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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
下一秒,程意意睜開了眼睛。
她的神情依舊不急不躁, 眼神清明而堅定, 飽含著智慧。
大屏將她面部微妙的表情清晰放大, 所有觀眾都看到了。
許多人心中莫名振奮起來。
她想到了。
她用了所有解開Killer Sudoku最難的方式, 埋頭於龐大的計算, 排除、篩選了諸多的數字組合, 卻獨獨忘了, 她正在解答的Killer Sudoku也是一種數獨。
用她兩三分鐘解開常規數獨的方式去解決, 結果反而更快。
卡在這個關卡十分鐘, 程意意得出答案卻只用了一瞬間。
“對不起, 第4列D行, 請把6改成9。”
那是她第一次忽略的地方,這個空格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
“第五列, D列, 請把9改成6。”
“第四列G行, 9改成7。”
……
開了頭,程意意的修改速度便越來越快。
人們驚訝於她能把填過的數字記憶得如此清楚, 台上的兩位教授卻驚詫於程意意到了這一秒鐘還能保持冷靜的心態。
不到最後一秒,他們也無法確定程意意的修改是否正確。
可她眼睛裡的光芒是耀眼的。帶著驚人的感染力, 他們更願意相信,程意意是對的。
計時器停在了3小時57分鐘的地方。
還剩整整三分鐘,程意意念完了81格的最後一個數字,然後確認答題完畢。
她不再猶豫。
她的唇角微微上翹著,牙齒潔白整齊, 笑容弧度完美。
就如同來時一般,她的美麗總讓人驚嘆。
兩位教授同時看向大屏,表情是無法掩飾的驚喜。
即使還沒有得到出題人的驗證,但觀眾們也能從台上評委們的神情裡窺知,程意意的挑戰已經成功了!
全場靜默了幾秒,隨即,熱烈的掌聲毫不吝嗇地響了起來。
這掌聲就算不為她挑戰成功的題目,也為她的冷靜自若和保持到最後一秒的風度。
最後一道程序,主持人請出題人驗證挑戰項目的正確性。
出題人是現任數獨國家隊的教練。
他的年紀不過才二十七八,身材高挑,溫文爾雅,他微笑著出場,在全場的矚目下說出激動人心的四個字來。
“完全正確。”
整場一瞬間歡呼沸騰了。
明星嘉賓們一同打出15分的項目完成度分。
程意意滿分晉級了。
她並不是這一季第一個滿分晉級的選手,現場的歡呼卻遠比第一位晉級選手來得更熱烈。
原因簡單極了,因為她比第一位晉級的那位男選手好看。
按照《天生我才》的慣例,主持人宣布挑戰成功後,嘉賓便要為選手頒發挑戰者勛章。
而為程意意頒發勛章的,正是這位數獨國家隊教練。
其實這位教練的年輕並不算奇怪。因為數獨同許多腦力競技一樣,年紀大了便會走下坡路。許多活躍在國際賽場的數獨選手,都是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這位教練便是16歲那年在世錦賽上大放異彩,奪得冠軍的。
他二十四歲退役,從此再參賽,也僅僅只作為退役選手返場,一心一意帶學生訓練。他是個好選手,卻更是個好教練。帶出來的學生,成績不遜於他。
他微笑著同程意意握了手,將挑戰者勛章交到程意意手上。
“恭喜,其實我出題的時候,自己也沒想到過有人能將它盲填成功,你出乎了我的意料。”
“謝謝。”程意意微微欠身,保持微笑致謝。
接過獎章轉身,程意意又朝兩位科學家評委鞠躬致敬,“謝謝兩位教授。”然後又一一向給自己滿分的明星評委道謝。
最後向台下的觀眾欠身,“謝謝大家。”
雖然過程多了波折,但好在結果尚在她的預料之中。
“我們意意非常禮貌啊,”主持人笑道,“能給大家分享一下,你閉著眼睛思考的那十分鐘裡,到底想了些什麼嗎?我當時看著時間快到,你還在閉著眼睛,心都快跳出來了…”
程意意抬起話筒,雖然還是笑著,但眼神卻認真起來,“其實我當時把整個數獨從第一個填列的宮格按順序過了一道,但沒有找到最開始出錯的地方。我是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出錯的,心裡確實有點兒慌。”
“我們完全沒看出來你慌了……”有明星嘉賓笑著接道,“那後來呢?你是怎麼找到的?”
“大概因為有人在庇佑我吧。”程意意的眼神柔軟下來,放大的鏡頭中,也如一泓澄澈的湖水,美麗得驚人,輕巧地便能在人的心頭蕩起陣陣漣漪。
……
在電視台呆了長達四五個小時,程意意終於走出了這棟大樓。
雪下得比來時更大了,白茫茫一片已經覆蓋了道路兩旁的街道,馬路上還有掃雪車在不停清理。
她輕松地晃了晃手裡的包,卻並不怎麼覺得冷。
這樣的冰天雪地,打車成功的幾率不大,好在電視台外便是公交車站,有公交車直達程嫻公寓樓下,她便安心地等起公交車來。
不出意外,節目剪輯後會在過年前播放,免得和年後各種各樣的賀歲節目撞檔。
屆時,程意意將會入賬一筆六位數的節目出場費,也因此,節目組讓她注冊微博這點兒小小的要求,她沒怎麼猶豫便答應了。
買房基金的進度條瞬間又往前拉了好大一截。
真是做什麼都比搞科研來錢快啊…程意意眨眨眼睛,又將把思緒放回自己課題的進度上來。受傷休年假的這些天空閑也不是沒有用處,至少讓她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了自己為什麼會失敗。
也許她太急了,人一急,便容易變得浮躁。
可能馮教授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大發雷霆。
收了年假回去之後,或許她可以將重心放到分析其他物種C2c1所對應的SgRNA結構上來,縮短這種SgRNA的長度去進行活性實驗,或許還能用目的序列的單個堿基突變來降低C2c1剪切活性…
“嘿!”
程意意的思緒正飄遠之際,便被人喚了回來,那人笑著問她,“去哪?”
正是剛才給她頒獎的數獨國家隊教練。
冰天雪地,他實在不忍看見剛剛還接受自己頒獎的女孩在公交車站吹冷風。“我回隊裡,順路載你一程。”
程意意本想拒絕他的好意,卻不想還未開口,他便看出了她的想法。
笑道,“放心上車吧,94路公交的站點我恰巧都經過。換做其他人我也一樣會幫的。”
這個公交車站只有94路車。
不好再拒絕,程意意干脆大大方方上了車。
車內放著輕音樂,又有暖氣,比外面要暖和的多。
程意意道了謝,和這位教練探討了幾句和數獨有關的問題,程嫻住的小區便到了。
“我在路口下就好了,”程意意再次道謝。
“不必,和你聊天我也受益許多,希望有機會能真正比一場。”他笑道。
程意意下車,欠了欠身,禮貌目送車開遠了,這才回頭。
路過小區外的停車位,她的目光落到第一輛車上,動作頓了頓。
這輛車似乎有些眼熟。
落了一層厚重的積雪,不想也知道,車已經停了許久,積雪下隱隱露出黑色的車身來。
車牌A4429。
不對。
程意意走出幾步突然站定,新聞上,崇文招待所門口,她就是從這輛邁巴赫裡下來的。
這是顧西澤的車。
她回頭。
顧西澤不知什麼時候下車,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你怎麼來啦?”程意意笑起來,扯開下巴的圍巾。
“為什麼不接電話?”顧衍站在原地,面容極力保持平靜,眸色卻越發深沉。
程意意自然明白他是生氣了,笑意也有些繃不住,埋頭悶悶踢了一腳地上的積雪,“我今天去…就關機了,沒有看到你的電話,對不起。”
她解釋的那句說得實在太低,仿佛就只在唇齒間嘟囔一下便咽了回去,他只聽到了她的對不起。
大風刮過,短短片刻,她沒了圍巾遮擋的臉頰便被凍得通紅,程意意沒忍住輕輕打了個噴嚏。
她有點兒想看看他的神情,剛抬頭,眼睛便被人蒙住了。
她眨了眨眼,是顧西澤的手。
“我不需要你說對不起,不需要。”顧西澤的聲音很低,壓抑而隱忍,“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告訴我?”
他不輕易動怒,卻總是為她破例。
她似乎有無數的辦法輕而易舉讓他生氣。
她關了機,卻言笑晏晏從別的男人車上下來。
“我的生日。”程意意的眼睛酸了酸。
顧西澤沒有出聲,他在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們一起林光寺的前面古樹下發誓的那一天。”
他們的紀念日。
發誓彼此愛意永存的日子。
那是父親入獄後的第三年,她上了高三。
離除夕不到七天,學校還在在補課。冰天雪地,他跨過大半個城市,在教室外面等了很久,給她慶生。
她放學的時候,他手腳僵硬,渾身都已經凍得冷冰冰,程意意最怕冷,卻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
他的大衣上似乎都有了冰碴,冷硬地扎疼了她的臉,然而兩顆心卻是火熱的。
父親入獄後,除了顧西澤,再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
她不想吃蛋糕,紅著眼睛,拉著顧西澤去了林光寺。
那裡有一棵千年的姻緣樹。
她聽說過一次,便記在了心上。
顧西澤是無神論者,難以想像他會陪著她做那樣幼稚的事情。可他那天確實陪著程意意,一本正經在那顆樹下發了誓。
時間已經那樣久了,也許拴著他和她名字的紅綾早已經風化,湮滅在了帝都的風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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