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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舊識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瑾瑜在詩詞鑒賞讀過這首詩,是前前朝詩人所作,玉碗盛來琥珀光,指的是美酒盛于碗中而泛出琥珀一般光暈,晶瑩迷人。
果然是比縣試難多了,縣試府試的題目,題意一目了然,就算沒有讀過原本的詩句也能知道題目是什麼意思,不至于無處下筆。
而這次鄉試的題目,只有一句玉碗盛來琥珀光,若沒讀過整首詩,單靠聯想,不一定能聯想到是描寫酒的詩句。
如此就只能按照題面意思著手寫詩,很容易偏離“酒”這一主題,哪怕文采出眾,也不能算正確答案。
瑾瑜將題目的字拆開放在紙上,尋思著怎麼湊一首貼合題意又押韻的試帖詩。
順便暗自祈禱,希望會試的試帖詩題目也是他讀過的詩。
想了兩個時辰,終于排出一首勉強還過得去的五言八韻賦得體,把它從草稿仔細謄抄在正卷上。
清露玉瓊漿,琥珀碗中央。
月來波光涌,齒頰盛暗香。
旱泥冰紋裂, 只嘆夜闌長。
暢飲輕陶壇, 振臂呼佳釀。
遠觀浮嵐動,飄渺城淺唱。
朦朧意漸失,不知過白藏。
寒涼侵心髓,把酒青霄朗。
挽樽嘲九重,聊發少年狂。
按照前生學語文的經驗,前四句描景,後四句寫意,整首詩意境低開高走,就算算不上佳作,也至少能保持中上等的位置。
待把題目做完,三日時間已過得差不多,等待收卷官前來收卷。
這三日,瑾瑜算是看明白了,關在號房內的考生,只要不作弊,其他所有動作考官都不管。
出場日收卷分三批,午前一批,午後一批,傍晚再一批,酉時前清場。
瑾瑜盼著自己是午前一批,他不想在這小破棚里再待幾個時辰。
奈何天不遂人願,等來等去,聽外面有人聲喧嘩,卻無人來收他卷子。
瑾瑜只得又在考棚里對付了午飯,午後才有人來取鎖收卷。
取鎖的是一人,收卷的是另一人。
收卷官收了他的考卷,給他發一簽,與卷子和號房的數字相同。
收卷後便揮手示意瑾瑜可離開,收卷官繼續前往下一個號房。
這些考卷收上去之後,立刻將考生姓名糊上,同考官閱卷前,有抄工用朱筆將內容重新抄錄。
閱卷官評閱的是抄工謄抄的朱卷,便不能以字跡認人,旨在公平公正。
瑾瑜出了貢院,看到四周都是跟自己一樣面露疲憊的考生,四下張望,不知道陳君然和李言卿是不是跟自己一批出場。
只在門前看到了冬青,快步走過去,“你怎麼知道我第二批出場?”
冬青露出一口白牙,“因為啊……我從第一批出場就等在這里,無論你哪一批出場,都能第一時間看到我。”
瑾瑜皺起濃眉,“你午前就來了?還沒吃飯吧?剛好我這幾天都沒吃好,我們叫上李言卿他二人,吃頓好的。”
冬青道︰“我帶了飯團墊過,不是很餓,李言卿是午前第一批出來的,回客店洗漱去了。”
瑾瑜才想起自己也是三天沒有好好洗漱的人,拎起衣襟聞了聞,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味道。
“我也該回去洗洗,既然你墊過肚子,那便等我洗干淨了再說。”
瑾瑜又道︰“陳君然呢?午前沒出來是吧?那我們等等看這一批他有沒有出來。”
“嗯。”冬青點頭,往人潮中張望,奈何身高不足,視線並不順暢。
墊腳也無濟于事,索性垮下身子,戳戳瑾瑜的手,“我不看了,你看。”
“哈哈!行,我看。”瑾瑜一邊搜尋陳君然的身影,一邊偷瞄身側的冬青。
他喜歡嬌小的冬青,能作抱枕,又覺得大力些就能把她捏碎。
這一批散了個差不多,才看到陳君然從貢院大門慢悠悠出來,長嘆一口氣,下意識四下尋找同伴。
瑾瑜對陳君然招手,陳君然快步走到跟前。
“如何?言卿呢?他可有出場了?”
“出來了,他午前就出來了,我們回客店遇他,而且我們都要洗洗才行。”
陳君然頷首,三人回客店,燒了一大桶水泡了個舒服,才又聚在一起,下樓叫上一桌好菜。
“全哥,言卿,你們覺得這次題目怎麼樣?”
陳君然問起瑾瑜和李言卿對這第一場題目的看法,他上次落榜後又潛心在學院學習了三年,這次覺得不如上次吃力。
李言卿砸吧一下嘴,“嘶……怎麼說呢……我覺得還行,只是我沒見過試帖詩的題目,旁的兩題只,這四書里選的文章經義算不得難,若是沒讀熟沒記下,難度就大大增加,與我一起出場的,有人沒有完卷,只怕後面的兩場都不用試了,沒有完卷不可能榜上有名。”
瑾瑜道︰“就我來說,這第一場不算難,四書五經我滾瓜爛熟,試帖詩的題目我在詩詞鑒賞里讀過,倒是言卿,你不知道出處,怎麼著手寫的?”
李言卿嘆口氣,“嗨別提了,我反復琢磨,這玉碗盛來琥珀光盛的是什麼,然後靈光一現,想起不知在哪兒看過的‘玉椀想起不知在哪兒看過的'玉椀'一詞,指裝酒的器具,便當它玉碗中裝了酒,由此下筆。”
陳君然不禁撫掌贊嘆,“言卿實在算得上福至心靈,這玉碗盛來琥珀光,玉碗盛的,就是酒。”
“哈哈哈哈哈真的嗎?”李言卿忍不住大笑出聲,這瞎貓踫上死耗子的感覺,竟有點爽。
“確實如此,這般看來,第一場應該暫時不必擔憂。”
第一場考試後,間隔一日,八月十二第二場進場,又要被鎖到那狹窄的考棚內三天。
第二場考試,試五經文一篇,策論一道,外加數道算學。
五經比之四書,字數相對多了不少,每篇篇幅不短,想五經盡數記下並不容易,而每個人的記憶力參差不齊。
有的人記憶力好,很容易記下,而讀十遍不如旁人讀一遍的大有人在。
瑾瑜屬于讀三遍的,不算最優秀,卻也不落下乘,所以五經文雖然篇幅相對長,但沒有把他難住。
至于策論,前生上學學過議論文的寫作要點。
議論三要素,論點,論據,論證。
論點便是這次考試的題目,他需要條理清晰的完整表達,先提出問題,再分析解決,在規定字數內將這些寫完,這道策論就算答完了。
第三場考試試五道時務策,瑾瑜之前鑽研很長一段時間的東西便派上了用場。
總而言之,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再經受過高考洗禮,常年沐浴在大大小小的考試中,瑾瑜對付考試很有一套。
考試的流程總是在循環,進場,鎖場,出場。
瑾瑜重復了這個過程三次,三場考試考完,今年的中秋都是在那只能打個轉身的考棚里過的。
不過還好,冬青提前給他準備了月餅放在考籃內,哪怕看不見月亮,也算是過了中秋的。
八月十六,秋闈最後一場畢,照例收卷清場。
從貢院出來,所有應試考生皆如釋重負。
無論面色愁雲慘淡,還是喜笑顏開,左右是考完了,是騾子是馬,得等放榜才知道。
一般來說,只要不偏離題意,能不能中榜,就看文章的優劣
評卷的同考官批閱考卷後,取中的考卷便會推薦給主考官,稱之為薦卷,若三場考試的考卷皆被薦卷,才會被主考官審閱,若主考官沒取中,予以淘汰,稱之為落卷。
因為考完後考官需要一定的時間閱卷,鄉試的放榜時間都在九月初十前後,現在才是八月中旬,距離放榜日期還有二十余日。
很多離家遠的考生,並沒有急著回鄉,都要留在湘廊,等待放榜,看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留在湘廊的考生,一部分整日窩在屋里念書,還有一部分考後放松,十分逍遙,整日吃喝玩樂。
只在瑾瑜李言卿陳君然三人中就存在此現象。
李言卿心態輕松,把湘廊能玩的地方轉個遍,還去湘廊最大的兩家青樓逛了一圈。
陳君然則恰好相反,整日泡在書里。
一是因為他不舍得花這麼多錢去玩樂,二是沒心思。
沒有放榜他心里總是壓著一塊大石,玩樂時都顯得心不在焉萬分焦躁,只有一直讀書才能壓下那些焦躁。
畢竟念書百利而無一害,若是榜上無名,便應該再接再厲,不能停下念書的腳步,若是榜上有名,明年就要去都城參加春闈,更是不能松懈。
對于陳君然渾身緊繃的狀態,瑾瑜和李言卿無可奈何,只盼著陳君然榜上留名,心里那塊大石落地,看看會不會好上一些。
在等候放榜這些時日,冬青步伐未變,依然大街小巷兜售著挑花刺繡。
現在到了八月下旬,冬青帶來的一百套挑花刺繡,大件小件各佔一半,已經賣出去三分之二。
瑾瑜看冬青的挑花刺繡賣得很好,索性四處走訪,買來網格布料與染料,點起了新花色。
他一不賭錢,二不逛聲色場所,現在讀書也沒甚作用,干脆搭把手,幫著冬青一起賺錢,這樣他們也能快一些躋身有錢人的行列。
在白日有空時,便跟著冬青上街,充當了冬青的貨架,抱著一堆布卷子跟在冬青後面。
瑾瑜看著撩袖拭汗的冬青,道︰“雖然現在是秋天,但日頭還是挺毒,你先到陰涼的地兒歇會兒吧,我在這里就行。”
冬青搖頭道︰“不礙事,我在山河縣時,每日也是這般曬著,適應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著挑花刺繡的生意,在湘廊不好做。”
“這話怎麼講?你已經賣出這麼多套挑花刺繡,怎麼會說不好做?”瑾瑜心里迅速計算了一下。
在冬青沒有全力推銷的情況下,現在已經賣出去一百多套挑花刺繡,就算不是特別多,但絕對說不上生意不好做。
冬青黛眉微斂,“不是看總數,要看比例,你仔細想想看,湘廊人數流動得比山河縣多多少?六月時,我在山河縣賣出一百五套,在湘廊快一個月,最後也不過只有這點數量,若是湘廊人數再減到山河縣的程度,豈不是每月只能賣出數十套?”
這話讓瑾瑜沉默了半晌,“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是,湘廊主城面積就是山河縣數倍大小,人口數量也眾多,生意只到這種程度,確實算不上好做。”
兩人無言片刻,冬青嘆口氣,道︰“是我疏忽了,挑花刺繡的賣點是簡單方便,誰人都能上手,價格便宜,會買挑花刺繡的主要人群都是不會刺繡但想刺繡的,還有比較窮的人。”
“但湘廊是大城,周邊人家家境都不算太差,寧願多花些錢讓繡娘木工做精細的東西,且會刺繡的人眾多,根本用不上挑花刺繡。”
如此一說,問題便豁然開朗,這麼看來,挑花刺繡主要的出售地點,還是在縣城最佳,府城不合適。
縣城聚集了大量需要擺件但不舍得花很多錢的人家,還聚集了很多空有刺繡心卻沒有巧手的婦人。
瑾瑜道︰“那之前說要往大地方推廣的計劃,是不是要擱置?”
冬青思索一瞬,點頭道︰“嗯,直接放棄這個計劃吧,不如把浪費的精力和心思著重放在縣城,黎國這麼多縣城,不考慮府城也夠了。”
“成,都聽我家娘子的。”瑾瑜對生意上的事不是很擅長,既然冬青這般說,那就這般做。
到了傍晚,今日帶出來的十余套挑花刺繡售空,夫妻並肩回程。
行至一座客店前,聽聞正門內堂中傳來一陣喧嘩,有男子惱羞成怒的呵斥聲,夾雜女子啜泣哀求。
瑾瑜和冬青下意識循聲望過去,只看一身穿直綴的高大男子,將一女子推搡出門,面色難看,口中罵罵咧咧。
“你不過是飄香院的一個下賤坯子,怎敢前來糾纏于我?我這次應試過了便是舉人,付錢玩你是看得起你!逢場作戲你竟然當真!”
女子十七八歲的模樣,被男子推搡出門,腳下不穩摔倒在地。
發髻晃得散亂不堪,身上的桃色長裙與慘白的面色形成強烈對比,臉上淚痕還未干去。
四周聚了眾多店客與秀才,不少人哄堂大笑,風月恩客隨口之言,這風塵女子當了真。
他們自女子找上男子就在一旁,大致聽出了事情始末。
原因是男子兩月前提前進湘廊,為參加秋闈,夜冷寂寞時,去了湘廊最大的妓院之一飄香院尋樂。
男子一眼相中身姿妖嬈面貌清潤的女子,便日日光顧,說盡了甜言蜜語。
讀書之人吟風弄月實乃常事,在女子聽來,就是與她私定了終身,讓男子為其贖身,脫離飄香院這個苦海,便與男子雙宿□□。
男子正在興頭上,隨口應了下來。
一月過去,男子新鮮勁兒沒了,考期漸近,就沒再光顧飄香院,也就沒有去找這個女子。
考試過後男子都已經忘記這麼個人,女子不知從哪兒找到男子的住址,從而找上了門。
冬青聽聞男子提及飄香院,不由得腳步一頓,當初劉婆子就打算將她賣去飄香院。
看著門前趴在地上的女子,冬青輕蹙眉頭,覺得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
瑾瑜雖然信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看著這麼多大男人嘲笑一個女子,還是眉心皺緊。
卻又不好上前,上前沒有合適的說辭,而且看這個青樓女子好像很容易當真,搭手把她從窘迫中解救出來,他怕日後被纏上的是自己。
他沒法像現在這個男子一樣拉下臉說這種踐踏人權的話,只怕更不容易甩掉。
或許這樣也好,吃一塹長一智,此番過後,這女子大概就會明白,花錢去嫖妓的男人,口中吐出來的話信不得。
冬青卻猛然想起,這個女子,竟是當初與她一同在劉婆子馬車上,給她喂了水的那個姑娘。
她裝瘋賣傻被賣到了清水溝,而那個姑娘被賣進了飄香院,至今,她也不曉得一面之緣的這個姑娘叫什麼名字。
比之當初靈動天真的模樣,如今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只可惜雙目呆板,再無靈動。
冬青忍不住上前,將摔在地上的女子拉起來,視線冷冷掃過四周哄笑的男子。
那些哄笑卻真的弱了下去,各自散開,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
瑾瑜無奈,一個不留神,冬青就上前把女子拉了起來,他也不能置身事外,只得上前站在一旁。
女子神情恍惚,被冬青拉起來,只是喃喃道︰“多謝姑娘……”
而後臉色更白,甚至有些站立不穩。
瑾瑜眼尖,看到女子長裙前面濕了一片,桃色透著暗紅。
“這是怎麼回事?”
瑾瑜詢問冬青,他想到某些不好的東西,客店門前並無水跡,女子的裙子為何會濕?總不能是女子摔一跤摔得尿褲子了。
冬青順著瑾瑜所指看去,心下一驚,看向女子,“你是不是懷有身孕?”
女子點點頭,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冬青身上,女子比冬青高出一截,冬青扶得有些吃力。
瑾瑜暫時管不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他再不搭手,冬青恨不得都要倒地上去了。
“瑾郎,我們扶她去看看大夫吧。”
瑾瑜欲言又止,冬青平時十分理智,今日竟主動攬麻煩上身。
不過確實,若是把不管不顧,把這個女子扔在這里,可能會出人命。
沒看見也就罷了,他們不是聖人,沒法普度眾生,但看見還棄之不顧有些說不過去。
冬青仿佛會讀心,道︰“她當日與我一同捆在劉婆子的馬車上,我當時凍傷風寒嚴重,她對我有看顧之恩。”
“雖然她是娼妓,卻並無傷天害理,我們幫她一次。”
冬青還擔心瑾瑜看不起賤籍,不願與之扯上一絲關系,忙設法說服。
瑾瑜自然不會看不起賤籍,若是自己自甘墮落他沒話說,但這女子是身不由己,才會輾轉落成賤籍的境地。
當即搭手把女子送到就近的醫館,讓大夫先給她保住性命。
大夫號了脈,直搖頭嘆息。
瑾瑜嚇了一跳,“怎麼了?難道她沒救了?”
如果就這般死了,那也太慘了,而且他們送醫時死的,這個女子的老鴇肯定會訛他們一大筆錢,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一事未成。
大夫莫名其妙看了瑾瑜一眼,“她不會死,但身孕只怕是保不住了,我抓幾服藥,還好身孕只有兩月余,流淨了就好。”
瑾瑜這才松口氣,只要大人不死就行,這孩子若是來到世上,也是白遭罪。
畢竟沒有親爹,母親還是個娼妓賤籍,怎麼看都前途無亮。
大夫起身抓藥,又道︰“恕我多嘴問一句,這病患……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吧?”
冬青點頭,“不瞞大夫,我們在路上看到她的,不是良家婦女。”
大夫又搖頭,“嘖……我就說,懷的孩子如此容易就掉了,她至少連續服用了數年的避子湯藥。”
瑾瑜與冬青對視一眼,沒有開口。
他聽聞風塵女子為了生意,會長期食用水銀之類有毒物質避孕,很可能導致終身不孕。
領了大夫抓的藥,老大夫與瑾瑜大眼瞪小眼,這女子自然是不能留在醫館的,現在已經接近天黑,他要關門了。
冬青招呼瑾瑜,“瑾郎,幫我一把,我們把她帶回客店吧,再要一間房就是,等她醒了,我們把藥給她,她就會離開的。”
“也成。”
為了讓冬青省力,瑾瑜將這女子橫抱回了客店,又要一間房,把女子放到床上。
冬青找伙計熬著藥,燒了熱水,把瑾瑜推出門去,“你先回屋,我幫她處理好就過來。”
瑾瑜怕累著冬青,本想說幫忙,但想想這種事他實在不好幫忙,只能委屈冬青一下了。
女子只是昏睡一會兒,冬青正打算幫她清洗就醒了過來,滿面淒淒慘慘。
“你醒了?不記得我麼?渴嗎?要不要先喝點水?”
女子看了冬青片刻,有些不確定,“你是……當年在劉婆子馬車上昏迷的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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