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找“妙手先生”的原來計划,算是全部落了空,翠玉耳墜沒下落,找“七星故人”也成泡影。徐文心中實在不甘,突地,腦內靈機一現,他想到了一著妙棋,可以證明“妙手先生”是否奪取玉墜的人,當玉墜被被奪之際,他的“毒手”已點中了對方,而對方無恙而遁……
心念動處,片言不發,閃電般向“妙手先生”撞去。他自被“白石峰”后斷岩下的怪老人打通“生死玄關”並輸以功力,加上他本身的內元,功力已先后判若云泥,“妙手先生”身手再高,也防不到這猝然的攻擊。
僅只一晃,他回到原地,“毒手”已然點中對方。
“妙手先生”登地退了一步,栗聲道:“‘地獄書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天台魔姬”卻被徐文這突然的舉措,驚得芳心一震,當然她不明白他的用意。“毒手”的秘密,她根本不知道。
徐文的面色變了,冷酷之中帶著煞氣,一字一句地道:“閣下,事實勝于雄辯,請交出翠玉耳墜!”
“妙手先生”錯愕地道:“什麼事實?”
徐文冷哼了一聲,道:“能于抵擋在下殺手的人,太少,這不是巧合吧?”
“你是說搶奪翠玉耳墜之人,也能在你殺手之下無損?”
“閣下何必明知故問!”
“嗯!這倒是滿有意思的事。”“閣下怎麼說?”
“老夫對所說過的話,完全沒有更改。”
“在下信不過。”
“你娃儿准備怎麼辦?”
“不達目的不罷休!”
“你辦得到嗎?”
“閣下無防試試看!”
話聲中,右手已蓄足了勁力,自得怪老人輸功之后,他還沒有出過手,功力究竟到了什麼境地,無從想象,但從提氣的感受來判斷,已較原來高了數倍。
“妙手先生”毫不為意地一笑道:“小子,老夫倒想伸量一下你除了那殺手之外,究竟有多大道行。”
徐文憤然道:“決不會使閣下失望就是。”
“試試看?”
“接掌!”
喝話聲中,一掌劈了出去。
“妙手先生”舉掌相迎,勁未接實,忽感對方潛勁如山般壓到,立知不妙,中途剎勢,閃電般向旁橫移,避過主鋒,饒是如此,撼山栗獄的勁氣,若鯨波怒卷,偏鋒余勢,仍把他撞得身形連晃。
以“妙手先生”的功力,竟然不敢硬接這一掌,徐文意外地吃了一驚,他發覺自己的功力,遠超乎想象之外。
“妙手先生”目中抖露一片駭異之色,激動地道:“娃儿,你……你不可能有這高的功力?”
這話聽來十分可笑。
“天台魔姬”已聽徐文說過斷岩奇遇,雖覺意外,倒不驚奇。
徐文冷笑一聲道:“天下不可能的事太多,再接一掌試試……”
掌方揚起,“妙手先生”只一晃,人已在十丈之外,快,快得使人無法相信。
徐文已今非昔比,大喝一聲;“哪里走!”閃電般追了過去,兩條人影一先一后,如電掣風馳,霎時無蹤。
“天台魔姬”窒了一窒,起身疾追時,兩條人影已變成了兩縷淡煙,顧盼間從視線中消失。
且說徐文運足功力,身輕如燕,全速疾追,與這輕功冠世的“妙手先生”追了個首尾相銜。
但“妙手先生”並非徒得虛名,只差那麼一點,徐文始終無法追上。
兩人的方向,偏向北方。眼前崗陵起伏,雜樹叢生,“妙手先生”一彎一拐,倏失所蹤。
徐文恨恨地一咬牙,收住身形,雖然沒有截住對方,但能把輕功傲世的“妙手先生”追得鼠竄而奔,已堪告慰了,如非怪老人輸以功力,這種情況,他連想都不敢想,別說與對方較長短了。
回落西山,青輝染得一片金紅。
徐文想回頭找“天台魔姬”,仔細一想,又覺得無此必要。
他辨了辨方位,此地往桐柏山是捷徑。
“衛道會長”在立舵盛典的酒席上,曾說過:“……歡迎小友隨時光臨……”這句話,不期然地響在耳邊,他想,自己目前功力,已勉可談到報仇了,何不直上桐柏,相機行事!至不濟也可訪問一下方紫薇,探探她師叔杜如蘭的下落,先了怪老人的心願也好……
心念之中,他彈身朝桐柏山方向奔去。
一路上,腦海中仍是“妙手先生”的影子,看樣子翠玉耳墜是落在這神偷之手無疑了。令人可驚的是他居然不懼“無影摧心手”劇毒,而且他喬扮走方郎中,道出自己的隱秘,這一點太不可思議了。“毒手”的秘密,除了父親之外,便是斷岩的怪老人知道,他何由而得知呢?
尤其,他暗示出自己此生應作孤鸞,意思是永遠別希望與任何女子成婚,這一點自己也是經怪老人提醒之后才覺察的,他竟知道,更是不可思議。
對方化身千百,這一錯過,要找他太難了。
最嚴重的是無法向蔣明珠交代,彼此系屬世交,如因此而使蔣家蒙受錢財上巨大的損失,那真是無臉見人了。
他越想越是喪氣,江湖詭譎万端,也險惡万分,有時武功並不可恃,閱歷機智,更為重要,如果徒恃武功,勢將一事無成,甚或貽千古之憾。
自家遭慘禍之后,他改變了許多,一向乖戾任性的他,遇事已能思索,也能自制,他原本是隱藏性格,但,慢慢地,那份暫時隱藏的性格,起了變化,從本質上發生改變,使他由淺薄而深沉。
一路沉思,身形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絢爛的晚霞消失了,大地呈一片灰暗,夜幕逐漸下垂。
遠處的村鎮,亮起了星星燈火。
驀地——
身后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閣下留步!”
徐文一焉,從沉思中驚醒,收勢回身,只見身前站著一個白衣勁裝少女,暮色凄迷中,仍可看出對方俏麗的風姿。
“姑娘是誰?”
白衣少女不答所問,朝徐文目下一打量,道:“相公敢是‘地獄書生’?”
徐文對這少女完全陌生,心中微覺一動,道:“正是!”
“那真是幸會了!”
“什麼,幸會?”
“小女子大奉家主人之命,有請相公一唔!”
徐文大感困惑,劍眉一緊,道:“令主人是誰?”。
白衣女子神秘地一笑道:“相公見了面自然知道。”
徐文心念暗轉,看來不是什麼好路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到“衛道會”辦正事要緊,當下淡淡地道:“請上復貴生人,在下急事在身,只好有違了!”
“可是另有一位,卻急著要見相公!”
“誰?”
“天台魔姬!”
“什麼?她……”
“她望眼欲穿,希望見相公最后一面。”
徐文大吃一驚,栗聲道:“最后一面?”
“是的。”
“什麼意思?”
“相公到了地頭自然明白!”
徐文心想,自己追“妙手先生”與她分手,先后才兩個時辰,對方這句“最后一面”大有蹊蹺,雖說自己對她並沒有愛意,但總有一份友情,這就不能不過問了。心念之中,一擺手道:“請帶路!”
“請隨小女子來!”
白衣女子走的卻是回頭路,奔了一程,折向南邊一片黑乎乎的森林。徐文藝高膽大,心中雖狐疑也不放在心上。入林之久,眼前現出一派燈光,到了近前,看出是一座小廟,廟門口分列著八名白衣漢子,神態十分驃悍,乍見徐文現身,面上齊露悚然之色。
人的名,樹的影,“地獄書生”殺人不留痕,在江湖中是令人喪膽的。
進了大門,迎面便是正廳,殿前階沿上,四名白衣勁裝女子,分左右站立,兩盞紗燈掛在殿檐,空氣有些詭譎。
由殿門內望,青燈娓娓,煙篆裊裊,卻不見半個人影。
帶路的白衣女子,回身道:“相公請稍候!”
說著奔入大殿,不久又折了出來,側身道:“請進!”
徐文略不遲疑,從容地進入殿門。
“啊!”
目光掃處,不由駭呼出了聲,殿中地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十三具白衣人的屍体,血清未干,看來遇害的時間並不太長。
正自錯愕之際,香風沁鼻,一個儀態万千的白色宮妝少女,從佛龕后轉了出來,身后隨著一個体態威猛的白袍老者。
徐文一看這白袍老者,頓時領悟對方的來路。
“五雷宮”的人。
這老者正是“五雷官”衛隊統領“白煞神”鄭昆在
這老者正是“五雷宮”衛隊統領“白煞神”鄭昆在爭奪“石佛”之役中,“天台魔姬”曾以素女神針傷了他。爭奪“石佛”之役中,“天台魔姬”曾以素女神針傷了他。
白色宮妝少女,盈盈走到殿側一張椅子坐下,“白煞神”鄭昆待立一旁。
冰肌玉骨,黑發,紅唇,白衣,美得有些令人目眩。
徐文下意識地吞了一泡口水。看起來,她比紅衣少女方紫薇更美,一種高貴嫻靜的美。
“白煞神”鄭昆狠狠地掃了徐文一眼,道:“‘地獄書生’,見過本宮主!”
徐文心中一動,想不到“五雷宮”公主也出了江湖不管身分,對方是女子,自己可不便失禮,當下一頷首道:“在下有禮了!”
白衣公主口里微微哼了一聲,道:“閣下少禮!”
聲如出谷乳鶯,雖然冷漠,但仍十分悅耳。
徐文冷冷地道:“姑娘找在下來,有何見教?”
“閣下大概不會忘記,還欠本宮七條人命!”
“在下不否認,身為江湖人,刀頭舔血,我不殺人人必殺我,敵對之勢一旦形成,死傷在所難免,姑娘當然明白此理。”
白衣公主淡淡地一笑道:“誠然,不過閣下殺人的手法似乎不太光明。”
“何以見得?”
“閣下自己明白。”
“姑娘找在下來,就是為了這句話麼?”
白衣公主又是一笑,道:“閣下倒是很冷靜,涵養工夫不錯,如果僅為了几句話,我還沒有這份閒空!”
“那就請划出道來!”
“閣下看見這十三具屍体了?”
“當然。”
“這是閣下同路人‘天台魔姬’的杰作!”
徐文心頭一震,自己與“天台魔姬”分手不久,她怎會殺了人?從最近的觀察,她不是嗜殺的人,心念之中若無其事地道:“是貴門下麼?”
“不錯!”
“貴門下或有取死之道?”
白衣公主粉靨一變,冷哼一聲道:“閣下很有辯才,但江湖通例,欠帳還錢……”
“不問是非黑白麼?”
“對閣下之流,似乎用不上‘是非’這兩個字眼!”
徐文不由心火大發,俊面一寒,道:“這可是姑娘自己說的,很好,既然不問是非,在下倒免了許多顧慮了。”
白衣公主不屑地道:“‘地獄書生’,今晚恐怕沒有你逞凶的余地了!”
徐文陰陰一笑道:“姑娘似乎很有自信?”
“也許!”
“姑娘准備怎麼辦?”
“請閣下移駕后院!”
說完,盈盈起立,向佛龕后姍姍行去,輕盈的体態,顧盼生姿。徐文跟著移步,佛龕后立有護法畢陀神像,迎面是一道中門。
徐文一腳踏出門檻,一股殺機,沖胸而起。
這是一個石板間花磚舖的院落,四周挑起了數盞琉璃風燈,照得院地通明。院地中央,豎了兩根木樁,靠右的木樁上反縛著一個女人,她,正是“天台魔姬”。只見她雙目失神,口鼻溢血,發亂釵橫,若非受了重傷,便是破酷刑拷打。
四名白衣人,環列在木樁之后,其中兩人,各以劍尖抵住“天台魔姬”的死穴。
“天台魔姬”一見徐文現身,目中陡然射出異光,但一閃之后隨即收斂,面上泛起了一抹凄然的笑意。
白衣公主俏立在右上方,她身后仍隨著“白煞神”鄭昆。左上方,石像般矗立著四個白袍老者,看來功力不弱,身分也不低。
徐文俊面上已布滿了殺機,一彈身,到了院地中央栗聲向“天台魔姬”道:“大姐,怎麼回事!”
“天台魔姬”幽幽地道:“我本是追你而來,路上碰上了這一群,失手被擒……”
“你受了傷?”
“是的,同時也受了刑!”
徐文陡地轉身,面對白衣公主,厲聲道:“放了她!”
白衣公主冷冰冰地道:“閣下,另一根木樁是為你准備的,地獄的門已為你倆打開。”
徐文忍耐力再強,也無法容忍了,何況,對于“五雷宮”,他沒有委屈自己的必要,聞言之下,怒極反笑道:“如果陰曹地府不願收容在下,又將奈何?”
“那你就想左了!”
“姑娘綺年玉貌,難道真的厭棄塵世了?”
“‘地獄書生’,休逞口舌之利,現在先報上你倆的師承。”
可能,對方把他與“天台魔姬”看成一路的人了。
徐文不屑至極地哼了一聲道:“姑娘,你雖貴為公主,還不配用這種口吻對待在下!”
白衣公主玉靨為之一白,杏眼圓睜,小鼻子一皺,道:。‘地獄書生’,你會說的1”
就在此刻,一個白衣人峻地剪出了一柄亮晃晃的匕首,朝“天台魔姬”粉腮上比了一比。白衣公主接著道:‘澗下,多妖媚的一張臉,你不願見它開花吧?”
徐文肝膽皆炸,戳指白衣公主道:“卑劣無恥,這種手段都使了出來/
“天台魔姬”似8橫定了心,厲聲道:“兄弟,別管我,你該怎麼做便怎麼做1”
匕首再次在她粉腮上一晃,帶起了~絲血痕、……
徐文鋼牙一錯,右掌已蓄滿了勁力•、‘…
白衣公主冷冷地道:“‘地獄書生’,別打算輕舉妄動,否則先死的是她。”
“天台魔姬”再次厲呼出聲:“別顧慮我!”
徐文怒發欲狂,滿面俱是恐怖的殺機,但,他竭力按捺自己,他能不顧“天台魔姬”麼?雖然他不愛她,但他知道她是痴心愛著自己,她也曾數度對自己援手,而且無可否認,兩人在微妙的關系下走在一道,他始終感到對她有些虧欠。
他深深地注視了她一眼,這一眼,告訴她自己的心思是什麼。
“天台魔姬”雙眼一閉,滾下了兩粒豆大的淚珠。
“自然神”排昆叱橋開了口;“小子,你聽見我們公主的話麼?”
徐文雙目一橫,煞芒畢射,栗聲道:“姓鄭的,閉嘴區區在下決不會忘記你就是!”
“哈哈哈哈,小子,你沒有機會了!”
“呸!”
白衣公主素手一抬,止住了“白煞神”鄭昆,道:“‘地獄書生’,別不識始舉,你不願站著說話麼?”
徐文眼中几乎噴出血來,身軀激動得簌簌而抖,身的血管几乎要爆裂開來。
“四老,請擒下他!”
“尊命!”
四個石像般的白袍老者,緩緩移步,向徐文迫來。對方既要動手,一切考慮都成了多余,動手,他根本不放在意下,只是“天台魔姬”還被挾持在對方手中,射人射馬,擒賊擒王,只要能制住白衣公主……
心念動處,他快逾電光石火地扑向白衣公主。
白衣公主似乎早已有備,徐文身影才晃,她已雙掌齊推。她坐著發掌,但勁道卻十分驚人,“轟”然雷震聲中,徐文的扑勢為之一滯,就在一滯之間,“白煞神”鄭昆的掌力也告涌到。
徐文右掌猛然封去,這一封,夾十成功力而發。
他自得怪老人輸以功力之后,已有天壤之別。
“五雷掌”以威猛稱尊武林,徐文這一封,是硬碰硬的。
勁氣相觸,發出一聲霹靂巨響,“白煞神”鄭昆身形一個踉蹌,張口射出一股血箭;白衣公主似對徐文的功力感到意外而驚“噢”出了聲。
四個白袍老者,已在此際各占方位把徐文圈在核心之中。
扑出,受阻,還擊,被圍,這些只不過眨眼間的事。
四老者始終不開口,互望一眼之后,發動了攻勢。
四人八掌,交錯向斜內角方向劈去,並不直接攻向徐文。
剎那之間,雷聲震耳,疾旋的勁氣,其勢之強足可夷平一座土丘。
徐文的身形被勁氣旋帶得一浮,登時心頭大震,他記起了上次被“白煞神”鄭昆等圍攻的教訓,他中氣一沉,穩住馬樁,一掌照定正面的那名老者推去……
“轟!”然一聲,他這一掌被勁旋帶走,反而助長了對方威勢,他被陡然加劇的旋勁,帶得旋了一個半弧。
四老好整以暇從容發掌,疾旋的勁波,愈來愈烈。
徐文把心一橫,身形用勁一扭,變成旋流的逆方向,叫足畢生功勁,反推而去。
霹香乍震,神鬼皆驚。
四老之一,連退數步,坐地不起,其余三老也告踉蹌而退。
徐文的口角,溢出了兩縷殷紅的血泉。
這一擊,足可當驚世駭俗四個字。
所有在場的“五雷宮”弟子,無不大驚失色。
徐文殺機如火如荼,難以遏制,身形晃動之下,四老之一慘號著栽了下去。
“哇!”
又一名老者步前者的后塵。
“住手!”
這一聲嬌喝,似有無窮威力,徐文不期然地轉過身去。
白衣公主粉面一片鐵青,站在“天台魔姬”身后,杏目中閃動著票人煞光。
原先的几名白衣漢子,已退到距木樁兩丈之外。
“白煞神”鄭昆一張老臉扭曲得變了形。
白衣公主厲聲道:“‘地獄書生’,本公主低估你了。”
徐文怒哼了一聲道:“放了她,在下放爾等一條生路!”
“你認為辦得到嗎?”
“那今天在場的,別想有半個活口。”
“先死的是她!”
“天台魔姬”正待開口,白衣公主用指輕輕一點,她立即抽搐扭動起來,張口發不出聲音,如花美面,登時猙獰如鬼。
徐文目眥欲裂,狂吼一聲:“找死!”
不顧一切地向木樁扑去……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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