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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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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無闕] 農門青雲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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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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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4 22:19:45 |顯示全部樓層
第60章 舊識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瑾瑜在詩詞鑒賞讀過這首詩,是前前朝詩人所作,玉碗盛來琥珀光,指的是美酒盛于碗中而泛出琥珀一般光暈,晶瑩迷人。

    果然是比縣試難多了,縣試府試的題目,題意一目了然,就算沒有讀過原本的詩句也能知道題目是什麼意思,不至于無處下筆。

    而這次鄉試的題目,只有一句玉碗盛來琥珀光,若沒讀過整首詩,單靠聯想,不一定能聯想到是描寫酒的詩句。

    如此就只能按照題面意思著手寫詩,很容易偏離“酒”這一主題,哪怕文采出眾,也不能算正確答案。

    瑾瑜將題目的字拆開放在紙上,尋思著怎麼湊一首貼合題意又押韻的試帖詩。

    順便暗自祈禱,希望會試的試帖詩題目也是他讀過的詩。

    想了兩個時辰,終于排出一首勉強還過得去的五言八韻賦得體,把它從草稿仔細謄抄在正卷上。

    清露玉瓊漿,琥珀碗中央。

    月來波光涌,齒頰盛暗香。

    旱泥冰紋裂, 只嘆夜闌長。

    暢飲輕陶壇, 振臂呼佳釀。

    遠觀浮嵐動,飄渺城淺唱。

    朦朧意漸失,不知過白藏。

    寒涼侵心髓,把酒青霄朗。

    挽樽嘲九重,聊發少年狂。

    按照前生學語文的經驗,前四句描景,後四句寫意,整首詩意境低開高走,就算算不上佳作,也至少能保持中上等的位置。

    待把題目做完,三日時間已過得差不多,等待收卷官前來收卷。

    這三日,瑾瑜算是看明白了,關在號房內的考生,只要不作弊,其他所有動作考官都不管。

    出場日收卷分三批,午前一批,午後一批,傍晚再一批,酉時前清場。

    瑾瑜盼著自己是午前一批,他不想在這小破棚里再待幾個時辰。

    奈何天不遂人願,等來等去,聽外面有人聲喧嘩,卻無人來收他卷子。

    瑾瑜只得又在考棚里對付了午飯,午後才有人來取鎖收卷。

    取鎖的是一人,收卷的是另一人。

    收卷官收了他的考卷,給他發一簽,與卷子和號房的數字相同。

    收卷後便揮手示意瑾瑜可離開,收卷官繼續前往下一個號房。

    這些考卷收上去之後,立刻將考生姓名糊上,同考官閱卷前,有抄工用朱筆將內容重新抄錄。

    閱卷官評閱的是抄工謄抄的朱卷,便不能以字跡認人,旨在公平公正。

    瑾瑜出了貢院,看到四周都是跟自己一樣面露疲憊的考生,四下張望,不知道陳君然和李言卿是不是跟自己一批出場。

    只在門前看到了冬青,快步走過去,“你怎麼知道我第二批出場?”

    冬青露出一口白牙,“因為啊……我從第一批出場就等在這里,無論你哪一批出場,都能第一時間看到我。”

    瑾瑜皺起濃眉,“你午前就來了?還沒吃飯吧?剛好我這幾天都沒吃好,我們叫上李言卿他二人,吃頓好的。”

    冬青道︰“我帶了飯團墊過,不是很餓,李言卿是午前第一批出來的,回客店洗漱去了。”

    瑾瑜才想起自己也是三天沒有好好洗漱的人,拎起衣襟聞了聞,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味道。

    “我也該回去洗洗,既然你墊過肚子,那便等我洗干淨了再說。”

    瑾瑜又道︰“陳君然呢?午前沒出來是吧?那我們等等看這一批他有沒有出來。”

    “嗯。”冬青點頭,往人潮中張望,奈何身高不足,視線並不順暢。

    墊腳也無濟于事,索性垮下身子,戳戳瑾瑜的手,“我不看了,你看。”

    “哈哈!行,我看。”瑾瑜一邊搜尋陳君然的身影,一邊偷瞄身側的冬青。

    他喜歡嬌小的冬青,能作抱枕,又覺得大力些就能把她捏碎。

    這一批散了個差不多,才看到陳君然從貢院大門慢悠悠出來,長嘆一口氣,下意識四下尋找同伴。

    瑾瑜對陳君然招手,陳君然快步走到跟前。

    “如何?言卿呢?他可有出場了?”

    “出來了,他午前就出來了,我們回客店遇他,而且我們都要洗洗才行。”

    陳君然頷首,三人回客店,燒了一大桶水泡了個舒服,才又聚在一起,下樓叫上一桌好菜。

    “全哥,言卿,你們覺得這次題目怎麼樣?”

    陳君然問起瑾瑜和李言卿對這第一場題目的看法,他上次落榜後又潛心在學院學習了三年,這次覺得不如上次吃力。

    李言卿砸吧一下嘴,“嘶……怎麼說呢……我覺得還行,只是我沒見過試帖詩的題目,旁的兩題只,這四書里選的文章經義算不得難,若是沒讀熟沒記下,難度就大大增加,與我一起出場的,有人沒有完卷,只怕後面的兩場都不用試了,沒有完卷不可能榜上有名。”

    瑾瑜道︰“就我來說,這第一場不算難,四書五經我滾瓜爛熟,試帖詩的題目我在詩詞鑒賞里讀過,倒是言卿,你不知道出處,怎麼著手寫的?”

    李言卿嘆口氣,“嗨別提了,我反復琢磨,這玉碗盛來琥珀光盛的是什麼,然後靈光一現,想起不知在哪兒看過的‘玉椀想起不知在哪兒看過的'玉椀'一詞,指裝酒的器具,便當它玉碗中裝了酒,由此下筆。”

    陳君然不禁撫掌贊嘆,“言卿實在算得上福至心靈,這玉碗盛來琥珀光,玉碗盛的,就是酒。”

    “哈哈哈哈哈真的嗎?”李言卿忍不住大笑出聲,這瞎貓踫上死耗子的感覺,竟有點爽。

    “確實如此,這般看來,第一場應該暫時不必擔憂。”

    第一場考試後,間隔一日,八月十二第二場進場,又要被鎖到那狹窄的考棚內三天。

    第二場考試,試五經文一篇,策論一道,外加數道算學。

    五經比之四書,字數相對多了不少,每篇篇幅不短,想五經盡數記下並不容易,而每個人的記憶力參差不齊。

    有的人記憶力好,很容易記下,而讀十遍不如旁人讀一遍的大有人在。

    瑾瑜屬于讀三遍的,不算最優秀,卻也不落下乘,所以五經文雖然篇幅相對長,但沒有把他難住。

    至于策論,前生上學學過議論文的寫作要點。

    議論三要素,論點,論據,論證。

    論點便是這次考試的題目,他需要條理清晰的完整表達,先提出問題,再分析解決,在規定字數內將這些寫完,這道策論就算答完了。

    第三場考試試五道時務策,瑾瑜之前鑽研很長一段時間的東西便派上了用場。

    總而言之,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再經受過高考洗禮,常年沐浴在大大小小的考試中,瑾瑜對付考試很有一套。

    考試的流程總是在循環,進場,鎖場,出場。

    瑾瑜重復了這個過程三次,三場考試考完,今年的中秋都是在那只能打個轉身的考棚里過的。

    不過還好,冬青提前給他準備了月餅放在考籃內,哪怕看不見月亮,也算是過了中秋的。

    八月十六,秋闈最後一場畢,照例收卷清場。

    從貢院出來,所有應試考生皆如釋重負。

    無論面色愁雲慘淡,還是喜笑顏開,左右是考完了,是騾子是馬,得等放榜才知道。

    一般來說,只要不偏離題意,能不能中榜,就看文章的優劣

    評卷的同考官批閱考卷後,取中的考卷便會推薦給主考官,稱之為薦卷,若三場考試的考卷皆被薦卷,才會被主考官審閱,若主考官沒取中,予以淘汰,稱之為落卷。

    因為考完後考官需要一定的時間閱卷,鄉試的放榜時間都在九月初十前後,現在才是八月中旬,距離放榜日期還有二十余日。

    很多離家遠的考生,並沒有急著回鄉,都要留在湘廊,等待放榜,看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留在湘廊的考生,一部分整日窩在屋里念書,還有一部分考後放松,十分逍遙,整日吃喝玩樂。

    只在瑾瑜李言卿陳君然三人中就存在此現象。

    李言卿心態輕松,把湘廊能玩的地方轉個遍,還去湘廊最大的兩家青樓逛了一圈。

    陳君然則恰好相反,整日泡在書里。

    一是因為他不舍得花這麼多錢去玩樂,二是沒心思。

    沒有放榜他心里總是壓著一塊大石,玩樂時都顯得心不在焉萬分焦躁,只有一直讀書才能壓下那些焦躁。

    畢竟念書百利而無一害,若是榜上無名,便應該再接再厲,不能停下念書的腳步,若是榜上有名,明年就要去都城參加春闈,更是不能松懈。

    對于陳君然渾身緊繃的狀態,瑾瑜和李言卿無可奈何,只盼著陳君然榜上留名,心里那塊大石落地,看看會不會好上一些。

    在等候放榜這些時日,冬青步伐未變,依然大街小巷兜售著挑花刺繡。

    現在到了八月下旬,冬青帶來的一百套挑花刺繡,大件小件各佔一半,已經賣出去三分之二。

    瑾瑜看冬青的挑花刺繡賣得很好,索性四處走訪,買來網格布料與染料,點起了新花色。

    他一不賭錢,二不逛聲色場所,現在讀書也沒甚作用,干脆搭把手,幫著冬青一起賺錢,這樣他們也能快一些躋身有錢人的行列。

    在白日有空時,便跟著冬青上街,充當了冬青的貨架,抱著一堆布卷子跟在冬青後面。

    瑾瑜看著撩袖拭汗的冬青,道︰“雖然現在是秋天,但日頭還是挺毒,你先到陰涼的地兒歇會兒吧,我在這里就行。”

    冬青搖頭道︰“不礙事,我在山河縣時,每日也是這般曬著,適應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著挑花刺繡的生意,在湘廊不好做。”

    “這話怎麼講?你已經賣出這麼多套挑花刺繡,怎麼會說不好做?”瑾瑜心里迅速計算了一下。

    在冬青沒有全力推銷的情況下,現在已經賣出去一百多套挑花刺繡,就算不是特別多,但絕對說不上生意不好做。

    冬青黛眉微斂,“不是看總數,要看比例,你仔細想想看,湘廊人數流動得比山河縣多多少?六月時,我在山河縣賣出一百五套,在湘廊快一個月,最後也不過只有這點數量,若是湘廊人數再減到山河縣的程度,豈不是每月只能賣出數十套?”

    這話讓瑾瑜沉默了半晌,“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是,湘廊主城面積就是山河縣數倍大小,人口數量也眾多,生意只到這種程度,確實算不上好做。”

    兩人無言片刻,冬青嘆口氣,道︰“是我疏忽了,挑花刺繡的賣點是簡單方便,誰人都能上手,價格便宜,會買挑花刺繡的主要人群都是不會刺繡但想刺繡的,還有比較窮的人。”

    “但湘廊是大城,周邊人家家境都不算太差,寧願多花些錢讓繡娘木工做精細的東西,且會刺繡的人眾多,根本用不上挑花刺繡。”

    如此一說,問題便豁然開朗,這麼看來,挑花刺繡主要的出售地點,還是在縣城最佳,府城不合適。

    縣城聚集了大量需要擺件但不舍得花很多錢的人家,還聚集了很多空有刺繡心卻沒有巧手的婦人。

    瑾瑜道︰“那之前說要往大地方推廣的計劃,是不是要擱置?”

    冬青思索一瞬,點頭道︰“嗯,直接放棄這個計劃吧,不如把浪費的精力和心思著重放在縣城,黎國這麼多縣城,不考慮府城也夠了。”

    “成,都聽我家娘子的。”瑾瑜對生意上的事不是很擅長,既然冬青這般說,那就這般做。

    到了傍晚,今日帶出來的十余套挑花刺繡售空,夫妻並肩回程。

    行至一座客店前,聽聞正門內堂中傳來一陣喧嘩,有男子惱羞成怒的呵斥聲,夾雜女子啜泣哀求。

    瑾瑜和冬青下意識循聲望過去,只看一身穿直綴的高大男子,將一女子推搡出門,面色難看,口中罵罵咧咧。

    “你不過是飄香院的一個下賤坯子,怎敢前來糾纏于我?我這次應試過了便是舉人,付錢玩你是看得起你!逢場作戲你竟然當真!”

    女子十七八歲的模樣,被男子推搡出門,腳下不穩摔倒在地。

    發髻晃得散亂不堪,身上的桃色長裙與慘白的面色形成強烈對比,臉上淚痕還未干去。

    四周聚了眾多店客與秀才,不少人哄堂大笑,風月恩客隨口之言,這風塵女子當了真。

    他們自女子找上男子就在一旁,大致聽出了事情始末。

    原因是男子兩月前提前進湘廊,為參加秋闈,夜冷寂寞時,去了湘廊最大的妓院之一飄香院尋樂。

    男子一眼相中身姿妖嬈面貌清潤的女子,便日日光顧,說盡了甜言蜜語。

    讀書之人吟風弄月實乃常事,在女子聽來,就是與她私定了終身,讓男子為其贖身,脫離飄香院這個苦海,便與男子雙宿□□。

    男子正在興頭上,隨口應了下來。

    一月過去,男子新鮮勁兒沒了,考期漸近,就沒再光顧飄香院,也就沒有去找這個女子。

    考試過後男子都已經忘記這麼個人,女子不知從哪兒找到男子的住址,從而找上了門。

    冬青聽聞男子提及飄香院,不由得腳步一頓,當初劉婆子就打算將她賣去飄香院。

    看著門前趴在地上的女子,冬青輕蹙眉頭,覺得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

    瑾瑜雖然信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看著這麼多大男人嘲笑一個女子,還是眉心皺緊。

    卻又不好上前,上前沒有合適的說辭,而且看這個青樓女子好像很容易當真,搭手把她從窘迫中解救出來,他怕日後被纏上的是自己。

    他沒法像現在這個男子一樣拉下臉說這種踐踏人權的話,只怕更不容易甩掉。

    或許這樣也好,吃一塹長一智,此番過後,這女子大概就會明白,花錢去嫖妓的男人,口中吐出來的話信不得。

    冬青卻猛然想起,這個女子,竟是當初與她一同在劉婆子馬車上,給她喂了水的那個姑娘。

    她裝瘋賣傻被賣到了清水溝,而那個姑娘被賣進了飄香院,至今,她也不曉得一面之緣的這個姑娘叫什麼名字。

    比之當初靈動天真的模樣,如今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只可惜雙目呆板,再無靈動。

    冬青忍不住上前,將摔在地上的女子拉起來,視線冷冷掃過四周哄笑的男子。

    那些哄笑卻真的弱了下去,各自散開,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

    瑾瑜無奈,一個不留神,冬青就上前把女子拉了起來,他也不能置身事外,只得上前站在一旁。

    女子神情恍惚,被冬青拉起來,只是喃喃道︰“多謝姑娘……”

    而後臉色更白,甚至有些站立不穩。

    瑾瑜眼尖,看到女子長裙前面濕了一片,桃色透著暗紅。

    “這是怎麼回事?”

    瑾瑜詢問冬青,他想到某些不好的東西,客店門前並無水跡,女子的裙子為何會濕?總不能是女子摔一跤摔得尿褲子了。

    冬青順著瑾瑜所指看去,心下一驚,看向女子,“你是不是懷有身孕?”

    女子點點頭,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冬青身上,女子比冬青高出一截,冬青扶得有些吃力。

    瑾瑜暫時管不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他再不搭手,冬青恨不得都要倒地上去了。

    “瑾郎,我們扶她去看看大夫吧。”

    瑾瑜欲言又止,冬青平時十分理智,今日竟主動攬麻煩上身。

    不過確實,若是把不管不顧,把這個女子扔在這里,可能會出人命。

    沒看見也就罷了,他們不是聖人,沒法普度眾生,但看見還棄之不顧有些說不過去。

    冬青仿佛會讀心,道︰“她當日與我一同捆在劉婆子的馬車上,我當時凍傷風寒嚴重,她對我有看顧之恩。”

    “雖然她是娼妓,卻並無傷天害理,我們幫她一次。”

    冬青還擔心瑾瑜看不起賤籍,不願與之扯上一絲關系,忙設法說服。

    瑾瑜自然不會看不起賤籍,若是自己自甘墮落他沒話說,但這女子是身不由己,才會輾轉落成賤籍的境地。

    當即搭手把女子送到就近的醫館,讓大夫先給她保住性命。

    大夫號了脈,直搖頭嘆息。

    瑾瑜嚇了一跳,“怎麼了?難道她沒救了?”

    如果就這般死了,那也太慘了,而且他們送醫時死的,這個女子的老鴇肯定會訛他們一大筆錢,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一事未成。

    大夫莫名其妙看了瑾瑜一眼,“她不會死,但身孕只怕是保不住了,我抓幾服藥,還好身孕只有兩月余,流淨了就好。”

    瑾瑜這才松口氣,只要大人不死就行,這孩子若是來到世上,也是白遭罪。

    畢竟沒有親爹,母親還是個娼妓賤籍,怎麼看都前途無亮。

    大夫起身抓藥,又道︰“恕我多嘴問一句,這病患……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吧?”

    冬青點頭,“不瞞大夫,我們在路上看到她的,不是良家婦女。”

    大夫又搖頭,“嘖……我就說,懷的孩子如此容易就掉了,她至少連續服用了數年的避子湯藥。”

    瑾瑜與冬青對視一眼,沒有開口。

    他聽聞風塵女子為了生意,會長期食用水銀之類有毒物質避孕,很可能導致終身不孕。

    領了大夫抓的藥,老大夫與瑾瑜大眼瞪小眼,這女子自然是不能留在醫館的,現在已經接近天黑,他要關門了。

    冬青招呼瑾瑜,“瑾郎,幫我一把,我們把她帶回客店吧,再要一間房就是,等她醒了,我們把藥給她,她就會離開的。”

    “也成。”

    為了讓冬青省力,瑾瑜將這女子橫抱回了客店,又要一間房,把女子放到床上。

    冬青找伙計熬著藥,燒了熱水,把瑾瑜推出門去,“你先回屋,我幫她處理好就過來。”

    瑾瑜怕累著冬青,本想說幫忙,但想想這種事他實在不好幫忙,只能委屈冬青一下了。

    女子只是昏睡一會兒,冬青正打算幫她清洗就醒了過來,滿面淒淒慘慘。

    “你醒了?不記得我麼?渴嗎?要不要先喝點水?”

    女子看了冬青片刻,有些不確定,“你是……當年在劉婆子馬車上昏迷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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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發表於 2018-5-5 00:20: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61章 揭榜

    見女子認出自己,冬青竟生出些欣慰, “嗯,就是我,當時形勢所迫,未來得及感謝你,還不知你的名諱。”

    女子強顏歡笑,扯了扯嘴角,“我本名陶小圓,入飄香院,安媽媽給所人都取了藝名,喚我非煙。”

    “那我便叫你小圓吧。”冬青未向小圓詢問今日的事,看小圓本就已經傷心欲絕,她不會去揭人傷疤。

    “大夫說……你的身孕沒辦法保住,不過好在堪堪兩月余,按時喝藥,流干淨就會無事,我給你備了月事要用的東西。”

    冬青把大夫的話轉達給小圓,只看小圓強撐的面色迅速黯然下去,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腹部。

    “我早該料到,若那人心系于我,又怎會將留在飄香院一月有余不管不顧?不過是我自作多情而已,這孩子……沒了也罷……”

    若生而無情,無軟肋便無處受傷。

    可她是個人,不可能沒有七情六欲。

    自被賣進飄香院,就被逼著學習撫琴練習舞技,只為取悅那些腦滿腸肥滿面淫光的嫖客。

    在旁人眼里,她是玩物,那些男人只是為了尋歡作樂,可以隨意玩弄拂袖走人。

    整日面對的,只有丑陋而讓人作嘔的欲望。

    她何嘗不想生來衣食富足,人生悠然愜意,得一人心,且共攜手,白首不離?

    本以為那個男子是不一樣的,生得一表人才,言語風趣,談吐不俗,對她百般疼愛。

    她想從飄香院贖得自由身,為他生兒育女,洗手作羹。

    而男子也答應下來,說會為她贖身,從此在地共為連理枝,長相廝守。

    這一等,就等了一月,男子渺無音訊。

    為了這個男子,她拒絕接客,受盡折磨屈辱。

    飄香院的龜公對付不願接客的妓女,方法花樣百出,不讓你睡覺,在恥處涂抹魚腥,四肢大開赤裸捆綁,與貓共處一室。

    從內到外,摧毀一個人的意志尊嚴,讓其徹底淪為賺錢的工具。

    她挨了一個月,只想與男子當面問清楚,只要男子一句肯定的話語,她便不覺得委屈。

    只可惜,心里那一絲希望終究破滅,天黑地暗。

    冬青知道小圓的悲慘,這世上,還有千千萬如小圓一般的可憐人,可除了一腔憐憫,她無可奈何。

    冬青低頭掩去負面的情緒,將水盆放到凳子上,打濕毛巾,要給小圓洗身子。

    “來把身上清洗干淨了,暫時換上我的衣裳,雖然可能會小了些,但聊勝于無。”

    小圓抬手制止冬青的動作,“我自己來吧,莫要髒了姑娘的手。近些日子身子骨弱是弱了點,倒還還不至于無法動彈。”

    那只握住冬青的手,看得出骨架縴長,卻毫無美感可言,瘦得皮包骨頭,手背上爬滿彎彎曲曲的青筋。

    若非肌膚白皙,竟如同八十老嫗那般蒼老。

    看上去充滿病態,冬青卻感覺到力氣不小,且小圓神態堅決,便只能放下手中的毛巾,起身走出門去。

    又覺得有些不放心,回頭叮囑道︰“我就在門口,你若有事,或是體力不支,大聲喚我,我就進來。”

    小圓點頭,問道︰“我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冬青一拍腦門,“是我疏忽了,我姓陳,名為冬青,喚我冬青就可。”

    “嗯。”

    冬青看小圓在解腰帶,就把門帶上,靠在牆邊舒了口氣。

    心里不知道什麼滋味兒,若當初她未裝瘋賣傻,一路被賣進飄香院,是不是現在也跟小圓一個模樣?

    脆弱如斯,每日活在絕望中無法抽身,見到一絲暖意便全心慕戀。

    如此說來,當初的她又何嘗不是?那一絲絲兒溫暖,從骨頭縫里,慢慢滲透到心里。

    幸而她裝瘋賣傻脫離妓院。

    幸而翠枝搭話將她買回李家。

    幸而,她遇到的人,是瑾瑜。

    至少,瑾瑜從未騙過她,說將她放在心上,就真的一直放在心上。

    尊重她,支持她,從未因為她是用銀錢買回來的婢女而輕賤她。

    在門邊站了一刻,一直側耳傾聽屋內的動靜。

    冬青怕小圓被那男子羞辱,又流了孩子,悲痛欲絕心如死灰,做出什麼尋短見的舉動。

    不過還好,屋內一直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應該是小圓在清洗身子,並未尋死。

    又過一刻,屋內水聲停住,不一會兒門從里面打開,小圓已經處理干淨,穿了冬青的衣裳出來。

    洗去脂粉的小圓雖然面色更加慘白,卻顯得精神不少,多了一分自然,不再如同一紙畫像。

    “冬青姑娘,多謝你伸與援手,可我實在無以為報。”

    “不用客氣,我既然選擇扶你一把,就不打算要什麼報酬。”

    冬青上下打量著小圓,她的衣裳穿在小圓身上顯得有些短,特別是袖子和裙角,感覺懸空空的升在半空。

    好在寬窄還算合適,雖然有些別扭,卻也不至于太難看。

    冬青讓小圓好生臥床休息,與瑾瑜一起把水倒了,再拿來一盤點心。

    “你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藥快好了,喝了藥睡一覺,什麼事明日再作計較。”

    小圓把冬青遞過來的點心接在手里,張嘴咬了一口,感覺胸口一熱。

    那熱迅速蔓延到頭頂,灼傷了眼眶,視線一瞬模糊,手里缺了一口的點心都多了層層重影。

    來不及制止,淚水就從滾落而出。

    忙背過身去,抬手擦拭微涼的淚痕。

    要忍著不哭,至少不要當著冬青的面兒哭,冬青好心帶她看了大夫,還細心給她熬藥,她一個妓.女,對著冬青哭平白給人帶來晦氣。

    小圓的作態,讓冬青仿佛看到了自己。

    曾經的她,也是這般自賤,滿心卑微,小心翼翼怕犯了忌諱而惹得別人不高興。

    傾身過去,輕輕攬住小圓的肩,一下一下,輕撫著小圓單薄的身軀,好似想為她撫平這些年摸爬滾打得來的滿身瘡痍。

    “想哭就哭吧,不用忍著,我不怕晦氣,晦氣過來趕走就是。”

    小圓本就極力忍耐這無處宣泄的情緒,被冬青一說,終于淚如決堤之水,伏在冬青肩頭哭了個痛快。

    瑾瑜端著藥碗推門而入,入眼的是冬青懷抱小圓,雖然身型大小不如小圓,卻氣場全開,安撫著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圓。

    看小圓哭得差不多,瑾瑜伸手探了探藥碗溫度,“別哭了,先喝藥,不然一會兒涼了不見效。”

    小圓這才從冬青肩上直起身來,眼楮紅紅的。

    胡亂抹了一把眼淚,將手里那半塊點心塞進嘴里,抬起藥碗一口喝光。

    哪怕藥汁苦如黃連,小圓也未皺一下眉頭。

    這苦,及不上這些年的萬分之一,她已經麻木了。

    讓小圓睡下,看小圓也不像會尋短見,冬青拉著瑾瑜的衣袖,兩人出得門去。

    回到二人的房間,瑾瑜看了看冬青的神色,道︰“你打算如何歸置陶小圓?”

    人心柔軟,如果沒有接觸,哪怕誰人被凌遲了也沒用太多感觸。

    可若接觸得多,便沒辦法無動于衷再讓其人回到苦海之中。

    冬青也正在煩惱此事,一時沒有什麼定論,“我也不知道,小圓她……或許因為當初與我在一輛馬車上,還給我喂了水,我面對她時總有說不上來的感覺。”

    “是不是覺得小圓遭的這些苦,你感同身受?想著小圓無法贖身,將再回到那暗無天日的生活中,你就十分不忍?”

    瑾瑜知道冬青的感受,因為小圓跟她相同的遭遇,卻沒有得到相同的結果,從而產生同理心。

    不出意料,冬青點了點頭,“對……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無比難受。”

    瑾瑜伸手撫平冬青眉心,展顏一笑,“我們為她贖身吧,旁人來湘廊參加秋闈都只有支出沒有收入,我們來應試,除了食宿倒還賺了幾百兩,那些錢,應該夠給小圓贖身了,讓她回到真正的陶小圓,而不是娼妓非煙。”

    說起陶小圓這個名字,瑾瑜覺得有些諷刺,小圓說是因為她出生時白白胖胖圓溜溜,才得了這個名字,如今看過去,干瘦如柴,何來“小圓”一說?

    冬青抬頭,“你也覺得這樣做比較好麼?”

    她想過要為小圓贖身,但不知道這做法合不合適,也不知道瑾瑜怎麼想。

    畢竟世上萬千可憐人,她救不過來。

    瑾瑜捏了捏冬青的臉,“傻瓜,就算世上萬千可憐人,並非人人都能遇見你,旁人也不是陶小圓,不是非要普度眾生才算是善,你力所能及問心無愧即可。”

    冬青呆呆看著瑾瑜,瑾瑜有些好笑,“怎麼?是不是覺得你家相公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貌比檀郎萬分迷人?”

    冬青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來,怎麼能如此滑稽?

    卻忙不迭點了點頭,她家相公,就是如此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貌比檀郎萬分迷人,讓她移不開眼。

    這般舉動,反而讓瑾瑜一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冬青居然點頭,他真的這般迷人不成?

    冬青抬手摁在瑾瑜胸腹,上下其手,“不止是臉,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迷人。”

    “哎嘿嘿……”瑾瑜壞笑出聲,一把將冬青撩到床上。

    “娘子這麼給面子,不來做點快活事情都對不住我這麼迷人的身體。”

    “唔……”

    一夜春宵,第二天一早,二人神清氣爽,等了小圓起床,將昨天商量的事告訴小圓。

    “我們夫妻準備為你贖身,你可有問過老鴇,多少錢才能將你的賣身契拿回來?”

    小圓紅唇微張,蠕動半晌沒說出只言片語。

    見多了人性黑暗面,她不敢相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不過見了兩次的姑娘,竟要為她贖身。

    瑾瑜不禁嘆息,“你不要害怕,我們夫妻二人並無壞心,只是我家娘子心軟,見不得你受苦,不忍心讓你再回到那個地方,無償為你贖身,贖了身之後,賣身契給你,從此天高地闊,任你逍遙。”

    “我不害怕。”小圓終于開口,她有什麼好害怕的?她的姿色不算頂尖,才情不是上乘,旁人對她有什麼可圖?

    再壞也壞不過在飄香院遭人欺辱玩弄,只不過不想平白無故給別人添麻煩。

    冬青並不欠她,她除了一口水之外,再沒給過冬青什麼,怎麼有臉讓冬青夫妻倆無償為她贖身?

    不待瑾瑜問為何,小圓笑了一聲,“你們願意為我出頭,幫我撿回一條命已是大恩,雖然我是下作的風塵女,卻也知道知恩圖報,而非得寸進尺。”

    冬青搖頭,“我會為你贖身,毋庸置疑,而且我們同為人,並沒有誰生來下作,待你脫離苦海,才有機會知恩圖報,若深陷泥潭自身難保,又如何對我說知恩圖報?”

    瑾瑜附和冬青,道︰“若你是聰明人,就該知道如何才是上策,哪怕繼續做個娼妓,也應該自己將賺來的銀錢盡數收入囊中,為自己而活,而不是因為一些死理把自己留給老鴇壓榨。”

    小圓被冬青二人說得一愣一愣,她還從沒聽過這種歪理,但卻讓人無法反駁。

    “如何?你想清楚了嗎?”冬青看著小圓的神色,覺得小圓不是認死理的人。

    小圓掙扎片刻,一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便請二位恩人為我贖身,當初我是被六十兩銀買進飄香院的,不成文的規定,想要贖身得付當初的雙份銀錢。”

    冬青點點頭,“嗯,那就是一百二十兩,我這就去取銀錢,到飄香院為你贖身。”

    小圓卻不見動作,滿臉堅定,“我還有一事要說。”

    已經起身的瑾瑜只得又坐下,“你說,我們聽著。”

    小圓道︰“既然你們為我贖身,賣身契便是你們所有,不用還我,我會盡心侍奉二位。”

    冬青蹙眉,她曾經是個婢女,如今要是為小圓贖了身,小圓伺候她,豈不是她也有了自己婢女?

    瑾瑜也想到這茬,不問冬青意願,順勢應了下來,“可以,不過我就不用你侍奉了,你專門侍奉我娘子,直到哪天你覺得自己報完了恩,隨時想走我們隨時歸還你賣身契。”

    他什麼時候就覺得冬青太辛苦了,古代金貴人家都有丫鬟,他們不金貴多的有不起,但他娘子有一個也成。

    反正都要出錢給小圓贖身,小圓贖了身舉目無親的,還沒個落腳的地方,一個貌美的獨身女子在外,不安全,如此一舉數得,日後供著小圓飯食就行。

    冬青剛想開口,瑾瑜就拉著她往回走,“我們去拿錢,小圓你等等啊。”

    小圓看著冬青和瑾瑜,竟不自覺咧嘴笑了笑。

    笑完心里一黯,她多久沒有這般真心笑過?好像上次這般笑,還是因為那個負心漢。

    瑾瑜拉著冬青回房,關上房門讓冬青去拿錢,“你先別惱,小圓她無依無靠的,沒贖身還能有飄香院罩著,贖了身可就是個沒有依靠的弱女子,把她丟在外面自生自滅只怕比留著飄香院還悲慘。咱們領她回去,她能趁機彌補心中的虧欠感,還不至于遭人凌.辱,你又賺得一個使嘴的,有什麼不好?”

    冬青啞口無言,卻沒好氣道︰“好好好,就你能說。”

    “別生氣,我們快些拿錢走吧,小圓還等著我們呢。”

    二人取了夠數的銀錢,與陳君然和李言卿打過招呼,跟小圓一起去了飄香院。

    妓院白日里是不開正門的,小圓領著兩人到後門去了,跟上次劉婆子敲的是一道。

    開門的人看到是小圓,張口絮絮叨叨說開了。

    “非煙你去了何處?你知不知道媽媽都氣得跳腳了,說你你也不聽,還敢回來!這下有得你受的!”

    小圓面色清清冷冷,“媽媽呢?我尋她有事。”

    開門的小廝才看到小圓身後跟了冬青和瑾瑜,一時滿頭霧水。

    “媽媽在樓上,你自己去吧。”

    小圓沒有再說話,領著冬青和瑾瑜進了門。

    瑾瑜如願以償看到古時的妓院長什麼樣,內部建築格局跟在電視里看的差不多,有數層,多個房間。

    但因為是白天,並沒有客人上門或是鶯鶯燕燕的風塵女,顯得十分冷清。

    冬青看瑾瑜一路四處打量,偷偷掐了瑾瑜一把,悄聲道︰“看什麼看?要不要讓小圓給你引見幾個?”

    瑾瑜趕緊收回眼神,目不斜視,“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好奇而已。沒別的。”

    冬青輕哼一聲,不再理會瑾瑜。

    小圓被領進安媽媽的房間時,旁邊龜公一臉看好戲的神情,他就見不得這些下賤的娼妓拿喬擺譜。

    安媽媽第一時間怒火中燒,就要吩咐龜公把小圓拿下去好好調.教。

    卻看到小圓身後的二人,臉色緩了緩,“怎麼?你出去認親去了?”

    小圓直接切入正題,“我來贖身。”

    安媽媽掀了掀眼皮子,“喲,贖身呢?錢呢?”

    冬青上前,把一百二十兩銀子放到桌上,“這是一百二十兩,當初買小圓的雙份,麻煩你把賣身契拿一下。”

    安媽媽掂了掂銀子,沒有起身拿賣身契,“誰說贖身只要一百二十兩的?我好吃好喝養著她這麼幾年,怎麼說也得兩百兩了事。”

    瑾瑜冷笑一下,“你可真有意思,除去吃穿用度,小圓這些年至少為你掙了上千兩銀子,你又怎麼敢坐地起價?”

    見瑾瑜態度強硬,安媽媽坐了片刻,示意龜公去取小圓的賣身契。

    打量著眼前的三人,安媽媽哼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挺能耐,轉眼就找了另一個果真願意為你贖身的人。”

    她跟小圓耗了半個月,眼看這個賺錢的手段就要廢了,一個不留神小圓竟跑了去。

    再回轉居然帶了人來贖身,本想多要一兩算一兩,沒成想眼前二人不是善茬,誆騙不住。

    如此也罷,好歹拿到了贖身的錢,總比廢了去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跟小圓一起的女子很眼熟,按理那等姿色,她看過應該不會忘記才是。

    直到拿著賣身契出了門,小圓才松一口氣,自她再跨進飄香院,就一直緊繃,害怕贖身不成。

    回頭看著這座噩夢之樓,恍如做夢一般,她真的離開了。

    回到客店後,小圓依她之言,晚上給冬青鋪床,打水洗漱,清晨伺候穿衣,白日跟冬青一起上街兜售挑花刺繡。

    冬青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無論到哪里至少都有個伴。

    小圓則覺得冬青的遭遇十分離奇,這挑花刺繡也是聞所未聞。

    光陰似箭,時間到了九月里,沒兜售幾日就到了九月初九。

    據流傳消息稱,今年秋闈在重陽節這天放榜。

    眼看一日就要過去,終于在戌時官府派了人出來,鳴炮示意,有人將長長一塊帛錦張貼于告示板上,上面小楷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

    一時間所有應試考生往這邊匯聚,不出片刻,告示榜前便人頭攢動。

    瑾瑜和李言卿陳君然來得晚了些,被留在人潮後方,難以擠上前。

    鄉試揭榜由主考官主持,不過只念前十的名字,以示殊榮。

    桂榜前有衙役看守維持秩序,所以大部分人還是要擠上去看,奈何沒有耐心的人太多,陳君然他們三人根本擠不上前。

    瑾瑜索性不擠了,退到人群後方。

    “君然,言卿,回來吧,等主考官到場念了名字,看了榜的人散去,我們就能上前了,指不定都不用看,我們就被主考官念了名。”

    陳君然哭笑不得,他倒是想,只可惜自己幾斤幾兩自己清楚,絕無可能在前十。

    李言卿被瑾瑜一說,心里一松,反正現在擠上去還是一會兒看都一樣,要是榜上有名,慢慢去看它也不會跑。

    三人就退到一邊,與冬青和小圓並立,看著有人給主考官開道過來。

    主考官看了看手里的文書,道︰“黎,華元十四年,秋,廊州鄉試解元是……”

    “林嘉華!巫山縣人士!”

    鄉試第一名稱解元,第二名為亞元,第三四五名皆稱經魁,第六名稱亞魁,後面就無特殊稱號。

    林嘉華的朋友立刻大聲道賀,引起眾人注意,這幾乎是不成文的規定。

    待道賀聲低下去,主考官又道︰“亞元,李全!山河縣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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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0: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62章 重逢

    因那不成文的規定,主考官念完名字,皆會停頓片刻,等被念到名字之人接受道賀出了風頭,才會繼續念下一名。

    奈何念完這亞元得者李全的名字後,等了幾個呼吸,竟沒有道賀之聲。

    場中眾人四下張望,他們好似沒有聽到何處有傳來恭喜之言。

    主考官只得再念一遍,以防那人和其朋友離他較遠,沒有聽清。

    “亞元得者,李全,山河縣人士。”

    話音剛落,人群後方傳來一道女聲。

    “恭喜李大哥!”

    眾人向後望去,只見一高挑女子對著一男子拱手道賀。

    原來是陳君然與李言卿在震撼中未來得及回過神,沒有及時出聲,小圓便不顧大庭廣眾,向瑾瑜道了賀。

    因為李言卿和陳君然跟瑾瑜相處時間較長,看著瑾瑜從一個農夫一步步走來,本以為能榜上有名就是極限,卻沒想瑾瑜一語成讖,當真被主考官念了名字。

    雖然屈居第二,但也足夠讓他們震撼不已,畢竟他們知道瑾瑜在幾年前是何等模樣。

    小圓這幾日倒是聽得只言片語, 只是不知瑾瑜的詳細過去,于是不覺得如何難以置信。

    待小圓出聲道賀,陳君然與李言卿才如夢初醒般,對瑾瑜說著恭喜。

    四周離得近的人見此情景,便象征性對那高大英俊的男子道賀,心里嘆息,誰說老天都是公平的?

    這不,這叫李全的男子,不僅才學出眾,皮囊也不落下乘。

    瑾瑜一一回過禮,望向冬青,“如何?對我的表現可還滿意?”

    冬青面上笑容不止,卻道︰“不如何,你不是才第二嘛,下次給我拿個第一回來,我就滿意了。”

    “哎喲喂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嘛!再說第一上次我已經拿下了,下次拼命拿個第三湊起來。”瑾瑜不住叫苦。

    他倒不是開玩笑,縣試得了案首,這鄉試就無法佔得第一,下次考試是會試,想得第一必須力壓全國考生,只怕不可能。

    冬青看瑾瑜的臉皺在一起,十分好笑,“行吧,這次就暫且放過你,雖然只是縣試的第一,但怎麼說都是第一,這鄉試第二也不錯,你可得記住了,下次要拿第三回來。”

    聽冬青夫妻二人對話,李言卿陳君然面面相覷,怎麼聽著別人拿個第一第二這麼容易呢?

    要知道明年春天的會試是不排名次的,需中了貢士後參加殿試,殿試之後由皇帝親自確認一甲三名。

    前三名為狀元、榜眼、探花,瑾瑜對冬青承諾拿個第三回家,也就是探花。

    成了探花郎,是能直接授官入職翰林的,達到此境界,是所有應試科舉之人的向往。

    二人不禁相顧嘆氣,原來真有天賦一說,你付出十倍的精力讀書,還及不上別人隨便看上兩眼。

    雖然瑾瑜知道了自己榜上有名,但還是陪著陳君然李言卿站在後方,等一會兒主考官離場,就可以上前看看兩人有沒有中舉。

    瑾瑜自然不知道,二人在心里如此編排他的天賦,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吐血三升。

    他並沒有很高的天賦,只是因為前生死亡時已經二十六了,五歲開始認字,六歲入學,二十二歲大學畢業。

    再算上今生的兩年,他讀書都整整讀了二十余年,讀書的時間就比兩人的歲數還大。

    加之他並不是愚笨之人,記性也還不錯,若屢考不中,只怕是爛泥一攤,別妄想能扶上牆。

    放榜就注定了幾家歡喜幾家愁。

    瑾瑜幾人並肩而立,看著前方有時不時黯然離場的人,也有被主考官念了名字的,八方來賀。

    考試之初,瑾瑜就看到不少上了年紀的考生,或是三十余歲,或是不惑之年,一些黑發中夾雜了銀絲。

    而方才黯然離場的,竟還有這些人。

    落榜的人中,有上次對瑾瑜冷嘲熱諷的章材。

    他聽到主考官說李全是亞元時,心里就憤意難平,除非他是解元,否則不可能贏過瑾瑜。

    但解元已經揭曉,是巫山縣的林嘉華,他便沒了機會。

    甚至懷疑瑾瑜是否跟考官串通一氣,做那徇私舞弊的齷齪行徑。

    拼命擠上前,將榜單從榜首至榜尾看了數遍,竟然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只覺得難以置信,不信邪的又看幾遍,直到後面的人催促,他都沒能找出自己的名字。

    憤恨離場時,忍不住斜了瑾瑜一眼。

    瑾瑜仗著身高優勢,一眼就看到從旁邊走過的章材,看那神色,應該是不如意。

    終究是年少輕狂,十六七的年紀就以秀才身份進入縣學,迫不及待來參加鄉試,定然以為自己要日破了天。

    “章老弟,怎麼樣?我看你從乙榜前過來,肯定已經中了舉人才是。”

    章材只是冷哼一聲,沒有回答,甩著袖子走遠了。

    瑾瑜覺得十分好笑,他仿佛看到章材是生氣的噘著嘴離開的。

    不過他前後加起來都快三十歲了,還跟一個青少年見勁兒,好像也好不在哪兒去。

    看了看身邊幾人的神色,干咳一聲,負手站得正經,聽主考官一個一個的念名字。

    李言卿心里有些僥幸,想著主考官是不是能念到自己的名字,哪怕只是第十名也行。

    越往後,便越失望一分,或許他應該更盡力些。

    前十余年都抱著在明山鎮當個土財主的想法,好像並沒有盡全力讀過書。

    轉臉看著瑾瑜,別人天賦如此優異,卻依然不見懈怠,也不怪別人能夠名列第二。

    主考官念完前十,邁著公府步遠去,場下的人喧嘩聲大了起來,榜前看了自己想看的離開,人漸漸少下去。

    陳君然與李言卿順勢往前走,緊張得手心有些冒汗。

    陳君然是本來就緊張,而李言卿本來覺得無關痛癢,此次不中下次再來就是。

    但因為瑾瑜名列第二得了亞元,對他來說是不小的沖擊。

    每個洲錄取舉人的名額有限,以文章綜合優劣排行,排名超出錄取名額外便是落榜。

    在定額內的稱正榜,正榜錄取後還可錄取副榜,錄取對象是文理優秀但超出定額外的落榜者。

    不過副榜開啟甚少,因為錄取名額不算緊缺,文理優秀者都能在正榜留名。

    副榜開啟時一般都是當年參加鄉試的考生普遍素質中上,無法取舍。

    李言卿擠到了前邊,伸長脖子往榜上看,因名字眾多,乍一下還看花了眼。

    再仔細掃過去,在榜單尾巴上看到了陳君然的名字,顧不上自己,回頭朝陳君然喊。

    “君然!我看到你的名字了!”

    “真的嗎!”陳君然被這消息一激,只覺得頭腦發熱渾身是勁兒,三下兩下就擠到李言卿身側,順著李言卿所指看過去。

    果真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頓時喜不自禁,一把將李言卿抱個滿懷。

    “我中了!哈哈哈!”

    他從上次落榜,就渾身緊繃,後與書奮戰三年,如今不負所望,當真中了個舉人,回去也能跟老父交代了!

    李言卿被陳君然勒得喘不過氣,趕緊去掰陳君然手腕。

    一下居然沒掰動,平時看陳君然斯文秀氣,這被喜訊一激,力氣大得驚人。

    “你先放開我,我快被你勒死了!”

    陳君然這才閃電般收回手,面色微赧,“對不住啊言卿,是我太高興了,一時沒控制住力道。”

    看陳君然笑這麼開心,李言卿欣慰的擺了擺手,“無事,中了就好。”

    陳君然又是一笑,突然想起不知道李言卿有沒有中榜。

    “你呢?你看的自己的名字了嗎?”

    忙轉臉從榜首看下來,雖然李言卿在他後一年進學,但李言卿是以廩生進學的,才學文理應該在他之上才是,所以往前找準沒錯。

    但看到了他的名字也沒看到李言卿的。

    正奇怪時,看到這張大榜後面還貼了一張小很多的帛錦。

    雖然隔得遠了些,看不清具體字跡,但還是能看到上面寫的是名字。

    使勁兒擠過去,發現今年居然開了副榜,因為今年廊洲只有一百五十個名額。

    上次陳君然應試還有一百八十個名額的,這次不知為何會減少了。

    不過就算上次一百八十個名額,他也還是沒有中榜。

    副榜上寫著寥寥數人的名字,李言卿的名字赫然在列。

    雖然只是副榜,但聊勝于無,除了是定額外,聽上去不是那麼體面之外,這個榜中的舉人跟正榜沒有什麼差別,一樣是候補官員,明年照樣能去參加禮闈。

    陳君然興高采烈招呼李言卿,“我找到你的名字了!”

    李言卿心里有些了然,原來他是副榜取中的。

    說不失落那就是胡說,哪怕他中了舉人,是那些落榜之人萬分羨慕的事。

    都是因為對比,與他同行的兩人,一人得了亞元,一人在正榜末尾,只有他落到了副榜上。

    瑾瑜向他展示了何為天賦異稟,陳君然向他展示了何為勤能補拙,他向自己展示了臨時抱佛腳只能上副榜。

    不過看陳君然興高采烈的模樣,他竟也頹廢不起來,心里本是失落的,卻莫名其妙跟著笑。

    李言卿生性豁達,笑著笑著就釋然了,左右他都中了舉人,跟陳君然和瑾瑜還在同一起點上,今後跟著陳君然一起奮戰就是,總不能比現在更壞。

    當下跟著陳君然擠出人群,回到瑾瑜跟前。

    瑾瑜期盼的看著兩人,“怎麼樣?咱中了沒?”

    廊洲只有數十個縣城,今年的錄取名額就代表每個縣至少有四五人能夠中榜。

    他在縣學里不是死讀書,看過不少同窗的文章,覺得陳君然和李言卿的才學能排前十,肯定有機會榜上留名。

    “中了!咱三都中了!”

    陳君然眉飛色舞,根本藏不住事,李言卿本來還想賣個關子,這下徹底暴露了。

    陳君然還特別來勁,“哈哈哈今年我們明山鎮在縣學要揚名了!出了三個舉人!上次方興鎮出了三個,可把他們樂壞了,身為方興鎮人都覺得高我們一等,這下看他們還怎麼牛氣?”

    瑾瑜嘆息,拍了拍陳君然的肩,“嘿君然,歇會兒,你別積壓太久一朝釋放過了頭。我聽說有個叫範進的人,一朝高中都高興瘋了,還是被人一巴掌才打醒的,你要是那樣,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看見我的巴掌了麼?我這一巴掌下去,可能把你下顎骨都敲碎了。”

    “……”李言卿看著瑾瑜那老繭還沒褪干淨的大巴掌,覺得無言以對,要是瑾瑜盡全力打陳君然一巴掌,他都害怕陳君然會被打傻。

    陳君然被瑾瑜說得有些害怕,他好像是有些高興過頭,好不容易中榜,高興瘋了可不行!

    不是中了舉人就能高枕無憂,所有中榜者的考卷,在限期內要送去都城禮部,由磨勘官逐一進行審查。

    若有文體不正,抄襲,朱墨卷面不符,或是答非所問的情況,便會被革去舉人功名。

    想到此處,陳君然趕緊收斂一下自己張揚外泄的情緒。

    雖然他問心無愧,但世事無常,不到最後就沒有定數。

    另外,他好像沒聽說過範進這麼個人?能得亞元的人就是不一樣,所看所聞是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小圓看著幾人高興的神情,提議道︰“既然三人都中了舉人,何不去吃酒慶祝一番?”

    她雖然沒接觸太多考功名方面的事,但也知道能中舉人不得了,算是人生大事,一定要好好慶祝才是。

    不待三個男子說話,冬青就道︰“成,今日我下廚,好好犒賞你們三位舉人老爺,小圓給我打下手,你們等著吃就好。”

    瑾瑜無奈搖著頭,看冬青和小圓丟下他們三人,步履輕快采購食材去了。

    說起來老爺竟然是一種尊稱,他一直以為要大戶人家上了年紀的才叫老爺。

    先入為主的印象,別人稱他為舉人老爺,還有些不習慣,畢竟他才二十多歲,陳君然和李言卿更是才二十一。

    瑾瑜跟著李言卿陳君然慢慢悠悠逛回客店,冬青和小圓買了許多好吃的,還買了一壇好酒。

    冬青的廚藝那是沒得說,幾人吃光喝盡,好不酣暢。

    按例,鄉試放榜第二日,所有中舉之人都要去參加一個官府舉辦的宴會,稱之為鹿鳴宴,由本州知州主持。

    據說宴席間要唱鹿鳴詩,跳魁星舞。

    說白了就是地方官為應試舉子踐行,以此拉攏。

    舉人都有機會做官,萬一日後這一幫子人中誰人發達了,有事上門時也好說話。

    瑾瑜讀詩經知道鹿鳴是詩經中的一篇,但沒見過什麼魁星舞,也不是很感興趣,第一時間就想知道能不能帶家眷參加。

    打聽了幾許,得知是可以帶家眷參加的,但僅限一至二人,總不能讓你拖家帶口數十人去吃白食。

    瑾瑜掰著指頭看了看,他也只有冬青和小圓兩人要帶,小圓還是丫鬟不算在內,剛好,不會超額。

    第二日一早,瑾瑜就拉上冬青和小圓,去了城里的成衣鋪子,要為二人選上一身體面的衣裳,與自己去參加鹿鳴宴。

    到了衣鋪子門前,瑾瑜才說出緣由,冬青歡欣的臉色慢慢淡了下去。

    “我便不去了,讓小圓隨你們三人去。”

    小圓不知道其中緣故,道︰“姑娘,去吧,作為舉人老爺的妻子出席,多長臉?若是姑娘不去,我去作甚?”

    瑾瑜知道冬青為何不願去,廊州的知州是柳振寧,也就是冬青曾經的主子柳二姑娘柳飄雲的父親。

    若是出席,很可能撞見隨同出席的柳飄雲。

    “冬青,如今我已經是舉人,在旁人看來前途不可限量,哪怕是柳知府,也要敬舉人兩分,你是我的妻子,並無人敢對你不敬。”

    冬青搖頭,慘笑了一下,“你不懂,旁的州確實是知府主持鹿鳴宴,但廊州制式特殊,因為有個湘王,每次主持鹿鳴宴的,是湘王,所以我如果隨你出席,必定會看到湘王妃,我怕我會忍不住上前,質問她為何要狠心將我發買,我到底何處犯了錯!何處對不起她!”

    瑾瑜杵著下巴,他倒是不知道這茬,但這是他參加的第一個宴會,無論大小,都想領著冬青一起去。

    伸手攬住冬青肩膀,直視她的眼楮,“看著我,先忍忍,委屈一下,我給你承諾,他日我定爬到讓湘王奈何不得的地方,讓你以平等的姿態,親自質問她。”

    冬青愣愣看了瑾瑜片刻,心里感動卻又有些好笑,“湘王是世代承襲的王爵,你想與湘王同等姿態,可真是野心不小,只怕爬個半輩子都爬不上去,我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去質問她?”

    瑾瑜見冬青臉色緩和,順勢蹬鼻子上臉,拉著冬青往鋪子里走,口中打趣,“來嘛來嘛,我想給你選好看的衣裳,打扮得美美的,把那什麼湘王妃的光彩壓下去!”

    冬青嘴角彎了彎,任由瑾瑜拉了進去。

    瑾瑜都沒問冬青看上哪件,而是自己在衣鋪子里看了一圈。

    這家成衣鋪子看上去檔次不低,每套衣裳都有木頭架子撐起來,方便顧客看到各方面細節。

    瑾瑜在一套水藍襦裙前停住腳步,這身衣裳水藍為裙,淺粉上衫,裙邊繡著白色雲紋,上衫領口袖邊圍繞翠色纏枝藤,十分粉嫩少女。

    瑾瑜覺得,冬青穿什麼都好看,但他相中這套粉嫩又素雅的衣裳。

    “店家,麻煩將這套取下,我家娘子要試試。”

    伙計有些不好意思,“對不住了客官,這身衣裳容易沾染污跡,不方便試,我們會為你家娘子量一下尺寸,若是不合適可以整改。”

    瑾瑜摸摸鼻子,“那行吧,你給她量,若不合適,立馬整改,傍晚之前要穿。”

    伙計叫了店里的裁縫姑姑來給冬青量尺寸,瑾瑜趁著間隙又給小圓挑了一身暗色些的衣裳,襯她丫鬟的身份,不至于丟面兒。

    小圓身型高挑,瑾瑜選的那身衣裳剛好合適。

    雖然瑾瑜給冬青選時也注意了長短,但還是覺得確認一下比較好,免得眼神出了差錯,不合身就尷尬了。

    那裁縫給冬青量了腰、腿、肩、臂,尺子一收,“不用整改,就這樣合適。”

    “那最好不過!”

    瑾瑜讓店家把兩身衣裳包起來,又選了一雙配色的繡鞋,付了銀子後,帶著兩人去賣首飾的鋪子。

    雖然他們窮,但冬青至少戴個銀的發飾才說得過去,而不是帶著布條和漆黑的木制發釵。

    去買衣裳發飾,從頭至尾都是瑾瑜在挑,兩個女子倒還沒有發言。

    主要是瑾瑜會畫畫配色,他的審美都還過得去,冬青也就懶得去選,都讓瑾瑜一手包辦。

    買了幾件精巧錚亮但不是很貴的發飾,瑾瑜才領著二人回了客店。

    時間差不多,冬青換上瑾瑜為她選的衣裳,給自己梳了個不高的雲髻,插上那些閃光的發飾。

    再細細涂了脂粉,描一抹新月彎眉。

    待打扮完畢,瑾瑜看直了眼,我家娘子又美出了新高度怎麼辦?

    當然是上前吧唧一口。

    冬青面露嫌棄擦了擦臉,“你這麼用力作甚?在我臉上沾口水就罷了,還把我涂好的脂粉粘走,這下好了,我還得再來一次。”

    瑾瑜抹了一下嘴,這胭脂水粉口感實在太差!

    冬青重新整理好妝容,帶上小圓,跟著瑾瑜去了悠然苑赴宴。

    與陳君然和李言卿同行,走到門前,看門人問了名字記上,才讓幾人入內。

    院內假山流水,一條石子小徑穿過前院,來到中堂。

    堂中已經聚集了不少中舉文人,路的兩側排了桌椅,有家丁丫鬟在其間穿行忙碌,擺上餐前水果點心。

    瑾瑜因是亞元,被領座人領到了右邊離主賓位較近的一桌。

    黎國以左和東為尊,看樣子除去主賓位外,下面緊挨著的座位是官員所坐,而後才是今年中舉的舉人。

    而舉人也不是一視同仁,解元和亞元被引到緊挨官員的位置,解元坐了主賓位的左邊,他是亞元,所以坐主賓位的右邊。

    哪怕是一個宴會,座位都體現著各種等級,不得不說長見識。

    一般重要人物都壓軸出場,柳知府姍姍來遲,待最後人來齊坐定了,湘王才攜正妃踏進門來。

    場中頓時全體起身,對湘王行了躬身禮。

    “參見王爺!”

    眾人低首行禮,瑾瑜偷偷抬眼,他倒是要看看,害冬青這麼傷心的兩口子,到底長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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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1: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63章 歸程

    路道燈籠密集排掛,整個宴會場地通明,視線暢通無阻。

    湘王與王妃剛踏進中廳門檻,瑾瑜坐得靠里,從他的角度看去,暫只能看到兩個華服輪廓,看不清面容。

    常年身居高位之人,帶著一股從容的氣魄,兩人不疾不徐,從在一眾舉人躬身夾道中緩行而來。

    越發的近了,瑾瑜也終于看清二人是何模樣。

    乍一看以為湘王與湘王妃是並肩而行,實則湘王妃在後小半步的距離,以示前者身份尊貴,無人比肩。

    湘王獨行在前,當真稱得上是神形俱佳儀表堂堂。

    一身玄色錦衣,暗紋金蟒盤旋其上,腰掛碧玉吊墜,腳踩黑色官靴,發有玉冠束起,再無多余贅飾,豐神俊朗氣勢攝人。

    不過,這都是旁人看在眼里所感,瑾瑜覺得湘王確實長得挺英俊的,但也就那樣兒吧,什麼氣勢逼人從容不迫,都是演技。

    一個王爺,當然要邁著這樣的步子,不緊不慢面無表情走進來,難不成還能撩起下擺來個百米沖刺?那也太沒有威儀可言了。

    轉眼看了看湘王旁邊的湘王妃,瑾瑜說不來湘王妃穿什麼樣式的衣裳,朱紅長裙,逶迤拖地。

    就他的眼光而言,配色不錯,款式不錯,那繡花也十分精致,但是看著繁瑣沉重而且朱紅顯老。

    再看發型,一坨凌雲髻,布滿各種看上去就很名貴的發釵,瓖嵌著寶石,行走間微微顫動,在光線下熠熠生輝。

    總而言之,妝容太濃,衣裳沉悶顯老,發飾太多讓人眼花,比自家冬青差遠了。

    但看上去確實挺震撼的,滿頭金光閃閃的發飾表明她很有錢,朱紅色的衣裳顯得她很端正沉穩,長得嚇人的指甲說明她什麼事都不用自己動手,萬分尊貴。

    很不錯,湘王帶她出席,大概就是這個作用,震懾一下這堆窮舉子,然後再放低身段作陪。

    表現他連妻子都這麼有錢這麼金貴,他還禮賢下士陪這堆無權無勢無錢的窮舉人吃酒用飯,實在高明!

    本就是王權社會,對王侯將相有著盲目的崇敬,一般的人被他這麼一套下來,恨不得已經要對他感恩戴德。

    眼看一行人要走到跟前,瑾瑜立刻垂眸斂目,看著自己的腳尖,整個人端正無比,仿佛他也是這些崇敬湘王的人其中一員。

    冬青是女子,行半禮只福身不拱手,但卻將頭垂得很低,臉恨不得已經埋到胸口。

    她怕柳飄雲認出自己,也怕自己看著柳飄雲會情緒失控,給瑾瑜添不必要的麻煩。

    小圓是以婢女身份隨行,沒有資格落座,要站在主子身後侍奉。

    所有下人都沒有任何殊榮,對湘王行的是全禮,雙膝下跪匍匐在地,額貼地面不能抬頭,沒能看到湘王與湘王妃是何等模樣。

    待湘王與湘王妃走到上首,轉身面向眾位賓客,雙手一開,向上微抬。

    “諸位免禮,入座。”

    “多謝王爺!”

    眾人這才放下已經抬酸了的手臂,直起身子各自落座。

    瑾瑜跟著瞎哼哼,幫冬青拉了椅子,一屁股坐下來。

    湘王走這麼慢讓別人行禮行得手酸腰痛,還非要謝他,這個邏輯可以說非常有道理,毫無毛病。

    再來說電視劇里都是騙人的,這麼多人行禮,一起說話根本不可能那般整齊,都是前的前後的後,畢竟沒人指揮。

    果然,落座後的湘王和顏悅色了許多,滿面笑容。

    一旁侍女斟了酒,湘王起身,舉杯給在座的舉人敬酒。

    “祝賀諸位桂榜留名,再預祝來年萬物復甦時,諸位皆能金榜題名,日後平步青雲。”

    場下眾舉人又嘩啦啦站起來,舉杯回敬,口宣謝語。

    “……”

    瑾瑜默默跟著起身,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心里把湘王從頭到腳嫌棄了一遍,早知道宴會如此無聊,還有如此多的繁文縟節,他何必帶冬青一起來受罪?

    偏頭看了看冬青,冬青好像並沒覺得有任何不妥,應付自如,面上一點也不見不耐之意。

    想來是因為習慣,之前在柳家和湘王府,見多了這些繁瑣又踐踏人權的禮節,習以為常。

    瑾瑜反思,他如今已考上舉人,日後要踏上官途,繁文縟節想必更多。

    應該趁此機會入鄉隨俗,習慣這些禮節,在官場才好應酬,待身居高位,便不用再卑躬屈膝。

    湘王給在場眾人敬了一杯酒,酒杯放回侍女所持的托盤上,坐下後示意旁邊的掌事。

    掌事會意,主持起了必要的流程。

    先讓侍女傳菜,再傳喚樂隊舞人上前。

    眾人一邊用菜下酒,還能欣賞舞姿。

    一行人順著指引魚貫而入,場中樂聲四起。

    呦呦鹿鳴,食野之隻。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將。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

    我有嘉賓,德音孔昭。

    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

    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

    我有嘉賓,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樂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唱完鹿鳴詩,又跳魁星舞。

    瑾瑜並不覺得場中節目好看,但這宴會提供的菜品不錯,全是大菜,平日吃不上的。

    一個勁兒往冬青碗里夾,“多吃點,反正都來了,吃夠本再回去。”

    小圓好笑道︰“我是來侍奉姑娘的,你把我布菜的活兒都做了,我只能干站著。”

    冬青白了二人一眼,往旁邊的桌子看了看,還好無人看向這邊。

    “你們小點聲,莫要讓旁人看扁了。”

    “怕什麼?我本不扁不圓,他眼里將我看扁,只能說明他眼神有問題。”

    瑾瑜覺得若因為這點小事就將他看扁,那這人定十分傲慢,對窮人抱有嚴重偏見,不值得深交。

    看扁就看扁吧,別人看扁不一定會表現在面上,反正都是虛與委蛇,誰也沒把誰當真。

    手上不停給冬青夾著菜,卻感覺座位上不少人站了起來。

    瑾瑜一愣,以為上首湘王又出什麼⼳蛾子。

    抬眼一看,才發現是宴會過半,不少人起身給想結交的人敬酒,並不是強制性的。

    解元林嘉華的桌前,已經站了數人,而後面榜尾的人,就無人問津。

    這敬酒也挺有意思,是指望著混個眼熟,趁機勾搭上,以後對方發達了,也好請其顧念幾分。

    瑾瑜尋思自己是不是也要去敬個誰,從而顯得自己不是那麼不合群。

    想著,有人站到了他的桌前,“鄙人孫齊運,敬李兄與嫂子一杯,恭喜李兄斬獲亞元。”

    “不敢當。”瑾瑜起身回敬,他知道這孫齊運,當日一同被考官念了名字,是鄉試第八名。

    可能是因為頭名解元桌前人已經太多,所以退而求其次,來給他敬酒了。

    有這個亞元的名頭在,陸陸續續有人來給他敬酒,那邊給林嘉華敬完後,不少人也來這邊。

    連李言卿和陳君然都來瞎湊熱鬧,忙著打趣瑾瑜,笑得不正經。

    “在下李言卿,敬李兄一杯,還望日後高升了不要忘記我等。”

    “在下陳君然,附議。”

    說完仰頭一飲而盡,還翻轉酒杯給瑾瑜看,確認一滴不剩。

    瑾瑜笑罵︰“兩個不正經,你們要鬧,那我只能奉陪了。”

    當下斟滿一杯,喝完倒轉酒杯。

    鬧著,看那邊林嘉華桌前的人散了不少,原來是湘王和湘王妃從上首走下來,端著酒杯往林嘉華那里去了。

    看樣子是要親自給林解元敬酒,有眼力見的人自然不著痕跡讓開,給湘王騰出一條道兒。

    湘王敬酒的說辭很官方,不外乎恭喜林嘉華,賞識林嘉華,誇其文采出眾,若日後有機會,希望相互扶持。

    就算如此,也讓林嘉華欣喜不已,他得了湘王親自敬酒,親口說的賞識,說的是日後相互扶持,而非提攜。

    這表示湘王把他放在同一高度看待,並沒有因為他只是個舉人而看輕他。

    當下十分感激,滿面透著激動的潮紅。

    老遠看林嘉華的模樣,瑾瑜嘆口氣,他雖然聽不見二人對話,但大概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可憐林嘉華,文理倒是出眾,只可惜心智太嫩,湘王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已讓他如此激動,看樣子就差要為湘王肝腦涂地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古有士為知己者死的說法,天下舉子無數,能遇到賞識自己的高位者,著實不容易。

    不可否認,湘王確實有自己的人格魅力,足以讓若干人信服。

    他是因為冬青的事,自一開始就對湘王有抵觸心理,否則就算知道湘王說的是客套話,也不會看湘王這麼不順眼。

    陳君然從對面回來,再看著對面目露羨慕,又飲一口,嘆道︰“林嘉華可謂是春風得意,得了頭名不說,如今未參加春闈便得湘王賞識,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在隔壁桌聽了片刻,湘王話里話對林嘉華外透著欣賞,還說日後有機會相互扶持,讓人好生羨慕!”

    李言卿拍了陳君然一下,無聲給予安慰,他這個在副榜上取中的人都沒說話,陳君然感嘆個什麼勁兒?

    正說著,湘王和湘王妃竟往這邊過來,嚇得陳君然趕緊退到另一桌前面,湘王肯定不是來找他的,萬萬不能擋了道兒。

    李言卿緊隨其後,站到離瑾瑜不遠不近的地方,想聽聽湘王對瑾瑜說些什麼。

    湘王領著湘王妃來到瑾瑜桌前,身側還跟著兩個隨行斟酒的侍女,一人舉盤,一人提壺。

    看二人來到跟前,冬青心里一慌,忙後退半步,縮進陰影里,低垂著頭。

    湘王與湘王妃是來給瑾瑜敬酒的,對他帶著的女子根本不甚在意,便沒看到冬青的小動作,各自端了托盤上的銀質酒杯。

    “李全是嗎?本王敬你一杯。”

    瑾瑜做出尊敬的姿態,微微屈身,“回王爺,正是。”

    “甚好,本王讀了你的文章,雖然遣詞略為生澀,卻見解獨到,讓人耳目一新。”

    湘王面色溫潤,顯然對瑾瑜的態度很滿意,在不冒犯他的前提下,竟能顯得不卑不亢,不驕不躁,與前面的解元相較,這個亞元心境還要為之上乘,日後成就定不會比頭名差。

    “王爺過獎,承蒙王爺看得起,不過是寫我所想,我正設法補上自己的不足。”

    瑾瑜應付著湘王,他的文章遣詞如何能不生澀?前二十多年寫文章都用的白話,突然要以文言文的方式寫文章,哪怕他惡補兩年,終究還是比不上土生土長的古人。

    湘王夫妻倆一前一後將酒飲盡,面露贊賞,“不錯!是可造之材,你可在遣詞行文上下些功夫,他日必能金榜題名,若有機會入翰林,少不得前途無量。”

    瑾瑜自然也將酒杯喝空,勾唇笑了一聲,“多謝王爺指點,他日若有機會,我定好好回報王爺!”

    他若能入翰林,定會先找機會揪住湘王的小辮子,讓冬青討個說法再做計較。

    瑾瑜後面幾個字加重口吻,湘王並未覺得有何不妥,笑著離開了。

    只是湘王妃在轉身時,眼角余光看到縮在後面的冬青,微微蹙起一雙柳眉。

    雖然沒有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卻覺得十分熟悉。

    但也沒時間給她回身看個清楚,她必須保持端莊,不能行差踏錯,要一直跟在湘王身側,畢竟夫唱婦隨。

    待湘王走遠,李言卿與陳君然湊上前來,“哇……全哥!湘王給你敬酒吶!湘王說的話與對林嘉華說的有些差別,不過還好是贊賞你的。”

    瑾瑜睇了二人一眼,“不管賞識與不賞識,明年照樣公平競爭,沒聽湘王說的是有機會嗎?而且說的是相互扶持,若是日後林嘉華官途不順,對湘王無益,你看還會不會專門給林嘉華敬酒。要是無利可圖,湘王是吃飽了撐的要來這宴會應酬?”

    而若是對兩人的說辭一樣,萬一他跟林嘉華湊一起聊天的時候說起來,湘王豈不是很尷尬?客套話怎麼能當真?

    陳君然和李言卿又一次面面相覷,被湘王敬酒誇贊不是應該興奮難掩?

    為何瑾瑜無動于衷?無動于衷就罷了,還分析得如此透徹。

    李言卿深深看了瑾瑜一眼,只覺得可怕。

    此人若不是沒有七情六欲,那就是聰明至極,聰明到理智能壓下情感,什麼事都冷靜以待,分析解決。

    比之情緒容易波動的,像瑾瑜這樣的人最開始就贏了。

    瑾瑜沒有注意到李言卿的眼神,轉臉將陰影中的冬青拉上前,“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你受委屈了。”

    冬青笑著搖頭,“不委屈,面對面時,我看著她那如復刻的笑容,就覺得不委屈了。”

    “嗯?為何?”

    冬青眉眼柔和,望著瑾瑜笑,“因為,我的丈夫只有我一人,而她的丈夫,通房侍妾不計其數,我的丈夫敬重我聽我的話,她的丈夫,都是她聽湘王的,換個想法,她于湘王與奴婢有何區別?我又怎麼會委屈?”

    瑾瑜的唇角越發上揚,看著雙眼亮晶晶的冬青,心里感嘆,不愧是做生意的料!

    至殘月中天,這鹿鳴宴算是進了尾聲,湘王打了招呼率先離場,待湘王一走,眾人也就可以散場了。

    一些人倒是真交到了朋友,順路的結伴而行,不順路的互道保重,或是約著一起進京趕考。

    瑾瑜除了陳君然和李言卿,身邊還多了一個孫齊運。

    “李兄,我看你住的與我不遠,不如一同回去吧。”

    瑾瑜點頭,“可以,不過要等等我娘子。

    冬青念及小圓一直站在身後沒有吃上東西,去找掌事打包東西去了。

    瑾瑜很喜歡冬青這個做派,咱就是要吃不了還兜著走。

    不一會兒冬青果真拎了兩大個油紙包過來,塞到小圓手里。

    “喏,里面有點心也有燒雞,還有幾個剩下的鮑魚,分開包的。”

    小圓接在手里,只能道謝,原來還能這樣!

    陳君然李言卿和孫齊運皆無言以對,李言卿與陳君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嘆氣一口。

    怪不得冬青這麼能掙錢,這交涉能力,實在讓人望洋興嘆。

    瑾瑜偷偷問冬青,“那掌事是湘王府的人吧!她有沒有認出你?”

    冬青點頭,“徐姑姑是跟著二姑娘陪嫁過去的,人很好,我幾乎是她看著長大的,她認出我了,不過我沒與她說實情,只說我是來伺候別人的,看著別人吃到現在,實在餓得緊,所以她給我包了這些東西。”

    瑾瑜有些好奇,道︰“那你說,她會不會把這事上報給湘王妃?”

    冬青腳步一頓,思索一會兒,道︰“應該會,徐姑姑十分忠心,不過上報也不怕,徐姑姑也不知道我是今年鄉試亞元的妻子,湘王妃至多覺得我運氣好,沒有被賣進妓院,不會深究,對你沒有影響。”

    瑾瑜牽著冬青的手,笑道︰“你可以說是十分機智了,以後等我們有錢又有勢了,我也給你買一腦袋的金釵,在湘王妃跟前晃悠,閃瞎她。”

    “哼,說的好像很容易就有錢有勢似的!”

    “嘖……就算我們七老八十才有錢有勢,她年老體衰,那可能直接把她氣死了,豈不是更好?”

    冬青忍俊不禁,“虧你想的出來!”

    後面跟著的陳君然和李言卿兩人大聲道︰“附議!”

    都不知道瑾瑜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麼,全是些稀奇古怪讓人啼笑皆非的想法,總而言之一句話,虧他想得出來!

    孫齊運看著一堆人一路歡聲笑語,這亞元也沒有一點亞元該有的傲氣,平易近人得讓人覺得反常。

    畢竟昨天他才從解元那里踫了一鼻子灰,那高傲的模樣,實在讓人記憶猶新。

    眾人各自回了屋,洗漱安歇,第二日聚在一起商量什麼時候回家。

    瑾瑜一攤手,“我們隨時能走,為了省一晚住宿錢和馬的草料錢,咱們吃了飯就走如何?”

    李言卿一拍板,“成,就這麼定了,君然你沒異議吧?”

    他就是為了陳君然考慮,才拍板定論,雖然他家跟縣城或者湘廊的士紳比起來不算富有,但好歹有那麼些底子,再住十天都成。

    陳君然不一樣,家境更不好,家里還有一堆嫂子,他自己掙的那些錢,這幾天下來,應該是花得差不多了的。

    陳君然自然知道李言卿的意圖,好歹這麼多年的朋友,多少還是有些了解對方的脾性。

    不過他不會傻到去戳破,順勢應了下來。

    幾人達成協議,中午飽餐一頓,帶上幾個飯團就上路了。

    湘王府,徐姑姑立在柳飄雲身後,“王妃,昨日鹿鳴宴,奴婢見著了一個故人。”

    柳飄雲慵懶的靠在榻上,看了看自己剛打磨的指甲,漫不經心道︰“何人?”

    “冬青。”

    柳飄雲直起些身子,“哦?怎麼說?”

    徐姑姑將事情經過說給柳飄雲,柳飄雲又似沒骨頭般靠了回去,“不過是個婢女,隨她去吧。”

    **************

    這邊瑾瑜幾人架起馬車,一路晃晃悠悠,來時四個人,半車挑花刺繡,回時沒了挑花刺繡,多了一個人。

    回到山河縣時,天色已經黑透,李言卿歸還了租借的馬車,跟陳君然回縣學住宿。

    瑾瑜與冬青領著小圓,回到城中小院。

    翠枝大狗和李老漢夫婦保留了插門的習慣,瑾瑜一推又沒推開。

    “李林!李林來開一下門!”

    瑾瑜索性不喊大狗了,因為李林住的屋子離大門最近。

    “叫魂呢?”

    不多時李林就伸出個腦袋,他剛把衣裳脫了躺床上,就聽門邊有人叫他開門。

    無奈只得起來穿衣開門。

    看到門前站的是瑾瑜,李林一把將門拉開,站在院子里就咋呼開了。

    “大哥大嫂!伯父伯母!你們的二狗他回來了!”

    瑾瑜都來不及制止,兩間屋里就已經燃起了亮子。

    上前拍了李林後腦勺一巴掌,“咋呼個什麼?把他們都吵醒了!”

    “哎喲,他們還得感謝我呢,天天盼著你回來,這都一個多月了,我耳朵長的繭子都掉了幾回,你終于回來了當然得叫他們起來看看吶!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李林說完,注意到冬青身後的小圓,立馬對瑾瑜擠眉弄眼。

    “唉全兄行啊,這去湘廊參加鄉試,怎麼著還帶了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回來?你是不是享了齊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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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回鄉

    “你是不是討打?”

    瑾瑜發現自己對著李林就頭疼,那嘴巴一刻不叨叨都好像要了他的命。

    李林之前被打了一下,這次長了心眼兒,瑾瑜剛揚起手,一步就退出老遠,讓瑾瑜的手落了個空。

    “嘿嘿全兄,不人,這樣有辱斯文。”

    看瑾瑜不理會他,李林又走上前一些,上下打量著小圓,對冬青道︰“不給我引見引見?”

    小圓索性自己上前,對李林福了福身,“我名為陶小圓,是冬青姑娘的貼身丫鬟,見過李公子。”

    李林愣了片刻,“貼身丫鬟?嫂子你都有婢女了?這麼厲害?”

    睡在柴房的三狼聽見人聲,懶洋洋的爬起來,湊到瑾瑜和冬青跟前。

    冬青與瑾瑜動不動就沒影兒,三狼似乎是習慣了,這次冬青和瑾瑜回來,它都不如前幾次那般激動。

    面前突然多出一頭狼,倒是把小圓嚇得不輕,立刻往後退了好幾步,成功引起三狼的注意。

    冬青蹲身撓了三狼硬硬的皮毛一把,道︰“小圓你別怕,它叫三狼,從小就是我們撿回來喂的,與狗差不多,不會亂咬人,來摸摸看。”

    小圓吞了吞口水,試探著撫了一下,確認當真不會咬人,這才放下心來。

    恰好屋內的李老漢夫婦與大狗翠枝穿了衣裳出來,小圓照樣給幾人福身道安。

    李老漢夫妻倆腳步都緩了下來,還從來沒有人給他們行過禮,突然冒出個姑娘,這般來一出,實在讓人手足無措。

    冬青拉了拉小圓,“行了,我們家沒有這麼多繁文縟節,有這些行禮的功夫,還不如幫著干活,以後不用這樣。”

    翠枝忙搭腔,“對啊,我們都是窮人,不興有錢人家那一套。”

    “謹遵姑娘指點。”小圓應下來,這些天相處,她大約知道冬青一家人不難相處。

    只是覺得,這些人是冬青夫家的哥嫂和爹娘,她作為冬青的婢女,應該給足了尊重,不能給冬青丟面。

    不過,既然冬青都如此說,那便一切如常就可。

    王氏有些好奇,“這……小圓是吧?冬青你跟娘說說,怎麼就成了你貼身丫鬟的?”

    冬青把前因後果說給眾人聽,一時唏噓聲不斷,原來小圓也是個命苦的。

    翠枝聽完心里高興,這不就說明以後小圓干活都不用付工錢的,這感情好。

    “除去雜物間,我們剛好還剩下一間屋,打掃干淨了的,一會兒我給小圓拿一套被褥。”

    冬青點頭,“嗯,那就麻煩嫂子了。對了,我走開的這一月余,生意怎麼樣?”

    說起生意,一家人的笑容越發的明顯,大狗道︰“挺好的,雖然城里的生意利潤不如以前,但這個月,我們收了兩千多兩銀子,快三千!我第一次見這麼多錢,那感覺……爽!”

    李林在一旁嘿嘿笑,“八月份的錢我已經算好了,本縣淨額七百二十兩,外縣一共七個縣城,兩千零七十兩,不如明天給你看賬本吧!”

    李林心情好,上個月陳君然和瑾瑜都沒參與點制原創花色,所有抽一成都是他的,他足足分到二百七十九兩銀子,比他家鎮子上的布店收入高多了!

    他爹娘知道他一月掙了這麼多錢,再也沒有說過他好吃懶做不務正業。

    冬青看著一堆人的笑得滿臉褶子,欣慰道︰“這就好,賬本不急,今天時辰不早了,大家去歇息吧。”

    隨後話鋒一轉,“不過,在睡前,我還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

    大伙心里一陣激動,大約知道冬青要說什麼天大的好消息,李林卻心直口快,“是不是全兄中舉了!”

    “……”

    所有人都嫌棄的看著李林,李林摸不著頭腦,“怎麼了?難道不是?”

    冬青無奈嘆口氣,“是是是,就你機靈,一猜就中。”

    “哈哈哈哈哈當然!咱全兄可是縣案首,我看過全兄的文章,那是一個了得!再加上嫂子說天大的好消息,自然就是全兄中了舉人!”

    李林渾然不覺有何不對,朗聲大笑,一本正經說著他是如何推理出瑾瑜能夠考上舉人的。

    瑾瑜突然覺得李林有些可憐,不禁伸手摸了摸李林的頭,“行了,你最厲害。”

    冬青覺得瑾瑜的動作莫名眼熟,好像她摸三狼的頭一般,十分滑稽,不禁嗤笑出聲。

    家里人得冬青和瑾瑜親口確認,一時熱淚盈眶,李老漢話音都透著微微的顫抖。

    “二……瑾瑜啊!你這下成了舉人老爺光宗耀祖,實在……實在是感謝老天爺!”

    說著就跪在院中,對著青天拜了三拜。

    王氏一手抹著淚,也跟著李老漢拜起了老天爺。

    “???”瑾瑜滿頭問號,他拼死拼活的讀書考上舉人,為什麼他爹娘一言不合就要拜老天爺?

    翠枝和大狗忙著扶李老漢夫婦起來,口中說道︰“老天有眼,祖宗保佑,咱們家也是出了舉人老爺的家門了!”

    瑾瑜無奈,既然他們喜歡感謝老天感謝祖宗,只得隨他們去了。

    “瑾瑜,你們趕路也該累了,快些洗洗睡吧,明日再做計較,要是沒問題,咱們就回清水溝大擺宴席,慶祝它個三天三夜!”

    大狗眉飛色舞,沒想到自己一語成讖,這一年他就能風光兩回!

    李老漢附和道︰“對對對,回去讓你陳叔再敲它一次鑼。”

    說著,又想起點什麼,“那你陳叔他家君然,中了沒?”

    冬青道︰“中了,陳君然中了舉人,李言卿也中了,咱們明山鎮,今年出三個舉人!而且,李林雖然說的不錯,瑾郎確實中了舉人,但不夠準確,瑾郎是今年廊州的亞元!”

    “啥?!”李林率先嚷嚷開了,“全兄你也太牛了!亞元吶!你為何不加把勁兒拿個解元?”

    瑾瑜斜了李林一眼,“你以為解元這麼好拿?我的行文是硬傷,一時半會兒的趕不上。”

    李林撓著腦袋,疑惑道︰“硬傷?”

    瑾瑜一哽,他越來越放飛自我了,忘了這些古人聽不懂現代網絡用語,“……怎麼說呢?硬傷的意思就是很難彌補的缺憾。”

    “哦!”李林一臉了然,尋思著硬傷一詞很不錯。

    而旁的四人還在狀況外,他們不是很了解何為亞元何為解元,只是看李林的神色,亞元解元應該很了不得。

    冬青耐心跟幾人說了何為解元,何又為亞元,院子里又是一陣蒼天有眼祖宗保佑之聲。

    王氏催促道︰“那快些歇息,改日約上陳君然一起回鄉,你們二人的宴席可以一道擺了。”

    “成,那我們都睡吧,什麼事明日再說。”

    翠枝當下給小圓拿了被褥,各自安歇。

    翌日,李林先把賬本和冬青瑾瑜二人分到的一千一百兩銀子拿給冬青。

    “既然你回來了,這賬本還是交還給你,八月你們的分利都在這。”

    “外縣兩千又七十兩,縣內七百二十兩,我的一成抽走二百七十二,縣外李言卿抽走五成九百三十一兩五錢,縣內剩下六百四十八兩,加上縣外攏共一千五百七十九兩五錢,大哥大嫂分三成四百七十三兩八錢又五十文,你和全兄應得一千一百零五兩六錢又五十文,賬面上記得很細,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冬青沒有看賬本,笑道︰“我信得過你。”

    說著從錢箱子里拿了二十兩銀給李林,“這是這個月你當賬房先生的月錢,不許拒絕,你之前分到的錢是你點畫應得的,這個另算。”

    李林躊躇一瞬就接在了手里,“那行,日後你要是有事,這活兒我還給你干,有錢拿嘿嘿嘿。”

    冬青偷偷笑了笑,她喜歡李林耿直的做派。

    她們這個生意最大的好處,就是她們只負責制造和運送,出售由各處的商鋪來做,她們賺著商人賺的錢,卻不會入商籍上商人上才的稅。

    農民每人每年只上一兩銀的稅,而商鋪因為賺錢比農籍多很多,看生意大小而定,稅銀成倍增加。

    有的大商,每年的稅銀都要交上千兩。

    冬青讓瑾瑜將李林交給她的銀子搬到屋里,一百多斤對瑾瑜來說,不算太沉,但看上去十分壯觀。

    搬到房間里,瑾瑜打開箱蓋,看著這一大箱子銀子,感覺像在做夢。

    “我們一共有多少錢了?”

    冬青看瑾瑜少有的呆愣,掩嘴偷笑,怪不得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著實是個好東西。

    干脆把之前存下的銀子搬出來稱一稱數一數。

    之前他們剛進城時,手里拿著四十兩銀子,負債六十兩,而後第一月分利分得一百二十九兩,還了李言卿的六十兩,還剩一百零九兩。

    第二月與李言卿合作,招攬工人復制,向周邊縣城推廣,分得五百五十五兩,加上上月剩下的就是六百六十四兩銀。

    零頭日常開銷用了,她們在湘廊時,掙得二百七十五兩,花一百二十為小圓贖身,加上湘廊食宿開銷,最後剩下一百兩。

    八月份她們的分利是一千一百零五,遞二十兩給李林做報酬,還剩一千零八十五兩。

    全部加起來,她們一共有一千七百八十五兩的存銀。

    瑾瑜背著手,圍著裝錢的箱子轉了一圈,“這下咱們算有錢人了吧?手里這些錢,農民辛苦幾輩子才賺得回來。”

    冬青蹲在箱子前,仰頭看著瑾瑜,“比起清水溝的人,我們算很有錢很有錢,但比起城里的士紳富商,我們只算小有錢,再與湘廊的富商比起來,我們什麼都不算。”

    瑾瑜無奈搖頭,蹲下身與冬青一起,“唉……道理我都懂,但我這輩子第一次見這麼多錢。”

    冬青皺眉,“那你說,這麼多錢放在家里放心嗎?我們明日都要回清水溝。”

    瑾瑜不由得嘆氣,“那怎麼辦?只能存進錢莊去了,大筆存一兩銀子他要收三十文錢,這麼多錢存下來,就要被他收去好幾十兩!”

    冬青安撫道︰“別氣,有舍才有得,我們去官府的錢莊存,存進去比較安心,咱們只用拿著銀票,容易藏也容易帶,總比放在家里,若遇到毛賊搶匪,把我們一鍋端了的好。”

    “嗯?官府的錢莊,是不是帶著銀票去都城晉安,也能在晉安官府錢莊換成銀子用?”

    冬青點頭,“嗯,就是如此,不過官府錢莊每兩銀子要加五文的費用,也就是每兩銀子收三十五文錢。”

    瑾瑜想了想,道︰“也罷,我們今日就去存。”

    如果存進去後,銀票全國通用的話,倒是還不錯。

    在心里算了算,如果把一千七百兩銀子都存進去,到時候取出來,就要付給錢莊五十九兩又五錢銀子。

    心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五十九兩啊!

    冬青開始給銀子分箱,“總不能都存進去,要留一些日用,瑾郎你覺得留多少合適?”

    “我覺著啊?”瑾瑜想了想,“留個一兩百應該就夠了,別的都存進去吧。”

    留了兩百,就能省下七兩手續費。

    “嗯,那一千五百兩放錢莊,兩百五十兩放床底,帶上三十五兩回清水溝置辦宴席。”

    冬青翻出一個不大的木箱,稱了兩百五十兩放進去,落鎖。

    再數三十五貫銅板塞進包袱,明日帶回清水溝買菜買酒。

    瑾瑜把這事說給大狗和翠枝聽,翠枝說兩人要商量一下,立馬拉大狗進屋數錢,看看需不需要存點兒進錢莊去。

    房門一關,翠枝蹲下身,伸手在床底摸索,也從床底拖出一個木箱。

    最近忙得腳打後腦勺,都來不及好好數一數自家的錢。

    她們這一箱很多銅板,腿都蹲麻了,才把一箱子銀子數清楚。

    大狗僵硬的蹲在一邊,除了稱秤告訴翠枝重量,就不敢發出別的聲響,怕打岔導致翠枝算到一半又前功盡棄。

    看翠枝數完銅板停下來,大狗立刻湊了過來,“怎麼樣!咱家多少銀子了?”

    “七百七十兩!”

    大狗激動得一拍手掌,“這可如何是好?咱有這麼多錢了?你沒數錯吧?”

    雖然看著一大堆,但具體數量出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翠枝沒好氣道︰“沒出息!你怕我數錯為何不自己來數?”

    “可以嗎?”大狗摩拳擦掌,他也要親手數一數自己的錢。

    翠枝忍俊不禁,給大狗騰出個地兒來,“來,好好數,一會兒咱把它存錢莊去,你就沒法兒數了。”

    銀子的重量是稱出來的,大狗蹲著數了半箱銅板,證明翠枝數的沒錯。

    大狗覺得自己滿手銅臭味。但他喜歡,“那咱們就留著銅板,把這個銀子拿去存錢莊。”

    翠枝沒有立刻答應,而是道︰“二狗說他的要放進官方的錢莊,只要帶著銀票,到哪兒都可能換銀子,但每兩要多收五文錢,我覺得我們不用跟他們一樣,存普通錢莊就成,因為我們並不隨時四處的走動,犯不著多花那五文錢。”

    “嗯,媳婦兒說的有理,那就去普通的錢莊。”

    瑾瑜聽了大狗和翠枝的決定,覺得確實不錯,就讓他們注意安全,免得一路還沒到錢莊被貪婪之人搶了去。

    剛好陳君然和李言卿來家里,冬青把李言卿八月該分的九百三十一兩給他,沒想到他個人也算是小富之人。

    剛好李言卿也要去錢莊放銀子,瑾瑜順便就請了二人,加上李林,四個大男人一起把銀子送去官府的錢莊。

    李言卿來年同樣要去都城趕考,存在官府錢莊剛好。

    一路上陳君然興高采烈絮絮叨叨,“我們在學院可是長臉了!可惜全哥你沒在,否則這亞元的名頭,更是讓我臉都能長三尺長。”

    瑾瑜止不住想象了一下陳君然臉三尺長的模樣,渾身打個哆嗦,“打住,臉三尺長還能不能看了?”

    冬青跟在身後,兩手空空,看著前面四人抬著東西還不見消停。

    官府的錢莊,與之前看別的錢莊沒什麼兩樣,唯一的差別,大概是官府錢莊的伙計比普通錢莊態度差了不少。

    瑾瑜並不在意,反正也就來這麼一次。

    冬青沒有絲毫不耐,上前和顏悅色對那伙計道︰“我們不要一整張一千五百兩的銀票,麻煩你給十數張一百或是幾十的。”

    伙計睇了冬青一眼,或是因為冬青生得貌美,或是因為冬青是女子,伙計並沒有因此而發怒。

    而是按照冬青的要求,給了十數張一百兩百五十二十的銀票。

    俗話說財不露白,就算存了錢莊,也應該是多張小數額銀票,以免旁人見財起意。或是一把就順走了你一千五百兩銀票。

    瑾瑜算是解決了一個後顧之憂,當冬青跟他說要小數額銀票的原因,瑾瑜只能說冬青太聰明,這樣確實把穩不少。

    處理完這事,夫妻倆帶著李言卿和陳君然去逛了復制挑花刺繡的院子。

    告訴大家伙,停工三日,回清水溝老家去吃舉人老爺的席。

    現在各個鋪子都還有存貨,停工三日也趕得上。

    冬青順便給大伙宣布,陳君然李言卿和瑾瑜三個都中了舉人,場中稀稀拉拉泛起些交談聲。

    她們只見李言卿過兩次,沒啥印象。但是陳君然和瑾瑜算是土生土長的清水溝人,清水溝數十年沒出一個舉人,如今一下出倆。

    不過有不少人猶豫,三天時間又能掙不少錢,回去從參加宴會除了熱鬧之外,好像沒什麼實質性好處。

    “這里會有人管事嗎?若我們不想回家,能不能就留在這?照樣賺錢。”

    冬青搖了搖頭,“對不住了,明後外三日家里是沒人的,沒人負責伙食,你們伙食得自己想法子。”

    “唉……那行吧,明日我們一起回村。”

    村里人都比較好說話,既然這樣,那就都回去吃喝玩樂,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過三日而已。也耽誤不了多少錢。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瑾瑜一家人就起床洗漱打包,去城外與村民匯合。

    匯合起來又是浩浩蕩蕩一大群人,走在路上路面都佔滿了。

    到了明山鎮,瑾瑜順便買了一大堆爆竹,不出意外又要 里啪啦炸上一通。

    今日走得早,到清水溝時,正值如日中天。

    在村子里往前山羊腸小路上看,只能看見一大串人順著山路蜿蜒而下。

    不少人駐足細看,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待走進村子,各自回家見親,瑾瑜和陳君然考上舉人的事,就這般傳開了。

    瑾瑜家的屋子給大伯母家用,他們索性沒有過去,直接去了村長家,商量宴席的事兒。

    現在九月中旬,正在往家里收糧食,村長在院子里掃地,騰個地方堆帶殼的苞米。

    抬頭看到自家大兒媳李氏推門進入,村長一愣,“不是每個月只回來一次麼?我記得九月初六時你已經回來過,莫不是你逃了?”

    “陳叔。”瑾瑜緊隨其後踏進來,給村長解釋來龍去脈。

    村長看向陳君然,嘴唇蠕動半晌,才道︰“你們的意思是?我們君然終于考上舉人了?”

    瑾瑜重重的點頭,“嗯,君然出息了,若來年去參加春闈考中進士,不久就能授官。”

    就像約好了似的,村長確認了這個消息後,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對著朗朗青天拜了幾拜。

    “蒼天有眼!感謝老天爺,感謝列祖列宗!”

    “……”

    瑾瑜扶額,所以這是一種傳統還是如何?怎麼聽說兒子考中舉人,不忙著感謝本人的努力及奮進,個個都要去拜天。

    待村長激動的情緒過去,就忙跟著張羅宴會的事,先去議事場地敲響了鑼,點燃一大串鞭炮,震耳欲聾。

    從縣城回來的村民,雖然已經跟家里人提及瑾瑜和陳君然考上舉人這件事,但經由村長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種震撼。

    整個村都萌生了希望,畢竟傻子都能考上舉人,他們家心智健全的孩子,去讀書一定差不了。

    大伯一家站在場中,看瑾瑜立于高台之上,神態自若滿面春風。

    那模樣,與曾經的李二狗好似沒有什麼差別,卻又仿佛已經遙不可及。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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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1:31 |顯示全部樓層
第65章 齟齬

    因瑾瑜一行人在擺完宴席後,要趕回縣城趕制挑花刺繡,這次便沒有翻萬年歷瞧日子。

    今日敲鑼鳴炮,明日就擺宴席,宴請全村人。

    瑾瑜看得出村長對陳君然的期望,此次沒有再發表什麼講話,而是讓陳君然上前,說說理想抱負心路歷程。

    陳君然過去十多年都扎在書海中,場下這麼多村民,他竟有大半覺得面生,一時怯場,少許磕巴。

    瑾瑜走上前,寬厚的巴掌落在陳君然肩頭, 讓他心定一些。

    不知為何,身側多了一人果真踏實不少,此前一人獨站在前,兩邊空蕩蕩的,莫名就心底發虛。

    清清嗓子將一段話說完,場下少不得一陣掌聲與叫好聲,村長萬分欣慰。

    陳君然望著瑾瑜笑了笑,原來在許多人跟前說話,並不如想的那般困難。

    有了此次開端,日後再遇此境,心底也不發虛。

    該有的流程走完,瑾瑜和冬青從高台上並肩下來,一眾村民不由得目不轉楮。

    二人郎才女貌,眉眼間光華流轉,透著絲絲兒的貴氣,一股鶴立雞群之感油然而生。

    自伊始見冬青,他們便覺冬青與這個小山村格格不入,而瑾瑜更是在眾鄉親的見證下,膚色一點點淺化,氣韻一層層升華,最終有了俯瞰山河的氣概。

    瑾瑜二人走進人群,陳君然緊隨其後,被眾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道賀之聲不絕于耳,還有不少人詢問考秀才舉人困不困難。

    瑾瑜只得停住腳步,“多謝各位,至于考秀才舉人難不難,看天分而定,有人一試就中,有人考到白發老翁也難以上榜。”

    後方不少人撇嘴,雖然他們大字不識一個,但顯然不信瑾瑜之言。

    瑾瑜讀書兩年,一年內接連參加縣試鄉試,都是一次就中,村長家陳君然也只考了兩次。

    他們是家里沒錢,若不然,將自家孩童送給冬青教導,長到十七八去參加科舉,考中的幾率定不會小。

    至于為何要交給冬青教導,因為瑾瑜是冬青教導出來的。

    瑾瑜不知道旁人把他考上舉人的功勞都歸給了冬青,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打算反駁。

    大伯一家被擠在外圍,與瑾瑜和陳君然說不上話,趙氏拼命的往里擠,揪住前面人的衣裳,就把別人扯出來。

    “讓一讓讓一讓,二狗要去我們家落腳!”

    瑾瑜身後的王氏聽到趙氏這話,臉色一沉。

    顧及到瑾瑜都是要做官的舉人老爺了,她們自家人都注意著不再叫瑾瑜作二狗,而是喚瑾瑜的字,這趙氏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叫瑾瑜二狗。

    不過沒有當場發作,左右清水溝的人都知道瑾瑜的小名,再說她們瑾瑜現在是有身份的人,她不能小家子氣像潑婦一樣,給瑾瑜丟份。

    趙氏已經領著一家子擠到瑾瑜跟前,滿面笑容,“二狗啊!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出息了!要回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我們也好漿洗被褥讓你歇息。”

    大伯附和道︰“是啊,你也知道家里的情況,現在忙秋收,沒時間收拾,屋里亂七八糟的一團,怕髒了你們的衣裳。”

    瑾瑜頓了幾個呼吸沒有接茬,說實話他有些尷尬,大伯母是什麼樣的人大伙心知肚明。

    之前他還沒有考上秀才時,大伯母話里話外都透著對他們家的糟踐。

    看不上他們家比較窮,看不上他們家人丁單薄,還瞧不起他花精力去讀書,覺得他在做無用功,等著他考不上好看笑話。

    而大伯家其他人,都是默許大伯母這種行為的,沒人說大伯母半個不是。

    後來他得了縣案首,按例進學授了秀才功名,再回來擺席時,大伯一家的態度就好了不少。

    時至今日,他考上了舉人成為候補官員,大伯母這自發熟稔,佯裝責怪的親切口吻,實在顯得不倫不類。

    果然趨炎附勢無處不在,想要不被別人看不起,就需奮力往上走。

    想到此處,瑾瑜也掛上笑容,看上去十分親和,“我們臨時決定回鄉,來不及捎信回來,不過無事,雖然如今我有了功名,但人不能忘本,環境艱苦若大伙都忍得,我們又有何忍不得?不礙事,照舊就好。”

    這話一出,周圍村民看大伯母一家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微妙。

    瑾瑜不提,他們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並不覺得趙氏那話有何不妥,只當是瑾瑜有了功名矜貴起來,趙氏怕惹得瑾瑜不喜才出此言。

    經由瑾瑜一說,就顯得大伯一家看瑾瑜中了舉人便巴結于他,畢竟趙氏是什麼樣的人村里人有目共睹。

    而瑾瑜並未因中了舉人就用鼻孔看人,一如既往謙遜有禮,沒有忘記自己也曾是清水溝農夫中的一員,將自己與眾人一視同仁,實在討喜。

    當下眾人看瑾瑜好似又順眼了幾分,心里默默給自己提個醒兒,像趙氏這種捧高踩低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深交不得。

    大伯和趙氏沒聽出瑾瑜話里有何不對,權當瑾瑜說客氣話了。

    看瑾瑜沒有任何反面情緒和小動作,大伯大笑不已,不愧是他們李家的骨血,不管以前有多少齟齬,終究是顧著大局的。

    “不錯不錯,下次若是回來,可一定要提前讓人帶信回來,我們也好準備準備,那我們邊走邊說,商量一下明日的宴席。”

    瑾瑜點頭,抬手引路,把大伯讓在前面,“您是長輩,您先走。”

    “哈哈哈好!”大伯此刻覺得自己極有面子。

    有這麼個考上舉人的佷子,還對他敬重有加。

    當下領著一家子人,大刀闊斧從村民中間走過。

    考上舉人的瑾瑜沒有用鼻孔看人,反倒是趙氏下巴挑得老高,跟在大伯身邊走在了最前面。

    王氏有些氣不過,在後面跺了跺腳,想不明白為何瑾瑜要給大伯家這麼大的面子。

    對于趙氏這種人,就應該不留情面,讓其當眾顏面掃地才是!

    要不是她不好拂了瑾瑜的面子,恨不得立刻就上前撕破趙氏偽善的嘴臉,讓其原形畢露。

    冬青笑著搖頭,伸手扶了王氏,低首輕聲道︰“娘,您先別惱,看看周圍鄉親的臉色再說。”

    王氏覺得莫名其妙,卻還是抬眼四下看了看,只見不少人對著大伯家幾人的方向,面露鄙夷之色。

    還有些本就尖酸的婦人,趁著大伯一家走上前看不到,在背後往地上啐口水。

    王氏心中這才有些了然,原來瑾瑜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讓大伯一家犯了眾怒,遭村民唾棄。

    旁人看趙氏那神色舉止,指不定在心里罵她狗仗人勢。

    自家兒子能考中舉人,又怎麼會是偶然?不用撕破臉皮,寥寥數語,無形中把對手推向眾人對立面,自己做了好人。

    怪不得,冬青從來不怒形于色,無論旁人說什麼,一直笑語嫣然。

    那是因為人冬青眼光長遠,見過大場面,看得透徹,一般農婦淺薄的算計都不放在心上,四兩撥千斤就推了回去。

    王氏心中陰霾散去,看了看旁邊的冬青,照著冬青的神情學了一番,掛上溫和得體的笑容。

    大狗一路跟人說笑,他家傻子弟弟如今是舉人了!

    翠枝看著冬青和王氏的舉動,她也不自覺跟著冬青學動作,慢慢走遠。

    李林深深看了冬青夫妻倆一眼,快步跟上。

    李老漢一行人,回到自己曾經的家,心里感慨萬千。

    當初想著萬一城里生計淘不下去,還要回到這里來操起老本行,沒想到冬青一手生意做得好,瑾瑜也一路考進了京城,看情形是不可能會回來了。

    一家人沒有吱聲,就算他們不會回來扎根,當初契約照樣生效,趙氏越是想貪圖他們家的地和房子,那契約就越會成為趙氏心里的一根刺,擔心他們哪天回來把地和房子收回去。

    若心無貪念,不論有無一紙契約,地都是自己種著,房屋自己住,能種幾年算幾年,自能過得舒心豁達。

    看著大伯家幾個女眷忙里忙外給他們收拾住處,瑾瑜領自家人坐在院里,老神在在吃著茶。

    既然她們如此喜歡自降身份的巴結,那自己一家人不享受白不享受,隨她們去折騰。

    因陳君然和瑾瑜一同中舉,兩人準備一道擺宴,村長與陳君然跟隨來了大伯家。

    一行人圍桌而坐,瑾瑜慢悠悠喝著茶,沒有提擺宴之事。

    大伯和三個兒子坐在桌子對面,大伯率先開口,道︰“明日的宴席怎麼說?要在哪里擺?”

    村長接話,道︰“這次中舉是大事,要請全村人吃酒,我們兩家的屋里都沒這麼大的場地,不如在河岸上擺。”

    沿河一帶地勢平坦,近日又風和日麗,在那里擺上百桌都不成問題,請村里的婦人幫忙,架上大鍋做吃,一輪就能吃完,省事兒。

    眾人一想,覺得此舉可行,就定了下來。

    村長又道︰“那我讓君平君安君逸三兄弟去能幫忙的人家請一下,順便讓她們把家里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都搬著來。”

    眾人點頭,大伯皺起眉頭,道︰“那飯食菜品怎麼辦?全村人吃,一定少不了,我們家也沒這麼多糧食和菜,明日就要擺,時間太趕,現在日頭都偏西了,去鎮上買可能來不及。”

    冬青道︰“這個不礙事,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才沒順路從鎮上采購東西,而是準備就在村里買這些。家里有余下肉的,有糧的,有菜的,都可以拿來賣給我,村里人有錢賺,我們也湊齊了擺宴要用的東西。”

    村長一拍膝蓋,懊惱道︰“冬青你為何不早說?早知如此,方才把村民聚起來時,就應該一道把這事跟他們說了,順便通知她們明日一早帶上桌椅板凳鍋碗瓢盆過來幫忙,還不用君安他們挨家挨戶去通知。”

    冬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疏忽了,只能麻煩爹爹再去敲一次鑼,現在正值秋收季節,不用費力背去鎮上他們就有錢可賺,不會嫌麻煩的。”

    村長嘆氣,“那只能如此,這下可得商量好了,一並說了去,我可不想一日之內敲三次鑼。”

    一眾人哄堂大笑,只有大伯依然愁眉不展,“話是這麼說,但這事這麼大,總得有個掌事,管著用來置辦的銀錢還有買回來的東西,誰負責去買東西也是個問題。”

    趙氏與大伯對視一眼,在一旁插話,道︰“對啊,你們走一天路也累了,這事總得有個操辦的人。”

    他們想的,是明示暗示,瑾瑜松口讓他們家負責掌事,那銀錢和買來的東西就是他們管著。

    看李老漢一家如今的穿著,應該是賺了些錢的,一個月至少不會低于二十兩。

    這次辦事,有村長跟著添銀,兩家湊起來定是不少銀子,掌事多少是有油水可撈的,如此一遭下來能撈不少。

    瑾瑜對大伯和趙氏的小算計了然于心,尋思著要不就答應下來,他們也能省事,出些銀子,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行。

    冬青卻笑意盈盈,道︰“我不累,我能負責這事兒,買的東西我會把賬面記清楚,只是要麻煩幾位堂哥幫忙過秤。”

    她還記恨趙氏與周氏對翠枝的惡毒之語,一文錢的便宜都不想讓趙氏佔了去。

    而且,趙氏實在貪得無厭,她備了三十五兩銀子對付這次宴席綽綽有余,若是讓趙氏置辦下來,只怕大半都要進了趙氏的腰包,用在宴席上少之又少。

    花這麼多錢辦不出一場體面的宴席,旁人少不得說她們摳門。

    白白花錢還遭人詬病,恕她干不出這樣糟心的事兒來。

    果不其然,冬青把趙氏準備撈油水的路堵回去,趙氏臉色就有些不好,但沒法發作。

    大伯干咳一聲,“那行,既然都定下來了,大牛二牛你們跟著冬青和你陳叔去場子那邊,幫忙搭把手。”

    村長點頭,起身帶頭往場子那邊去,準備敲鑼召集村民,讓他們把家里能賣的菜和肉拿來賣給冬青。

    瑾瑜放下手里的茶碗,起身跟著冬青走,他也去幫忙搬一下買回來的東西。

    腳還沒跨出門檻,就被大伯叫住。

    “二狗你等等,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嗯?”瑾瑜只得停住跨門檻的動作,轉身走到大伯跟前,看了一眼大伯身後的趙氏。

    “不知大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

    大伯吸一口老旱煙,吐出一圈白眼,眯著眼楮,道︰“嘶……不是大伯說你,你如今都是舉人老爺了,怎麼還被冬青管得死死的?女人頭發長見識短,我們大男人,什麼事都應該自己做主,容不得女人指手畫腳。”

    看著大伯故作深沉和趙氏在身後假裝不耐煩大伯又不敢反駁的模樣,瑾瑜突然笑起來。

    大伯莫名其妙,從煙霧里抬頭看了瑾瑜一眼,“你笑什麼?現在管教還來得及,不然日後你進了官場,她若再指手畫腳胡攪蠻纏,可能會毀了你的前途,不得不防啊!自古都有紅顏禍水的說法,多少英雄豪杰,最後一世英名就毀在女人身上。”

    瑾瑜笑了一會兒,收斂些許笑意,問道︰“那大伯覺得,該如何管教冬青才能防止她毀了我的前途?”

    只見大伯吞雲吐霧的想了一會兒,道︰“不如從今兒開始,從一件小事著手,她主動要去做這個掌事,你擺出大男人該有的架勢,命令她不許做這個掌事,看她會如何。”

    “哦?”瑾瑜挑眉,“我管教妻子總不能耽誤明日的宴席,得有人采辦,不讓她做掌事,那這個掌事該由誰來當才合適?”

    大伯滿面苦大仇深,“這倒是個問題。”

    這時趙氏在後面接話,道︰“不如這樣,讓你大伯來,你大伯算賬快著呢,我們是一家人,總不能不幫你,讓你宴席辦不下來平白讓外人看了笑話。”

    瑾瑜又笑,“那還真是十分感謝大伯和大伯母的良苦用心,這般的為我操心。”

    大伯起身,收起煙袋,“謝什麼,你是我親佷子,不幫你幫誰?那我們這就過去,我接手掌事采辦,你將她帶回家背著人管教,好歹給她留些面子。”

    趙氏跟著大伯走到門邊,卻看瑾瑜不見動作,奇怪道︰“怎麼不走?”

    瑾瑜突兀地笑了一聲,“大伯和大伯母雙簧唱得不錯,我也是身上沒零錢,不然都想往你們跟前丟錢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趙氏臉色有些不對,怎麼聽都覺得瑾瑜這話是在諷刺她們。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瑾瑜驀地陰下臉來,“冬青是我的妻子,我就願意慣著她,就願意她對我指手畫腳胡攪蠻纏,什麼時候輪到大伯來插手管教了?”

    看瑾瑜不留情面,大伯臉色十分難看,卻沒有開口,倒是趙氏忍不住先跳腳。

    “你別不識好歹,我們也是為了你好,冬青那個妖婦,不知道對你施了什麼妖術,不然你一個傻了十幾年的傻子能變聰明?可能都給你下蠱了,你看看哪個男人會對妻子言聽計從?你自己都不覺得奇怪?”

    瑾瑜覺得趙氏可笑至極,自己身為女人,卻要推捧男權,就好像自己被男人奴役毫無人權可言還十分光榮一般,實在可悲。

    “不覺得奇怪,我還樂意讓冬青騎在我頭上呢,我還樂意給冬青當牛做馬,你奈我何?若是她能施妖術讓我變聰明,大可對我再施幾百個妖術,我不介意,以免淪落得跟你一樣愚昧不堪。”

    “你!你……”趙氏被瑾瑜氣得臉色鐵青,指著瑾瑜直跺腳,說不出話來反駁。

    大伯上前一步,沉聲道︰“二狗,你這話就過份了,貿然插手你的家事是我們不對,但你怎麼能這麼跟你大伯母說話?無論怎麼說,我們都是你的長輩,你讀聖賢書考上舉人,就是這麼對長輩說話的?”

    瑾瑜好笑道︰“ ……還知道拿倫理道德來壓人?長輩?麻煩你們先去河邊照照自己還有沒有個長輩樣,頂著長輩的帽子就能因為蠅頭小利為所欲為?長輩二字,並非你們倚老賣老作惡事的擋箭牌。”

    大伯被堵得啞口無言,是他小瞧了冬青的能耐,也小瞧了瑾瑜的辯駁與自主能力。

    這個法子是趙氏對他提議的,以男人的角度施以激將法,一般男子被他們夫妻這麼一套下來,多少都會有些動搖。

    他一尋思就答應一試,想著瑾瑜畢竟年輕,血氣方剛,又正值春風得意之際,一定經不住這套激將法刺激。

    沒成想,能考上舉人的人不是善茬,太有主見,不容易被人影響。

    瑾瑜看著眼前的二人,搖了搖頭,“激將法還是挑撥離間煽風點火我見得多了,對我沒用,下次省些力氣。”

    說完往門外走,走至二人身側,瑾瑜停住腳步,冷聲道︰“你們怎麼編排我都無所謂,但貶低冬青的話我不想聽到第二次,否則不要怪我不念舊情!”

    本想著都是親戚,為了不讓李老漢難做,他會維持表面的虛情假意。

    只可惜,別人並不領會他的好意,非要弄得難看。

    那便讓它更難看,左右他們家人都挺好看的,難看也只能是別人難看。

    瑾瑜走遠,留下大伯與趙氏在院里,方才瑾瑜的語氣,寒涼得如同冰渣子,順著腳底蔓延到了頭頂心。

    半晌,二人才回過神來。

    大伯懊惱不已,瞪了趙氏一眼,手指往趙氏腦門上戳,“老早我就跟你說過不要算計別人!這下好了,我費勁攢起來的那點情分一散而空,以後二狗怎麼可能提攜大河?讓你給我出餿主意!”

    趙氏被大伯狠狠戳了幾下腦門,險些站立不穩,喏喏不敢搭話,心里把大伯從頭到腳咒了個遍。

    說的好像只有她想算計別人似的,要是大伯沒那麼點小心思,怎麼會答應她的提議?

    到頭來事情砸了,就什麼黑鍋都往她身上甩。

    瑾瑜離開大伯家,迅速調整心態,滿面笑意來到場子上。

    已經有不少人家,拎著白菜或是蘿卜臘肉等等東西,排著隊走向冬青。

    李大牛與李二牛搭手過秤,李林和大狗翠枝幫忙收放清點,冬青登記在賬本上,按市價結錢給村民。

    換了錢的村民喜不自禁,比拿去鎮上方便多了!都不用守著賣,價格也高。

    冬青看到瑾瑜過來,抬頭笑得眉眼彎彎,“瑾郎,你為何這麼慢才過來?”

    瑾瑜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冬青光滑的臉頰,“無事,不過是在路上遇到村里人,閑扯了幾句。”

    冬青嗔怪看了瑾瑜一眼,“莫要動手動腳,大伙都看著呢。”

    “嗯?有麼?”

    瑾瑜轉臉看向眾人,本來圍觀的眾人立刻轉頭假裝看風景。

    那扇銅鑼可真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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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豪氣

    看眾人那強行看風景的模樣,瑾瑜不禁好笑,憋笑扯開話題,道︰“已經買了多少?你有沒有算算攏共買多少合適?”

    冬青手上不停,道︰“算過了,我們不了解他們的飯量,我都往多了算的,保證只多不少,也不會多太多,若是吃完席沒用完的,可以留給干爹處理。”

    瑾瑜沒有異議,“行,那你看著辦,我今日就不動腦了,干點賣力氣的直頭活,隨便支使我做什麼都行,我的掌事大人。”

    “不要臉皮……”冬青不敢去看瑾瑜和四周村民,莫名覺得瑾瑜最後那句話讓她臉皮發熱,十分羞人。

    那是因為,兩人共赴巫山時,瑾瑜總愛在耳邊稱她大人,語調與此相似。

    聲音低沉沙啞,透著一絲絲磁性,仿佛從骨頭上刮過,刮得人渾身發麻。

    小圓站在冬青身後,看冬青白皙的耳朵慢慢爬上砣紅,最後,小巧玲瓏的耳廓耳垂變得鮮艷欲滴。

    不由得掩嘴偷笑,覺得自家主子萬分惹人憐愛,如此容易害羞。

    冬青這般模樣,還是不要讓瑾瑜看去的好,否則大庭廣眾,他就有得罪受了。

    在場子上采購了夠數的食材,瑾瑜領著幾個青壯年,將東西搬到做飯燒菜的場所。

    村長看過冬青的賬本後,回家取賬面上一半的銀子給冬青。

    清水溝數百戶人家,人口最少的兩三人,多的可達十余人,全村人敞開肚皮吃一頓,光主食都是一個不得了的數。

    為了方便,冬青沒有買苞米粒,而是買已經磨好的苞米面,明日拌濕就能蒸來吃。

    苞米面每斤的價格比苞米粒高兩文,因為苞米面已經篩去了皮兒與不能吃的部分,剩下的全是精華。

    這次買了一石苞米面,數百斤肉,各種蔬菜數百斤,看上去一大堆,攏共花銀錢二十一兩又二錢銀子。

    村長拿了十兩又六錢遞給冬青,冬青倒沒有推脫,順勢接在手里。

    兩家一起承辦宴席,省了不少錢,否則就算只有一人中舉,照樣要宴請全村人,宴席費用得那家全力承擔。

    村長順便通知了家里有大姑娘小媳婦兒的人家,明日帶上鍋碗瓢盆來幫忙,再有就是來參加宴席的,到了晚飯時間,帶上自家的桌椅板凳到河沿邊上。

    如此一來,就相當于他們不用操心桌椅板凳的問題,讓村民自己來自己坐,他們只需要往桌上上菜就行。

    處理完這些事,天色已經擦黑,差不多該去歇息,明日又是忙得腳不沾地的一天。

    一行人正往住處走,李林忍不下去,湊到冬青和瑾瑜中間,低聲道︰“我看你們大伯家就這麼點地兒,我睡哪兒?”

    大伯家沒有足夠的歇處,雖然騰了三四張床出來,但小圓一人要佔一張,剩下的只夠李老漢家三對夫妻歇息,李林就找不到放處了。

    瑾瑜斜目看李林一眼,“找個木樁子,削尖,把你釘了掛在牆上,省時省地兒。”

    “……”

    李林噎住,嘆氣道︰“我說真的,要是沒地兒給我睡,我就半夜睡到你跟嫂子中間去!”

    “你敢!”

    瑾瑜與冬青異口同聲,李林當真是皮癢。

    陳君然無奈,上前道︰“我家有住處,若不嫌棄,小林跟我去吧。”

    “嘿嘿,不嫌。”

    找到願意收留他的人,李林立馬松開瑾瑜,轉身搭上陳君然的肩。

    瑾瑜道︰“那小林子你就跟君然去歇息,明日可不要睡懶覺,你要起來跟著幫忙。”

    李林擺手,“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跟老媽子似的,嘮嘮叨叨嘮嘮叨叨。”

    與陳君然勾肩搭背走出一截,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小林子這個稱呼,怎麼聽著這麼別扭呢?

    瑾瑜嘆氣,李林還嫌他嘮嘮叨叨,他卻感覺自己沒當爹就操起了當爹的心。

    天天擔心李林天一腳地一腳的摔了,或者嘴太欠,他一不留神李林就被人揍了。

    李林的父母怎麼放心李林獨自在外行走的?

    不禁又嘆氣一口,為何他要放心不下?

    回到大伯家,推門進去。

    只見大伯與趙氏坐在院里凳子上,面露忐忑之色。

    二人看瑾瑜等人回來,像屁股長瘡似的從凳子上彈起來,尷尬的扯著嘴角陪笑臉。

    大伯試探道︰“你們……事情辦完了嗎?需要我們做點啥不?”

    問完,與趙氏打量著李老漢一家人的臉色。

    瑾瑜面色清清冷冷,看不出個所以然,旁的人倒是與白日一個臉色,沒有甩臉子。

    冬青笑道︰“辦完了,今日已經無事,大伙早些歇息,明日可能要麻煩幾位堂嫂幫忙做飯燒菜,幾個堂哥跟著瑾瑜干點力氣活。”

    大伯這才松了口氣,看樣子瑾瑜沒把那事說給李老漢家其他人聽。

    當下感激的看了瑾瑜一眼,心里提醒自己長點記性,穩住腦袋,別再被趙氏攛掇,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就與瑾瑜撕破臉皮,得不償失。

    “那就好,灶上燒得有水,你們忙一天了,泡一下腳再去睡。”

    瑾瑜掀起眼皮看了對面二人一眼,他的身份擺在這里,經此一事,大伯應該再不會做那些腦殘事了。

    “小嬸子!”

    一個半大孩子從屋里跑出來,腰帶都沒系上,一頭扎進冬青懷里。

    大河已經睡下了,剛蓋上被子就聽院里冬青的聲音,掀開被子一溜煙跑了出來,衣裳都來不及穿整齊。

    冬青一個趔趄,暗暗感嘆大河力氣真大,笑著輕摸了摸大河的頭頂。

    “大河,你有好好背書麼?”

    “有!”大河站直身子,背著手,搖頭晃腦一本正經背起了冬青之前給他的千字文和三字經。

    李大牛和小趙氏看著朗聲背書的大河,面露傲色,他們家大河就是了不起。

    大河背完,滿眼亮晶晶的看著冬青,里面盛滿了期待,期待冬青誇獎。

    “大河真乖,特別厲害!”冬青捏了一把大河的臉,美目彎成一條縫。

    大河如願以償得了誇獎,頓時望著冬青滿臉傻笑。

    大伯捋了捋下巴上的幾根胡子,欣慰道︰“大河確實機靈,上次你們走後,我們把他送去跟著季老頭認字兒,季老頭誇大河聰明,說要收大河為徒,教他行醫呢!”

    王氏來了些精神,“真的嗎?那倒是不錯,能賺錢還能給人救命,是個好差事。”

    大河這孩子是大伯家唯一一個王氏覺得稍微順眼的,雖然也不討她喜歡,但至少沒有跟他家大人學陰陽怪氣。

    誰知大河 道︰“我不要學醫,我要跟小叔叔一樣,去考功名做大官。”

    大伯和李大牛等人哈哈大笑,覺得自家大河出息,有抱負。

    李大牛期盼的看著冬青,“弟媳婦兒,你覺著……大河有機會跟二狗一樣考個舉人什麼的嗎?”

    冬青笑了笑,“有機會,大河還小,讓他專心多學幾年,讀熟了四書五經,理解了其意,就可去縣試一試深淺。”

    “哈哈哈這就好!”

    得冬青肯定,李大牛春風得意,招呼小趙氏領大河去睡覺,“大河明日還要早起去季老頭那兒,快領著他睡去。”

    瑾瑜一直沒說話,看冬青喜歡大河,就隨她去了。

    自己則去灶屋打了熱水,端著往趙氏給他們準備的房間走,“冬青,來洗腳,洗完早些睡。”

    李老漢家對此習以為常,瑾瑜經常會給冬青打水洗漱,幫著穿戴,這麼些年過去,他們已經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只是小圓斂眉搖頭,所以她這個婢女要來作甚?當個擺設麼?

    立刻緊隨其後,進屋去把床鋪好,再來伺候冬青洗漱。

    大伯家一眾人大眼瞪小眼,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他們還真是第一次見這麼積極伺候人的丈夫。

    艷芳看小圓這個妙齡女子跟著瑾瑜進了屋,忍不住好奇道︰“方才進去那女的是誰?”

    冬青剛回來,她就注意到了一直跟在冬青身後的小圓,看上去年輕貌美,身段縴細窈窕,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味道,她第一時間想到狐媚子這個詞。

    她是見不得自家男人瞄別的女人,看小圓跟在冬青身後伏低做小的姿態,她以為瑾瑜中了舉人就納了個妾。

    但瑾瑜並沒有將目光流連于小圓身上,小圓看向瑾瑜也毫無男女之情的感覺,倒是看冬青時會滿臉溫柔笑意。

    現下小圓又跟在瑾瑜身後進了屋,讓艷芳一頭霧水,搞不清楚這是個什麼情況。

    艷芳這問話一出,大伯幾人看向冬青,他們也好奇小圓是何許人。

    冬青還未開口,翠枝就道︰“她啊,叫小圓,是冬青在湘廊花一百二十兩買回來的丫鬟,負責伺候冬青起居,時不時還能幫著我做活,可帶勁了。”

    這般說,她承認是在向大伯家炫耀,她們就是在城里站穩腳跟了,都能花一大筆錢買丫鬟了,想看笑話,門都沒有!

    果不其然,大伯家一眾人聽完翠枝這話,心中駭然,分明沒過去多久,李老漢家都開始買丫鬟了!而且是一百二十兩!

    趙氏喃喃道︰“一百二十兩……我們全家苦七八年苦不起來,丫鬟都這麼貴嗎?當初冬青買回來不是只花了六兩銀?”

    王氏揚眉吐氣,“那怎麼能比?冬青是裝傻來清水溝的,跟府城里正兒八經的丫鬟價差得遠了!”

    說實話她們也不知道真正的丫鬟什麼價,但吹牛怎麼吹都行,因為自家有底氣。

    冬青看著王氏和翠枝得意的小模樣,沒有拆穿她們。

    像小圓這樣會琴棋書畫,會中饋懂禮儀品相上等的姑娘,若作丫鬟來賣,至少能賣三十兩以上的價。

    青樓女子的價一直居高不下,因為青樓女子賺錢多,牙婆不會以丫鬟的價賣姑娘給青樓。

    青樓為防止一些死腦筋的姑娘們偷偷攢錢給自己贖身,贖身一般都要買入價雙倍,前期吃穿用度都是現成的東西,日子倒是過得不錯,就是沒現銀可拿。

    不過,大多數姑娘只要一開始調.教好了,後面能賺大錢老鴇會分錢給她,左右都是賤籍,還不如趁著年輕多賺些錢養老。

    等年老色衰,對老鴇沒了利用價值,還能收買入價雙倍的贖身錢,而妓.女為自己贖身後,用這些年以青樓為踏板賺的錢優渥過完余生,屬于相互合作的關系。

    像小圓這麼死腦筋的青樓女子其實很少,旁的都忙著物盡其用掙錢花。

    翠枝和王氏拉了一把仇恨,心滿意足洗漱去睡覺。

    李老漢家眾人一夜酣眠,大伯一家可能就要輾轉反側了。

    翌日,王氏翠枝等起了個大早,天剛蒙蒙亮,就去把大伯和王氏叫醒。

    既然天天把“都是一家人”這句話掛嘴邊,那就趕緊起來幫忙擔水背柴。

    雖然不指望趙氏這個偷奸耍滑的慣犯能幫忙干多少活,但想著能折騰她,王氏就樂意。

    冬青指揮著眾人按部就班,把要洗的東西搬到河邊,就在河里清洗,洗肉的洗肉,洗菜的洗菜,削土豆的削土豆。

    瑾瑜領著一眾男丁上山砍了幾大堆柴,背到河邊給女眷燒火用。

    午飯是冬青與翠枝動手,中午這頓不是宴席,只給來幫忙的人提供飯食。

    用過午飯,冬青給瑾瑜撥幾吊錢,讓他帶上幾個壯年去鎮上,買幾大缸酒回來,隨意喝。

    瑾瑜自然領了命令下去,叫上村里力氣大的男子,沒有叫陳君然。

    鎮上比較遠,除了力氣,還得有幾分腳力才行,陳君然那秀氣的小身板,只怕光是陶土燒的酒壇就夠嗆。

    正準備招呼著走,瑾瑜轉眼看到擠在一堆大姑娘中間,幫忙削土豆的李林。

    “小林子,來我給你個好差事。”

    李林從花叢中抬頭,沒做多想,屁顛屁顛來到瑾瑜身前,手里還捏著個削了一半的土豆。

    “全兄,什麼好差事?還能比跟大妞小妞杏花梅花各種花一起削土豆來得好?”

    瑾瑜看了李林手里的土豆一眼,拿起丟回去,水花濺了姑娘們一身,引起一片驚呼。

    “唉?!全兄你作甚?”

    “做你一臉的杏花梅花,跟我去鎮上買酒。”

    瑾瑜強硬的拖著李林往路上去,李林哭爹喊娘,實則根本沒有用勁兒掙扎。

    臨近黃昏,河沿飄蕩著陣陣香氣兒,苞米飯的清香,臘肉的濃香,數味交雜,直教人津液橫生。

    瑾瑜終于從鎮上回轉,每人徒手摟底背了一個不小的陶壇子,互相搭手接下來,整齊放在一旁,恨不得隔著布封都能聞到酒香。

    李林放下那壇子酒,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喲喂我的老腰,要斷要斷要斷……”

    瑾瑜給了他一巴掌,“起來,年紀輕輕裝什麼慫,你缺乏鍛煉,以後我晨運帶上你。”

    “唉?”李林一愣,立刻從地上站起來,“別介啊全兄,看,我挺好的,用不上跟你晨什麼運。”

    他才不想跟著瑾瑜天不亮就起床溜達,睡一會兒懶覺多好?

    實在無法理解,瑾瑜每日讀書還要幫忙看顧家里生意,怎麼還能堅持每日起這麼早去溜達的?

    “全兄!喂?你在聽我說嗎?”

    瑾瑜沒有理會李林,幫冬青搭手去,他是前生病怕了,運動這事根本停不下來。

    而且,冬青喜歡他的肌肉,要保持。

    陸續有人帶上妻兒過來,肩上扛了一張桌子,手里拎著板凳,尋一處中意的位置擺上入座。

    看時辰差不多,飯菜熟了,人也約摸已經到齊,冬青招呼著眾人搬來菜碗,盛菜上桌,開壇倒酒。

    瑾瑜端了一碗酒,拉上陳君然站到所有桌子中間,朗聲道︰“感謝各位父老鄉親赴宴,我與君然敬大伙一碗!”

    說完一飲而盡,陳君然舉碗奉陪,場中一陣歡呼。

    瑾瑜一抹嘴,“各位吃好喝好,酒壇飯鍋在那邊,能吃多少盛多少,飯管飽,酒管夠!”

    “好!”

    場中氣氛一時達到高潮,全村人齊刷刷應好,中氣十足,直沖青霄,好不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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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鋪子

    “李兄,君然,為何不等我來就開席了?”

    一道聲音傳來,瑾瑜循聲望去,只見李言卿站于外圍,負手而立,望著場中的二人笑。

    “言卿!”陳君然心下驚喜,幾步走到李言卿身側,引他入席。

    “來來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再干一碗!”

    酒過三巡,李言卿發出邀請,“我父親準備後天擺宴酬眾,你們二人可不能缺席。”

    “君然你若是不去,湘棉可能就不要我這個兄長了,我答應她一定會把你請過去的。”

    說著,轉臉看向瑾瑜,“還有李兄,雖然我們交集頗多,你卻從未與我父親見過,家父很想與你結識,你可不能推脫,帶上嫂子與大哥大嫂伯父伯母一起赴宴才是。”

    瑾瑜笑道︰“不會,不過我哥嫂和爹娘可能無法赴宴,城里挑花刺繡的事你知道,不能耽擱太久,她們堅信耽誤什麼都不能耽誤賺錢,所以就算我說可能也無用。”

    “這樣吧,我哥嫂爹娘明日要回城,到時候我會帶上冬青,與君然一同赴宴,絕不缺席。”

    說著,瑾瑜又想起什麼,轉身尋找李林的身影。

    李林正跟村里的老漢侃大山,瑾瑜走到他身後叫他一聲,竟沒有叫應。

    只得伸手拍了一下,李林猛的回頭,“誰!”

    瑾瑜皮笑肉不笑,“一驚一乍做什麼?我能吃了你不成?”

    “哦,全兄啊,什麼事?我可先說,這次你給我差事我也不干!”

    瑾瑜搖頭,“不是,李言卿邀請我們後天去他家赴宴,你要不要一起?”

    李林往李言卿的方向看一眼,思索片刻,搖頭道︰“不了,最近城里已經冒出一些跟風點制挑花刺繡的人,我得回去畫些新花色,否則賺不到錢了。”

    瑾瑜沉默一瞬,嘆氣道︰“這樣也行,待你日後中了秀才,我定帶上眾人為你祝賀。”

    李林豁然一笑,“那些都是虛的,有沒有都行,只是說給父母長臉,別的沒啥用。再說,明年你要參加禮闈,若是中了,還不知道要去何處為官,離得遠了,總不能還專程趕回來,就因為我一介小小草民考上秀才。”

    瑾瑜笑笑沒有回答,拍一下李林的肩,“那你繼續喝著,我先去應酬。”

    李林推著瑾瑜,“快去快去,別妨礙我喝酒。”

    瑾瑜莫名挫敗,這小子實在招人嫌!

    索性不再理會,轉身與前來敬酒的人說話。

    擺宴過後,陳君然李林和大狗都喝得醉醺醺的,就連一向穩重的村長,也因為心中喜悅,喝多了些,走路偏偏倒倒。

    陳君平三兄弟只得一人扶著一個,把村長和陳君然李林三人連拖帶拽送家里歇息。

    瑾瑜覺得自己這具身體很有潛能,上次成親時喝那點量就微醺,練過幾次後,今天喝的量是那次兩倍,也只是微醺。

    腳步略有虛浮,意識很清醒,還能控制身體動作。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去昨日擺宴的河沿上一看,還有不少桌凳放在那兒,酒壇遍地都是,東偏一個西倒一個。

    昨晚吃喝開心了,不少人喝醉,碗筷還是女眷忙著收洗放起來,都沒有拿回去,今日才來數自家的東西。

    借來的碗筷鍋具冬青都有做登記,誰家借了幾個碗幾雙筷子過來,鍋的樣式也有寫,以免一些愛貪小便宜的人要拿別人家的東西,扯皮很難看。

    瑾瑜對冬青做事的手段很欣賞,事無巨細特別嚴謹,讓別人沒空子可鑽,省去不少麻煩。

    冬青為了管夠,昨日把買回來的食材全都煮了,卻沒有吃完,還剩下不少東西。

    昨日酒喝了個干淨,蒸的飯沒有吃完,肉鍋里只剩下少許肉湯,菜鍋里剩了不少菜。

    桌上收起來的殘羹剩飯集中在一個大桶里,準備讓村長拿回去喂豬喂雞。

    瑾瑜看著剩下的東西,問道︰“這些飯菜怎麼辦?剩的不算少,誰家一家人一下兩下也吃不完,都是好的,放餿了可惜。”

    聽到瑾瑜這話,趙氏立刻就想開口,卻被大伯摁了回去,別為了一點剩菜剩飯惹惱瑾瑜。

    趙氏甩開大伯摁住她的手,雖然冷哼一聲,卻沒有上前插話。

    這些吃的夠她們一家人吃十來天了,拿回去只要每頓都熱透了,就不會餿。

    但大伯是一家之主,他不願意讓自己上前,她也只好閉嘴。

    旁人沒有注意大伯與趙氏的小動作,冬青沉吟一瞬,道︰“一會兒她們幫忙的會來取自家家什,每個人分點吧,拿回去吃一頓也好。”

    瑾瑜點頭,“嗯,這個法子好,陳叔,大伯,你們先看看,把喜歡吃的拿走,剩下的再分給其他人。”

    趙氏喜笑顏開,“唉好好好。”

    當即取了自家的兩個鍋子,拿著木勺一個勁兒往鍋里挖飯,再用另外一個鍋子把肉湯倒走,土豆白菜挖了幾大勺。

    村長家二兒媳劉氏看趙氏的做派,立刻不甘示弱,取來鍋子與趙氏一起往自己鍋里裝東西,一個賽一個厲害。

    “……”

    眾人無話可說,就看著兩人撅著屁股在那裝東西了。

    村長干咳一聲,給二兒子陳君安使了個眼色。

    陳君安會意,上前拉了拉自家媳婦兒,“差不多了,拿回去吃不完也是浪費,還不如分給其他人做個人情。”

    劉氏看趙氏動作不停,剛想反駁,就看瑾瑜的大伯干笑幾聲,把趙氏拉開了。

    趙氏瞅一眼鍋子,見兩個鍋子都快滿了,就隨大伯把她拉開,也夠吃個兩三頓的,聊勝于無。

    趙氏歇了動作,劉氏看看自家鍋子,好像比趙氏的淺了些。

    趁著陳君安不注意,又挖兩勺,跟趙氏的差不多才作罷,心滿意足讓陳君安幫忙端回家去。

    瑾瑜除了覺得好笑,再無別的想法。

    冬青逐一把鍋具碗筷還給村民,順便讓她們舀上一些飯食帶回去。

    眾人自然笑逐顏開,順應的領了這個情。

    午飯過後,瑾瑜召集工人,讓翠枝大狗和李老漢夫婦先帶著眾人回城,李林一同跟著去趕制挑花刺繡,把生意顧好了才是正道。

    “誰看到三狼了嗎?”都要走了,翠枝才想起三狼來。

    縣城家里沒人,是帶了三狼一起回來的,只是白天很少見到三狼的身影,夜里也是半夜才回來。

    冬青道︰“我看它往山里去,就算它沒甚狼性,但終究是狼,也許想回去看看也不一定。”

    瑾瑜往山頭看了看,道︰“這樣吧,你們先回去,一會兒我去那邊喊一聲,讓它跟我們一道走。”

    “那成,我們先走了,你們路上注意著些。”

    瑾瑜揮手與眾人道別,目送她們爬上羊腸小路,消失在前山郁郁的林木中。

    冬青和瑾瑜又在大伯家待了一日,第二天與陳君然約著去李員外家赴宴。

    李員外家宅子很大,青磚灰瓦紅院牆,門前鋪砌石板路,偶有穿著樸素的丫頭僕婦進出。

    陳君然對李員外家的格局輕車熟路,直接就帶上瑾瑜與冬青,去了後院的小花園。

    說實話,瑾瑜有些羨慕李員外這樣的生活,在明山鎮首屈一指,家財雖比不得名門財閥,卻也衣食無憂過得愜意。

    怪不得李員外考了舉人卻沒往官場走,換做是他有這些家底,他也不願去爾虞我詐的官場,而是帶著嬌妻兒女,在小鎮過著悠然自得的小日子。

    幾人剛站定沒一會兒,一明媚少女如一只彩蝶般,衣袖裙角翻飛,翩然而至。

    “君然哥哥!”

    李湘棉一路急行,人未到跟前,欣喜之聲已入耳中。

    陳君然已經習慣李湘棉這般靈動的身影,每次來到李員外家,不出一刻,就能看到李湘棉鮮明的笑容。

    李湘棉沒想到還有旁人在場,一時赧然,假裝不在意,動作卻矜持不少。

    看著冬青,李湘棉覺得越看越眼熟,終于一些情景電光火石的從腦海閃過。

    “你是之前在集市刺繡的那個……姐姐?”

    冬青點頭,道︰“嗯,是我,久違了三姑娘。”

    李湘棉又看到冬青身側的瑾瑜,好奇道︰“你為何會在這?是來參加宴會的麼?”

    陳君然與李湘棉解釋來龍去脈,李湘棉櫻唇微張,顯得有些驚訝,沒想到去年冬青還在街上賣點心,今年就成了舉人老爺的妻子。

    看陳君然和李湘棉互動,冬青心里偷笑一下,拉了拉瑾瑜的衣袖,“瑾郎,我第一次來李員外家,不如我們四處看看風景如何?”

    瑾瑜附和,“自然,那就陪我家娘子四處看看。”

    兩人說著,離開了小花園,把地方騰給陳君然與李湘棉,暗戳戳盼著他們修成正果。

    面對自己的心上人,李湘棉和陳君然都是有些拘謹的。

    陳君然突然說道︰“待我明年從都城回來,就來娶你,等我。”

    說完不敢看李湘棉的眼楮,急匆匆往外走,“我去看看言卿需不需要我搭手。”

    幸福來得太突然,李湘棉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喃喃道︰“我會等……”

    轉身扶著自家丫鬟的肩膀,前後搖晃,“小梨你聽見了嗎?君然哥哥方才說明年會來娶我!”

    小梨被搖得頭暈,忙應道︰“聽見了聽見了姑娘,您再搖下去,小梨都要見不著姑娘嫁給陳公子了。”

    李湘棉興高采烈,準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家爹爹。

    來到正堂,卻又看見陳君然李言卿和瑾瑜三人,正與李員外相談甚歡,只得把腳收回去。

    先等等,等晚上宴會散了,再告訴李員外不遲。

    李員外很是欣賞冬青夫妻二人,覺得李言卿與這樣的人結交,于李言卿有利,比那些只會吟詩作對的文人強太多。

    宴會還算圓滿,人李員外辦的宴席叫宴會,他們辦的就只能叫宴席。

    因為他們宴請的是一眾村民,只為了吃喝圖個喜慶吉利,而李員外則宴請了明山鎮大大小小排得上號的人物,圖的是互惠互利。

    外加炫耀,不僅自己是舉人,自己的兒子年紀輕輕也考上了舉人。

    特別是對年輕時的情敵林員外,李員外是一點情面都沒留,親自提筆給林員外寫的請柬。

    你考數次沒能中舉,而我家有兩個舉人!

    李員外還著重感謝了瑾瑜當初那封信,讓他把林員外整治得猶如一條瘟犬。

    說起這些事,李員外哈哈大笑,透著道不盡的爽意。

    瑾瑜突然覺得李員外像個老頑童般幼稚,但只想說做得好!

    幾人在李員外家歇了一夜,次日啟程進了縣城。

    到了縣城後,三人馬不停蹄去了學院,找老師指點會試要點,盼著一次就能金榜題名。

    如今快九月下旬,明年二月初九就要考會試第一場,他們還有數月的時間,絲毫不能懈怠。

    其中還有除去趕路的時間,趕路雖然也能學習,但終究難以專注。

    黎國沿用了前朝的都城,定都晉安。

    晉安所處之地,是黎國七州當中最大的州,雍州。

    廊州距雍州的距離雖然不算最遠,卻也不短。

    一些買不起代步工具的考生,要步行至晉安應試,至少冬月就要啟程,走上個三月有余,才能在第一場考試之前趕到晉安。

    所以才會有趕考一說。

    而瑾瑜準備與陳君然李言卿同行,買一匹馬代步,一月左右就能從廊州到達雍州晉安。

    他們應該是開年才從廊州啟程,在二月初五之前到達即可。

    參加科舉考試,縣試府試與院試對文字筆跡沒有很大的要求,只需要卷面整潔字跡清晰。

    從鄉試開始,就寫,台閣體寫得優秀,無形中都能加分。

    瑾瑜決定剩下的幾個月,用來鑽研字體與行文。

    國情已了解得差不多,四書五經只需要定時溫習,再往行文和字體上加些分,應該不至于落榜。

    為此,瑾瑜專門借了楊天尋的手稿,看楊天尋的行文是如何遣詞用句,他只能依葫蘆畫瓢,希望到時候能把瓢畫得像葫蘆一些。

    台閣體則是一種方正、光潔又烏黑,大小平齊的字體。

    講究色黑、結構緊密、字體方正、大小一致。

    在瑾瑜看來,特別像現代刻在碑石上的字體。

    瑾瑜初始學寫毛筆字時,學的是正楷,與這台閣體差距不算大,只是後來他寫得快了,會帶上前生略有潦草的習慣,往行楷方向偏移。

    此前參加鄉試時,他花了些時間矯正,力求與模板範文一模一樣。

    但因為鄉試前他需要鑽研的東西太多,用來矯正字體的時間太少,臨到考試前夕,沒能練得太熟。

    在鹿鳴宴上,湘王還專門提點他行文生澀。

    他只想說多此一舉,他自己什麼樣自己心里難道沒點數?還需要湘王拿來做人情。

    好在他曾經的主職是畫畫,剩下這些時間用來臨摹字體完全不用擔心,他把日常能用到的字都找來台閣體模板,就當是畫畫了。

    臨摹別人的畫,對他而言小菜一碟。

    不過還要與陳君然一起,時不時抽空點制幾套挑花刺繡新花色。

    趙氏都能想到復制他們的花色去換錢,城里奸滑的人更多,而且他們還領著幾十個工人復制,動靜不小。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少人從出售挑花刺繡的鋪子里買了各種花色,拿回去就復制十幾二十套的。

    這山河縣,恨不得滿大街都是挑花刺繡了。

    所以他們要一直點出新花色,才能維持此前的收入,單靠李林一個人,有些力不從心。

    自挑花刺繡生意做起來,冬青就料到了這一天,所以心里不慌,只是讓李言卿的人手一直往外邊的縣城推銷。

    這個縣城淪陷了,那就換個新的縣城,無論如何都有錢賺,直到黎國所有的縣城都被挑花刺繡覆蓋,她們也賺了足夠的錢,就轉行做別的生意。

    而黎國有近千個縣城,挑花刺繡的生意,至少是還能做兩年的。

    只是路途遠了的話運輸費用會增加,劃不來親自去推銷。

    而且,旁人看到了商機,就會把依葫蘆畫瓢,招攬會作畫之人,再招攬普通工人參與復制。

    山河縣在最開始幾個月讓冬青賺了幾千兩後,銷量開始下滑,每月淨利潤從七八百兩降到三百兩左右。

    冬青就把這些余下的挑花刺繡,全部供貨給別的縣城。

    有了足夠的供貨,兩個月後,最開始推銷的那兩個縣城也開始出現下滑跡象。

    而且薄雲縣的商鋪直言不再需要從山河縣供貨,因為他們自己已經有能力點制挑花刺繡了。

    不過冬青讓人打聽了一下,他們也只能自給自足,在薄雲縣內銷售。

    他們那邊沒有瑾瑜加持,也沒有冬青運作,畫手分成較高,運往外縣照樣需要費用,價格不會比山河縣運去外縣的便宜。

    既然都是一個價格,可能還會高,花色又不如山河縣提供的新穎,那些商鋪為何要棄山河縣的貨源而顧薄雲縣?

    所以,若薄雲縣要外銷,只能更往外,延伸到冬青嫌路遠而沒去推銷的縣城。

    薄雲縣開了這個先例,不少商鋪也蠢蠢欲動,但缺少契機與手腕,一時半會兒弄不起來。

    目前只有薄雲縣一城自己開始制作,別的都還從冬青這邊進貨。

    反倒是山河縣,雖然有那麼兩波人跟風復制,但沒人起心思跟冬青一樣,找畫手,拉幾十個人大規模制作。

    山河縣內挑花刺繡已經沒有長遠的市場可言,而臨近的縣城供貨也被冬青搶佔了先機。

    他們再興師動眾可能連本都回不來,還不如偷偷摸摸復制冬青她們點制出來的花色,不要太多成本,劃算!

    冬青叫了一家人蹲在院里,商量分出人手做點別的稍微大一點的生意,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不是她的作風。

    “爹娘看了半年多的點心攤子,也是時候發揮作用了。”

    李老漢和王氏摸不著頭腦,“發揮什麼作用?我們老兩口每個月就十多兩收入,跟你們動不動幾百兩的生意比不得,能有什麼作用?”

    人心都是貪婪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最初,全家一個月十幾兩收入都笑開了花,後來冬青把挑花刺繡的生意做大了,每人每個月至少分到幾百兩,心也就跟著大了。

    若是現在冬青說挑花刺繡生意下滑做不下去了,又回到以前一個月幾十兩的境地,只怕誰心里都不會好受。

    冬青也不會容許這種事。

    “是這樣,我們合伙開一家點心鋪,就在你們擺攤旁邊的屋子,現在十二月初,你們在那里整整擺了七個月的攤兒,一定經營了不少老顧客。”

    “從明兒個起,有人來買點心,你們就告訴他們,我們要進後面的屋子里賣,讓他們改天直接去鋪子里買,剛開張就有了基礎。”先前沒有荒廢點心生意的意圖,就在此處。

    翠枝和大狗聽得雲里霧里,翠枝問道︰“爹娘擺攤那里,後面哪兒有屋子給我們開鋪子?”

    冬青唇角一勾,道︰“就是那間茶鋪,爹娘你們都不注意看的嗎?今天傍晚我從那里過,老板說在小地方開茶鋪開不下去,他那屋子要賣出去,剛好我帶著收回來的貨錢,就付了一百兩定金。”

    “啥?”大狗有些不敢相信,為啥總感覺什麼事都能讓冬青踫上?

    瑾瑜對此倒不意外,冬青能總是抓住機會,是因為冬青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膽大心細,當機立斷,從來不拖泥帶水。

    翠枝心思也不差,既然決定要做,就立馬著手去做,“那……那鋪子要多少錢才能盤下來?”

    “那個地段好,東家說出租的話一月三十兩紋銀,若是買下一次付清的話,要六百五十兩。”

    翠枝皺眉,“好像有些貴了,那鋪子也不算特別大,租又挺劃不來的。”

    瑾瑜點頭,確實是有些貴了,他們一個月才掙一千出頭的銀子,買這座偏僻小院只花了八十兩。

    不過瑾瑜了解冬青,道︰“你既然交了一百兩定錢,肯定已經商量好價錢的。”

    冬青一副奸詐的小模樣,“對,我跟東家還價了,最終以五百八十兩的價格成交,還連上鋪子里的那些櫃台。”

    “那些櫃台我看過了,是松木的,質量還行,至少能用個三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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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2:19 |顯示全部樓層
第68章 啟程

    聽完冬青的話,李老漢搓著手,來回踱步,“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張?我跟你娘這半年多也存了好幾十兩銀子,可以給你們湊上。”

    冬青想了想,“這件事自然是越快越好,等過了年,瑾瑜就要去晉安參加春闈,趁著現在還有一月時間,我們搭手讓生意走上正軌,瑾瑜與我無了後顧之憂,才能放心去晉安,瑾瑜也好安心做題。”

    翠枝眉眼一彎,點頭附議,對李老漢夫婦笑道︰“那些錢是你們老兩口辛苦存的,留著想買什麼買什麼。我手頭不緊, 冬青夫妻倆要用錢的地方多,挑花刺繡這生意也是他們照顧我們,他倆要顧及挑花刺繡還要上晉安趕考,這次不管錢和力,我與大狗出大頭,爹娘幫忙,利潤對半分成如何?”

    冬青對此沒有異議,她們是一家人,她與瑾瑜顧挑花刺繡的生意,翠枝大狗和李老漢夫妻顧點心生意,錢大伙兒分。

    況且,日後瑾瑜授了官還不知道要去何處,她肯定要跟著一同前去,這點心鋪子相當于整個兒的留給了大房。

    現在讓翠枝出大頭,日後翠枝和大狗收下整個鋪子也沒什麼心理負累。

    旁人是夫唱婦隨,而有關生意上的事,瑾瑜一切都以冬青的決定為準,只要冬青說好,那就是好的。

    李老漢與王氏也覺得可行,他們老了,只要看兩個兒子過得好,兩房兒媳不生齟齬,一家子和和美美就什麼都好。

    商定之後,翠枝取了四百兩銀子給冬青,讓她拿去把房契換回來。

    冬青已經用自己的錢交了一百兩定錢,如此冬青只需再添八十兩,就足夠五百八十兩,買下那個鋪子。

    鋪子交接完成,冬青領著小圓把它里里外外打掃一遍,再找木匠打磨一塊光滑的木板。

    旁人開店都是取了名字,而後找木匠雕刻牌匾,刷上漆,才掛在門上。

    但她們急著開張做生意賺錢,時間緊迫,來不及讓木匠細細雕琢牌匾。

    冬青準備打磨一塊原色木板拿回家,讓瑾瑜用粗毫題上名字,墨跡干了去就能掛在店鋪門上。

    冬青抱著木板回家時,一家人都還沒來得及給即將開張的鋪子取個像樣的名字。

    瑾瑜看著眼前這一大塊木板,哭笑不得,“等他們回來商量一下再說,以免不滿意沒法兒擦去。”

    冬青點頭,“也成,反正今兒個也不開張,下午商量好了,今晚你就寫好,明日掛上,後天開張。”

    “嗯?”瑾瑜有些驚奇,“開張不用瞧日子嗎?不是說要找一個吉日?”

    他想著冬青怎麼說都是土生土長的古人,應該是要信這一套的,哪怕現代也有不少人信這一套。

    且不說是真是假,這個于人的士氣心態很有影響。

    冬青嘴角露出一個小梨渦,“城里幫忙瞧日子的人太貴,只是翻翻萬年歷罷了,就收二兩銀,還不能跟他還價,否則他嘴上無遮攔瞎封贈,給人添堵,所以我去書齋逛了一圈。”

    這話說得讓瑾瑜有點懵,前者跟冬青去書齋逛了一圈有什麼必然聯系?

    瑾瑜還沒開口,冬青又道︰“萬年歷也貴,而且買回來我們走了爹娘大哥又不能看,于是我在書齋偷偷翻了翻近日的黃歷,後天臘月初六,是個好日子,只是忌祭祀治病破屋大修,咱就後天開張。”

    “哈哈哈哈哈!”瑾瑜想象一下冬青偷偷摸摸在書齋翻萬年歷的模樣,就忍不住笑得停不下來。

    為什麼可以這麼招人喜歡?實在讓人把持不住。

    把持不住就不把持,上前抱個滿懷,蹭了半晌才松開。

    冬青被瑾瑜揉亂了發髻,面紅耳赤,瞪了瑾瑜一眼,“這還在院子里呢,若李林或是大哥大嫂爹娘他們回轉怎麼辦?”

    她發現瑾瑜越發粘人,一言不合就黏上來,推也推不開。

    瑾瑜張開雙臂,“這不,他們並沒有回轉,左右頭發都亂了,再來抱一個。”

    “哼……你走開,還不辦正事去!”

    瑾瑜只得放下手臂,去辦冬青說的正事。

    到了晚上,眾人回家,冬青就把取名字和決定後天開張的事說一下。

    李林率先開口,“我覺著就叫李記點心鋪吧,我家的布店也叫李記,多親切!”

    瑾瑜道︰“好,那我們就排除李記這個提議。”

    “……”李林以為瑾瑜認同他的說法,才一錘定音說好,結果後面那句才是重點。

    “全兄,你不跟我唱反調是不是就渾身不樂意?”

    瑾瑜接著道︰“誰還有什麼好的提議?”

    李林氣得跳腳,瑾瑜直接就忽視了他的話。

    家里人已經習慣瑾瑜捉弄李林,看李林跳腳的模樣,心里還有些暗爽。

    誰叫李林平時一開口就氣死人不償命?只有瑾瑜能將李林氣得跳腳。

    冬青出來打圓場,“好了別鬧了,說正經的,我覺著簡單取一個,好聽又容易認就行。”

    翠枝也道︰“嗯,冬青說得有理,來買點心的一半往上不認字兒,名字不用太計較。”

    瑾瑜嘆氣,“叫做李記也太普通了,山河縣姓李的人又特別多,隨意從街上過一遭,就能看到不下三個李記,賣布的賣線的都有。”

    冬青道︰“叫長寧如何?”

    王氏在嘴里來回念了兩遍,拍板道︰“成,就叫長寧吧,不管它什麼意思長什麼樣,反正我聽著挺好聽。”

    大狗笑,“我也覺著聽好聽,順耳。”

    瑾瑜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寫上了,你們覺得寫上長寧點心鋪還是直接就寫長寧二字?”

    冬青思索片刻,道︰“寫長寧點心四個字吧,雖然我讓爹娘經營了半年的口碑,回頭客不少,但日後還會有新顧客上門,只寫長寧旁人不知道你是賣什麼的,也不一定有耐心歪著往里瞅。”

    “好。”

    瑾瑜應下,取了粗毫過來,把木板放到桌上,端詳一瞬,確定四個字的位置,蘸墨揮毫。

    不出片刻,“長寧點心”四個字已躍然其上,整體結構勻稱美觀。

    李林不記仇,看瑾瑜寫完,立刻撫掌稱贊,“全兄好書法!當真入木三分!”

    又湊近看了看,李林皺起眉頭,“單看字的話這格局十分勻稱,但你外邊留這麼寬的空白作甚?整體一看就很不美觀,空白太多,字又太擠。”

    說著抬頭嘆息,“這牌匾只怕是廢了,要重新打磨一塊重寫,若是耽誤了嫂子開張的日子,這木板就只能留著給全兄的膝蓋用。”

    “你懂個錘子。”

    瑾瑜忍不住反駁,冬青才不會讓他跪木板,而且這牌匾他還沒弄完,李林就妄下定論。

    瑾瑜不再理會李林,換了一支細的硬毫,在他留出來的空白處落筆。

    這下不止李林好奇,冬青翠枝幾人也偏頭看,想看瑾瑜能弄出什麼花樣來。

    瑾瑜在給牌匾描邊,下筆很快,不多時完成一半,眾人才看出瑾瑜要做什麼。

    待整體畫完,李林目瞪口呆,明明只是平整的木板寫上字描上畫,看著卻跟浮雕牌匾一般,中間的字和邊上的花紋好似是凸出來的。

    “這……這這這全兄你方才拿的是筆還是刀?”

    說著,不禁想伸手去觸踫牌匾,摸摸看是不是真的凸出來了。

    卻被瑾瑜一巴掌打回去,“別踫!墨跡沒干,踫花了你要給我重新補一個。”

    嚇得李林趕緊抓緊自己的手,怕自己控制不住好奇心,真把它給摸花了。

    雖然他迄今為止作了不少畫作,畫技也不算差,但要讓他像瑾瑜這樣畫出來,還真是難為他了。

    冬青心下震撼,她有幸見過瑾瑜給她畫的畫像,如今還藏在貼身的荷包里,但沒想到瑾瑜用筆能畫出浮雕的效果來。

    瑾瑜看著眾人見鬼一般的神情,有些好笑,他不過是突發奇想畫一下立體畫,營造一種視覺誤差,讓人誤以為那是凸出來的。

    大狗揉了揉眼楮再看,還是一種效果,感嘆道︰“這……簡直太神奇了!”

    冬青覺得自家丈夫就是能干,她只花了一塊木板的錢,卻得到一塊浮雕的匾。

    第二天墨跡干去後,李林趁著別人不注意,把牌匾從頭到腳摸了一遍。

    摸上去確實是平的,並沒有凸起的手感,又摸又看看了半晌,李林終于找到了些許這畫的竅門,決定改天自己也試試。

    冬青叫上小圓打下手,她跟翠枝大狗和李老漢夫婦做點心。

    明日鋪子要開張,銷量肯定是擺攤的好幾個倍數,除了那些她跟著宮廷點心師學的點心,冬青又多做了幾種世面上常見的點心,爭取把櫃台擺滿,且全部賣出去。

    現在是臘月,天氣寒冷,就算明日剩下一些,也能再擺放幾天,自然是做得越多越好。

    瑾瑜帶了李林把牌匾掛在門上,扯幾尺紅布蓋住,開張時,燃了鞭炮再拉開紅布。

    開張這日,城里認識的左鄰右舍聽說此事,都陸陸續續去捧場。

    冬青聽取了瑾瑜的建議,開張前三日無論買什麼點心,買夠五斤就多送一塊,以此疊加,上不封頂。

    瑾瑜看李林嘴巴閑不住,就把他推去門口吆喝,吆喝內容是開業大酬賓,先嘗再買,多買多送上不封頂。

    貪圖便宜的人不少,很多人聽了吆喝都進店轉一圈,多多少少買著一些走。

    開張前三日因為有贈送活動,店里隨時人滿為患,李言卿和陳君然自發的幫忙看鋪子稱點心,瑾瑜還從學院里叫兩個相對交好的同窗來搭手。

    前面有人看店,他也好跟著翠枝她們馬不停蹄的做點心,以免跟不上出售速度。

    冬青瑾瑜和李林要看顧挑花刺繡的生意,不能時常兼顧點心鋪子。

    過了這三日,客流量應該就會少一些,到時一人在前面守店足矣,旁的幾人就能做點心供著出售。

    雖然忙得腳不沾地,但眾人一直笑容滿面,忙就代表生意好,生意好就有錢!

    前三天除了成本和贈送出去的點心,賺了一百多兩銀子。

    翠枝看著銀子,笑得停不下來,“瑾瑜你這法子賊好,有些人為了多送的那一塊點心,一次買十幾二十斤。”

    贈送按塊來算,很少有人要豌豆黃等小塊的點心,都奔著看上去大塊又好看的棗泥酥去。

    翠枝一開始還覺得劃不來,結果算下來還是賺了不少。

    冬青松口氣,只要生意好就成,日後沒了贈送活動,但是這三天很多人沖著送東西買了她們家點心,就知道她們家點心味道有多好,不愁沒有回頭客。

    日後哪怕生意比這三日差些,每日淨賺應該也不會低于十多兩的。

    想著再是半個多月就要去晉安,一去至少半年,冬青覺得有些不舍,現在就絮絮叨叨與翠枝說著各種事。

    “嫂子,我們走了以後,記得不要為了賺錢偷工減料,爹娘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口碑,下滑的話不利于長遠考慮。”

    翠枝握住冬青的手,“嫂子知道,你們安心去,這里的生意我會領著大狗好好看顧,等瑾瑜金榜題名歸來。”

    瑾瑜看二人感傷的模樣,上前攬住冬青的肩,“乖,又不是一去不回,而且還有半個多月,我們要過了年才走,現在就開始傷春悲秋,太早了些。”

    王氏搭話,道︰“是啊,你們可是要干大事的,那話怎麼說來著?唉娘想不起來,大約就是先苦後甜之類,待瑾瑜當了大官,怎麼著都行。”

    翠枝點頭,卻又想起一茬,道︰“你們走了,我和大狗爹娘要顧著點心鋪子,不抓緊做不出那麼多點心來,誰做賬本誰給鄉親們做飯吃?”

    冬青道︰“這事我考慮過了,我已經讓李言卿給李員外書信一封,讓他撥兩個僕婦過來幫忙做飯,我會把小圓留下來,代我看顧挑花刺繡的生意,剩下這半個月,我會把各種事宜交給她。”

    冬青並未跟小圓說過此事,這時小圓聽到冬青的話,急道︰“我說過要伺候姑娘的,怎麼能留在此處,而讓姑娘獨自長途跋涉?”

    冬青轉臉看著小圓,笑道︰“誰說我是獨身一人,瑾郎會一直在我身側,我曾是婢女,自己能照顧自己,當下重要的,是賺錢,你留在這里,好好登記賬面,將我該分得的錢好生收著,等我回來。”

    小圓還想說些什麼,想著冬青要離開她,心里就莫名的害怕,只有跟著冬青,她心底才踏實。

    但想了想冬青的話,覺得十分有理,既然她要報答冬青的再造之恩,就該做對冬青最有利的事。

    于是默默點頭應下,又想起最初冬青要為她贖身時,在客店對她所說的話。

    若深陷泥潭,她又怎麼報答冬青的恩情?

    所以她應該更強大些,至少,達到冬青的一半氣魄也好,才能有資格站在冬青身後,說她要報答冬青。

    冬青欣慰一笑,她知道小圓不是死腦筋的人,只要好生培養,日後定能獨當一面,她也能輕松一些。

    而這次她們要去晉安,就是最好的機會,小圓留在山河縣,四周有翠枝和李林幫襯著,待她半年後回來,小圓應該已經成長得差不多才是。

    小圓答應留在山河縣,剩下的日子冬青處理事宜便帶著小圓,將要點都交給她。

    李言卿給李員外寫信沒多久,李員外就差了兩個僕婦進城,給冬青手底下的那五十余人煮飯吃。

    冬青特意交代小圓,新來的兩個婆子是外人,與她們沒有任何情感可言,也不清楚品性如何,讓小圓拿出些手段來,蘿卜加大棒治服了才行。

    經由發賣一事,冬青明白了一個道理。

    以心換心這事並不是絕對的,你對別人掏心掏肺,別人只覺得理所應當。

    人不能太軟善,該狠的時候就得狠。

    畢竟,惡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而善人,做一百件好事無關緊要,若做了一件壞事,那便十惡不赦,從前的一百件善事煙消雲散,只余下罵名。

    小圓認真聽著,冬青說的,那就是對的,哪怕不對,她也覺得無所謂。

    因為在她眼里,冬青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

    越接近過年,天氣就越發寒冷,在冬月時,冬青就拿自己的錢給院里的工人買了布匹和棉花,讓她們自己得空做一身棉服。

    沒有花很多錢,攤到每個人身上也就二錢銀子,卻賺得一片稱贊感謝之聲。

    她們跟著冬青干了半年,手里拿了十多兩銀子,每頓吃得飽飽的,到年底還發到一身棉服。

    在被苦難磋磨的眾村民眼里,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干活更加賣力,左右干得多她們拿到的工錢也多,不虧的。

    冬青正是打著這個主意,過年時要停工讓工人們回去過年,至少要有五天時間沒人復制挑花刺繡。

    年前激勵她們加緊趕工,那五天的量就擠出來了,到時哪怕有突發情況延誤幾日,也不至于斷貨。

    小圓再一次見識到冬青的手腕,怪不得無論是李言卿還是陳君然,或是李林,或是手底下那幾十人,都在冬青的運作下服服帖帖按部就班,沒有任何人生出異心。

    這些都在無形中潛移默化,冬青並沒有表現在面上,這才是最厲害的地方。

    臘月二十三,冬青照例帶小圓去給商鋪送貨,回來時,走在路上,天空突然洋洋灑灑飄起了雪花花。

    冬青抬眼看了看,天空是泛著白的灰,心里尋思,不知道今年老天會不會也賞臉,趕在大年三十之前放晴。

    正抬頭感覺雪花落在臉上的微涼,突然一片碧色擋住了視線。

    原來是小圓看雪花給冬青滿頭青絲點上碎花,就將自己的衣袖拉開,擋住了冬青頭上的那一小片天空。

    冬青回頭看著小圓笑,“不用如此,我們快些走就是,不久就能到家了。”

    “嗯。”

    小圓放下手臂,跨上前一步,走在冬青身側,兩人一路急行回了家。

    冬青沒有戳穿,小圓上前那一步,站在了風雪吹來的那個方向,只是因為小圓比她高半個腦袋,攔下了大半應該吹在她身上的寒涼。

    王氏和瑾瑜站在屋檐下,正在開門,準備拿上傘去接應一下冬青和小圓。

    沒想到傘還沒撐開,二人就跨進了門。

    “快把雪花撢去,免得化了弄濕頭發。”王氏看二人頂著風雪進門,立刻忙著拿毛巾幫冬青撢雪花,一邊對小圓說道。

    想當初,冬青剛被買進門時,王氏先給翠枝撢了雪花,找了衣裳,才看向冬青。

    如今卻見已見不得冬青受一點罪過。

    大狗站在灶屋門口對幾人死命招手,笑得臉都快變形了,“快來,我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跟你們說。”

    看大狗那沒鼻子沒眼的樣兒,冬青心思轉了幾圈,到底什麼天大的好消息,能讓大狗高興成這樣?

    進到屋里,兩個僕婦燒著火,屋子里暖烘烘的。

    僕婦立刻讓出幾個位置,讓冬青等人坐下烤火。

    冬青剛坐下,就問道︰“大哥,你要跟我們說什麼天大的好消息?”

    大狗摩拳擦掌,看了翠枝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寒冷,臉上還泛起兩團紅暈。

    “我要當爹啦!”

    家里人愣了幾個呼吸,王氏激動得聲音發顫,“怎麼說?翠枝有了嗎?”

    當著全家人的面說這事,翠枝還有些不好意思,略帶扭捏點了點頭。

    “哈哈哈我要當爺爺了!”李老漢從堂屋過來,剛跨進門就聽到這件喜事,情不自禁大笑出聲。

    冬青打心底為翠枝高興,“恭喜啊嫂子!終于得償夙願!”

    轉頭看向小圓,“你把我的針線框拿過來,還有床頭櫃子里那幾尺棉布,我這就給小佷子做衣裳。”

    沒幾天她就要跟瑾瑜去晉安,不知道何時回來,趁著這幾天趕出一身小衣裳,就算她們趕不及在翠枝臨盆之前回來,也能讓翠枝的孩子穿她做的衣裳。

    翠枝有了身孕後,不管是家里的活還是鋪子里的,王氏都不讓她做,最多只能讓她坐在鋪子里賣點心。

    他們還記著大夫與翠枝說過的話,生怕悲劇重演。

    冬青緊趕慢趕,終于在年前做了幾身軟軟的小衣裳,拿給翠枝收著。

    過了初一,李言卿與陳君然從明山鎮進城,瑾瑜早已買了馬匹與車,幾人在馬車里裝上書卷行李細軟,趕著朝晉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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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2: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69章 貢士

    幾人輪流趕車,一路上討論學問,又有瑾瑜說些他知道的趣聞,倒也不算枯燥乏味。

    途經半個廊州,再橫穿整個雍州,偶能見些其他地方的風土人情,時不時遇到同上晉安的考生。

    他們三人帶著冬青,就免去了一切後顧之憂。

    旁的舉子趕考都是帶些銀票或是干糧,瑾瑜一開始就聽冬青的,帶了一大袋米和不少臘肉干菜,外加一個鍋子幾副碗筷。

    快到用飯的時間,便尋一處有水源的平坦地勢,撿上一些干柴,冬青就地架鍋做飯。

    踫上路途沒有水源,冬青就讓在有村落的地方歇腳,只要有人就表示附近有水,無論是河水井水或是龍潭水。

    時不時的,冬青去問路,還能從那些純良的村民手中接到綠色蔬菜。

    吃完飯後幾個男子輪流洗碗收拾,收拾好東西繼續上路。

    馬車都是順著官道走,除去天黑實在看不清路或是難以辨認方向,還有給馬兒休息吃料,別的時間連夜里都在趕路。

    前後用時二十六天,他們花最少的錢, 最少的天數, 從廊州趕到了都城晉安。

    雍州大山較少,地勢一馬平川,還在一百里開外,就隱約能看到晉安的城牆佇立。

    國都所在的雍州,繁榮度不是邊遠縣鎮能比,都城更是建得細致。

    城牆高聳,由打磨得大小一致的青石堆砌,粘合材料加了糯米,與邊防城牆用料一致。

    每條縫隙都好似都細細勾勒過,看上去整齊且厚重。

    瑾瑜心里感嘆,青石質感十分堅硬,在這個沒有機器切割打磨的年代,得多少能工巧匠夜以繼日的打磨,才能建出這般美觀又堅固的城牆?

    國都外圍的城牆尚且如此,那皇帝居住的宮殿豈不更加精致?

    不及多想,馬車已行至城門,有穿著甲冑的侍衛伸手攔下,詢問為何進城。

    這是天子腳下,城門進出看守甚嚴,以防有不法之徒人犯上作亂。

    平時沒什麼大事時,平民進城只是例行詢問,不要有特殊舉動不會引起注意。

    如今恰逢各地舉子進城應試,外地面孔頗多,故而需要細細勘察。

    李言卿三人出示了功名文書,查驗過後本該放行,侍衛的目光卻鎖定在冬青身上。

    “她是何人?若是家眷,出示相關證明便可免去路引。”

    李言卿和陳君然心頭一緊,他們是進都趕考的舉人,能脫離本籍,手持官府功名文書便不需路引。

    但冬青是隨行家眷,又生得貌美,若瑾瑜拿不出證明,只怕冬青要被留在城外了。

    他們並不希望冬青被留在城外。

    只見瑾瑜不慌不忙,從隨身包袱里摸出一紙蓋了官印的文書遞過去。

    這是當日去官府登記成親時,王縣令遞給瑾瑜的那張紙。

    瑾瑜曾是現代人,謹記出門一定要帶身份證,否則寸步難行。

    如今他沒有身份證,臨行前總覺得不踏實,就把這變相的結婚證帶在了身上。

    侍衛確認無誤,遞還給瑾瑜,走往一邊,讓開道路給瑾瑜的馬車通行。

    找了個便宜的寓館落腳,洗漱後躺著養精神。

    現在正月二十八,距會試頭場還有十天,養足了精神才好趁著最後的日子溫習一遍四書五經,力保榜上留名。

    躺在床上看著屋頂,陳君然覺得自己猶如做夢。

    在出發之前,除他自己存的一百兩銀外,還從家里拿了五十兩添上,被幾個嫂子念了個夠。

    在他的計算里,路程有一月左右,沿途的飯館住宿都不便宜,就算他厚著臉皮在有村莊的地方借宿,一路下來也少不得花掉幾十兩。

    再有,趕考至少得在晉安待半年,這半年都要花錢,一百二十兩左右肯定撐不到授官,尋思著在晉安找份差事,總不能只進不出。

    這還是在能考中的情況下考量,若是沒有考中,那他只有沿路乞討回家了,或者在晉安討生活,等再一個三年。

    李言卿有把瑾瑜買馬匹的錢分擔一半,他拿錢給瑾瑜,冬青和瑾瑜都堅持沒收。

    于是厚顏蹭了瑾瑜的馬車,沒想到,他還沾了冬青的光,吃飯完全沒有花錢,住宿也只是給馬添料時住了十來晚。

    預算花出去的二三十兩,最後只花了幾兩用來住宿。

    心里慶幸,還好當初一舉善念,將書借給瑾瑜,從而結交瑾瑜與冬青二人。

    細細想下來,他除了最初領瑾瑜去買筆墨紙硯和借書給瑾瑜外,就再沒對瑾瑜有什麼幫助。

    反倒是自己,沾了二人不少的光。

    想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這一個月雖然吃得飽很安心,卻終究顛顛簸簸,也是時候踏踏實實睡一覺了。

    幾人從傍晚睡到第二天天明,神清氣爽!

    李言卿又想提議幾人出去轉轉,看看這堂堂黎國都城的全貌,但,再想想上次秋闈他副榜取中的心情,于是默默退回房間,老老實實看起書來。

    瑾瑜時常都有溫習,現下只是把覺得快要忘記的部分重新看一遍,用不了多少時間。

    看了一早上,瑾瑜叫上冬青出門,準備約陳君然和李言卿一起出門走走。

    結果兩邊都吃了閉門羹,那兩人如饑似渴的撲在書本上。

    陳君然如此瑾瑜還能理解,但李言卿發什麼神經?

    瑾瑜搖著頭,既然那兩人不與他們同行,他只有順勢而為,跟冬青過過二人世界。

    帶著冬青把帝都逛一圈,好吃的吃個遍。

    瑾瑜是作此想法的,只可惜,冬青跟著出去,並沒有沉迷玩樂吃食,而是在查看整個晉安城的地勢布局。

    逛了大半天,兩人在一座茶館里歇腳,叫了一壺清茶。

    冬青杵著下巴,道︰“我覺著,晉安城的人特喜歡吃,不是說別的地方的人不喜歡吃,畢竟民以食為天,但晉安城賣吃的地方總是人滿為患。”

    瑾瑜抿了一口茶,略有苦澀的茶液從舌尖蔓延至整個口腔,最後化為一絲絲兒甘甜,抬眼看向認真分析的冬青。

    “嗯,所以呢?你又有何奇思妙想?”

    冬青轉臉,“奇思妙想談不上,既然我們要在晉安待這麼長時間,我總不能每日無所事事,我決定也去擺個小攤兒賣吃的。”

    瑾瑜無奈,他就知道冬青閑不住,“那你準備賣什麼?”

    冬青眉頭微蹙,“目前還沒有頭緒,我需要再看幾天再做打算。”

    “嗯,不急,我們還有幾千兩存銀,山河縣小圓還幫我們掙著錢,暫時不用急,你想好了再說,你做什麼我都沒有異議。”

    冬青點頭,兩人歇夠了就往回走。

    本來瑾瑜的初衷是帶冬青玩樂,最後變成了勘察市場。

    瑾瑜也無可奈何,冬青許是覺得沒錢主動權就在別人手里,所以對掙錢有著迷之執念。

    不過如此也好,冬青樂于掙錢,一舉兩得。

    剩下的日子,陳君然和李言卿只出去過一次,其他時候就在屋里與書奮戰。

    冬青倒是日日往外跑,沒幾天都把城里大街小巷摸了個清楚。

    瑾瑜則勞逸結合,時不時陪著冬青出去走街串巷,吃吃滿街的小食,妙哉!

    時至二月初八,到了會試第一場的入場時間,所有應試舉子匯集到考場前面。

    會試考場也稱貢院,位處晉安城東南方向,瑾瑜跟著冬青混熟了地勢,領著李言卿和陳君然,輕車熟路來到貢院前方。

    會試流程與鄉試大體相同,都是搜身入場,領取卷面,進入號房內,屋外落鎖,每場三天。

    考試內容與鄉試也大同小異,都是考四書五經文,經義,五言八韻試帖詩,時務策測問。

    不同的是會試由禮部主持,主考官有兩人,都是進士出身的大學士或是禮部侍郎擔任。

    同考官人數更多,有十余人,都是翰林院內的學士,監考十分嚴格。

    不過在瑾瑜看來,都搜身入場後被關進小黑屋了,監考嚴不嚴有何差別?

    說起這個小黑屋,瑾瑜就覺得頭疼,他還要再忍受一次。

    卻別無他法,領了考卷,進入號房,安生答題。

    考題難度對瑾瑜來說,不比鄉試難多少,這次他著重改變的,就是字跡與行文。

    既然鄉試的主考官和湘王都覺得他的文章不錯,鄉試得亞元的原因,可能就是用句遣詞不如解元。

    這半年,他在這方面下的功夫不淺,臨行前請楊天尋看過他的文章,楊天尋說進步很大。

    至于進步大到什麼程度,就只能等考完試才能知曉。

    瑾瑜循環了鄉試的流程,三場過後,已經是二月十六。

    出得貢院,瑾瑜覺得天空都藍了一些。

    陳君然依然考前考後緊張,看來第一次鄉試時落榜,對他影響很大,導致後來都心底發虛,每次考試緊張得食不下咽夜不能眠。

    如何能不緊張?若是不中銀錢精力都白費了,若是中了,三月還有一場殿試,由當朝皇帝親自主考,想想都覺得心慌意亂出虛汗。

    這次瑾瑜索性都不去勸解陳君然,左右勸解了也無用,只等三月初黃榜出來,陳君然自會回歸常態。

    再看李言卿,一向豁達的李言卿,這次竟顯得有些愁眉苦臉,經常看他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瑾瑜無奈望天,是他心太大太寬?為何,他就算擔心會不會中榜,也不至于如此嚴重。

    時間過得飛快,冬青已經尋了一處能供她擺攤賣吃的地點,只是還沒定下賣什麼合適。

    因為不知道瑾瑜最後會去哪里上任,她不能投入太多銀錢,最好是隨時能夠抽身走人最好。

    所以決定再觀望觀望,左右殿試也在三月中,殿試第二天就會張榜,等成績出來再做後議。

    此次應試舉人有上千,經過近二十天的謄錄、校對、閱卷,終于在三月初五這日,將黃榜張貼了出來。

    會試張榜並不如縣試會試那般復雜,只是鳴炮張貼,有無中榜,自己去看。

    瑾瑜幾人住的離張榜處不近,每次都在後面趕來,黃榜前已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站在後方,能看到一張黃色的紙張貼在牆上。

    因書寫方法是從右往左,右邊的字體較大,隱約能看到寫著“華元十五年春,二月會試”等字樣。

    瑾瑜這次也有些心急,主要是人太多,照這樣等下去能等到日頭偏西。

    索性仗著人高馬大力氣出眾,一路就擠到了黃榜跟前。

    李言卿和陳君然沾光,跟在瑾瑜身後,一路暢通無阻。

    瑾瑜擠到跟前就停住腳步,先看了看頭名會元,是一個叫張士謙的人,與他無關。

    不得不說還有些小失落,雖然會元這個名頭于他而言沒什麼用,但聽上去好聽,也是主考官的肯定。

    不過瑾瑜很快調整心態,繼續往後看。

    這次沒費什麼勁,他的名字,就與會元張士謙的名字隔了兩個。

    總算放下心來,中了貢士就好,有機會參加殿試。

    殿試不會廢黜貢士,只是排名,只要能參加殿試,最差都能混個同進士出身,比舉人好太多太多。

    可憐李言卿和陳君然不及瑾瑜高大,視線被瑾瑜擋個嚴實,跟在瑾瑜身後擠進來,瑾瑜不給他們讓道,他們也只能在後邊干著急。

    “怎麼樣全哥?你中榜了麼?”

    其實陳君然想問的是自己,但出于禮貌,還是先關懷一下瑾瑜有沒有中。

    瑾瑜回身,挑眉一笑,“中了。”

    他沒往後看,想讓陳君然李言卿自己看,而且這榜單上字太小,懶得看了。

    後面沒看到黃榜的人,聽瑾瑜說自己中了,就喊道︰“喂!你看到自己中了還不讓開,別擋道!”

    這一嗓子,成功人許多人看過來,瑾瑜身高不低,被看了個全面。

    一時有些尷尬,立刻把陳君然李言卿讓上前去,自己退出人群找冬青。

    冬青雖然想親眼看到瑾瑜的名字在黃榜之上,奈何她是女子,不好去跟一眾男子互擠,況且瑾瑜也不讓,只好留在人群後方,看著瑾瑜擠進去。

    她站在後面的石墩上,讓自己視線好一些,一眼就能從人群中看到瑾瑜。

    雖然聽不見說話,但看到瑾瑜與李言卿等人說話的姿態,端是神采飛揚,想來應該要給她帶來好消息才是。

    看瑾瑜折身出來,冬青立刻從石墩上跳下來,假裝四處看風景。

    瑾瑜來到冬青身前,笑道︰“等急了吧?你猜猜我是中了還是沒中。”

    冬青抬頭,笑得奸詐,“我不猜,你愛告訴不告訴。”

    看誰忍不住。

    “……”

    瑾瑜噎住,這為什麼不按套路出牌?

    只得認慫,“我中了,不知道除了會元,後面的名字是不是按優劣排行,如果是的話,我名次不低,在第四。”

    “對這事我也不清楚,我甚至第一次見著黃榜。”

    冬青又道︰“陳君然與李言卿呢?他們中了沒有。”

    “他們還在看,我不清楚,等他們親自告訴我們。”

    說著,就看陳君然和李言卿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瑾瑜對冬青道︰“看樣子是中了,否則陳君然不會是這個面色,他藏不住一絲東西,心里想什麼都寫在臉上。”

    “這就好。”冬青松口氣,這下,村長也該放心了。

    陳君然興高采烈來到瑾瑜跟前,“全哥,我中了,我真的中了,言卿也是!幸好今年錄取了三百多人,否則我根本不可能榜上留名。”

    瑾瑜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

    他前段時間鑽研國情,了解到前面幾次科舉錄取的人數都比較少,後面兩年不少縣令縣丞都是由舉人補上的,今年應該會相對多一些。

    陳君然與李言卿俱是一愣,“你知道?你不是說你沒看?”

    “我確實沒看,走吧,我要給你潑冷水,三月十二殿試,不知道你有沒有準備好直面聖顏。”

    陳君然果真如同被涼水潑了一般蔫下去,又渾身緊繃。

    冬青白了瑾瑜一眼,陳君然好不容易放松,瑾瑜非要立刻讓人緊繃回去。

    瑾瑜嘆氣,他只是開個玩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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