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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村落
馬車顛顛簸簸,繞過一座紅漆八角樓,在後門處停了下來。
劉婆子體態滾圓,四肢粗短,冬天厚厚的棉服讓她更顯笨拙,從馬車上下來差點摔個嘴啃泥。
趕車的漢子憋笑憋得臉色發紅,劉婆子惱羞成怒,“愣著作甚?還不把人從馬車上給帶下來!每頓吃三大碗,整天像癩蛤蟆一樣,戳一下才會動一下,還想不想要工錢?”
被訓斥的漢子臉色發青,轉身打起簾子,推搡著馬車上的年輕女子,“趕緊下來。”
劉婆子扯著大嗓門,“當心著點兒,安媽媽挑剔著呢,你這粗手粗腳弄壞了貨,可不能賣個好價錢,你那點工錢還不夠賠本的!”
劉婆子踮腳往馬車裡看,看到坐在裡面的冬青時,綠豆眼都大了幾分,上下打量著,“湘王府發賣這丫頭醒了正好,躺著總是沒有立著鮮活,雖然是憔悴了些,冬青這丫頭著實水靈得緊,那眼睛水汪汪的似會說話兒。”
當時冬青凍得半死不活,買回去還得貼上湯藥費才能轉手,劉婆子本不想收,礙於湘王府一直是大買賣,為了這麼個丫頭得罪王妃實在是不長眼,加之湘王妃身邊的李嬤嬤一直誇獎冬青生得水靈,要價卻比同等貨品低許多。
看這勢頭冬青是一定要被賤賣出去,她不買有的是人願意搭上湘王府這個大主顧,劉婆子暗自咒罵過湘王妃仗勢欺人,她又不是不知道王妃的貼身大丫頭水靈。
硬著頭皮做了這賠本的買賣,帶回家裡丟在床上,塗了些凍傷藥膏,喂了些風寒藥劑。過去幾日不見轉醒,還以為要一命歸西,抓緊湊了一批准備一起脫手,沒想到在路上這丫頭就醒了,此番看來這樁買賣倒是不虧,銀錢定能翻上幾個倍。
壯漢鄙夷看了一眼劉婆子奸滑的嘴臉,往馬車上挑選年輕貌美的女子叫下馬車,冬青自然在選中之列。
劉婆子的綠豆眼咕嚕咕嚕轉,冬青看了一眼,索性坐著無動於衷,任由壯漢喊叫不見起身。
劉婆子終於察覺到不對,臉上奸滑的笑容退去,推著壯漢,著急道:“怎麼回事?你上去看看,這是聾了還是傻了?”
壯漢心裡憋著氣,不情不願登上馬車走到冬青跟前,“喂,你聽不聽得見我說話?”
冬青毫無反應。
直到壯漢伸手在冬青眼前擺動,冬青眼珠隨著手掌轉動,抬頭望向壯漢,“嘿嘿嘿。”聲音沙啞刺耳,如同尖銳的指甲劃爛破布,嚇得壯漢往後退了一步。
“嘿嘿嘿嘿嘿嘿。”冬青不依不饒,嘴裡發出一連串刺耳的笑聲,起身靠近壯漢,猝不及防抬手往壯漢臉上撓出幾道血痕,又退回原地乖乖坐下,就像剛才的一切沒發生過。
“你個瘋婆娘!”反應過來的壯漢給了冬青一個耳光,白皙的臉上迅速腫起一個清晰的巴掌印,泛著青紫,冬青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掛起詭異的笑盯著壯漢,“嘿嘿。”
壯漢心裡發毛,趕緊跳下馬車,“這瘋婆娘又聾又傻,只怕是賣不出去。”
劉婆子也不責備壯漢動手打了冬青的臉,大雪天凍聾了冬青的耳朵,還把水靈靈的姑娘給凍傻了,就算長得再好看,又聾又傻還瘋是不可能賣什麼好價錢的,妓院不收,臉就無關緊要了。
“真是晦氣,昔日湘王府高高在上的大丫頭,怎麼著就落到這副又瘋又傻的田地!”劉婆子啐了一口,“先別管她。”
劉婆子走到後門,抬手敲了敲門,耷拉的臉一瞬往上揚起,笑得如同一朵盛放的菊。
看門人通報過後,不一會兒後門打開,老鴇帶著幾個打雜的龜公出來,“婆子這次又給我們飄香院帶了什麼好貨?”
劉婆子笑容越發燦爛,“安媽媽放心,我劉婆子手裡出去的貨,沒有人說不好的,都是老主顧,就差您過過眼。”
安媽媽圍著七八個丫頭轉了一圈,看向一旁停著的馬車,“婆子你這次沒藏私吧?上次你帶給怡紅院的幾個丫頭可比給我們飄香院的好得多,最近搶了我不少生意,婆子你說該怎麼賠?”
劉婆子苦著個臉,“哎喲您別多心,上次是怡紅院運氣好,剛好碰上那麼個上等貨,可不是婆子我有意厚彼薄此。”
“真的?”安媽媽挑眉一笑,“這次就姑且信你,下次若是有上等貨色,就算怡紅院碰著也得給我送過來。杵子,把銀錢算給劉婆子。”
“那是自然!”劉婆子滿口應下,頓了頓又道:“現在我手裡倒是有個丫頭,十個庸脂俗粉都比不上,那樣貌身段比怡紅院的頭牌也不差,就是腦子有點不好使,要不安媽媽您看看,有沒有補救的法子,調教好了,也不失為一個賺錢的好手段。”
“哦?比得上怡紅院的頭牌,那倒是要看看。”
馬車裡的冬青一驚,以為硬挨一巴掌已經逃過一劫,沒想到劉婆子賊心不死,為了銀錢如此喪心病狂,心智不全的瘋子都想賣給飄香樓。
眼看老鴇和劉婆子已經走到馬車前,冬青只得強忍臉頰刺痛,臉上痴呆的笑越發誇大,眼神無光,嘴角流下一串晶瑩。
安媽媽掀開簾子就看到膚色細白的冬青,眼裡不免閃過一絲驚艷,隨後看到嘴角的口水臉上便寫滿了嫌棄,“可惜了一顆好苗子,這種程度只怕無法補救,只能謝謝婆子的好意了。”
劉婆子無比失望,“我也是覺得有些可惜,才想讓安媽媽您看看,既然無法補救便罷了。”
把銀錢交給劉婆子點清,安媽媽和龜公把幾個姑娘帶進飄香院,給冬青喂了水的小姑娘一步三回頭,她記得剛醒來的姐姐明明不傻也不瘋,還對她笑得很好看。
劉婆子瞅著冬青半晌,“這德行只怕下面鎮子裡的鰥夫都看不上她,剩下的幾個婦人要送去山河縣,剛好下面鎮子有幾家破落戶打算賣女兒,咱們就去一趟那些村子收貨,怎麼說都是清白人家的閨女,捯飭一番也能賣個好價錢,順便把這瘋丫頭賣了,看能不能撈回點本錢。”
馬車晃晃悠悠又走起來,冬青心裡松口氣,聽劉婆子的意思,是打算把她賣給深山溝裡見識短的人。劉婆子這種人,別說只是她瘋了,恐怕她死了只剩屍體都要想辦法把換點銀錢才甘心。
這樣也好,山裡人相對淳樸,把她當傻子買回去,對她不設防,比在飄香院或者劉婆子手裡容易逃走。
***************
清水溝處在兩座陡峭的山峰之間,一條小河從峰底淌過,潺潺水流,常年清澈見底,在山頂看去如同一條溝渠。
羊腸小路順著山峰蜿蜒而下,走近才知道另有天地。
河岸兩邊距山峰之間還有不小的空間,與山峰的陡峭形成鮮明對比,意外的平坦,房屋皆依山而建,整個村子散落在河的兩岸,鄰裡隔河守望。
除去河邊平坦的田地,吃苦耐勞的村民們在前後山峰上開墾了不少山地,勤懇耕作,穿暖吃飽,清水溝一直是山河縣相對富裕的村子。
天有不測風雲,去年山河縣鬧了蝗災,如風卷殘雲掠過,順河一帶顆粒無收,清水溝遭了殃。
好在清水溝大部分人家存糧不少,省吃儉用挨得過一段時間。
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蝗災過後天上沒下一瓣兒雪花,地裡蟲子和蟲卵都沒有凍死,今年種下去的莊稼還是苗兒就被蟲子咬斷了根,天公也不作美,只是稀稀拉拉落了些雨,門前小河都纖瘦了許多。
今年勉強收回一些被蟲子啃咬的糧食,但是撐不到明年莊稼成熟的時候,清水溝的村民破天荒去鎮上做工,希望工錢換點糧食。
老幼病殘孤兒寡母的人家沒轍,本來就窮得勉強糊口,此番折騰下來,幾天一餐都吃不上,餓得狠了,便起了賣子女的心思。
其他村子經常有人賣兒女,聽說賣到大戶人家當丫頭當家丁,主子時不時打賞銀錢,還能學到不少本事,大不了挨過這些日子,存錢再把人贖回來就是。
劉婆子一直壟斷了山河縣人牙子的生意,對於深山溝的村民,只要在賣身契上摁了手印兒,無論賣給高門大戶做下人還是賣去做玩物孌童,日後這些贖來贖去的麻煩事都與她無關。
劉婆子那張嘴,忽悠這些沒見過世面的村民綽綽有余,清水溝的幾個村民巴巴的收了錢,把孩子塞給劉婆子,根本沒想過兒女也許再回不來了。
冬青一路跟著劉婆子,之前的婦人已經錢貨兩清,如今馬車上又坐了幾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小男娃,她卻一直沒有被賣出去,別人都不想花錢買回家個負擔。
劉婆子的表情越來越難看,這是最後一個村子,要是不把冬青賣出去,就真的無法脫手,只能把冬青丟了,不然帶回去還得供她衣食。
不到迫不得已劉婆子不想這樣做,怎麼說冬青都是她花錢買來的,不賺錢她就認了,真把本錢全貼進去,比割了她的肉還疼。
清水溝沒有幾個人識字,也就村長認的字兒比較多,有什麼需要都找村長做公證人看契約,賣兒女這事村長無可奈何。
他作為村長,不想看著自家村子裡的人家賣兒賣女,卻沒有解決之法,只得前去看著,以免老奸巨猾的牙婆誆騙這些大字不識的村民,反正都賣了,不如能多賣幾個錢是幾個。
交接完村長就要回轉,不想看哭哭滴滴的離別場面,卻被劉婆子一把拉住,“老大哥,你們村兒有人要媳婦兒嗎?我手裡有個傻子丫頭,長得是一等一的好,絕對是最低價!傻是傻了點,女人該有的東西她是一都樣不少,誰買回去都穩賺不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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