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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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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無闕] 農門青雲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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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2: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70章 殿試

    從張榜的南門街回到寓館,李言卿覺得心中的大石落了地,還好沒有落榜,終于考上貢士,卻又有些擔心殿試取不到好名次。

    若是殿試後,落到同進士出身,授官這事,只怕一時半會兒輪不到他。

    今年會試取中貢士三百六十余人,是上次的兩倍還多。

    殿試過後,一甲三名賜進士及第,二甲進士出身人數佔總數三分之一,也就是說剩下的兩百多人全為同進士出身。

    除一甲三人直接授官外,二甲三甲若想授官入職,還需再次經由朝考,綜合前後成績,選擇優者入翰林培養,稱庶吉士。

    雖然表面上科舉已十分公正,但僅限于考試,朝考之後除非被點中翰林,否則能不能成功做官,或者分配到什麼官職,要看自己會不會做人,人脈關系夠不夠。

    若是官缺較大,只要安分守己不得罪人都是能分配到官職的,官職大小依局勢而定,一般從底層做起,不存在一步登天。

    若是官缺不大,等待補缺的人數太多,為人圓滑懂得經營的人入職幾率便大一些。

    不少耿直不懂周轉的人,哪怕中了貢士,也會出現苦等數年不得入職的情況。

    李言卿懂得此事,只是覺得無處下手,而且現在考試沒結束,不好下手,否則有賄賂之嫌。

    當朝皇帝對科舉舞弊營私沒有任何容忍度,一經發現,不論官職大小,一律革職處理,嚴重者可能入獄。

    所以在所有考試結束前,一切有關人等都不會收禮,也不是很願意接見考生,一個不好,就連自己的前途陪進去。

    在考試結束前就巴結官員,是大忌,只會招人不喜。

    之前有人犯過,下場實在不算好。

    李言卿尋思著待朝考過後,找找門路,與吏部有關人等走動走動。

    今年取中人數這般多,想來官缺還是挺大,謀個差事應該不難。

    相較之下,陳君然想得就簡單很多,他只想盡力在殿試上考得好一些,最差不過同進士出身,乖乖等著派遣就是,他願意外放做個父母官。

    縣令再小都是七品官,也是朝廷在編的官員,每年俸祿數百兩,職田數十傾,外加祿米幾十石,足以讓妻兒過得滋潤,還能為民請命。

    在陳君然看來,這般就很好。

    距殿試還有幾日時間,瑾瑜則叫上冬青,結識一些消息靈通的新貢士,打聽打聽兩位主考官的喜好脾性,再打聽一下當朝皇帝的作風軼事。

    這般做,倒不是為了偷奸耍滑走歪門邪道,只是想提前了解朝堂局勢和皇帝為人,以免之後兩眼一抹黑,犯了忌諱。

    畢竟殿試只試時務策一道,由皇帝親自出題,會試主考官輔選,若是不了解皇帝的喜好與性格,答題時不好把握尺度。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若皇帝性子暴躁專橫,答卷觀點與皇帝相悖太多,只怕凶多吉少。

    鑽研國情時,楊天尋給他拿了當今皇帝登基後的政績手札,不難看出當今皇帝是個勤政清君,相比前兩任皇帝,政績算是突出,但是看不出脾性如何。

    瑾瑜和冬青打聽這些事,並沒有直接開口詢問,而是用引導談話的方式,提起話頭,在閑談中收集有用信息。

    在外周旋數日,瑾瑜把搜集到的零散信息拼湊在一起,拼湊出一個心狠手辣性格專橫而且顏控的笑面虎形象。

    當下與冬青面面相覷,這皇帝貌似不好應付。

    黎是國姓,當今在位的皇帝華元帝,名黎朔,字正綱,是黎國第四代君主。

    按照慣例,皇帝會立皇長子為儲君,也有有不按慣例者,立自己喜愛的兒子或者能力卓越的皇子為儲。

    一般還是按慣例和能者居之為多。

    坐上龍椅便坐擁天下,是舉國上下至高無上的掌權者,這個位置,是歷代皇嗣爭奪的對象。

    而當今的皇帝華元帝,在先皇的子嗣中排行第六,不是皇長子也不是先皇喜愛的兒子,在他眾多弟兄也中毫不起眼,根本算不上能力卓越。

    當朝中眾臣忙著在皇長子和另外兩個能力突出的皇子間站位時,先皇突然暴斃,黎朔趁亂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登上了皇帝的寶座。

    皇室長子和另外兩個有能力爭奪皇位的皇子,正值壯年卻相繼離世,其中厲害,只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時至今日,華元帝的數個兄弟,只剩下燁王一人,在晉安城內做個游手好閑不問政事的閑散王爺。

    至于華元帝其他的兄弟,俱都年紀輕輕與世長辭。

    有心之人細看就會發現,除了燁王外,旁的那些兄弟,都想對他的江山指手畫腳,所以明哲保身的燁王,才會存活至今。

    而燁王,也並非高枕無憂。

    燁王名黎華,字問檀,與華元帝不是一母所生,為先皇第七子,生得俊俏會來事兒,深得先皇喜愛,早早被賜號封了王。

    先皇給燁王的封號是“昭”,所以燁王原本是昭王,如今會被稱為燁王,是因華元帝登基後,說他聽著昭王不順耳,非要給昭王賜號為燁。

    前朝從未有過這種先例,出于對先皇的敬畏,新皇登基後不會輕易更改先皇所賜的字。

    華元帝卻絲毫沒有顧忌,因為一個看上去十分幼稚的理由,硬生生將昭王變成燁王。

    到底這個理由幼不幼稚,從他賜給燁王的封號里看究竟。

    燁王名為黎華,華元帝賜的“燁”一字乍一看沒有什麼不對,拆開看便能看出厲害。

    華字旁邊添了火,這是在用封號敲打煎熬燁王,最好一直游手好閑,否則大火燒身。

    再有,華元帝還沒死就一錘定音把自己的廟號定了下來,執意用“神”為號。

    除了牽扯皇權的事華元帝十分獨.裁,政事上還是可圈可點,朝中大臣便隨他去了,只要于國有利,左右牽扯不到自己身上。

    由此,瑾瑜得出當朝皇帝華元帝心狠手辣性格專橫的結論。

    畢竟在他打聽來的只言片語中,除了華元帝那些死去的兄弟,可能連先皇都是栽在華元帝手里。

    瑾瑜無法認為一個弒父又殘害手足的人仁慈,只能定議為心狠手辣。

    親生血脈尚且如此,若旁人被華元帝記恨上,下場可想而知。

    不過這是時代造就的,不心狠手辣也站不住腳跟。

    除此之外,瑾瑜還打聽到一件趣事。

    上一次科考殿試時,華元帝看眾讀卷官呈上的考卷後,以答卷優劣重新排名,確定了一甲三名的狀元、榜眼和探花。

    而後傳喚三人覲見,頭名狀元生得佝僂矮小面黑,華元帝便以面貌丑陋為由,擅自更改一甲名次,將看上去端正順眼的榜眼升至頭名。

    可憐原本的狀元,因為相貌,從狀元變成了第二名榜眼。

    所以瑾瑜覺得,這華元帝鐵定是個顏狗。

    科舉制度難道不是為了選拔有才之士?關相貌何事?

    瑾瑜還沒作多說,冬青就揚眉笑道︰“太好了!以瑾郎的容貌,取個狀元綽綽有余!”

    “……傻瓜。”

    瑾瑜揉了冬青微涼的青絲一把,好笑得不行,什麼叫以他的容貌取個狀元綽綽有余?

    冬青拍掉瑾瑜的手,“莫要弄亂了我的頭發,我說真的,應該慶幸皇上不止看才學,還以貌取人,至少你不用擔心考上一甲還被取代。”

    瑾瑜杵著下巴,“不知這皇帝審美如何,萬一他不喜歡長我這樣的人?萬一他喜歡那種清秀斯文唇紅齒白的美男子?”

    “……”

    這下輪到冬青無言以對,忍不住白了瑾瑜一眼,“你以為皇帝是選妃麼?還清秀斯文唇紅齒白,孌.童這般長相倒是吃香,一般人無論怎麼看,你這皮相都是上品。”

    “哈哈哈說笑而已,只要我家娘子喜歡,旁人怎麼看都行。”

    他說那話,就是為了聽冬青誇他好看,如願以償神清氣爽。

    冬青牽起另一個話頭,“如何?你想好殿試要如何作答了嗎?”

    聞言,瑾瑜嘆息,“毫無頭緒,打聽來的都是些模糊的東西,只能讓我知道別得罪皇帝,否則會死得很難看,不知道他會出什麼題,也不知他喜好。”

    冬青將手撫上瑾瑜手臂,安慰道︰“不要太過擔憂,盡力而為就是,無論聖上什麼喜好,都不難看出他想做一個勤政愛民的皇帝,想盡力讓百姓安居樂業,到時看了試題,你往這方面說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瑾瑜展顏,“你說的有理,是我鑽了牛角尖,無論如何,只要憂國憂民,設法解決,便是上策。”

    整個人豁然開朗,心理負擔就不是那麼重,瑾瑜只是每晚練字,靜待殿試之日到來。

    日出日落,周而復始,轉眼便至寐月十二,天色未完全亮透,一眾貢士已匯聚在皇宮東門。

    黎國皇宮是在前朝基礎上修建,整座宮殿佔地甚廣,外為紅牆青瓦高牆,內圍了上百大大小小的分殿。

    包括眾臣上朝的正殿凌霄殿,皇帝居所紫薇宮,再有儲君東宮,宮妃住地。

    一眼看不盡邊,端是雕梁畫棟美輪美奐。

    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其莊嚴威壓。

    常人終其一生也未能踏及皇宮寸土,而參加科舉的考生,只要考上貢士,無論平民或是財閥高官的後代,皆能從東門進入皇宮。

    殿試于皇宮東南的錦和殿前進行,由有關官員組織引路,一路行至殿試地點。

    錦和殿前已整齊擺上一列列黑漆矮案,一行貢士依次選上一張矮桌,卻沒有凳子。

    站了片刻,東側天光更亮,隱約有著橘紅光芒。

    不多時,遠處閹人尖銳刺耳的聲音劃破寂靜,預示著當朝天子已到門外。

    有唱禮官在旁唱禮,眾官員帶頭下跪,幾個呼吸,場中所有人都已匍匐在地。

    瑾瑜跟著眾人呼啦啦跪下,這次不敢造次,沒有抬頭去看皇帝到底長什麼模樣。

    只是中規中矩跪得端正,臉朝地面低垂。

    為顯得敬畏,眾人臉離地面很近,近到能看見地上的塵土。

    瑾瑜默默數著地上細小的裂縫,跟著唱禮官說著該有的奉迎之語,等皇帝走上高台。

    原來皇宮的地板也會開裂!

    不用看都知道,皇帝也一定是邁著端莊的步子,不緊不慢從眾人前方走過,才能顯示他大佬的身份。

    終于,天邊冒出一輪橘色赤烏,上首傳來皇帝低沉又踩著節奏的聲音。

    “平身,賜座。”

    “謝,聖上!”

    不得不說,皇宮的禮儀齊全不少,這數百人一起謝恩的聲音,整齊又洪亮。

    眾貢士從地上站起來,卻無一人敢抬頭直視聖顏。

    皇帝說了賜座,才有一群宮人從偏殿魚貫而出,每人手里抱著一個凳子,有條不紊在每個貢士後面擺上。

    瑾瑜算是開了眼界,這些穿統一制服的宮人,一路低垂著頭,卻動作迅速輕盈,沒有任何聲響和摩擦踫撞,放下凳子又迅速退場,就像根本沒有來過。

    堪稱訓練有素,比現代五星級餐廳的服務員還整齊。

    有了凳子,眾人依次落座,有授卷官將題目考卷送至每個貢士手中,便開始答題。

    剛拿到考卷的貢士看清考卷題目後,皆是一臉錯愕,左右張望,顯得不知所措。

    瑾瑜看到前面先拿到考卷的人臉色,頓時心中一沉,莫不是今年的題目十分困難?或是劍走偏鋒,是歷來沒有出現過的題型,才會讓一眾經歷重重考試來到此處的考生錯愕不已。

    好不容易授卷官把考卷放到面前,瑾瑜立刻扒拉過來一看究竟。

    看清楚後,瑾瑜卻咧嘴笑開了。

    原來殿試本只有一道試題,就是試時務策,文章大約兩千字左右。

    但今年的殿試,並不只有一道時務策,還多了一題附加題,能答者答,不能答者可空白。

    主試題必答,題意大概是西北游牧民族人強馬壯,近年蠢蠢欲動,如何強民強國,以防北戎踏足。

    瑾瑜專門了解過黎國地勢,找到一份大致的地圖,看上去與他曾經所處的時空大同小異。

    黎國雖然只有七個州,佔地卻不小,獨佔中原,地理位置偏向南方。

    西北接壤草原,草原遼闊,蠻人凶悍,近年雨水充盈又無瘟疫,草多羊肥,畜牧業完美發展,這個馬背上的民族被養得十分強盛。

    但好像他們的新可汗野心不小,覬覦黎國這塊肥肉,確實蠢蠢欲動。

    看樣子這華元帝還挺機智,用這個大局做試題,就能從中汲取有用的建議。

    瑾瑜在了解到的國情中推算了一下,黎國,與中國古時宋朝的時間差不多,局勢也差不多,都是一段雜亂黑暗的朝代之後崛起的大國,但又不盡相同。

    黎太.祖吸取前朝教訓,崇文抑武,完善科舉制度,比中國古時的宋朝超前不少年。

    而後一代皇帝在位時間很長,長達四十年卻無功無過,沒什麼太大建樹。

    第三代皇帝稱真宗,注重加強中央集權,廢黜丞相建立內閣。還試圖廢黜開國功臣湘王和南陽王的後代,以便收回封地。

    最後只將南陽王滿門盡滅,湘王至今還是名義上的廊州之主。

    第四代皇帝就是現在在上面坐著的華元帝。

    華元帝注重民情,興修水利,對商業和工業的發展持觀望態度,沒有實施打壓,卻也暫時沒有像宋朝那般推動。

    因為重文抑武和加重中央集權的政策,黎國的軍事制度與宋朝並無太大差別,皆是強干弱枝內外相制。

    軍事編制分為中央禁軍與地方軍隊,禁軍主要職責只是保衛京師,平叛內亂,地方軍隊才是抵抗外敵的主力。

    雖然兩者都是國家編制的軍隊,卻因為弱枝政策導致兩者的裝備和訓練不成正比。

    還致力于削弱武將權利,指揮權與統兵權是分離的,兵不識將將不識兵,兵力再次下降。

    文臣常年只重文采詩賦,全是紙上談兵,若是發生戰亂,總不能憑一張嘴皮子說退敵人。

    按照這個國情,西北那邊的北戎就相當于擊敗宋朝的金人,黎國的經濟如今還比不上宋朝,如果照這個局勢發展下去,不出五十年,黎國就要被外族頂替。

    黎國可能要成為短命王朝,宋朝至少還堅.挺了三百一十九年,黎國最多一百六十年。

    以後這個時空發展到了中國現代的階段,歷史學家對黎國的評斷,可能就是對後世貢獻巨大,卻不善順勢管理,導致迅速消亡。

    瑾瑜決定將黎國容易遭到攻擊的弊病列舉出來,將利弊一一論證,讓皇帝信服現今局勢不利于長久發展,再列舉解決之法,說服皇帝推動商業工業發展,將嚴重重文抑武的情況改善少許。

    只要經濟上去了,國民生活水平自然提高,再有一支精良的軍隊和一些懂得行兵作戰的武將,外敵便不是那麼容易長驅直入。

    發展個幾十年,黎國便是大國盛世。

    這些,是後世之人反觀歷史研究得出的結論,是在場眾貢士無法預見的,光是這一點,他就贏了。

    瑾瑜一筆一劃寫著自己的策問題,在文章觀點看上去深謀遠慮又獨到的基礎上,力求行文流暢,寫一手漂亮規範的台閣體。

    直到日暮西沉,瑾瑜才將這主試題按規定的格式,在兩千余字寫完收尾。

    寫完了主試題,瑾瑜拿起今年特例的附加題。

    這是一封書信,準確來說,是一封英文書信,不是原件,是由翰林學士們謄抄過來的。

    這就是瑾瑜為何要發笑的原因,他懂英文,雖然有一些詞和句式很生澀,可能是因為古今時代差異,但他大體能看懂什麼意思。

    之前打聽朝中局勢,聽聞前幾日打遙遠番邦來了個奇特的人,會說中原話,帶來了那邊國主的書信,覲見黎國皇帝時卻十分自傲。

    稱國王派遣他來黎國學習,但黎國連一個能與他說話的人都沒有,而且還看不懂他們國王的書信。

    瑾瑜當時還覺得稀奇,這個時空的歐洲人居然如此前衛,能想到派使者過這邊來學習。

    但沒放在心上,畢竟他不了解北戎以外的國家,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話,也用不上他操心。

    沒成想,今天的殿試,皇帝就把這個難題丟給了一眾貢士,答不上來沒啥損失,答上來自然皆大歡喜。

    翰林學士這個謄抄可以說非常厲害了,像畫畫一樣。

    瑾瑜看了大致內容,這個國家的國王,用語很客氣,並不像傳言中那個使者一樣高傲。

    大致意思是他聽說黎國有火樹銀花,和能用木頭造成可以寫字的紙張,十分方便,想讓這個會說少許中原話的人來把這兩項技術學過去。

    火樹銀花說白了就是火.藥。

    原來這個時空,四大發明也是出自我們炎黃子孫之手,瑾瑜莫名有些驕傲。

    在他所學的歷史中,火.藥是十三世紀四十年代傳入歐洲的,也就是元朝的時候,蒙古軍隊西征歐洲之時帶過去的。

    造紙術也是十三世紀傳入歐洲的,不過是經由阿拉伯人之手。

    歐洲在造紙術傳過去之前,都用羊皮紙書寫,可想而知是多麼渴求廉價的木制紙張。

    按照他的推算,黎國只相當于宋朝,歐洲就有國家跑過來說要學這東西。

    也怪國王派過來這個使者腦子不好使,否則在民間就能學到這兩種技術,非要跑到皇帝跟前䱇瑟。

    要是華元帝脾氣一上來,不顧禮儀之邦的名頭,不管丟不丟面子,直接把這使者砍頭就有意思了。

    瑾瑜將書信的意思寫在考卷上,思索著他把這譯文給了華元帝,不知道華元帝會不會把兩項技術傳給這個使者。

    不過,傳與不傳,都是華元帝一句話的事,這個決定,只能影響後世發展。

    不知道這個時空的軌跡,最後會不會與他曾經所處的時空相同。

    心中嘆息,華元帝主宰舉國大權,他不過是一個小小貢士,無法左右歷史變遷。

    可嘆百年之後皆為一撮黃土,活在當下最為重要,只盼華元帝采納他大力鼓勵發展工商的建議,趁著異族沒有崛起,讓黎國各方面都處在世界領先地位。

    殿試只有一天,日暮就要交卷,眼看從宮牆上只能看到半個日頭,瑾瑜趕緊確認署名清晰,卷面無錯,等著收卷官收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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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2: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71章 召見

    日暮西山,眾貢士于殿試最後階段,檢查考卷,眼角余光卻見上首華元帝有所動作。

    瑾瑜心里佩服華元帝,竟真與一眾考生一起,在這廣場上坐了一天。

    雖然有宮女打扇伺候,吃水果喝清茶,中途小憩了兩刻,這耐心依然讓人佩服。

    華元帝已從長長的台階走到廣場當中,慢慢從第一排桌案前走過,看樣子是親自巡場。

    本該到了收卷的時候,卻因華元帝巡場,眾官員低首束臂,一動不動。

    華元帝面色不顯,看不出情緒,時不時在某個貢士跟前駐足,讓人大氣也不敢出。

    第二一排的人已經渾身緊繃,等待華元帝檢視,華元帝停住了腳步,對場中官員招手。

    “清場吧。”

    官員應聲,讓一眾貢士依次從來時的門出去。

    剛走出宮門,瑾瑜松一口氣,抬頭尋找陳君然與李言卿。

    卻被一人攔住了去路,看上去有些面熟。

    瑾瑜當然沒有忘記,這是廊州鄉試的解元林嘉華。

    “不知兄台為何擋我去路?”

    林嘉華一笑,對瑾瑜拱手,“若我沒記錯,李兄是廊州亞元,你可對我有印象?”

    瑾瑜面上沒有動作,道︰“有,林兄是解元郎。”

    林嘉華又是一笑,“我還以為李兄不記得我,殿試時我在李兄後一桌,看李兄好像連今年多出來的那張紙也有見解,故前來討教。”

    那張紙沒有題目,只是單純一張紙,上面一些奇形怪狀的符號,看上去像是畫,又像是文字。

    不知是何物,也不知意欲何為,只說能答者答,不能答者空白無礙,幾乎所有考生都對那張紙作了見解,沒有人交空白卷。

    無論如何,抒發己見總比一字不寫來得好。

    如林嘉華,他覺得那張紙上的是異國文字,便將自己的想法寫上。

    但他中途看到前面的瑾瑜,旁人接到這張紙都是一臉錯愕,瑾瑜卻顯得胸有成竹,出來後不由得找上瑾瑜,想交流一番心得。

    瑾瑜笑道︰“不止我有見解,在場所有貢士都是博學多才之人,他們也有見解,包括林兄你。”

    陳君然與李言卿並肩走過來,給林嘉華打了招呼,他們自然也沒有忘記林嘉華。

    林嘉華詢問了二人的名字,爽朗道︰“你們二人來得正好,我與李兄正說起考卷後面的那張紙,不如一同去吃飯喝酒,相互交流一下心得,你們對那特異的文字有何見解?”

    陳君然一臉疑惑,“你們都答得上來?上面說能答者答,不能答者空白無礙,不會給主試題減份,我不能答,便空白交了卷。”

    瑾瑜拍了拍陳君然的肩,“無事,確實不影響,那東西無關緊要,你不要太過憂心。”

    陳君然說得上是十分耿直,在華元帝眼中,比起自以為是發表不著邊際看法的人,也許還能加分。

    陳君然曬然一笑,“我已經看開了,最差也是同進士出身,還有何擔憂?”

    瑾瑜略感欣慰,轉臉對林嘉華道︰“對不住了林兄,我與我家娘子相約考後一同用飯,不能爽約,只怕不好與你一起吃飯喝酒了,言卿與君然應該沒事,不如你們三人去吧。”

    陳君然和李言卿左右沒什麼事,就應了下來,目送瑾瑜踏著流星大步走遠。

    看著瑾瑜背影漸遠,林嘉華揶揄道︰“嘖……不知李兄的妻子是什麼人物?手段很扎實嘛,把李兄這堂堂八尺男兒治得服服帖帖,爽約一頓飯都不敢。”

    李言卿與陳君然對視一眼,二人異口同聲,“誰說聽話就是怕媳婦?”

    倒是讓林嘉華一愣,“那是什麼?”

    李言卿一攤手,“我們也不知,這是李兄的原話。”

    林嘉華覺得好笑,這李全有點意思。

    “罷了,我們去吃酒吧,邊走邊說。”

    三人相約去吃酒,這邊瑾瑜來到與冬青相約的地點。

    一家包子鋪,生意好到人滿為患,冬青已經佔了一張小桌子,看到瑾瑜便揮手示意,生怕瑾瑜看不見她。

    “如何?試題難麼?見到皇帝了麼?”

    瑾瑜在冬青對面坐下,道︰“應該是不難,我只見到皇帝的衣裳角角,沒看到臉,不敢看,怕治我一個大不敬之罪。”

    整個殿試過程都低著頭,只在最後時刻,皇帝下場巡視時,他才看見繡著五爪金龍紋的下擺。

    冬青趁著瑾瑜說話,往口中塞了一個小包子,臉頰鼓鼓的。

    吞下才道︰“一般人終其一生連皇帝的衣裳角角都看不到,我們慢慢來,只要你覺得試題不難就成。”

    “我不急。”看冬青吃得歡快的小模樣,瑾瑜將自己的包子夾到冬青碟子里。

    “多吃點,不夠再叫一籠。”

    “嗯。”

    二人吃飽喝足,慢慢悠悠回到寓館門前,天色已似蓋了層黑紗。

    剛跨進正堂,被店家告知有人等候。

    冬青與瑾瑜相視一眼,心下疑惑,按理他們在此人生地不熟,除了李言卿和陳君然,便不會有其他人找尋。

    陳君然李言卿跟林嘉華相約吃酒去了,不可能這麼快回轉。

    沒有多少時間細想,店家往旁邊一指,瑾瑜和冬青就看到了等候他們的是何人。

    “您要找的人來了。”

    坐在那邊的人聽到店家說話,起身往這邊過來,走到瑾瑜身前站定。

    “你就是李全?”

    瑾瑜迅速打量了一下這人,應該是個禁軍侍衛,不知道禁軍侍衛找他有什麼事。

    卻不敢怠慢,看男子著裝,不是普通侍衛,而是有品級的。

    “在下正是李全,不知這位大人有何事?”

    現在他沒有官職在身,雖然不太清楚眼前的男子什麼品級,客氣一點叫聲大人總沒什麼錯。

    “大人不敢當,聖上差我召李貢士入宮覲見。”

    “聖上,召我覲見?”

    瑾瑜忍不住跟眼前的侍衛確認一遍,心思迅速轉了一圈,皇帝為何召他覲見?

    第一種可能,是皇帝十分賞識他的文章,迫不及待召他入宮一見。

    第二種可能,與前者剛好相反。

    侍衛沒有多想,一板一眼又回答瑾瑜一遍。

    “是,若是方便,請隨我來。”

    聞言,瑾瑜無奈,皇帝差人來找他,他能不方便嗎?敢不方便嗎?

    準備與旁邊的冬青道個別,讓她回屋等著自己。

    不待瑾瑜開口,冬青輕握一下瑾瑜的大手,“瑾郎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瑾瑜點頭,對侍衛道︰“請前面帶路。”

    一路無話,瑾瑜心里有些忐忑,若華元帝看他不順眼,只怕凶多吉少。

    心里已經開始迅速盤算出路。

    天色越來越暗,跟在侍衛身後一路急行,進入皇宮。

    路徑兩側有宮人掌了燈,時不時看到打著燈籠的小宮人從身邊路過。

    瑾瑜心里感慨,他一天之內進了兩次皇宮,這感覺,實在不好。

    隨著侍衛的步伐,七彎八繞,終于進入一座殿院,瑾瑜趁機抬頭看了一眼,殿門上方寫著“御書房”三個大字。

    透過門窗,能看到燭光剪影,侍衛與站在門前的宮人說了幾句,宮人躬身撅 ,對屋內通報。

    又有門內伺候的宮人給華元帝傳話,得到首肯,才推門讓侍衛領著瑾瑜進門。

    不過是個書房而已,瑾瑜從中走過,竟覺得空曠。

    上首一張玄色雕紋案,華元帝正坐在案後,身側還站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

    老者身穿大紅官袍,頭戴方頂烏紗,髯須花白,卻精神矍鑠不顯老態。

    “卑職已將李貢士帶到。”

    侍衛通報完自行退出,瑾瑜一人留在下首。

    瑾瑜先行了跪拜大禮,不知如今自己沒有官職又不算平民,到底該以什麼自稱,索性只道拜見,靜待華元帝道出緣由。

    “平身。”

    華元帝依然語調淡然,見瑾瑜站直身子便單刀直入。

    “徐閣老有話問你,你只管如實回答。”

    徐閣老就是旁邊的老者,名徐景,字千章,兩朝元老,先皇在位時已入內閣,如今在內閣首屈一指,乃當朝首輔。

    “謹遵聖喻。”

    徐千章看向下首的瑾瑜,道︰“我且問你,今日殿試,你所寫譯文可屬實?”

    瑾瑜躬身,“回閣老話,屬實,慚愧才疏學淺,只能看懂大意,願盡綿薄之力。”

    徐千章撫須,又問道︰“你是從何處習得這番邦之語?”

    徐千章讀了一輩子的書,說學富五車也不為過,對這個文字,只在前人零散的手稿中看過。

    拿到這個書信後,華元帝將解讀任務交給舉國上下最有學問的大學士。

    數天時間,翻閱典籍手稿,譯出小半詞意,離通篇解讀還有不少距離。

    華元帝突發奇想,將信件謄抄丟給今年的新貢士。

    徐千章與一眾考官看了附加題答卷,大多都填了文章,不過與信件本意沒什麼關系,直到看到名為李全的貢士所書文章。

    有模有樣,就像這李全真能通篇解讀一般。

    徐千章忙拿出自己這些天寫的手稿,不少詞意竟真能夠對上。

    便帶上這李全的考卷,進宮與華元帝商議,召了李全入宮覲見。

    瑾瑜松口氣,拿出自己事先想好的說辭。

    “偶遇胡人跑商,在下從他手中購得一本手札,為一在外游歷的中原人士所寫,上有這等文字的記錄,覺得有趣便記了下來,可惜手札記載不全,並未習得精髓。”

    “哦?那手札現在何處?”

    瑾瑜又道︰“那手札只當是奇聞異志看了,沒想到今後還會有用,看完沒作收撿,男子又粗枝大葉,現已不知所蹤。”

    徐千章不疑有他,直嘆可惜,鑽研學問到他這個程度,已經是純粹的學者,若是能學習新奇事物為他的學問添磚加瓦,那是最好不過。

    華元帝見徐千章問完,開口道︰“既然屬實,閣老以為,是否讓那使者學習?”

    徐千章撫須沉吟片刻,“臣以為,從書信上看,這個國家偏遠且弱小,于國沒有任何用處,況且這使者蠻橫無理,趕走了便是。”

    華元帝道︰“我泱泱大國,若將來使趕走,豈不弱了名頭遭人詬病?先挫一下這使者銳氣,趁此時間議出個兩全之法。”

    瑾瑜在下方躬得有些腰酸,上首兩人旁若無人的商討怎麼整治那個張狂的使者。

    “聖上,在下可否斗膽一言?”

    華元帝好似才想起下面還有一個人,轉臉道︰“嗯?你說。”

    “在下以為,技術傳不傳是聖上一句話,他能不能走出黎國,是他的命數。全憑聖上定奪!”

    聽聞瑾瑜的話,華元帝與徐千章沉默片刻。

    這意思,是表面上挫完了使者的銳氣,而後把兩種工藝大張旗鼓傳給使者,彰顯大國氣概。

    最後,使者學成歸國時,神不知鬼不覺讓使者和他所學的工藝,永遠沉睡在黎國。

    以華元帝的手段,抹殺一個異國使者,輕而易舉。

    左右這個小國山高水遠不知在何方,國王等不到他的使者歸國也無可奈何。

    若日後國王再派人來詢問,只會了解到黎國是大國風範,且十分友善,盡心盡力讓使者學成送上歸程,結果使者命薄,在半路失蹤了。

    此舉周全,即找回了場子,又保全了名望,也沒讓異國將工藝學去。

    華元帝沒作他話,只是揮手讓瑾瑜退下。

    瑾瑜依言倒退一段,才敢背對華元帝離開。

    瑾瑜離開後,華元帝看著案上用工整規範台閣體書寫的譯文,這一手院體可以稱十分漂亮。

    華元帝對徐千章道︰“閣老可曾看過李全的策問答卷?”

    徐千章微彎腰,道︰“按例殿試次日讀卷,策問答卷由掌卷官收存,除了這附加答卷,其他老臣還未曾看過。”

    “嗯……”華元帝指尖敲擊著書案,不知在想何物。

    徐千章便不去打擾,告安退了出去。

    瑾瑜走到殿門口時犯了愁,黑燈瞎火的,他又沒有什麼能識別身份的東西,走在皇宮里沒事吧?

    卻見方才召他的侍衛復返,直把他送到宮門口。

    瑾瑜抬眼看了看天色,踏著月光回到寓館。

    在堂中踫見吃酒歸來的李言卿和陳君然,陳君然一臉驚奇,“全哥?你為何也現在才回來?”

    瑾瑜笑道︰“沒什麼,我與你嫂子吃晚飯吃得撐了,我說出去走一走,以便消食,你嫂子卻不肯,我就獨自出去走了一圈。”

    陳君然不覺有什麼不對,相互打了招呼,各自回屋。

    冬青在屋內等了瑾瑜許久,終于見人回來,忙迎了上去,“瑾郎,怎麼說?”

    瑾瑜唇角一勾,“無事,只是今日答卷出些波折,傳喚我前去確認。”

    這個波折,于他而言沒有大礙,那個來學習的使者,只怕是命不久矣。

    只要瑾瑜平安歸來,冬青也就沒有其他的訴求,安心洗漱歇息。

    殿試第二日評卷,因當今天子是主考官,其余考官在此只能稱讀卷官。

    讀卷官八人,一同審讀頭天殿試三百余份答卷,每人一桌,輪流閱卷。

    閱卷後在答卷上作記號,每種記號代表答卷的優劣,答卷上得圓這種記號最多者為最佳卷。

    所有答卷讀完,從中選取得圓最多的十份呈交給華元帝,華元帝會在這十份答卷中欽定御批一甲三名。

    華元帝接到讀卷官上呈的十份答卷,沒有從上往下開始讀,而是翻著找了找。

    看到李全的名字時,華元帝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停住翻找的手,把這份答卷從中抽了出來。

    先不說文章質量如何,這台閣體與頭夜看到譯文上的一般無二,著實賞心悅目。

    華元帝看完所有十份答卷,提筆御批欽定狀元、榜眼與探花,交由填榜官寫榜,次日張貼于東門街。

    不過這黃榜,是昭告之用,相關考生直接由揭曉儀式得知自己的名次。

    殿試名次揭曉儀式于清和殿內舉行,三百余應試貢士同在殿內,整齊排列,由禮部官員逐一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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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3: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72章 登第

    宣布登第名次的典禮稱傳臚,典禮隆重,由禮部統籌,皇帝親視,朝中文武百官皆會出席。

    瑾瑜對此只是聽冬青說了只言片語,而後讀書讀到相關細節,倒是不慌,與一眾貢士候在皇宮正門前等待傳喚。

    所有貢士都穿了統一的公服,頭戴三枝九葉頂冠,立得整齊。

    穿上同一樣式的衣裳,戴同樣的發冠,人靠衣裝這句話便瞬間失去道理。

    分明是相同的衣裳,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不同的感覺。

    瑾瑜常年保持運動,與其他終年埋身書海的人差異巨大。

    這三百余人,許多身形都稱不上好看,或含胸佝僂,或略有臃腫。

    如陳君然等挺拔清潤之列,又顯得干瘦。

    瑾瑜身姿頎長挺拔,一身簡單樸素的公服似量身定制,腰封一束,便是寬肩窄臀,健美身形顯山露水。

    面如冠玉劍眉星目,端是器宇不凡。

    站在瑾瑜身側的一個貢士,看到瑾瑜時不禁低頭自審,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穿的,與眼前之人穿的,不是同一套公服。

    候了兩刻,有禮部鴻臚官員前來引路,領至清和殿前。

    殿前台基上,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已就位,按品級依次排列,王公侯爵站于台階上,文武百官站于台階之間的平台上。

    一眾貢士在引領下,順著台階直上,按會試名次排列,立于百官之末。

    清和門內兩旁與殿檐下置有樂隊,適時奏響制式大樂。

    整個殿前近乎上千人,這場面堪稱壯觀,讓人不由得穆然起敬。

    一眾新科貢士頭次見這般大場面,均正襟肅立。

    瑾瑜站在貢士第四的位置,身處數百博學官高當中,微微垂首,沒有多余的動作,力求與旁人無二。

    禮部鴻臚官在清和殿內東側放了一張黃色案桌,由內閣學士將填好的黃榜置于黃案上。

    至此,傳臚大典就算準備妥當,後差了人去紫薇宮奏請華元帝。

    台基上站了數百人,卻寂靜無聲,靜待華元帝御駕清和升坐。

    金烏緩升,華元帝身穿禮服,升坐台基之上。

    華元帝坐定,禮官唱禮,公侯與文武百官帶頭行三跪九叩大禮。

    瑾瑜跟著上前一步,跪下磕頭三個,起身,再上前一步,又跪一次。

    如此三次,便行完三跪九叩禮。

    禮成眾人起身,禮部鴻臚寺卿開始宣制。

    “華元十五年,春,三月十二,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宣制完畢,對照黃榜唱一甲姓名。

    “一甲頭名,李全!”

    “一甲頭名,李全!”

    “一甲頭名,李全!”

    第一甲三名每次唱名三聲,響徹清和上空,傳入眾人之耳。

    下有鴻臚寺丞引導狀元出班,瑾瑜跟隨鴻臚寺丞的指引,從眾人當中出列,跪在了御道左側。

    雖然是跪,瑾瑜卻跪得豪情萬丈,在此大典之下,當著舉國公侯百官與新科貢士,被唱名三次公布頭名,實在意氣風發。

    看來他的策問文章與華元帝觀念相合,若是不出意外,接下來的兩年,將會實行他列出的政策。

    瑾瑜跪下後,鴻臚官又唱一甲二名。

    “一甲二名,張士謙!”

    “一甲二名,張士謙!”

    “一甲二名,張士謙!”

    三聲之後,張士謙被引出班,跪于御道右側,位置比頭名靠後。

    “一甲三名,于連居!”

    “一甲三名,于連居!”

    “一甲三名,于連居!”

    于連居出班後跪于御道左側,與瑾瑜在同一側,位置又比二名稍後。

    一甲三名出爐,而後依次唱名第二甲三甲排名。

    二甲三甲姓名只唱一次,且不用引導出班。

    瑾瑜跪在御道旁滿頭疑問,所以他得了頭名,要跪在這里等大典結束?

    感受炙熱的日頭曬著脊背頭頂,又無人讓他起來,瑾瑜只得認命。

    看來風光無限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還好傳臚大典也快結束了。

    終于唱完二甲三甲,等候多時的樂隊奏響樂章,諸位進士又行三跪九叩禮。

    瑾瑜長舒一口氣,這下算是結束了,可惜陳君然與李言卿只是同進士出身,日後不知授官何處,只怕不能常見了。

    大典完畢,華元帝起駕還宮,禮部侍郎捧起黃榜,放在雲盤之上,宮人打了黃傘在前引導,出得清和門,穿過皇宮東側門,將黃榜張貼于東門街。

    王宮侯爵文武百官與進士跟隨黃榜出宮。

    瑾瑜身為一甲頭名,一眾進士自覺將他讓至最前,一同前去觀榜。

    瑾瑜自然拿出頭名狀元該有的氣魄,器宇軒昂行于所有進士之前,率領諸進士游街觀榜。

    *********

    瑾瑜和李言卿陳君然去了清和殿參加大典,冬青就老早來到放榜的東門街,站在街道一旁,等候放榜。

    此前無論鄉試或是會試放榜,冬青都不甚在意,因她見過瑾瑜的刻苦與聰慧,不擔心落榜。

    此時殿試放榜,冬青倒還有些許忐忑。

    這次,是科舉考試的盡頭,出身排名代表著在官場上的起點。

    只要與第三差了一個名次,便會落到二甲進士出身,而二甲與一甲的差距,卻不是一個名次那麼簡單。

    差的,是一個等級。

    一甲三名,狀元、榜眼、探花並稱三鼎甲,在放榜後直接授官入翰林。

    剩下二甲三甲需再經由朝考選拔,優者方能入翰林為庶吉士。

    成為庶吉士,只是入翰林學習,並不能算真正入了翰林,還需進行考核,合格者才能留在翰林授官。

    冬青心里盼著瑾瑜能直接留名一甲。

    殿試發榜算是三年一度的大事,不止冬青前來等候放榜,晉安城內幾乎所有人都來觀榜。

    舉國上下,只有國都居民有此殊榮,能夠在放榜時一睹盛況。

    眾人夾道觀望。

    到了時辰,有侍衛開道,禮部堂官手捧黃榜,身後跟著百官與進士,從人潮中分道而過。

    敲鑼鳴炮,張榜官將金榜懸掛于席棚內,金榜只掛三天,三天後收入內閣封存。

    冬青站在人群里,踮腳往百官之後張望。

    腳尖都踮酸了,終于看到進士隊列。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瑾瑜。

    瑾瑜一眼就在密密麻麻的人堆中看到冬青,視線交匯,頓時展顏一笑,眉目生輝。

    按照慣例,走在最前面的,都是頭名狀元。

    圍觀眾人看到新科狀元生得俊朗端莊,這一笑,實在賞心悅目,不由得在心里感嘆此子好生俊俏!

    冬青放下踮著的腳,滿心欣慰,對瑾瑜回以笑意。

    她的瑾郎,從未讓她失望過。

    與冬青站在一起的,有數個婦人和姑娘。

    姑娘家臉皮薄,看瑾瑜對著這邊笑,一時滿面紅霞。

    一個婦人打趣道︰“狀元郎往這邊看哩!不知道是不是相中了哪個大閨女!”

    聞言,冬青轉臉看了看幾個嬌羞的姑娘,心里生出自得。

    這些姑娘只怕要失望了,這狀元郎,早已是她的丈夫。

    按習俗,一甲三名要打馬游街,途經奎星堂觀音廟與關帝廟行香,張榜後,禮部便差人牽來棗紅大馬三匹。

    晉安府尹領人給狀元、榜眼、探花三人插金披紅,遞交馬鞭。

    瑾瑜看著眼前的馬,心里莫名得慌。

    只是在舊戲文里聽說中狀元會打馬游過御前街,風光無限。

    但他從未騎過馬,若是御馬無術,把他這個狀元抖落下來,那就沒有風光一說,不僅是丟人的事,還疼。

    卻不能露怯,好在這馬不算十分高大,看上去很是溫順。

    畢竟是給三個讀書人騎的,而且是為了行完禮程,都有平民百姓夾道觀看,想來禮部也不可能找凶悍野性的的馬匹過來,馬匹驚了將會傷及無辜。

    任由府尹給他插了金花,十字披紅,踩著馬鐙跨上馬背,動作不至于驚了馬匹,卻也十分堅定瀟灑。

    圍觀百姓不禁一陣歡呼,今年的狀元比探花郎還要俊俏,這翻身上馬的動作,著實英姿颯爽。

    榜眼張士謙出身世家,騎射有所涉獵,平日里騎的馬,比這高大許多,倒不如瑾瑜那般忐忑,輕松跨上馬背。

    後面的探花郎于連居與瑾瑜相同,從未騎過馬,但前面兩人都如此行雲流水的坐上馬背,他又怎能落後?

    能得進士及第,心性本就比常人強不少,當下有樣學樣,接過韁繩騎上馬鞍。

    有人遞上馬鞭,瑾瑜接在手里,也只是接個意思,前面有人牽馬,不會走得太快,馬鞭根本用不上。

    三人上馬後,有人舉了狀元及第旗和綠扇一對,紅傘一把,前面有鑼鼓喇叭排列。

    開始行走後樂隊一路大吹大擂,分別去三個廟堂進香。

    冬青隨人流跟著隊伍前行,視線留在瑾瑜身上移不開。

    在廟堂禮畢,今日的事才算完。

    瑾瑜迫不及待想與冬青一起,從關帝廟出來,就在人群中找尋冬青的身影。

    陳君然和李言卿已經與冬青尋到一起,等瑾瑜出來給他道賀。

    中了狀元後祖制習俗太多,自傳臚大典開始,就未曾與瑾瑜說過話了。

    “全哥!”

    陳君然十分興奮,老遠就叫了瑾瑜。

    瑾瑜身上還披著紅,很是惹眼,就先把身上的東西拆下捏在手里,才快步走到三人跟前。

    “久等了吧,繁文縟節太多,我也無可奈何。”

    陳君然立刻搖頭,“沒有沒有,巴不得游遍晉安城,這是萬分榮耀之事,何來久等一說?”

    李言卿附和陳君然,後道了恭喜,“恭喜李兄,不知李兄都答了些什麼?”

    總有一種感覺,瑾瑜以超別人數倍的速度進步。

    縣試時,在一個縣的讀書人中排得案首。

    鄉試時,在一州學子中斬獲亞元。

    會試時,面對全國舉子,排名第四。

    待到了殿試,竟能得皇帝御批,中了頭名狀元。

    這讓李言卿特別好奇,瑾瑜的答卷都寫了什麼。

    除了瑾瑜當時縣試時的時務策文章,李言卿就沒見過瑾瑜其他文章。

    不過想來,縣試就能寫出那等論述精道的文章,後面一路直上也在意料之中。

    瑾瑜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答李言卿的問題,他總不能說自己其實算變相的作弊。

    若他原本生在此間,從沒受過前生的教育,而是從小跟著先生之乎者也,讀爛了一本又一本的儒家經典,也許他的策問文章就不存在什麼論述精道,不過是老生常談毫無新意。

    能得這個狀元,不是因為他文采出眾,而是他字里行間對華元帝投其所好。

    華元帝是歷史上唯一一位沒有實行抑商政策的皇帝,登基以來,商人的地位與處境都好上許多,就能看出其的想法。

    □□的人一般自傲,瑾瑜在文章里很委婉的一邊捧一邊論證,說的又全是實話,並非無腦誇,讓華元帝相信,黎國將會在他手里成為空前絕後的盛世。

    想來是馬屁拍對了,才讓華元帝欽點他為狀元。

    “我在文章里,就是寫了一些見解而已,或許是我運氣好,就中了這個狀元。”

    陳君然面露羨慕,“嘖嘖運氣好能中狀元?那得多好的運氣?”

    冬青道︰“都在說瑾郎,你們二人呢?”

    此前注意力一直在瑾瑜身上,現在才想起問李言卿與陳君然如何。

    李言卿嘆息,“唉……我等運氣不如李兄那般好,文采見解也不夠,排名直落到末尾,不知能不能謀個差事。”

    “莫慌,四月還有朝考點翰林,爭取被點上,也能入翰林學習,無論日後能不能留館,晉升都比其他來得容易。”

    陳君然哭笑不得,“話是這麼說,但我與言卿此前的成績都算不得上乘,還是不要奢望的好,只想爭取分配一個官職。”

    “唉……如此也好,想想那些落榜之人,我等已經萬分幸運了。”李言卿自我安慰一番。

    當初他可是想在明山鎮做個土財主的,若不是偶然遇到瑾瑜在街上念書,他可能現在還在明山鎮待著,根本不可能成為進士。

    心中的郁悶,只是因為自己與瑾瑜的落差太大,一時有些失落。

    無論如何,讀了十數年的書,如今也算給自己給家人一個交代了,無憾。

    冬青提議去找家酒樓吃飯,慶祝十年寒窗終得願。

    陳君然聽聞此話,總覺得有些不對,“十年寒窗終得願,只怕不合適,我前後攏共讀了十二年,言卿更是三歲識字。對全哥來說就更加的不合適了,他前後就讀了兩年,與十年寒窗根本不搭邊。”

    冬青輕一跺腳,“找打,咬文嚼字鑽牛角尖好玩嗎?”

    “哈哈哈我就這麼一說,不管它寒窗幾年,先吃酒再說!”

    一行四人就約著去了一家酒樓。

    無論在什麼地方,冬青都能很快的摸清楚地勢,三個男子倒是完全不操心,冬青說去哪就去哪,完全沒有異議。

    ********

    御書房,一妙齡少女風風火火踏進門內,口稱要找她父皇。

    宮人不敢得罪,只得立刻去通報。

    這少女是皇室唯一沒有成親的十公主,名黎懷玉,小字清華,性子與華元帝如出一轍,華元帝對其相對偏愛一些。

    通報後,黎懷玉進門匆匆給華元帝行了一禮,就開門見山道︰“父皇,你何時就說要給小十招婿,許久也沒有中意的人選,今日小十在東門街見到了新科狀元,自古有榜下捉婿的說法,父皇將那狀元給小十捉來做駙馬如何?”

    華元帝看著黎懷玉,道︰“不行,你選其他人吧。”

    見華元帝十分干脆的拒絕,黎懷玉一愣,反問道︰“為何不行?那李全儀表堂堂,能中狀元自然文才出眾,父皇難道不中意他?那又為何御批他為狀元?”

    華元帝道︰“就是因為父皇中意他,你便不能中意,那榜眼探花也一表人才,還要數百同樣文才不俗的進士,小十為何不中意?”

    黎懷玉紅唇一撅,“我自然要中意最好的,第二第三都不行,父皇竟要和小十搶男人!”

    華元帝放下手中的筆,嘆息道︰“此事不容兒戲,沒得商量,你先回吧。”

    黎懷玉還想說些什麼,又有宮人通報徐閣老前來覲見。

    華元帝借此道︰“小十你先退下,我與閣老有要事相商。”

    黎懷玉不情不願退了出去,雖然華元帝偏愛她,她心里也有數,不能耽誤國家社稷。

    徐千章對華元帝行禮,華元帝一揮手,“閣老免禮,來使之事辦得如何?”

    徐千章拱手道︰“回聖上,傳授之事已擬了文書交由禮部去辦,皇城禁軍也已經交代下去,那使者絕踏不出晉安半步。”

    “如此甚好。”

    華元帝將一份紙卷遞給身側的秉筆太監,“閣老你且看看這篇文章,告訴朕有何想法。”

    秉筆太監會意,把紙卷拿下去交在徐千章手上。

    徐千章揚手抖開紙卷,紙卷略長,直直垂到地上,上面用台閣體寫滿了文字。

    這是一份殿試考卷,約七尺長,寬一尺有余,文章兩千余字。

    徐千章看到李全二字,心中了然,華元帝對這李全是上了些心思。

    一字一句往下看去,越看越興起,李全文采算不得第一,這文章卻條理清晰引人入勝,每一條論點政策都十分有見解,給人一種豁然開朗之感。

    徐千章學問超然,自然看得出這李全字里行間有意奉迎華元帝,但這奉迎都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上,並非空談。

    徐千章還能看出,李全策問的要點,暗指若不及時更正弊端,黎國的命運至多只有數十年可言。

    卻很讓人信服,生不出惱怒之情。

    俗話說忠言逆耳,在遣詞造句略有欠缺的情況下,將實話講得如此悅耳動聽,實在是個人才。

    那夜這李全寥寥數語指出要害,殺伐果決,很切合華元帝的喜好,怪不得華元帝對李全如此上心。

    不過,這李全著實當得起狀元的名頭,無論從眼光還是心性樣貌,都為上乘。

    見徐千章看完,華元帝道︰“閣老看完了麼?如何?”

    徐千章沉吟片刻,道︰“老臣以為,此子乃社稷人才,不可多得,若好生利用,將會是聖上手中一把利劍。”

    華元帝面上露出一絲笑意,“閣老與朕的想法相同,只怕要請閣老費心了,好生打磨這把利劍。”

    “為國家社稷著想,老臣自鞠躬盡瘁。”徐千章看得明白,華元帝心里已經有了定論,問他的看法,不過是走個過場。

    華元帝捋了一把胡須,“方才小十跑來與朕說,她要將李全招為駙馬,朕否決了她,李全要成為利劍,與皇室牽扯姻親不是上策。”

    “聖上做的極是,而且老臣聽聞,李全早已有了家室。”

    “哦?今日暫且如此,改日其入了翰林再議。”

    華元帝一錘定音,徐千章自然退下。

    金榜張貼第三日,被收取存入內閣。

    瑾瑜身為新科狀元,與榜眼探花一同,按制授了官職,擇日上任。

    狀元入翰林院任修撰,官階不高,只是從六品,負責掌修國史實錄,記載皇帝言行,草擬一些典禮文稿。

    瑾瑜覺得,像是進了個秘書機構,皇帝專屬的秘書機構。

    華元帝可能看中他文章中說話的藝術,才將他御批為狀元,記載華元帝的言行和掌修史書。

    張士謙和于連居皆授了翰林院編修,正七品官職,與瑾瑜供職一處。

    若不是各種文稿對翰林有著極高的贊譽,瑾瑜都有些不相信。

    翰林官沒有什麼實權,品級夠不上上朝堂,俸祿也不高,拿固定的奉銀,貪污都輪不到翰林官,但地位超然。

    翰林官起草詔書諫文,能到御書房走動,可以在皇帝和王公貴族跟前混臉熟。

    科舉考試也由翰林官和內閣學士主持,新科進士都是主考官的門生,文脈與人脈交織,影響很是深遠。

    對于這個擇日上任,瑾瑜有些不太明白,難道什麼時候去入職上班,還是自己說了算不成?

    而後去打聽一下才知道,說擇日上任的原因,是因為入職前要學習官員該有的禮儀和制度,不確定什麼時候能學完,才會說擇日。

    一般在瓊林宴後學習,屆時聽候安排去學習,學完可以上任了,便是那日上任。

    華元帝于第三日後一天在瓊林苑賜宴進士,稱瓊林宴,所有新科進士都有資格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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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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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初置

    在傳臚大典結束後,瑾瑜寫了一封書信送往廊州山河縣。

    既然已經中了狀元,自然第一時間告知老父老母和哥嫂,讓他們安心。

    舊戲文中說中了狀元衣錦還鄉,可看這個情形,傳臚大典後就授了官職,三日後要參加瓊林宴,瓊林宴後學習官員禮儀制度。

    學完就去翰林院上任,入職了總不能請假三個月,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回家,什麼衣錦還鄉都是空談。

    只有修書一封,詢問家人要不要一同搬到晉安定居。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瑾瑜中了狀元,可以離開本籍在都城晉安扎根,連帶父母家人都能沾光。

    按照現代來看,就是一家人都從農村戶口變成了北京戶口。

    當初殿試名次沒有定數,不知能授得什麼職位,黎國七個州界,上千個縣城,也不知會去何方。

    無論到哪,帶冬青一起就安心,卻不能帶著全家遷徙。

    家里人偏安一隅,只求個安定富足。

    如今授官入了翰林,雖然官階不高,好歹是個內城官,不會有太大變動。

    日後能在晉安購買田宅,算是徹底安家,若是家里人有意來晉安,便可以著手準備。

    家里制作挑花刺繡的工人要解散,剛開起來幾個月的點心鋪子也得歸置。

    傳臚大典後第四日,華元帝會賜宴瓊林苑,諸位新科進士皆可華服赴宴。

    瑾瑜依然準備帶冬青一同赴宴,宴會頭一天叫冬青出門買衣服。

    “我們出去走走如何?”

    冬青抬眼,“走什麼?晉安的大街小巷我已走了數遍。”

    瑾瑜干脆直說,“明日瓊林宴,十分盛大,我這一生只此一次,自然要帶自己的妻子一同出席。”

    冬青眉眼彎彎,“嗯?所以呢?”

    “所以,我帶你去買好看的衣裳首飾,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赴宴。”

    “這個嘛……”冬青起身,慢慢走向櫃子,打開後拎出一個包袱。

    瑾瑜好奇,“這是什麼?”

    這個包袱他好像沒看見過,定是冬青偷偷放進櫃子里的。

    冬青解開包袱,從里面拿出一件衣裳展開。

    錦衣華裳,男子直綴式樣,石青色杭綢素面,袖邊領口騰雲祥紋點綴,素雅卻不失奢華。

    瑾瑜面色微訝,“你何時為我準備的?”

    冬青但笑不語,將衣裳放在床上,又從包袱里拿出一雙黑面官靴,一頂鏤空雕花銀冠。

    “在山河縣我便著手,不久前方將交領與袖口的滾邊繡完,明日,你就穿著這身去,我親手為你做的。”

    瑾瑜站了幾個呼吸,上前給冬青一個熊抱。

    “冬青,我愛你,除了這話,我找不到旁的詞來形容此刻心情。”

    冬青面色一紅,輕輕推了瑾瑜一下,“瞎說什麼,快去試試,若是不合身的,我趕著給你改改。”

    “好。”

    瑾瑜拿起衣裳,又道︰“差點被你饒了進去,忘了初衷是要給你買衣裳。”

    冬青一笑,“我也有,你快去試吧。”

    “為何要避?我就在這試。”

    說著,大大方方脫去外衣,拿起直綴往身上套。

    “既然你也有,那你也試試。”

    冬青搖頭,“我的很合身,之前已經試過,不用再試了。”

    瑾瑜已將衣裳穿在身上,如同量身剪裁,襯得俊郎無雙。

    湊到冬青耳側,低聲道︰“我知道很合身,只是我沒看到。”

    冬青嗔了瑾瑜一眼,卻依言拿上衣裳去換。

    翌日,午時過後,瑾瑜換上冬青準備的衣裳,坐在凳上,由著冬青給他束發。

    “為何老早就開始準備衣裳?對我如此有信心?這般堅信我們能用上這身衣裳?”

    冬青將瑾瑜頭發挽起,帶上發冠,滿意的看了一眼,“人總要心懷念想,無論排名如何,你是一定會用上這身衣裳的。”

    瑾瑜握住冬青的手,心里感激之情滿溢,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時辰差不多,二人攜手與陳君然李言卿來到晉安城西瓊林苑,在門前道了姓名,有人引導入內。

    瓊林苑大門牙道旁古松怪柏,苑內假山流水錦石纏道,寶砌池塘柳鎖虹橋,實在優美。

    皇家賜宴規格甚高,吃的是宮廷美食,喝的是瓊漿玉釀,又有吟詩作對,歌舞助興,好不快哉!

    這不僅是一種享受,還是一種巨大的榮耀。

    陳君然和李言卿暫且忘記自己還沒有一官半職在身,十分興起。

    瓊林苑是皇家林苑,黎懷玉暢通無阻進入其中,四下張望。

    不得不說,這數百進士當中,還是有不少英俊的少年郎,榜眼眉眼周正一身貴氣,那探花郎生得俊美儀態不俗。

    但這些都不是最好的,轉臉看向瑾瑜的方向,卻發現狀元郎身邊跟了個俏生生的女子。

    黎懷玉愣住,因這兩人站在一起著實賞心悅目。

    冬青不僅面容精致,身上的衣裳也與瑾瑜十分相配,黎懷玉打消了冬青是丫鬟的念頭。

    對身邊的宮女道︰“你去請那位姑娘過來一敘。”

    宮女領命過去,邁著碎步走到冬青身前,“叨擾這位姑娘,十公主請姑娘到那邊一敘。”

    瑾瑜與冬青俱是一愣,一旁正笑得酣暢的李言卿陳君然也停住喝酒的動作。

    心里奇怪,按理這瓊林宴不會有公主赴宴,這不僅來了個十公主,還差宮女來找冬青。

    冬青雖然疑惑,卻不敢怠慢,“還請前面帶路。”

    瑾瑜不禁伸手攔住冬青,“我與你一同前去。”

    宮女道︰“對不住,十公主只是差奴婢請這位姑娘,男子不方便前去。”

    冬青輕拍瑾瑜手背,“無事,我去去就回。”

    瑾瑜不安心,倒是沒有非要一同前去,怕給冬青添不必要的麻煩。

    宮女引了冬青來到黎懷玉跟前,冬青對黎懷玉行了半禮,“民女見過十公主。”

    冬青沒有誥命在身,無論見了哪個王室子弟,都得給人行禮。

    黎懷玉上下打量一圈,近看還是無可挑剔。

    “你叫何名?與新科狀元是何關系?”

    冬青道︰“回公主話,民女陳冬青,與新科狀元李全,是結發夫妻。”

    黎懷玉紅唇微張,“結發夫妻?你們何時結發的?”

    冬青如實回答,“于華元十二年冬共枕結發,華元十三年十月在籍貫所在地縣衙登記在案,同年十二月天地父母為證行夫妻大禮。”

    黎懷玉目瞪口呆,“你記得這麼清楚?”

    心里有些可惜,這新科狀元李全生得俊郎才華傲世,竟早早有了結發妻子。

    本對李全外在十分中意,想前來了解一下人品德行,如今倒是用不上了,她不至于跟別的女子爭奪一個男子。

    冬青偷偷看了黎懷玉的神色,心思轉了轉,道︰“不知公主有何問題?”

    黎懷玉回神,一擺手,“無事,就是看你長得好看,隨意閑聊兩句,你若有事,可以回去了。”

    冬青看似一頭霧水,低頭告退。

    被當朝公主誇贊好看,應該算是一項殊榮了,她也好安心站在瑾瑜身側。

    回到瑾瑜身邊,瑾瑜忙道︰“如何?那十公主可有為難于你?”

    冬青眼楮一彎,“沒什麼,公主說就是看我長得好看,想與我閑聊幾句。”

    十公主的意圖,她一看便知。

    就在方才,她已經開始思索對策,沒成想這十公主性情很是豪爽,並未有任何胡攪蠻纏的舉動。

    想來是因為十公主只看中瑾瑜的相貌與名頭,並沒有太多情意,得知是有婦之夫,便不會再進一步。

    如此最好,畢竟瑾瑜人品德行都是上乘,讓人欲罷不能,哪怕那十公主再進一分,她都怕十公主會與她一般深陷其中。

    瑾瑜從不懷疑冬青的話,就算有些小事瞞著他,也都是為了他著想,無傷大雅。

    瓊林宴過後,瑾瑜與張士謙于連居一起去禮部報道,有專人負責教習新晉官員禮儀制度。

    學習之余,瑾瑜抽空寫了一份手稿。

    一份所謂番邦之語的學習手稿。

    寫了個大致,仔細裝訂起來,準備帶著去拜見閣臣首輔徐千章。

    華元帝下令禁止謝師宴,但私下里新科進士都會給兩個當年的主考官送禮。

    冬青給瑾瑜說了這事,著手備禮物送給主考官。

    兩位主考官的禮物冬青一手包辦,打聽了今年兩個主考官的喜好。

    禮物分量不輕,能讓兩位主考官記得,卻也不重。

    畢竟瑾瑜是寒門出身,若送得太貴重,容易起到相反的作用。

    瑾瑜聽冬青的話,乖乖給兩個內閣學士府上遞了拜帖,將兩份禮物分別送出去。

    又尋思若能跟首輔徐千章搭上幾分關系,在這晉安朝堂之上的人脈又鋪開一些。

    但貿然送禮容易招人不喜,思來想去,就寫了這份手稿。

    當時他說胡人那里買了的手稿丟失,明顯能感覺到徐千章很是惋惜。

    他寫了這手稿,聲稱腦中記得一些,便寫下來遞交給徐閣老,讓內閣或是翰林學士研究學習,日後便不再擔心這次的情況重演。

    日後再時不時拜訪一下,說自己又記起一些,有了足夠的名頭,也不顯得突兀,還在徐千章跟前混臉熟刷好感度。

    瑾瑜心里計較著,選了一日給徐千章遞上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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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扎根

    管家將瑾瑜的拜帖遞給徐千章,徐千章覺得意外。

    看李全的為人,不應該是浮躁沖動之人,卻冒冒然給他遞拜帖。

    打開拜帖看一眼,頓時啞然失笑。

    管家見徐千章看個拜帖都能這般笑,有些疑惑,“老爺,這拜帖有何不妥?”

    徐千章將拜帖放在一旁,道︰“無事,你照常安排就是。”

    瑾瑜在拜帖里寫明因何事上門拜訪,得知瑾瑜寫了手稿要送過來,徐千章先是一喜,而後看穿瑾瑜暗藏的意圖。

    卻沒有生出反感,倒還又欣賞幾分。

    在徐千章看來,這番舉動,只能說明李全是個人才,不僅對江山社稷見解獨到,也懂得著手經營人脈,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瑾瑜不知徐千章的想法,只是覺得無論徐千章看沒看穿他的小心思,他都有恃無恐。

    雖然沒看穿的幾率很小,畢竟徐千章在官場混跡數十年,資歷甚高,不至于連這點小事都看不清。

    但如此也無礙,相對的,徐千章不可能是非不分做事全憑喜好。

    瑾瑜如期拜訪,將手稿雙手呈上。

    徐千章接在手里,手稿裝訂整齊細致,手稿上的字跡行雲流水,不少地方還寫了自己的注釋與見解,一看就知道是用心制作的。

    交由管家收好,改日帶去供有心的人學習,抬眼看向瑾瑜。

    “你有心了。”

    瑾瑜表現得謙遜,道︰“閣老過獎,閣老身先士卒,心系江山社稷,是所有國民的榜樣,能為我大黎略盡綿薄之力,乃無上的榮耀,後生自當盡心盡力。”

    徐千章笑容又多幾分,“嗯,我看過你的文章,很不錯,你確實全心為了黎國將來千秋萬代,安心在翰林學習,我們的聖上心清目明,只要于國有利,定會物盡其用。”

    聽徐千章如此一說,瑾瑜心中一喜,雖然徐千章沒有明說,但這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只要他安心在翰林學習,日後機會到了,徐千章將在華元帝跟前舉薦他,保證他會被物盡其用。

    卻沒有喜形于色,只是笑容大了些,又與徐千章客套幾個來回,適時起身告退,免得待得久了讓人心生厭煩。

    徐千章除了上次看瑾瑜的文章,再一次領略到瑾瑜說話的本事。

    按理,他不會想花時間應酬一個新進的後生,與這李全幾番來回,只覺心情開朗意猶未盡。

    仔細一想,與殿試文章一個套路,一行說話一行誇贊,只是在正事前後加了幾句話,直誇到了他的心坎處,卻又不顯得突兀。

    瑾瑜從徐千章府上出來,沒有在外逗留,直接回了寓館。

    冬青見瑾瑜回來,問道︰“如何?徐閣老可有嫌你?”

    瑾瑜挑眉一笑,“怎麼?我這張臉很招人嫌不成?”

    冬青白了瑾瑜一眼,“你明知我說的是什麼,何必非要戲弄我?”

    瑾瑜心里惋惜,這次竟沒有套路成功,沒能讓冬青誇他這張臉十分英俊,一點都不招人嫌。

    “與我設想的一般,徐閣老是愛國人士,實打實的忠臣,投其所好,我得了他會讓我物盡其用的許諾。想來日後再走動走動,我安分守己做出點政績,升遷應該不會太難。”

    冬青頓了頓,“話雖如此,這政績只怕不容易做,你先做好修撰該做的事,確保不要出什麼岔子遭人詬病,日後遇到即不難做又能出政績的肥差再說。”

    瑾瑜點頭,“那是自然,如今也無什麼事能讓我去做,旁的事都有專職官員負責。至于國家大事,最大的可能是會發生戰亂,我已經在殿試文章里列了政策,既然華元帝欽定我為狀元,定會防患于未然,不必太過擔心。”

    “嗯。”

    冬青覺得瑾瑜說的有理,但還有別的事要愁。

    “瑾郎你官場上的事基本穩定,我們總不能一直住在寓館,是否考慮買些田宅?”

    寓館是借住的,晉安城內一共七個會館,來都城應試的舉人,各自借住在自己祖籍所在州界的寓館。

    與縣城寓館不同,晉安的寓館住宿不收費。

    但只開放到朝考授官之後,也就是四月底。

    所有進士授官離館,沒有被授官或是落榜舉人如果想要繼續住宿,便由借住變成了租住。

    旁的進士授官去了州縣,瑾瑜卻要在晉安扎根,如今三月底,還有一月時間,需要想想以後如何安排。

    瑾瑜沉吟片刻,道︰“我們還有多少存銀?”

    冬青回答道︰“從山河縣出來,我把所有積蓄都帶在身上,攏共五千五百兩銀票,這些日子住宿不花錢,吃飯花了三十八兩,是沒有存入錢莊的碎銀,還沒有用到整銀。”

    瑾瑜不是很了解晉安物價,問道︰“五千五百兩,在晉安買田宅能買多少?”

    冬青搖頭,“只怕買不得多少,大一些的宅子上萬兩白銀,我們只能先買個小院子,左右只是我們兩人住,最多再加上爹娘和大哥大嫂,夠了。”

    “而且宅子需要打理,買太大的宅子就沒有余錢,我們買不起下人,僅憑我一人之力打整不過來。”

    瑾瑜一頭霧水,“那你問我需不需要買些田宅?我們這樣的處境,如何能買些田宅?”

    瑾瑜特意咬重了“些”字,冬青方才問他要不要考慮買“些”田宅,他以為買得起至少三份的田地宅子,才能叫買“些”田宅。

    冬青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考慮買些田宅,那我便想法子生錢買些回來,又沒說現在就買,現在只能買一個住處。”

    瑾瑜無奈搖頭,“你呀!都行,我只要有間屋子,有張床,有你就行”

    冬青道︰“那我便著手做個買賣,也不知你的信何時能送到家里,不知道爹娘和大哥大嫂會不會來晉安找我們。”

    “約摸四月二十左右能到,看他們商量的結果,小圓和李林都認字,無論如何五月底我們應該能收到回信。”

    冬青點點頭,著手準備賺錢的營生。

    之前考慮賣吃的,吃食屬于消耗物,永遠不可能飽和,只要味道好,總能賣出去。

    而她們之前賺錢的挑花刺繡,小批量制作賺不了什麼錢,冬青最近游走在各個州的寓館之中,招攬一些落榜但畫技優秀的寒門舉人。

    這些落榜的舉人有六七百人,很多準備在晉安等下一次春闈,就是三年後,但中間的時間要吃飯住宿,需要錢。

    舉人已經是後備官員,一些自持身份,不屑于與冬青做這樣的生意,但不少沒有生錢門路的寒門舉人,答應一試。

    因為不需要多費勁,而且又非商人性質,只是時不時作畫幾幅,每月就能分得幾十上百的銀錢,何樂而不為?

    冬青在永安街買了一座院子,不大,只是比山河縣那座大些許,與瑾瑜搬進去,算正式在晉安落腳。

    到了四月初,瑾瑜已經學完所有禮儀制度,去到翰林苑出任修撰一職,過上了朝九晚五時不時雙休的生活。

    看冬青帶了十來個舉人過來,讓他教授點畫技巧,瑾瑜只能感嘆冬青的能耐,與眾舉人一起作畫。

    冬青已經準備了所有要用的東西,他只需要休沐時教授一下。

    這些舉人見著瑾瑜,算是一個意外驚喜,竟然能跟今年的新科狀元一起作畫。

    而且這新科狀元沒有任何架子,他們一行人一邊作畫,一邊提出些問題共同探討,實在受益匪淺,十分慶幸自己當初答應冬青來試試。

    趁此時間,冬青帶了幾套挑花刺繡去晉安治下的縣城走訪,先找到願意銷售挑花刺繡的商家。

    瑾瑜經常數天見不著冬青,心里生出些許愧疚。

    旁的女子,丈夫做了官就在家挑花秀朵,安心在家當官太太,只有他的妻子,在他做了官之後更加忙碌。

    不禁想,若是自己加官進爵,被賜了田宅,冬青就不用如此拼命了。

    四月十二,李言卿和陳君然參加朝考,沒有被選上入翰林做庶吉士,而是分派到各地做知縣。

    所有被分派到知縣職位的進士,通過掣簽,決定分往何處。

    瑾瑜無可奈何,這只能看運氣,黎國一千左右的縣城,缺了知縣的地方遍布全國七個州,掣簽又全靠瞎摸,不知道二人會被分到什麼地方。

    四月十八這日,陳君然和李言卿掣簽回來,去找瑾瑜和冬青告別。

    他們拿了吏部簽發的上任文書,有一個半月時間處理家事,而後走馬上任。

    見二人造訪,瑾瑜問道︰“掣簽結果如何?離家遠麼?”

    陳君然嘆氣,“反正不近,我抽到幽州林城原平縣。”

    黎國七個州,除了國都所在地雍州,分別是廊州、幽州、冀州、平州、滇州、青州。

    雍州不用說也知道,佔地寬廣人口眾多。

    廊州與幽州曾是湘王和南陽王的封地,佔地也不小,算是黎國比較大的兩個州府。

    滇州與平州最為偏遠,接壤蠻夷之地,非漢民族最多的兩個州府。

    陳君然抽到的幽州,與廊州相鄰,應該不算太遠,就是不知道那座縣城在幽州哪個位置,畢竟幽州地界不小。

    瑾瑜又看向李言卿。

    李言卿會意,更是一臉郁色,“我抽到的很遠,滇州曲城會安縣,我懷疑多走幾步都能走到黎國之外去。”

    所以他考進士有何用?當初就留在明山鎮做個混吃等死的秀才,也比去那傳聞中毒蟲瘴氣滿布的大山里當個七品縣令好太多。

    瑾瑜拍拍李言卿的肩,“不必沮喪,其實也沒傳言那般誇張,只是山大了些,植被茂密,蚊蟲種類多,你在縣城當官,不去深山老林沒事的。”

    李言卿滿臉苦相,“我會不會就死在那什麼會安縣,回不來了?”

    陳君然道︰“不會,在你之前,多少人都去那里當過官,而且當地那麼多居民,也沒聽說誰死在那里。”

    冬青心里有些不舍,他們一路從明山鎮走到晉安,如今卻要各奔東西,相隔萬里。

    “你們倆一定要做個清正廉明的好官,地方官容易出政績,待過幾年,瑾瑜位置高一些,把你們的政績報給上頭,盡力讓你們升遷快一些。”

    聽聞冬青的話,李言卿與陳君然十分感激,怪不得旁人都想在翰林認識幾個人。

    因為地方諫文條陳都是由翰林處理遞交給皇帝,有什麼事翰林院最先知道。

    在翰林有人就能盡快將自己的消息傳達給上位者,方便行事。

    若是得罪了翰林官員,人揪住小尾巴參你一本,好日子就到頭了。

    瑾瑜對冬青的提議沒有異議,如果有機會,他確實會將二人的政績上報給上頭,讓二人盡快迎來升遷的機會。

    前提是二人確實有政績,大點小點都行,他可以適當加點修飾,但不會做歪曲事實的事。

    幾人趁此聚了一次,陳君然李言卿收拾東西趕回家,盡快處理好家里的事。

    陳君然還惦記著,他說過考上進士就回去娶李湘棉為妻,如今得償所願,也是時候兌現承諾了。

    恨不得飛回去,把李湘棉娶回家,而後帶著嬌妻趕赴平原縣上任,此生就圓滿了大半。

    李言卿整日看著陳君然的神色,自然知道陳君然心里的想法,反觀自己,忍不住又是一陣嘆息。

    陳君然好歹還有個盼頭,能跟自己喜歡的姑娘一起上任,無論身在何方都是家。

    而他,目前是孤家寡人,上任也是自己一人,想著就覺得寒涼直侵心頭,怎一個慘字了得!

    瑾瑜與冬青攜手,直直把李言卿陳君然送出晉安城外。

    “君然,代我向干爹問好。”

    “會的,你們回吧,來日再見。”

    揚鞭趕馬,俞行俞遠,在這晉安城,只剩下瑾瑜和冬青二人,心里添幾分悵然。

    在見不到冬青的時日,瑾瑜只覺更加空虛。

    時至五月,冬青已經在六七個合適出售挑花刺繡的縣城找了出售點,在城邊上買了一個破敗的院子,當做場地。

    再從晉安城外的農家找些大姑娘小媳婦,來城中復制挑花刺繡。

    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家都不遠,冬青給復制每套刺繡加了一點銀錢,讓她們回自家吃飯,早上進城復制,晚上回家睡覺,農忙時還能回家幫忙干活。

    趕制出來的挑花刺繡,冬青雇了個伙計,讓他趕著之前瑾瑜買來趕考的馬車,挨個縣城的去送貨。

    因不需要給工人做飯,也不提供食宿,冬青做賬面采購材料,時不時去制作的院子查看一番。

    最開始打算賣吃的,冬青也在踩點,尋思用挑花刺繡賺來的錢,在晉安城開一座酒樓。

    成本可能需要一千兩上下,倒是勉強能承擔,只是什麼都剛剛起步,忙得不可開交,冬青只能一點點慢慢來。

    左右現在都已經開始賺錢了,瑾瑜也開始拿俸祿,雖然一年只有六百兩,但慢慢來也不用擔心。

    瑾瑜看冬青忙著掙錢,他自己的事自己處理,不想再讓冬青操心。

    冬青忙著掙錢,瑾瑜就忙著在官場經營人際關系。

    到了五月底,瑾瑜盼著快些收到家里的來信,看看他們做什麼決定。

    等了數日,信件卻毫無音訊。

    這日,瑾瑜從翰林院回來,走到門前聽到屋里有女聲交談,瑾瑜覺得奇怪,冬青除了帶幾個舉人在院子里點制挑花刺繡,好像並未帶別人回來過。

    踏進堂屋,卻看到小圓與冬青雙手交握,正談得火熱。

    小圓看到瑾瑜,立馬改口行禮叫老爺。

    瑾瑜干咳一聲,他二十多歲被叫老爺,有些不習慣。

    “小圓你獨身一人來晉安麼?我爹娘和大哥大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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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荏苒

    瑾瑜左右看了看,確實只有小圓一人,翠枝大狗與李老漢夫婦都不見人影。

    小圓將跟冬青說了的事又說給瑾瑜聽。

    “我是獨自一人請了路引來晉安的,老爺的哥嫂和爹娘不準備來晉安,還讓奴婢給您和姑娘捎個話,讓您在晉安好生做官,不用惦記他們。”

    瑾瑜嘆氣一口,寫信詢問的時候就知道,李老漢夫妻和翠枝大狗有七成的幾率不會來晉安,如今得了證實,還有些失落。

    此前讓李老漢夫妻和大狗夫婦從清水溝搬出來,他們都舍不得家里那生不出多少銀子的山地,還舍不得那座風一吹泥土掉得嘩啦嘩啦的土坯房。

    現今讓他們放棄在山河縣擁有的一切,自然更是不舍。

    畢竟挑花刺繡每個月至少能賺三四百兩,點心鋪子也可以賺三百出頭,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冬青對此不覺得意外,山河縣所有的一切, 都是她一手承辦的,無論什麼決策都要經她之手。

    從某種角度來說,翠枝和大狗並未真正獨立。

    現今晉安的一切也是經冬青一手承辦,等翠枝與大狗趕來,又是與在山河縣相同的境地。

    冬青和瑾瑜將在晉安安家,不可能再回山河縣,山河縣無論點心鋪子或是挑花刺繡的生意,就全都歸大狗和翠枝所有。

    按翠枝的性子,絕不會放下這些生意,再巴巴的趕來晉安。

    冬青惦記著李林,“現在已經五月底,今年院考應該已經考完了,如何?李林可有成功考上秀才?”

    小圓道︰“就知道姑娘會問此事,小林哥已經是秀才了,但他被授了功名並未進學,而是留在咱家繼續點制挑花刺繡,他說姑娘說過了,趁著還沒飽和,多撈些錢再說。”

    “翠枝大嫂見他如此,就說挑花刺繡的收入除去李言卿那份,與小林哥平分。”

    冬青欣慰點頭,“如此也好,有錢大伙賺,在山河縣那地方,這樣的收入已經十分可觀了。”

    瑾瑜聽著二人對話,面色有些微妙,問道︰“小圓,為何你叫我的妻子叫姑娘,叫我就要叫老爺?硬生生把我們夫妻倆的輩分都錯開了一輩。”

    小圓一愣,“可如今您算是與哥嫂分家,一家之主並且是官老爺,自然是叫老爺比較合適,而當初您說將小圓買回來是給姑娘做丫鬟,小圓理應以姑娘為主。”

    瑾瑜被小圓給繞了進去,總覺得哪里不對,又好像很有道理,他對這些稱呼很是頭疼。

    索性不再糾結于此,不過一個稱呼,小圓愛如何就如何,又問小圓,“你一個年輕的女子,怎敢獨自一人橫穿兩個州界來到晉安?路上可曾遇到什麼事?”

    小圓搖頭,道︰“我在路上結識了一個彪形大漢,一同來晉安,我告訴他我身無分文要來晉安省親,請他護送我來晉安,待到了晉安找到身為翰林老爺的親戚,就給他報酬。”

    冬青心里竄過一襲涼意,“你這是兵行險招,雖然沒有露出錢財,還搬出在都城的翰林親戚,無形震懾,但若那大漢對你見色起意,膽子大上幾分,只怕你很難完好走到晉安。”

    小圓笑道︰“這世上,並沒有太多人敢得罪翰林官,而且,就算他見色起意惡從膽生,半推半就從了他就是,還能比丟命可怕不成?”

    那大漢並非好色之徒,也不是大惡之人,一路與小圓同行到了晉安,看著小圓到官差跟前。

    一般人聽小圓說有親戚在翰林為官,便什麼心思都淡了去。

    瑾瑜心里生出幾許豪氣,憑他的身份,竟能鎮住這麼多的人,護得身家周全,這感覺實在無法言說。

    日後便不會有人欺負冬青,怎麼說都得看他幾分薄面。

    聽聞小圓的話,冬青暗自贊許,哪怕小圓出身青樓,能這般果敢也著實不易,日後將事情交代給小圓,都覺得放心不少。

    說到錢財,小圓從里衣內側摸了片刻,掏出一沓銀票遞給冬青。

    “姑娘,這是你們離開山河縣後,挑花刺繡與點心所掙,你們應當分得的那份,攏共四千八百五十七兩,我將它們全都存入錢莊了,這是銀票,姑娘收著。”

    為了這些銀票不外露,小圓在里衣內側緊挨著胸口那處縫一個口袋,將銀票塞進去,就這樣帶了一路。

    冬青接過時,能感受到銀票上迅速消散的體溫,沒有細數,直接拿去放了起來。

    小圓舟車勞頓,冬青讓她歇息去了,歇足了精神,才好幫她打理生意上的事。

    再來與瑾瑜說另外一件事,“過幾日胡姓內閣學士的小兒子滿月酒,我備禮物你去送送。”

    瑾瑜一訝,“你整日忙著生意上的事,怎麼還知道這事?”

    冬青眉目如畫,看著瑾瑜笑,“我自然是要對瑾郎的事上心,這些大學士,雖然拿固定俸銀,也無處可貪,但時不時的辦喜事宴找個由頭,于他有求或是想結善緣的人自會上門送禮,這是不成定制的規矩。”

    “還有這等事?”瑾瑜覺得自己還有得學,他並不知道,別人辦事是暗示你若想找我辦事,就可以光明正大上門送禮賄賂了。

    雖然目前沒有什麼事需要賄賂別人,但廣結善緣總是沒有錯,到了日子,帶上冬青準備的禮物,送給胡姓大學士。

    冬青有了小圓加持,花一千二百兩銀在晉安最繁華的地段買下一座兩層的木制小樓。

    著手把里面的格局改建得適合開飯館賣吃的。

    前後花了一個月時間改建完成,花費數百兩,再去打造一塊牌匾,找幾個跑堂的伙計,擇日開張。

    酒樓的名字冬青沒有費勁,直接取了與翠枝她們點心鋪子相同的名字,為長寧酒樓。

    長寧酒樓開張很是低調,只燃了爆竹,扯下紅綢,就開門做營生,沒人知道這是今年新晉狀元郎家的產業。

    小圓是長寧酒樓名義上的老板,實則冬青在酒樓掌勺,小圓負責挑花刺繡的生意。

    冬青廚藝出眾,酒樓開張沒多久,到用飯時總是人滿為患,僅憑冬青一人掌勺有些難以應付。

    思來想去,瑾瑜給她出主意,讓她對外招幾個打荷工。

    冬青一聽覺得有道理,就對外招了幾個有意當大廚又聰慧靈活的男子做學徒,幫忙在廚房打下手,順便學習如何炒菜。

    招來的學徒都經過篩選,學東西很快,冬青手把手的教學,沒用多少時間,不足半年,手底下三個學徒已經學得有模有樣,得了冬青九分真傳,冬青完全可以甩手。

    冬青從此與小圓一起,只負責食材采購和賬面,再時不時調整菜色,以保證新鮮感。

    長寧酒樓每天有數百兩的收入,除去店里掌櫃和伙計大廚的工錢,還能剩下二三百兩,最少的那個月有六千三百兩收入。

    挑花刺繡因為成本比在山河縣高一些,除了點制新花色的舉人們分成,每月只剩下近兩千收入。

    但好在這兩千收入沒人參與抽成,盡數被冬青存入錢莊收好了銀票。

    兩個生意加起來,冬青每個月入賬近萬兩銀子。

    到了年底,瑾瑜看冬青的賬面,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居然是存銀好幾萬兩的人了。

    “這下,我們總該算是有錢人了吧?”

    正在算賬的冬青抬眼,十分好笑,“你對有錢人的誤解太深了,因你一直往大地方走,我拼命賺錢也達不到當地有錢人的標準。”

    瑾瑜一攤手,“晉安什麼水平才叫有錢人?我當年可是每個月掙十兩就被村里人誇贊得天上有地下無的,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家娘子一個月掙一萬兩,他們得作何感想?”

    冬青笑道︰“可惜了,他們不會知道,至于在晉安什麼樣才算有錢人,可以參考各個財閥世家和燁王。”

    說著,手上頓了頓,“我想起來,今日收到家里李林寫來的書信,嫂子生了個大胖小子,李林還說那胖小子賊胖,長得飛快,才一個月,我做的那些小衣裳已經穿不上了。”

    瑾瑜沉默片刻,“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沒見到爹娘和大哥大嫂了,李林可有說爹娘身體如何?”

    冬青道︰“說了,目前都還挺好的,就是爹爹寒天時腿疼,那是常年勞作留下的老毛病,沒法治,好在如今家里情況好,爹娘不用下地,嫂子給爹娘抓了藥,每晚熬水泡腳,已經有些好轉。”

    冬青抬手指了指另一張書桌,“信就在那邊桌子上,拿去看吧。”

    瑾瑜依言拿起看了看,李林絮絮叨叨寫了數頁紙張,都是些日常瑣事。

    除了冬青說的那些,李林說他是翠枝兒子的干爹,李言卿和陳君然今年可能不會回家,說李老漢夫婦非要讓他在信里問瑾瑜和冬青有沒有懷了孩子。

    瑾瑜偏頭看了看冬青,他一直記著冬青的生理期,看冬青在事業上正火熱朝天,他也沒過夠二人世界。

    左右都還年輕,再過個四五年,等冬青二十四五再計較這事也不遲。

    除此之外,李林還說三狼跟城里的母狗搭上了關系。

    看到這里,瑾瑜臉色變得有點微妙,三狼娶了個母狗?

    “我給家里回信一封吧。”

    瑾瑜就著書桌,提筆將他與冬青的近況寫給家里。

    年末,朝中事情也多,忙著發放俸祿餉銀,各種典禮祭文。

    值得一提的是,華元帝與徐千章從八月就慢慢推行瑾瑜殿試文章的政策,各地商工業在慢慢步上繁榮的正軌。

    華元帝下令,將地方軍隊的裝備訓練提升到與禁軍相同的檔次,爭取盡快富國強民,讓戎人望而生畏不敢染指。

    就算染指,也能將其驅趕出去。

    瑾瑜這日無意間看到一紙舊文書,是廊州知府的奏章,有關幾年前湘廊治下縣鎮鬧蝗災,撥了十萬賑災銀。

    瑾瑜心中生疑,如果他沒記錯,他來到清水溝時,剛好蝗災過後第二年。

    蝗災根本沒有奏章里說的那般嚴重,清水溝或是附近遭了災荒的村子,也沒有人收到任何賑災銀,不少人家賣兒賣女才撐過那兩年。

    但是跟奏章放在一起歸檔的,還有皇帝御批的文書,同意撥款十萬白銀賑災。

    如此的話,那本該用來賑災的十萬兩白銀去了何處?

    貪污一事瑾瑜已不想多說,他無法改變現狀,但一次貪了十萬兩,不是一個小數目。

    廊州的軍政民政不僅是知府一人負責,還有湘王,誰都不可能瞞著另一人的耳目獨自吞下這十萬兩。

    而且廊州知府柳振寧的二女兒,現在是湘王妃。

    這樣說來,湘王肯定有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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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3: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76章 厚禮

    瑾瑜心中生了疑竇,便對開始留心此事,將廊州這些年所歸檔的文書奏章盡數找來看上一看。

    張士謙見瑾瑜對這些陳年舊事上心,隨口一問︰“不知李修撰為何花費心思去看已經歸檔的文書?”

    翰林院除了必。

    瑾瑜笑道︰“張編修不必見怪,我學習政務較晚,想看看以往遇事是如何處理,以便從中汲取經驗,廊州是我家鄉,便由此看起,你自去忙吧,不用管我。”

    張士謙不疑有他,點頭離開,覺得瑾瑜說得甚有道理,多看看本朝以往的文書與奏章,從中汲取可取之處,用到日後的事上。

    瑾瑜抽出些空閑時間,大略看了廊州近二十年的奏章。

    廊州也只有這二十年的奏章,因為南陽王事件之前,兩個異姓王在自己的封地里各自為政,無需事事向朝廷報備申請。

    廊州前面十余年的奏章文書沒有什麼不妥,歷任知府與湘王都只是點頭之交,相互牽制的關系。

    自六年前柳振寧升遷為廊州知府,就經常出現讓戶部給廊州撥款的奏章,都不是小數目。

    據冬青所說,當初她被柳飄雲撿進柳家宅子時,柳振寧還不是知府,但那時便與老湘王走動得很勤。

    後來前任知府升遷走人,柳振寧順理成章頂上知府這個位置,一直持續到現在。

    這些撥款的由頭有理有據,或是修繕寓館或是興修水利,有各層官員的印章,還有湘王親筆審核,毫無漏洞。

    瑾瑜住在一個只有一條小河的深山溝里,廊州的水利如何他沒有了解過,暫不得而知。

    但廊州的寓館他見過,規模與奏章所寫的出入很大,當初他去廊州應試都是住的客店,並沒有借住寓館。

    林林總總細算下來,湘王和柳振寧這些年至少克扣了朝廷撥下去的數十萬兩白銀。

    瑾瑜百思不得其解,湘王雖然名存實亡,但還是擁有不少實權。

    再者湘王田宅頗多,應該是能十分富足的過活,為何還要以身犯險,克扣公銀?

    這麼多銀子,吃穿用度肯定用不了,那貪來的銀子用在了何處?

    腦中電光火石閃過一瞬,瑾瑜反過來想,什麼事能用掉這麼多銀子?

    如此一來,華元帝首先要操心的,可能暫時不是西北的戎人,而是內亂。

    不過,目前沒有實質證據,全都是猜想與假設。

    若湘王與柳振寧只是狼狽為奸貪些銀錢,揭發後至多罰俸貶官,沒有重罰。

    他就會樹敵不少,加之湘王經營的人脈,他在官場上的路只怕舉步維艱。

    反之,湘王若是果真有他所猜想的心思,定會備有後招以防東窗事發,反咬一口或是揭竿而起都沒有定數。

    總而言之,現在貿然將此事上報,不是上策。

    瑾瑜決定先觀望一陣,最好有機會調查清楚再來計較,如今他人微言輕,不適合當出頭鳥。

    這事情是說什麼就來什麼,瑾瑜剛翻了廊州的文書沒幾日,就收到湘王送來的禮物。

    看樣子是收到他授官翰林的消息,觀望一段時間覺得他在翰林混得還不錯,所以起心拉攏來了。

    冬青看著眼前湘王府送來的東西,心中百感交集。

    想當初她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婢女,隨時可以玩弄或是丟棄,無人在意。

    如今卻能收到湘王府送來的禮物,親手打開湘王的親筆信。

    湘王送的東西很貴重,各種低調卻奢華的擺件,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冬青打開湘王寫的書信一看,上面的招攬之意比上次鹿鳴宴明顯太多,許諾若是時不時的開方便之門,像眼前這樣貴重的東西不會少。

    看向瑾瑜,道︰“如何?要接湘王拋來的橄欖枝麼?”

    瑾瑜心里計較一番,道︰“接,我會回信一封,讓他相信我已經被他這些東西收買。”

    這樣,才能方便揪住湘王的小尾巴。

    冬青知道瑾瑜不會無的放矢,就轉身去處理那堆貴重的東西去了。

    並沒有擺在她們顯得空曠的家里,而是將這些東西收入庫房,時不時選一件適合的當做禮物,讓瑾瑜送給其他高官。

    湘王送的東西,冬青沒有留下任何一件,而是盡數送出去做瑾瑜的人情,遍布在晉安大小官員家中,讓人無跡可尋。

    十二月初,番邦那使者學了半年,將所有想學的技術學在手里,準備回國。

    禮部不負所望,按照文書誥令所寫,以禮相待,離開時還給使者準備了高頭大馬,一路吹吹打打歡送出城。

    使者的大馬從長寧酒樓門前走過,冬青趁機趴在二樓窗戶上看了一眼。

    回家後與瑾瑜說著番邦使者長得是如何奇特。

    瑾瑜並不覺得那人的外貌有何奇特,畢竟不出三日,再奇特的外貌也要變成一具骷髏。

    卻耐心聽著冬青說話,直到冬青說盡興了為止。

    冬青說完奇特的番邦使者,小圓嘖嘖稱奇,“沒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神奇之事,不知道有沒有天生紅色頭發的人。”

    冬青想了想,道︰“可能是有的,但是黎國沒有,改日再有別國使者前來,再去查看一番。”

    瑾瑜獨自搖頭,這等長相的番邦使者,只怕不容易遇到,想要再看的話,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

    冬青與小圓扯了半日天南地北,才想起瑾瑜還坐在旁邊。

    “瑾郎,目前我們已經有不少存銀了,可以嘗試先買些田地,但我又想著以錢生錢,日後多些再買田宅,你覺得哪個合適?”

    瑾瑜從書桌上抬起頭,思索片刻,道︰“雖然你做什麼我都每異議,但你若非要問我這個想法,我覺得還是以錢生錢比較好,我們現在買田宅我總覺著沒什麼用。”

    冬青喜笑顏開,“我與瑾郎的想法相同,生意來錢快些。”

    小圓問道︰“那姑娘可有想好做什麼樣的生意?”

    冬青沉吟片刻,道︰“我想到一個十分賺錢的行當,就是不大好做,容易遭人詬病。”

    “什麼行當?”瑾瑜立刻出聲詢問,覺得做生意要講究誠信,不能變成黑心商人遭人詬病。

    冬青認真道︰“妓院,我特意看了晉安最大的那一家,每日的收入都近乎上千兩。”

    瑾瑜無言以對,妓院確實很賺錢,但怎麼看冬青去開妓院都有點不妥。

    冬青滿臉惋惜,“可惜了,作為朝廷命官的妻子,我不能牽涉賤籍買賣,否則風月場所賺的都是那些有錢人的錢,不僅賺錢,還能抓住很多朝中之人的小尾巴。”

    小圓在一旁聽了半晌,道︰“姑娘不能牽涉,但小圓可以,我本就已經是賤籍,無所畏懼。”

    冬青沒有立馬答應,而是道︰“話雖如此,我沒有找你商量這事,就是因為你拼命從那地方掙脫出來,怕你不想再去看這些場景。”

    小圓曬然一笑,“姑娘想多了,並沒有這事,當年因為我身在其中,如今我是局外人,反倒可以對那些落入賤籍的姑娘好一些,何樂而不為?”

    冬青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便全權去辦,無論是盤下一家現成的或是從頭開始都行。”

    瑾瑜目瞪口呆,就這麼看著兩人幾句話商量下來,一錘定音,小圓已經出門著手這事。

    冬青則開始擬定計劃,準備各種細節的規定,包括培養一眾風塵女子將接到有幾分分量的客人記下來,從身份到喜好。

    瑾瑜看著冬青起草的計劃,道︰“怎麼覺得你不是在開妓院,而是開了一家情報機構。”

    冬青停筆,“一舉兩得,又掙錢又收集情報,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瑾瑜想了想,既然要如此,那就做全套,他著手起草了規章制度,不是一味的壓榨,而是與院里的姑娘們采取分紅制度,賺得多分得多,贖身自由,走留隨意。

    冬青覺得可行,就把瑾瑜寫的計劃詳細定制一番,交給小圓去實施。

    小圓無意識的跟冬青學習為人處世,做事雷厲風行,花費近二萬兩白銀,沒出兩個月,晉安多了一家叫溫香玉的煙花場所,院內裝潢十分風雅,不落俗套。

    晉安另外幾家的花魁,陸續從原在地贖身,投奔溫香玉。

    這事從頭到尾冬青沒有插手,聽小圓報備她將自家的制度故意傳到那些花魁耳中。

    條件十分誘人,她並未使任何手段,這些才情外貌出眾的花魁們,自己來投奔溫香玉,別的院子也無可奈何。

    冬青還是提醒一下小圓,表面上無可奈何,不代表別人不會心生不平,背地里使絆子。

    小圓自然記在心上,提防著別人的暗箭。

    溫香玉獨特的名字與裝潢,外有花魁加持,生意蒸蒸日上,沒多久就成了晉安風流的地標。

    無論外來的還是本地的,都想去逛上一逛,一逛便流連忘返。

    看著每個月的進項,冬青這才放下心來,慢慢物色著田地和宅子,過個幾年,他們就會是真正的有錢人。

    日子過得飛快,瑾瑜看著文書上簽署的日期,已經華元十六年六月。

    當年他初到黎國,只是華元十二年,那年他才二十歲,如今一轉眼都二十四了。

    在翰林已經呆了一年有余,平淡如水,經營一年,除了朝中大半官員都看他挺順眼之外,別無所獲。

    還有數個武官,沒有什麼交集也對他印象很好,因為現在實行的平武政策,是瑾瑜殿試文章所列舉的。

    這讓他們又得到了應有的重用,而不是文官的附屬。

    瑾瑜在官場一年多,還發現一件事,就是朝中高官都是熬資歷熬上去的,最年輕的也都當了二十多年官。

    這讓瑾瑜有些挫敗,難不成他好不容易當上了官,就這麼悠哉悠哉熬個二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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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4: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77章 災荒

    這一年多,瑾瑜還擔任了庶吉士的小教習,輔助學士教習庶吉士。

    不可否認,在翰林為官,哪怕是個末品官也學到不少東西,能夠直面國家政務。

    翰林院內近期有升遷變故,掌院學士許韜因資歷與政績足夠,由正五品升遷為正四品,入文淵閣為閣臣。

    上頭有人升遷,就會空出一個位置,以致下面的侍講學士與侍讀學士虎視眈眈盯著這掌院學士的位置。

    這個升遷產生連鎖反應,上一級的空出位置,低一級就會有機會隨著升遷。

    瑾瑜自然也想順勢往上走,但翰林院設有兩個分部,為待詔廳與典簿廳,不止他一人是從六品官職,想要升官的人一大把,位置卻只騰出一個。

    而且不少人資歷比他高,不是說做出了什麼政績或是得皇帝多少信任,而是當官的時間比他長。

    可惜,若是按政績和皇帝的眼緣來看,他絕對處在上風。

    對此,瑾瑜無可奈何,該做的他都做了,眼下只能靜待其變。

    冬青則忙著帶小圓拓展生意,有了本錢就什麼都不算事,能賺錢的生意冬青都納了一份。

    主要是能信任的人手不多,什麼事都要自己操心。若是有足夠的親信,就能把這些生意分給親信管事,她只需要收著房契地契,每月核對賬目收錢。

    除了小圓以外,冬青手底下就只有幾個算得上朋友的舉人。

    舉人不可能會願意成為冬青做生意的管事,他們都是要走上仕途做官的。

    瑾瑜看冬青犯愁,就給她出了個主意,“你覺得李林如何?”

    冬青從紙墨中抬頭,“李林很不錯,雖然二十老幾依然如孩童那般很皮,但做事還是挺認真的。”

    瑾瑜道:“前些日子不是收到李林的書信,說這兩年挑花刺繡像瘟疫一般的蔓延,已經賺不到什麼錢了,我們讓他把生意處理好,來晉安找我們。”

    冬青思索片刻,道:“如此倒是可行,若有李林加持,分管了一些生意,就不會如現在這般忙碌。”

    “至於報酬,待他上來再當面商量,不會虧待他就是。”

    “既然如此,那就即刻送信過去,讓他速戰速決。”

    瑾瑜當下給李林寫了信,讓他來晉安搭手。

    翰林院的連鎖升遷有了消息,掌院學士只需一人,最終塵埃落定,由侍講學士文陳豐擔任。

    下面的升遷卻多一些,一些熬了數年的侍講和侍讀,此次升為從五品學士。

    不負所望,瑾瑜努力一年多,也迎來第一次升遷機會。

    雖然這個升遷於瑾瑜而言可有可無,只是從從六品修撰,升遷為正六品侍講。

    年俸由每年林總六百兩變成七百兩,職責大同小異,有機會為皇帝或是太子皇子講學。

    對於俸祿,瑾瑜已經不在意多少,畢竟他家娘子每個月能賺數萬兩,要是當官拿俸祿,得當幾輩子才能拿到冬青一個月掙的數。

    冬青的機智在於,所有的酒樓商鋪妓院明面上都是小圓的,沒人知道這些生意與瑾瑜有關系。

    實則所有生意的契約冬青都拿在手裡,每個月的進項存入錢莊變成了銀票收著,或是拿去買了田地。

    冬青並未虧待小圓,每個月幾百兩的零頭都給了小圓,讓她自己存著,為以後的日子打算。

    小圓沒有推脫,雖然她名義上是冬青的婢女,但冬青待她猶如家人,都知道各自什麼脾性,用不上那些虛的。

    瑾瑜和冬青帶著小圓,還住在這座不大的院子裡,屋內的擺件陳設都很樸素,平日穿著也不高調,完全在瑾瑜俸祿承擔範圍內。

    有人會對瑾瑜送的禮物價值生疑,因為瑾瑜送的禮物都不算輕,任何一件都抵得上瑾瑜一年的俸祿。

    不過很快就想通了,既然他們有人送禮,瑾瑜自然也能收到禮物,而且家裡多多少少有些產業,兩廂抵消。

    也難怪瑾瑜過得十分清貧,家裡甚至沒有一個丫鬟。

    旁人也不在意,既然瑾瑜願意過得清貧而做官場人情,他們承了這個情就是。

    瑾瑜不知道旁人對他家裡沒有丫鬟的事這般猜想,他和冬青沒有丫鬟,是因為暫時不需要。

    洗漱穿衣完全可以自己動手,飯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帶上小圓去自家酒樓吃一頓。

    平日裡冬青很忙碌,家裡的家務都是瑾瑜在做,權當健身,免得他整日坐在翰林院做文職渾身僵硬。

    這幾日,朝中陸續收到全國各地發來的奏章,稱災荒嚴重,希望朝廷設法解決,以免流民四散。

    黎國占地頗廣,每年都有災情,或是水災或是旱災,但都不嚴重,撥些賑災銀糧,安撫過了一年,第二年就緩過來。

    瑾瑜看今年的情形,應該是大的災荒,滇州大面積鬧旱災,種下去的莊稼,半年時間,盡數曬死,今年可能顆粒無收。

    而廊州,竟然又鬧起了蝗災,按奏章裡所描述的,廊州大部分縣鎮遭到蝗蟲席卷。

    蝗蟲成雲,遮天蔽日,翅膀煽動之聲震耳欲聾,所到之處連草葉都不剩下。

    瑾瑜對這份奏章的真實程度抱有懷疑。

    如果真的大面積鬧蝗災,這個描述不算誇大。但因有前車之鑒,瑾瑜想一探究竟。

    上次湘王給他送了不輕的禮,這一年沒有要求他做任何過份的事,至多讓把奏章盡快呈交給華元帝,不要耽擱廊州相關事宜。

    這些事本就是要做的,只是時間快慢問題。

    再有就是讓他將皇帝正在琢磨或是准備施行的事,以書信的方式告知湘王。

    瑾瑜一一照辦,卻沒能抓住湘王的把柄,因為無論是誰處在湘王這種尷尬的境地,都會與湘王一個做派。

    實時了解朝中動向,提前做好應對政策的措施,以防像上次南陽王事件之前,皇帝准備將他們的爵位回收。

    對付災荒,朝廷一貫的做法就是開倉放糧,撥款賑災。

    這次也不例外,閣臣與華元帝計算商議後,決定給滇州撥十萬兩白銀,向周邊風調雨順的州界購買糧食,度過今年秋天到明年秋天這一段沒有口糧的時期。

    廊州因地界較大,人口較多,撥了十二萬兩,即日就派欽差押送,監督整個賑災流程。

    旁的差事有人搶著做欽差,賑災放糧這事卻無人願去。

    因為這個差事很是艱苦,而且近兩年為了防止賑災銀被貪,出台了不少嚴格規定,監管賑災銀這事,撈不到好處就罷了,還容易出力不討好。

    監管的是糧銀,下面的官員總想從中撈些好處,若監管太嚴鐵面無私,這些人辦事便不盡力,賑災糧發放會延遲。

    這一延遲,不是小事,延遲一個月就有許多災民受難,而且監管人員會被扣俸祿,於上於下都討不了好。

    若是讓這些官員撈好處,一層層下去,到災民身上就沒幾個錢,還需要遮掩,一朝事發,頭一個倒霉的就是監管官。

    總言之,這個欽差就是上面以為你辦事不盡力,下面的人很嫌棄,裡外不是人,想要做好不容易。

    瑾瑜卻主動請纓,願意充當廊州賑災的監管官,押送賑災銀前去湘廊,直到最後賑災完成。

    一般六品官夠不上成為欽差,雖然相同的品級內城官比地方官地位高一些,但官品在那擺著。

    一州知府是從四品,比瑾瑜侍講的品級高了一階一級,哪怕瑾瑜是翰林官,也不可能讓知府信服,更別提廊州還有一個湘王坐鎮。

    若讓瑾瑜作為此次監管欽差,只怕去了連渣都不剩下。

    聽聞瑾瑜遞了請纓書,徐千章專門找瑾瑜談話。

    “不知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但你身在翰林,大可不必做這等冒險之事,安心在翰林學習,以你的才能,不到四十便可入內閣為官。”

    徐千章惜才,看瑾瑜還算順眼,不想看瑾瑜自掘墳墓,才會自降身份勸說瑾瑜。

    瑾瑜心裡卻有自己的打算,道:“多謝閣老器重,只是廊州乃後生的家鄉,當初許諾若是高中定不忘鄉情,如今正是機會。”

    徐千章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如今的事自有旁人去辦,待日後身居高位,豈不更好照應?罷了……我言盡於此,你可有把握將此事做好?”

    看瑾瑜的模樣,只怕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徐千章索性讓他去,若是此事能做好,當稱全才。

    若是做不好,遭了罪過那便是活該。

    瑾瑜一拱手,“若聖上給下官這個機會,晚輩定當竭盡全力,力求最好。”

    徐千章睇了瑾瑜片刻,擺手讓他離開,而後出門一趟。

    瑾瑜從徐千章府上離開,回家與冬青說了這事。

    看徐千章的神情,他去廊州做監管官這事沒跑了。

    冬青蹙眉,“瑾郎,我知道你很有主見,但這次是否應該聽徐閣老一次?他確實是為了你好。”

    瑾瑜揚眉一笑,恣意風發,“廊州鬧的是蝗災,我有個法子,能將銀錢盡數用在百姓身上,又能從根本治住蝗災。”

    “什麼法子?”冬青不解,蝗蟲繁衍能力讓人生畏,如何能止住?

    “你附耳過來。”

    冬青湊過去,瑾瑜將他的法子說給冬青。

    冬青一臉錯愕,而後滿是嫌棄,“這……能行嗎?”

    瑾瑜一笑,“就我的經驗而言,能行。”

    冬青想了半晌,道:“既然如此,我跟你去,近幾日李林也該到了,這裡的生意交給李林與小圓看著,我也有法子從中撈上一筆,但並非貪污賑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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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4: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78章 欽差

    李林收到瑾瑜招攬的書信,就與翠枝和大狗商量,跟李員外打過招呼後,遣散了挑花刺繡的工人。

    這些工人都是清水溝的村民,這兩三年在縣城制作挑花刺繡,一人抵得上全家種地的收入,逢年過節還有福利可以拿,一家人生活條件發生質的飛躍。

    現在清水溝大部分人家都已經算得上富足,回到當年鬧蝗災之前的境地,領先明山鎮數個村莊。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眼看要到收獲的季節,一團團遮天蔽日的綠雲席卷而來,地裡莊稼慘遭啃噬,又是顆粒無收。

    只不過這次,不是小面積遭災,廊州三分之二的縣鎮被蝗蟲大軍登陸,滿是唉聲哉道。

    屋漏偏逢連夜雨,挑花刺繡不再是山河縣的特色,李家不得不撤下挑花刺繡的生意,他們除種地外唯一的營生也斷了。

    自官府出了推行手工業商業的政令,各色工廠如雨後春筍,這挑花刺繡也越傳越遠。

    什麼東西都是以稀為貴,挑花刺繡數量劇增,舉國遍布,無法避免的出現降價銷售。

    如此一來利潤微薄,每個縣城開始自給自足,不從外地進貨,才勉強有利可圖。

    而最開始供銷的山河縣,是為挑花刺繡發源地,滿足全國平民階層隨手刺繡與平價擺件,除了被稱作挑花之鄉,再無其他好處。

    被遣散的村民拿了遣散費,每人三兩,心裡好歹有些安慰。

    這三兩銀能買一石苞米,夠全家人吃上許久,家裡還有這三年存下的數十兩白銀,一些復制賣力的,存了近一百兩。

    只盼著蝗蟲快些死絕,明年是個豐收年,便不擔心餓肚子。

    只是苦了一些本就不富足的村子,家裡沒有幾個存銀,存糧只夠吃到今年秋天。

    今年蝗災,不會再有秋收,秋天過後的日子,唯有指著官府會不會給點救濟,撐到災荒過去。

    處理完山河縣挑花刺繡事宜,李林馬不停蹄請了路引,一路來到晉安,敲響瑾瑜信中所寫地址的大門。

    看著眼前不大的院子,李林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或是瑾瑜寫錯了住址。

    瑾瑜在信中分明寫到,冬青生意做得太大,加上小圓都看管不過來,才讓他盡快處理好挑花刺繡的事,來晉安搭手。

    瑾瑜如今是官老爺,又這麼有錢,不應該住在這種一看就是平民住的院子才對。

    而且敲了門半天也沒有家丁或是什麼來應個門,只留他風塵僕僕站在門口,時不時路過的人上下打量著他,實在尷尬。

    李林來的不是時候,這個時間,瑾瑜還在翰林院,冬青在外巡查,小圓也有自己的職責,這就是一座無人的空院。

    李林索性蹲在門口的石階上,懷裡抱著包袱,干等著。

    直到日暮西山,李林都快睡著了,才覺得眼前的光線被擋了一些。

    “小林子?”

    瑾瑜叫了李林一聲,這些日子戶部正忙著調運賑災銀,先從較遠的滇州開始,廊州比較近,還在堪核災情。

    沒想到李林來得挺快,前後好像還不足二十天時間。

    迷迷糊糊聽有人叫自己,李林一激靈,從地上彈起來,看清瑾瑜後給了瑾瑜一個熊抱。

    “全兄!你終於回來了,可讓我好等!”

    瑾瑜把李林從身上擼下來,摸出鑰匙開門,道:“你怎麼來這麼快?飛來的嗎?”

    李林抱著包袱跟在瑾瑜身後,“騎馬來的,到晉安城我就把馬賣了,留著也沒啥用。”

    說著,四下張望,“嫂子呢?話說你們就住在這樣的屋裡?連個使喚的下人都沒有,那嫂子錢賺這麼多做什麼?你這個官當了有什麼用?與在山河縣時有什麼差別不成?還背井離鄉的遠離家人。”

    瑾瑜無奈,道:“差別就是如今一般人見了我都要叫一聲大人,隨手能拿出數萬兩銀子,底氣十足。”

    “隨手拿不出來的那些銀子,都變成了田地和鋪子,不久之後,我們隨手能拿出數十萬兩銀,而且不招人眼紅。”

    李林目瞪口呆,“這意思,是別人還不知道你們這麼有錢?”

    瑾瑜點頭,“可以這麼說,畢竟我們是從深山裡出來的,沒有底子,而且在晉安扎根沒多久,太招搖不好。”

    “冬青在北門街買了座大宅子,考慮讓你跟小圓先住進去,以防有心之人看到小圓和你與我們住在這個小院裡。你們陸續經營些下人丫頭,待日後我官職再高些,我們就正式搬進去。”

    聽瑾瑜和冬青的計劃,李林興高采烈,“這個主意好,你們夫妻就是天才!”

    不花錢就能住大宅院,還能用冬青的錢買丫鬟下人供自己使喚,李林簡直迫不及待。

    “那我什麼時候住進有丫鬟的宅子裡去?”

    “……宅子已經買下了,裝潢也都挺好的,就是裡面還沒有家具擺件,你要住隨時可以去,下人和布局你自己想辦法。”

    瑾瑜不想花時間在這些事上,李林和小圓將宅子布置好了,丫鬟家具擺件一應俱全,只需帶著冬青拎包入住才是快哉!

    李林一點也不怕麻煩,道:“等嫂子和小圓回來,我就與她們商量。”

    瑾瑜對此沒有異議,轉身換下身上的公服,拿起早上泡在木盆裡的靴子,准備趁著冬青還沒回來,把靴子洗一下。

    索性不做飯,待冬青和小圓回來,就叫上李林去長寧酒樓吃一頓。

    李林看瑾瑜蹲在院子裡洗刷靴子,頓時面色十分微妙,“全兄,你是我見過最慘的官老爺,連官靴都得自己洗。”

    瑾瑜手上不停,道:“原諒我孤陋寡聞,不知道官老爺本該什麼樣子。”

    李林自討沒趣,在瑾瑜背後比手畫腳,恰好被跨進門的冬青看見。

    李林立刻束手束腳站得筆直,“咳……嫂子,你回來啦。”

    冬青暗自好笑,假裝沒看見李林的小動作,“你來很久了麼?”

    李林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很久,只是兩個時辰而已。”

    小圓白了李林一眼,過了一年有余,這李林還是一樣吊兒郎當沒有長進。

    冬青與瑾瑜的想法相同,幾人相約去了長寧酒樓,尋個雅間吃晚飯。

    酒足飯飽,李林抹著嘴,“這酒樓不錯!除了每桌上居然有個菜單之外,味道特好,跟翠枝嫂子做的差不多。”

    小圓掩嘴偷笑,“那是因為,這酒樓的三個大廚,也是師從冬青姑娘,與翠枝嫂子一樣。”

    “咦?”李林一下坐直身子,“這麼說,長寧酒樓是你們倆的產業?”

    瑾瑜輕輕頷首,“嗯,不要聲張,吃你的飯。”

    李林湊到冬青身側,“我已經吃飽了,唉我對嫂子的敬佩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還有什麼是咱自家的?”

    小圓佯裝責怪,“你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怎麼著就成你自家的了?這是咱姑娘和老爺的。”

    冬青笑道:“咱們回去細說,我將手底下的鋪面盡數說給你,讓小圓帶你去看看,日後我不在晉安時,鋪面打理就要你和小圓費心了。”

    李林拍著胸脯打包票,他算是冬青一手帶起來的,要不是冬青,他現在可能還被家裡逼著讀書考舉人考進士。

    或者沒有瑾瑜攜帶他一起讀書,可能連秀才都考不上,還在青山鎮畫些字畫,換得幾個銅板度日。

    得知晉安城最大那家風月場所也是自家的產業,李林撩袖子提腿,就要衝著去享受一番。

    被瑾瑜一個爆栗敲在腦門上,讓他適可而止,別等他們從廊州賑災回來,只能在女人肚皮上拉起一具骷髏。

    李林自然不可能如此,只是以他的財力,只怕才夠去溫香玉消費一回就要破產,既然是自家的產業,就能暢通無阻去溜達見識。

    飽飽眼福也是極好的!

    戶部忙著調運賑災銀,這段時間冬青也沒閑著。

    在聽了瑾瑜的主意後,冬青早早領了人手,在雍州大肆收購苞米。

    雍州地勢平緩,大都是水田,雍州農家每頓吃的幾乎是大米,種苞米只是因為苞米不挑地,產量還不錯,種來喂牲口和備不時之需。

    所以苞米價格比靠苞米為主食的地區便宜許多,一石只需一兩八錢銀。

    而消息的閉塞,讓雍州農民還不知道朝中動向,不知道有兩個州界大面積災荒需要大量收購糧食。

    冬青收購的苞米,都是以最便宜的價格,就近找了倉庫,買來的苞米盡數藏進去,待時間到了陸續運往廊州。

    她是聽了瑾瑜的計劃,才心生此計,准備搭配瑾瑜的計策,讓廊州百姓買上最便宜的苞米,而不是等消息傳開後,有黑心商人坐地起價。

    國情第一時間會送到朝中,而翰林官消息最為靈通,冬青是第一批知道這個消息的商人。

    距災荒開始,過去一月有余,消息已經傳開,雍州地界的糧食開始漲價,冬青就停止了收購。

    冬青從一開始收到瑾瑜要賑災的消息,就迅速著手收購苞米,比那些在朝中有耳目的大商還快上一步。

    她的計劃是讓百姓購買與平時價格相同的糧食,她還有利可圖,如今糧食漲價,她再采購不是明智之舉。

    好在收購一月余,數量已經差不多了,那些采購漲價糧食,准備坐地起價大撈一筆的黑心商人,這次可能要有不少虧損。

    瑾瑜在出發前夕,一道聖旨降到頭上。

    這是一道升官的聖旨,把他從六品侍講升遷為從五品學士,以便監管行事。

    瑾瑜心裡計較一番,知道這其中少不了徐千章的功勞。

    雖然官品只升了一階,從正六品成為從五品,但名頭就變成了翰林學士,鎮壓效果直線上升。

    不過聖旨後面有話,若是此次賑災不出紕漏,回來後保持從五品翰林學士官職,若出了岔子,罪責照例承擔,絕無姑息。

    瑾瑜只得接下聖旨,既然華元帝這般說,他自然要盡力保住這個官職。

    不然,如果沒有這件事,從侍講升為學士,雖然只是一階的問題,卻要等三年以上才有機會。

    看來,徐千章看出他意圖迅速升遷的心思,想借此事給他一個教訓,讓他吃一塹長一智,老老實實安心熬資歷,而非劍走偏鋒。

    被這道聖旨一逼,瑾瑜就不得不盡全力辦事,以求周全。

    以瑾瑜的能力全力而為,華元帝和徐千章便不擔心此事出太大紕漏,一舉數得,可謂是老謀深算。

    此事過後,哪怕出了些紕漏,徐千章也會對他有所照應,至少不會被貶官出翰林。

    最壞的結果,是他以狀元的名頭直接入翰林為官後,急功近利出了岔子,被貶為翰林庶吉士學習,待重新考過才能留在繼續留在翰林為官。

    朝中其他官員,與瑾瑜走得近的一臉惋惜,擔心瑾瑜這一步走錯了。

    旁的只覺得無關痛癢,左右瑾瑜現在官職也不高,升貶於他們而言,無太大影響。

    只有瑾瑜自己知道,這件事玩的是心理戰,就因為廊州有個名存實亡的湘王坐鎮,他監管這事才會萬無一失。

    賑災銀到位,瑾瑜在禁軍的護送下,一路來到廊州。

    人數多了就走得慢了些,足足走了一個半月,才從晉安走到湘廊。

    幸而黎國中心州界的官道修繕管理妥當,四周並沒有山賊亂匪,一路上有驚無險。

    湘王與柳振寧接到是瑾瑜作為廊州賑災監管官的消息,稱得上是喜笑顏開。

    朝廷中人可能不知道,這個監管欽差,是已經被他們收買了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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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5 00:24: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79章 晚宴

    冬青雇了足夠的人手與馬匹,將收購到手的糧食三萬石裝車,跟在瑾瑜的隊伍後方。

    借著前面有禁軍護送,狐假虎威一起往湘廊進發。

    後面是自家娘子,瑾瑜自然不可能差人去趕走,再者,讓冬青獨自一人領著雜役運送這麼多糧食,他無法安心。

    把冬青放在眼皮底下看著,才是上策。

    將近湘廊,已無凶險,瑾瑜讓冬青的車隊落後一些,若是這麼多糧食與賑災銀一同進城,有心之人定會發現端倪。

    雖然夫妻二人問心無愧,卻少不得被人做文章,扣上官商勾結的帽子。

    冬青本就打算與瑾瑜錯開進城時間,甚至不打算將糧食一批送進城,而是在城外農家租借一處不起眼的破敗空院,先將糧食放進去。

    待瑾瑜的計策實施後,進入十月,災民存糧短缺,准備購糧時,再陸續運進城中零售。

    瑾瑜來到湘廊城門口,湘王親自帶領柳振寧和一眾衙役出門迎接,將賑災銀暫納入庫房,以待下一步動作。

    “李翰林,這一路可還平順?”

    再一次與湘王對面,瑾瑜便不如上次那般謙卑,挺直腰板,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了湘王一眼。

    才翻身下馬,對湘王一拱手,“承蒙王爺記掛,一路有驚無險,幸而不辱使命,將賑災銀兩平安送達廊州。”

    湘王一愣,方才這李全還未下馬時,那一眼,分明沒有多余的動作,甚至面部神情都沒有太大起伏,卻讓他產生一種李全氣勢乍起的錯覺,仿佛是身居高位者的探視。

    瑾瑜打心底不待見湘王,就衝著湘王當年想將冬青納為通房,而後湘王妃心生嫉妒,將冬青發賣去妓院。

    若非冬青機靈,這輩子,可能從未遇見冬青,便不會有如今的他。

    湘王也只是愣一瞬罷了,隨後招呼衙役引路,讓禁軍把賑災銀送入廊州的庫房收存。

    瑾瑜轉臉望向禁軍領隊,沉聲道:“還請孫領隊費心,嚴加看守,莫離開賑災銀三尺之外,不要給亂賊可乘之機。”

    孫奇對瑾瑜行了一禮,“謹遵大人命令!”

    孫奇發自內心忠於瑾瑜,因為瑾瑜並未因為他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武夫而輕視他。

    一路走來,瑾瑜對他態度友善,不帶文官特有的高傲,沒有踐踏,也無刻意小心翼翼怕傷害他的自尊,好似他們是一樣的,能夠平等相處。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說不上來,卻讓孫奇十分舒心。

    再加之當下武官地位上升,政策是出自瑾瑜殿試策論文章,讓孫奇更添幾分敬重。

    湘王看瑾瑜與禁軍領隊的互動,能看出其中微妙的氣氛,心裡不禁對自己的眼光多了幾分贊賞。

    竟能把文官武官之間的齟齬隔閡消除,無論什麼緣由,李全都是一個會籠絡人心的人才。

    “李翰林遠道而來,一路舟車勞頓,就讓本王略盡地主之誼,一同吃個晚宴。”

    湘王對瑾瑜很是熱絡,就像是多年沒見的摯友重逢。

    而事實上,除了這次,他們只有過一面之緣。

    瑾瑜心裡感嘆湘王好不要臉,逢場作戲信手拈來。

    面上卻笑得爽朗,與湘王熟稔相談。

    “不敢當,路上風吹日曬,滿身塵土,現在時辰尚早,不如待下官前去洗漱整頓,再來與王爺用飯,如何?”

    “甚好!就讓柳知府差人領李翰林下榻寓館。”

    瑾瑜從未進過湘廊的寓館,不知道裡面什麼環境,倒是沒有多說,只要能夠睡覺洗漱就行,便跟隨引路之人去了寓館。

    看著瑾瑜背影消失在視線裡,湘王與柳振寧對視一眼。

    “柳知府,你覺得這個李全如何?”

    柳振寧捋著胡須,“下官覺得,這李全是個狠人。”

    “哦?此話怎講?”湘王終究年輕一些,看事角度不如柳振寧這在官場混跡數十年一路爬上來的人刁鑽。

    柳振寧道:“不知王爺有沒有注意到,這李全來廊州監管賑災,身邊竟沒帶任何一個家丁或是婢女。”

    湘王皺眉,“這麼一說還真是,但這與李全是不是狠人有何關系?”

    柳振寧耐心教導自己這個出色的女婿,道:“這就說明,一路風餐露宿趕來湘廊,李全穿衣洗漱全都無人伺候,在廊州賑災至少兩月出頭,李全處理公事之余,要親手洗衣刷鞋。”

    “王爺以為,這樣自律的人,與那些踏入官場就安於享受的人,差別在哪?”

    湘王恍然,“如此說來,本王此前還小看了他。”

    大部分人只要踏入官場,就會有種莫名的優越感,少不得丫鬟下人伺候起居。

    這種舒適的環境容易讓人失去鬥志,造就混資歷的情況。

    左右短時間內升遷困難,不如每日處理份內公事,旁的事無需操心,照例拿著俸祿,日子過得悠哉。

    而李全已經進入官場一年多,身側沒帶一個下人,身板結實硬朗,面色瑩潤有光,一看就知道十分自律。

    能夠過更安逸的生活,卻對自己要求如此狠厲,關鍵是在大環境的影響之下,竟還能堅持做到。

    只是這一點,就足以證明李全是個狠人。

    柳振寧又道:“也無需太過擔心,根據這些時日的通信來看,李全不是刻板之人,只要有利可圖且不出格,他不會拒之門外,利用得當將是一把開道利刃。”

    湘王點頭,慶幸這一步棋是走對了。

    看李全的模樣,日後官位一定不低,趁著李全官職不高時早早用重禮收買,就多了一份情義。

    加之李全家鄉是湘廊山河縣,待李全身居高位,就可以發揮大用。

    只是心中疑惑,李全都如此苛待自己了,升官發財有何用?

    瑾瑜對湘王和柳振寧會給自己加戲並不意外,這是他想要的結果。

    讓湘王相信他已然被收買,再讓湘王適當了解他的優勢,雙管齊下,不信湘王與柳振寧不上鉤。

    有時候,看得太清並非好事。

    誰都想將他打磨成手中利刃,但誰能保證利刃不會傷了打磨之人?

    瑾瑜在寓館洗漱一番,從包袱取出便服換上,就有下人前來引他去湘王府赴宴。

    冬青與瑾瑜商議過,暫時就不進城,借住在城外農家,待瑾瑜應酬完了湘王一眾人,開始著手賑災,她再進城搭手。

    對冬青的辦事能力,瑾瑜信得過,也不擔心,就是覺得這幾日都不能抱著冬青入睡,實在是空虛寂寞冷。

    湘王府坐落在城東朝寧街,七進大宅院,進深很長,占地甚廣。

    一路石板大道來至門前,朱紅大門,雙鳳獸首門環,門前坐落兩尊張牙舞爪的鎮邪石獅,上方牌匾黑底鎏金邊浮雕正楷,湘王府三個大字氣勢磅礡。

    引路人引著瑾瑜進入大門,入眼玉石照壁,刻有飛禽走獸,栩栩如生。

    穿過前院,進入大廳坐定,不多時湘王便攜湘王妃過來,同行的還有柳振寧。

    距晚飯時間還有片刻空余,數人就在廳中說話。

    柳飄雲看著下首瑾瑜一表人才,朱唇一彎,道:“俗話說先成家後立業,不知李翰林可有婚配?我家中還有一個沒有許人的妹妹,性子溫婉樣貌喜人,看上去與李翰林倒是十分相配。”

    柳振寧手撫胡須,暗自點頭,轉眼看瑾瑜如何作答。

    他家有四女,上面三個都已為人婦,各自發揮作用,家中只剩下一個小女兒,年歲合適,又是嫡女,配李全還是綽綽有余的。

    多了姻親關系,就不怕這李全臨陣倒戈。

    瑾瑜曬然一笑,“多謝王妃美意,很不巧,下官已有結發妻子。”

    身為柳振寧的女兒還真是凄慘,一言不合就送出去做人情,做政治聯姻,不管對方為人,也不擔心女兒日後是否過得舒心。

    “哦?”柳振寧心有不甘,“不知李翰林的妻子是哪家閨秀?想來應該是晉安人氏,我等山野小戶比不得。”

    瑾瑜搖頭,道:“只怕要讓知府大人失望了,我的妻子,不過普通人家的閨女,出身比不上知府大人的千金,是我與貴千金無緣,我還是一介農夫時,妻子就一直相伴身側紅袖添香,沒有她就沒有我。”

    柳飄雲忍不住八卦道:“這麼說來,李翰林並無妾室通房?”

    瑾瑜頷首,笑道:“正是,只求我家娘子不要嫌棄於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無憾。”

    湘王與柳振寧心中震撼,聽李全這麼一說,李全的妻子應該是才貌無雙性情豁達之人,否則李全又怎需擔心自己的妻子嫌棄於自己?

    畢竟在常人看來,李全儀表堂堂,又是頭名狀元入翰林,前途一片坦蕩,正常女子應該擔心李全高官厚祿後拋棄糟糠之妻才是。

    柳飄雲注視著瑾瑜,在提起自家妻子時,瑾瑜滿臉溫柔笑意,那是無法假裝無法掩飾的寵愛。

    柳飄雲突然有些羨慕那個不知名的女子,能得丈夫全心全意疼愛。

    不禁看了一眼身側的湘王,她的丈夫,雖然外貌才能權勢都不輸李全,但這些東西,卻不全屬於她一人,而是被後宅七八個妾室通房分了去。

    瑾瑜暗暗自得,他的妻子就是他口中那般完美,是個才貌出眾家財萬貫的小富婆。

    看湘王妃落寞的神色,瑾瑜有些莫名的爽意,若非時機還不對,他定要讓湘王妃給自家冬青當面道歉。

    湘王妃的手段,應該是不及冬青的,若不是湘王妃一開始出身較高,沒有優勢的話,冬青穩壓柳飄雲一頭。

    再者,冬青說過,柳飄雲能擠掉嫡親大姐,嫁給湘王成為王妃,其中還是冬青的功勞居多。

    可惜柳飄雲不具慧眼,為湘王爭風吃醋,將忠心耿耿且有膽識策略的冬青發賣。

    沒有冬青在身側的日子,這湘王妃日子一定算不上好過,發賣了冬青,難道湘王就不會看上別的女子不成?

    若留下冬青,如今指不定湘王已經被二人聯手治得服服帖帖。

    只可惜,為時已晚,冬青已經在他的懷裡發光發亮,輪不到別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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