趕他走,他就很少離開房間,麗詩的功課他已不再管。而麗詩也沒有跟他說過半句話,看樣子,她是要他道歉,若在平時,世浩早就向她獻殷勤,賠不是了。但是,他接受了夢詩的勸告,他覺得實在不應該太嬌寵麗詩。
  她不睬他,他也不睬她。
  午飯後,世浩要到二樓的書房拿一本書,當他經過愛詩的房間時,聽見裡面傳來男女的笑聲。其實,只要父母不在家,愛詩便會帶一些男孩子回家。她的房間有男孩子,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令世浩停下腳步的,是房裡傳出的男人聲。
  這聲音好熟,而且是令他反感的聲音。
  他再也忍不住了,走近門邊。
  噢!他終於聽出來了,是保羅。保羅怎會在愛詩的房間?而且從他們談笑的聲音,顯然他們之間有不尋常的關系。
  世浩感到憤怒,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麗詩,有被騙的感覺。他和麗詩相愛,怎可以和愛詩混在一起?
  對於麗詩,他早就決定放棄,因為,他認為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占有她,只要她得到快樂,只要有人真心愛她,他就感到安慰。
  他早就知道保羅不是一個情感專一的男孩子。但是,他怎樣也料不到,他變得那麼快。
  他越聽越生氣,很想沖進房去,教訓保羅一頓,但是他顧慮到愛詩,假如他撞破了他們的“好事”,會令愛詩下不了台。
  於是,他決定等保羅出來。
  好一會,保羅吹著口哨,由愛詩的臥室走出來了,看他多麼得意!
  “保羅!”
  “喲!程老師。”他瞄他一眼:“有何貴干?”
  “你剛才在二姐的房間干什麼?”
  “干什麼都不關你的事。”
  “但是,和麗詩有關。”程世浩對保羅那不知羞恥的態度很反感。“你到底愛不愛麗詩?”
  “多余。你沒看見我們拍拖?”
  “既然愛麗詩,你就不應該和二姐……”
  “怎麼了?我們是表姊弟,難道我到表姐的房間坐坐也犯法?”
  “不單只是坐坐那麼簡單吧!”
  “你聽到些什麼?看到什麼?”
  “今天的事我不想和你計較,不過,從今之後,我不准你和二姐在一起!”
  “為什麼?”
  “為了麗詩,我不想她傷心!”
  “啐,啐,你呀,是全世界最傻的大笨蛋。你不是一直深愛麗詩?你為什麼不乘此機會搶回她?”
  “不要跟我胡扯,我現在警告你,如果你再次做對不起麗詩的事,我會對你不客氣。”
  “不是要揍我吧?憑什麼?憑你這文弱書生?我告訴你,程世浩,我喜歡誰就愛誰,”保羅把兩手插在袋裡,搔著兩賜,一副無賴的樣子:“我有把柄落在你的手裡,快去向麗詩告密。對了,千萬要告訴你的馬伯母啊,想做有錢人的兒子,不賣點力怎麼行?”
  “我不會這樣卑鄙。”程世浩指住他:“別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如果你拋棄麗詩,我真的會揍你!”
  “好痴情忠心的程老師……”
  程世浩沒有把保羅和愛詩幽期密約之事告訴麗詩。他想給保羅一個自新悔改的機會。另一方面,他認為在麗詩的面前說情敵的壞話,有失君子之道。
  不過、紙包不住火,這天傍晚,吃晚飯之前,麗詩進保羅的房間,發覺保羅不在房間,麗詩喃喃地道:“他告訴我回房間洗澡,怎麼不見人影?最近他好像變了!”
  麗詩關上門出去,她突然想起後天愛詩要去羅馬,麗詩想托她買件新裝,她走到愛詩房門外,正要敲門,突然聽見裡面有人說:“輕聲點嘛!一屋子人都回來了!”
  “愛詩,你說過愛我的,我去向舅母提親,我們結婚吧!”
  “媽咪不會答應的,因為,她心裡只有一個麗詩,要是媽咪知道我們兩人……”
  麗詩拍的一聲把房門打開,她看見愛詩和保羅擁在床上親嘴。麗詩直盯著他們,受了很大的驚嚇,她年紀小,又是第一次談戀愛,她受不住打擊。
  “你們……在干什麼?”
  “啊!小妹。”愛詩放開保羅:“我們只不過在談天說地,我們之間很清白。”
  “清白?你們躺在床上。親嘴,這算是清白。”麗詩走過去一手抓住衣衫不整的保羅:“你呢?你有什麼解釋?”
  “麗詩,我坦白告訴你,我本來是很愛你的,可是,你老是拒絕我,我受不了!”
  “你受不了,就去找二姐?”
  “因為你二姐愛我,願意給我一切。”保羅攬住愛詩:“算了,麗詩,正如你二姓說的,我們性格不合,思想不同,我們在一起,一定不會有幸福。”
  “你……”麗詩手一松,淚珠滾動而下:“張保羅,說句老實話,你到底還愛不愛我?”
  “愛,保羅仍然愛你!”愛詩推開保羅:“我和他,只不過鬧著玩,我們之間沒有真感情。小妹,我答應你,從明天開始,我永遠不見保羅。我會申請去最遠的航線,兩個月內我決不回家,我會把保羅還給你!”
  “不,怎麼可以?”保羅立刻加以更正:“你答應愛我一輩子,你答應嫁給我,我要和你結婚。”
  “你這個感情不專一的愛情大騙子。”麗詩摑了他一個巴掌:“昨天你還說愛我,怎麼今天全變了?”
  “我怕你跟我吵,所以我騙騙你。其實,自從我和愛詩相戀,我已不再愛你。”保羅坦白又干脆:“何必那麼痴心,愛情是不能夠勉強的。況且,你也笨,程世浩那麼愛你,你不要,偏偏要來纏我。”
  “程世浩?他比你好一千倍,起碼他不會見一個愛一個。”淚花在麗詩的臉上飄,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掉頭離去。她留下來是等候保羅施舍愛情嗎?
  “你明白就好了,只有程世浩才是你理想的伴侶,也只有他,才會對你一片痴心。哭什麼呢?你又不是沒人要,你仍然可以要程世浩!”
  “你下流,卑賤!”麗詩抓起一只花瓶向張保羅扔過去,弄得愛詩滿床的水。
  “你們聽著,兩個都聽著,我不會原諒你們,今生今世都不會!”麗詩說著,轉身便往外跑,愛詩想叫住她,保羅一手把她拖住:“小孩子,哭哭就沒事!”
  “媽咪知道不得了!”
  “大不了又是一個巴掌。況且,我們的事,早晚要解決。麗詩天真純潔,我不想再拖她,我要向舅母說明一切……”
  程世浩親眼看見麗詩哭著奔跑離家。他知道出了事,他痛心,很想跑出去把她擁在懷裡撫慰她。但是,他突然記起夢詩的話。他告訴自己,這時候不能出現。因為,如果麗詩受了挫折就跑去保護她,那麼,她很快會忘記今天的教訓。
  他決定不護她,也不寵她。讓她知道人生未必事享如意,由此,更可以反映出,被人深愛的價值。
  不過,麗詩這樣瘋狂,又哭哭啼啼的離家,他實在不放心,因此,他吩咐司機阿平跟蹤她,順便保護她。
  麗詩的哭聲,愛詩的叫聲,驚動了在房中的馬太太,秋詩和夢詩,她們都由房裡跑出來。
  “小妹發生了什麼事?”
  “哼!”馬太太面色發黑,她走進愛詩的房間,一個巴掌把愛詩拍向地下。
  “舅母,你不要打愛詩,不關她的事,”保羅連忙護著。
  “你最好讓開,我不希望人家說我做舅母的欺負你。”馬太太轉身,指住愛詩:“立刻給我跪下。”
  愛詩緩緩的,無可奈何地跪下來。
  “我跟你說過的話,你是否全忘記了。”馬太太的語調很重:“你喜歡做什麼事,我不管,但是,你不能傷害麗詩。現在,麗詩哭叫著跑出去,她有什麼不測,你擔當得起?”
  “媽咪,我錯了!”
  “錯了?這句話你說過多少次?你為什麼犯了一次錯,又犯另一次,你到底哪一天才肯改,哪一天才醒悟過來?”
  “媽咪,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媽咪。”秋詩揚嘴:“我們要不要去找小妹?”
  “我已經叫端姨去找她。愛詩,我警告你,如果麗詩今晚不回來,我就當著家人,用皮鞭打你一頓。”
  愛詩嗚嗚地哭,每次東窗事發,她總是十分後悔。
  保羅呆站在一旁,顯然愛莫能助。
  馬太太看了看愛詩,又看了看保羅:“你是不是很愛愛詩?”
  “是的!舅母。”
  “願意娶她?”
  “我願意。”保羅有意外的驚喜。
  “那好吧!反正我的女兒也留不住了,我決定成全你們,讓你們結合。愛詩,該高興了吧!你可以和保羅結婚。”
  “不,不,”愛詩恐懼地叫著:“我不要嫁給他,媽咪,我求你不要迫我嫁給他!”
  保羅面色一變。
  “奇怪,你不是和保羅相戀?你為了他,不惜犧牲自己的妹妹。”
  “我不是有心傷害麗詩。我也並非真心愛保羅,我和他只不過是鬧著玩。我不能嫁給他,因為他不是我的理想對像。”
  “愛詩!”保羅沖到她的面前:“你在說什麼?你說過真心愛我的。是不是你怕舅母,不敢承認?”
  “你別自作多情,你有什麼條件值得我愛?你聽清楚,我和你不適合,只有麗詩才配你。”
  “是你說麗詩不配我,是你口口聲聲說愛我。而且,你根本已屬於我,我們怎可以不結婚?愛詩,別跟我開玩笑,我已失去麗詩。”他終於嘗到了情欲的苦果。
  “算了,愛詩,你反正要嫁人,其實,保羅也算不錯!”
  “不,我絕不嫁他。我的丈夫應該是有財有勢的名流,絕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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