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他猛然鬆了刀,轉身就跑。
可是他足下方跨出了三四步,就聽冷紅溪一聲輕笑道:「怎麼,相好的,想跑了麼?」
左手二指隔空向外一點,那虯鬚漢子頓時就定住不動了,站在雨地裡,就像是一棵樹一樣的直,紋絲不動。
剩下那個黃臉漢子見狀,扭頭也想跑,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你也站住!」
說罷,信手向外一揮,那黃臉漢子正要跑動之間,口中「喔」了一聲,頓時立在雨地裡不動了。
這仨閻王,來時就像是三頭猛獅一樣的兇猛,可是在冷紅溪手下,卻是敗得如此輕而易舉,不過是幾個照面,便全被制住了。
這種情形看在馬回回與郭順的眼中,俱都驚嚇得呆住了,良久之後,那馬回回才轉呆為喜道:「冷……冷大爺,原來你竟有這麼一身好功夫……這……」
說著禁不住跪了下來,連連向冷紅溪叩頭不已,冷紅溪忙上前把他攙起,微微歎了一聲道:「我們坐下說話,我的病還沒好……」
言罷略為有些氣喘的坐了下來,郭順這時卻高興得跳了起來,叫道:「大爺你真行,這仨閻王平日是怎麼一個威風,想不到在你老手裡面,簡直就成了紙糊的了。大爺,你別是神仙下凡吧!」
一面叫,一雙黃眼珠骨碌碌的在冷紅溪身上直打轉兒,冷紅溪搖了搖頭道:「你不要胡說……」
指著雨地裡三個人,又道:「這三個人,平素為人都是這樣?」
馬回回躬身道:「冷大爺,這仨閻王平日固然是壞透了,可是他們有厲害的靠山,是北風館裡的人,我們惹不起他們,大爺……你老這麼一來,可闖下大禍了!」
冷紅溪呷了一口茶,微微閉了一下眸子,冷冷一笑道:「我冷紅溪生平行事不離俠義二字,什麼人我都不怕,馬老闆,你把這件事好好跟我說一說,我要為你們做一件好事!」
馬回回聞言面色微變,吶吶的道:「大爺……這件事你還是別管的好……」
話未完,冷紅溪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道:「怎麼,你是怕我連累上你是不是?」
馬回回連連打躬作揖道:「冷大爺,你老千萬不要誤會,我是為大爺你著想,這仨閻王是金臂王常老太爺手下的人,要是惹了這位主子可就……」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那金臂王莫非是三頭六臂不成?」
馬回回見他語氣不善,一時嚇得不敢作聲了,冷紅溪看他一臉苦相,頓時心中也就明白了,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害怕,試想他在本地開一個店舖,如何敢得罪本地的惡霸,自己是孤身一人,自是與他不同。
想到此,就歎了一聲,道:「馬老闆,你不用害怕,其實我一個行路之人,也不想惹閒事,你既然如此說也就算了!」
馬回回立時面上轉憂為喜,道:「對了,大爺你老這麼想就對了,金臂王常樂福的勢力太大了,還是不要惹他的好!」
冷紅溪微微一笑,低頭不語!
郭順忙上前道:「大爺你累了,我扶著你躺一會吧!」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用不著。」
抬頭憤憤向雨地裡的三個人望了望,冷笑道:「我本想處死這三個東西的……」
馬回回忙搖手道:「大爺千萬可別……」
冷紅溪見他如此膽小,不免有氣,當時哼了一聲道:「你放心,我不會為你惹禍的!」
接著,又冷笑了一聲道:「郭順,你把雨地裡那個昏倒的傢伙扶起來,叫他也給我站著!」
郭順此刻真把冷紅溪敬同神仙一般,立時依言跑出去,把那個紅臉漢子扶了起來。
那紅臉漢子,吃雨水淋了半天,已漸漸甦醒,這時為郭順扶起來,忽然大吼了一聲,一拳便向郭順身上打到,可是坐在室內的冷紅溪不過是手指輕點,那紅臉漢子頓時就又被定住了。
馬回回苦臉道:「大爺,你還是開恩放他走吧!」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死罪可免,活罪不饒,叫他們在雨地裡站上一夜,明晨我自會放他們回去!」
馬回回坐下歎了一口氣,道:「要說起來,這仨閻王也是真壞,罰他們站一夜也是應該。」
冷紅溪喝了一口茶,他那雙眸子這時看來格外神光閃閃,這件事已激起了他的一片俠義心腸,當時忍不住問道:「你們所說的金臂王是一個什麼樣人?怎會有如此權勢?」
馬回回皺了一下眉道:「大爺,你是外地來的,哪裡會知道……唉,說起來話可長了,這搭克蘇本來是一個客商群集的好地方,說不上是誰的天下,可是後來……」
說到此,歎了一聲,左右看了一眼,小聲道:「大爺,這件事我可是聽人傳說,也拿不準,你老聽過也就算了,可別對外面人說起!」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這個自然,你放心說吧!」
馬回回才小聲又道:「事情是這樣的,兩年以前,有一個叫塞外熊秦雷的人,他是本地一個富戶,為人很是慷慨,聽說有一次他在去海邊的沙漠裡救了一個人……」
頓了頓,聲音更小了,臉上也顯出了緊張的神色道:「這個人,也就是今天的金臂王常老太爺!」
冷紅溪劍眉微皺道:「這人是什麼長相?」
馬回回小聲道:「個子不高,大腦袋。」
冷紅溪禁不住神色一變道:「啊!」
馬回回怔了一下道:「怎麼,大爺你莫非認識這個人?」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你再說下去!」
馬回回彎下身子,小聲道:「聽說塞外熊秦雷好心救了那個人,那個人後來卻翻臉無情,殺害了秦雷的全家,這個人就是今天的金臂王常樂福,他的財產全是由秦雷手裡搶過來的!」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這麼說起來,這常樂福真是個小人了。」
馬回回怔了一下,擠著眼睛道:「也不能這麼說,人家有錢有勢,還有人管他叫老善人呢!」
冷紅溪想了想,冷關道:「這金臂王會功夫麼?」
馬回回皺著眉說:「這可就不知道了,有人說他不會,可是也有人說他有很好的功夫,不過,我看他那個樣子,倒不像是個有武功的樣子!」
說到此,馬回回還詳細的形容了一下常樂福的樣子道:「矮矮的個子,胖胖的身子……」
冷紅溪聞言怔了一下,不由有些個失望,他咬了一下手道:「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也知道了,再過兩天,等我病好了,我……」
馬回回嚇得連連搖手道:「我的大爺,你老可千萬不要去惹事!」
冷紅溪一笑道:「我知道,我是說等我病好了,我趕緊走路!」
馬回回這才轉憂為喜,可是當他目光接觸到院子裡那三個閻王時,止不住眉頭又皺了起來,歎了一聲道:「可是這三位爺可怎麼辦呢?」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好漢做事好漢當,這件事我自己承當,怎麼樣也不會連累到你,你就不要管了!」
馬回回又歎了一聲道:「這都是我害了大爺,我……」
冷紅溪一擺手道:「你回去吧,我要睡一會兒,這院子裡,你不許外人進來就得了,三匹馬也勞你駕,給牽出去!」
馬回回連連點頭道:「好吧,大爺你好好養息吧!」
說罷又向院子裡那三個人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就走了。他走以後,那個夥計郭順卻咧著嘴直樂道:「大爺算是給我們出了一口惡氣了,這仨閻王淋一夜雨,明天都成了兔蛋了!」
冷紅溪這時倒身臥下,他腦子裡始終忘不了那個金臂王常樂福,遂問郭順道:「金臂王是有一隻胳膊斷了不是?」
郭順點了點頭道:「那當然,就是因為斷了一隻手,他才安上了一個金的!」
冷紅溪劍眉深皺,喃喃自語道:「要真是他,那才叫皇天有眼呢!」
郭順一怔,道:「大爺說的是誰?」
冷紅溪冷冷一笑,反問道:「金臂王住在哪裡,距離此地有多遠?」
郭順呆了一呆,眨著一雙小眼道,「大爺你可千萬去不得……」
冷紅溪微怒道:「廢話,我只是問一問,你們怎麼膽子都這麼小!」
郭順窘笑了笑道:「唉!有啥辦法,住在這裡,還能不買他們的賬嗎!大爺你問的金臂王就住在護池河上的北風館裡面,北風館裡有本事的人可是多著哪!」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護池河又在哪裡?」
郭順小眼一翻,心說你是啥也不知道呀!看你這個樣子,大概是真的存心想打架吧,他方才看見冷紅溪一身功夫十分了得,覺得憑冷紅溪這一身功夫,也許真能把那金臂王給打倒了,那可就大快人心了。
想到此,這郭順一時也豁出去了。
當時他眨了一下小眼道:「冷大爺,我知道你是一個有本事的大俠客,看你這個樣子。大概你真是要去找金臂王算賬!」
說著,一隻手在胸脯上拍了一下道:「我郭順一個人沒老也沒有小,我怕什麼!大爺,你把身子再養一養,等好了以後,媽的,我帶你找金臂王去,我不怕他們!」
冷紅溪見他這時倒也拼了命,不由有些好笑,當時點了點頭道:「你只要告訴我地方,我自己去就行了,用不著你帶路!」
郭順翻了一下眸子道:「大爺,北風館那地方可不大好找,還是我帶你去吧!」
冷紅溪想了想,就點了點頭道:「好吧!」
郭順這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大概嘴裡是答應了,心裡還是害怕,不時的用手摸頭,一會兒,他倒出了藥汁道:「大爺,你喝了這碗藥睡一會吧,我去看看那仨閻王去!」
冷紅溪自從聽到了金臂王常樂福的消息後,一顆心竟是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他服下了藥汁,睡在床上,聽著外面淙淙的雨聲,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由馬回回口中所形容的情形看來,那常樂福可能就是莫環的化身,可是莫環是一個形銷骨立的枯瘦小老頭兒,怎麼那馬回回卻說他是一個紅光滿面的胖子?
想到這裡,他的心更亂了。
這時他真盼望自己的病趕快好,無論如何也要到北風館去探查一下究竟。
要依著他性子,是真恨不能馬上就去一趟,可是他知道莫環這個人,是一個厲害無比、不易對付的人,何況他手下養的能人又多,一個不成,打草驚蛇,再想除他可就難了!
如此一想,他也就只好耐下性子,先把病養一養再說了!
這場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天方黎明,冷紅溪正在床上運功調息,就聽到郭順用力在外面敲門,道:「大爺快出來吧,仨閻王可是他媽的挺不住了,簡直成了三個小鬼了!」
冷紅溪這才忽然想起這回事,當時趕忙下床,開了門,只見院子裡積水不過半尺,那仨閻王立在雨地裡,全身上下簡直都僵了,順著頭髮直向下淌水。
三個人想是閉穴太久,面色都成了灰白的顏色,冷紅溪微微吃了一驚,倒生怕這三個傢伙會因此死了。
當下,他冷冷一笑道:「經此一來,這三個傢伙應該銳氣大減,以後改過自新了!」
說罷,右手掌輕輕向外虛按了三下,仨閻王就像是三座鐵塔似的,全都倒在了雨地裡。
郭順驚叫了一聲,正要去扶他們,冷紅溪忙道:「不用,他們只是因為閉穴過久,讓他們躺一會兒也就好了!」
果然停了有半盞茶時間,三個人陸續的由雨地裡爬起來,那副樣子,別提有多難看了。
三個人低著頭走到了廊簷下,一抬頭看見了冷紅溪,不由嚇得全往後退。
他們退了幾步,見冷紅溪沒有逼上來,才站住腳,其中那個紅臉漢子,頭上還冒著血,簡直成了個血人了,他冷冷一笑道:「朋友,我們算是栽在你手裡了,你報個萬兒吧!」
冷紅溪本想直說姓名,可是心中忽然一動,也就沒有直說,當時哼了一聲道:「無名無姓,朋友,你們看著辦吧!」
臉生鬍子的大漢,長歎了一聲道:「好吧,算你有種,我們會再來的!」
冷紅溪嘻嘻一笑道:「那可就要看我是不是有耐心等你們了!」
突然一聲馬嘶之聲,堂屋裡,那馬回回已手牽著三匹馬走了出來,老遠就道:「三位大爺,你們的馬牽來了!」
仨閻王這時滿臉發育,他們就算是鐵打的漢子,這一夜被點了穴,淋了一夜雨,也是夠受的,各人都不時打起噴嚏來!
郭順忙上前道:「三位爺大概是受寒了,我去弄三碗薑汁來給三位爺去去寒吧!」
虯鬚漢子厲聲道:「去你媽的,用不著你假惺惺!」
說著,上前一把把馬回回手裡的馬疆搶了過來,回頭對其他二人道:「我們走,放下他的,擱著咱們的,媽的,還沒見過有人敢跟咱們咬牙比狠的!」
三人各自上了馬,如飛疾馳而去,三人走遠之後,那馬回回走過來一歎道:「大爺,這件事看來還沒有完啊,早知這樣大爺你真不該放他們走!」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在此恭候三天,他們不來算他們福氣,否則,不是我冷某說一句大話,我叫他們來一個躺一個,來兩個躺一雙!」
馬回回呆了一呆,披上一件蓑衣道:「我到外面去探探消息去,大爺你老可千萬別再惹事了!」
郭順不等冷紅溪答話,忙道:「放心,冷大爺不會再惹事了!」
馬回回又歎了口氣,匆匆向店外行去。
是時小雨未歇,天空中仍然積結著大塊的黑雲,仨閻王策馬狂馳,那樣子別提有多狼狽了。
三人馳出了二里之遙,眼前是一道水流,名叫「護池河」,三人就在這裡停下馬來,那紅臉漢子摸著頭道:「媽的,血淌得太多了,老三你給我上點藥!」
黃臉漢子歎了一聲,恨聲道:「奶奶的,今天真是陰溝裡翻了船,倒霉倒到家了!」
邊說,邊為紅臉漢子頭上上了些藥,那個滿面虯鬚的大個子冷冷一笑道:「這小子一身功夫可真叫好,想不到這個地方,居然會出現如此一個人物!」
黃臉漢子咬牙切齒道:「反正這口氣我們得出!走,回去見頭兒去,媽的我們丟了人,他不能不管!」
於是三個人又催動了馬,順著這道護池河一路直馳了下去,行了約有里許遠近,眼前現出一片濃密的樹林子。
在沙漠地方,這種青蔥蔥的樹林子還真不多見,三人行至林前,同時勒住了馬,就聽林內一人高聲道:「喝,哥兒三個這是怎麼啦,掉在河裡了是怎麼著?」
虯鬚漢子冷冷笑道:「黑皮老王,他媽的快開門,少開心!」
說話之間,嘩啦啦一陣響聲,眼前一道鐵絲網的大門打開了,由高處跳下了一個黑皮漢子。
仨閻王下了馬,俱都垂頭不語。
這黑皮老王翻了一下眼皮,奇怪道:「唷!真是受傷了,這是怎麼回事呀?」
虯鬚漢子冷笑道:「你少問,頭兒在家不在?」
黑皮老王一齜牙道:「在!在!頭兒剛由庫兒倫回來,又弄了個小妞兒,比前幾個長得俊!」
虯鬚漢子點了點頭道:「你把我們的馬接過去,煩你通稟一聲,就說我們哥兒三個有要事求見!」
黑皮老王皺了一下眉道:「這事可難說,頭兒現在只怕還沒起來呢,見不見人可不一定!」
黃臉漢子嘿嘿一笑道:「這時候,他還有心抱老婆?好的,人家欺侮到咱們大門口來啦!」
黑皮老王看三人情形,也猜想到大概事情不太簡單,當下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們是知道的,憑我也不敢直接進去,我還得先找那小艷姑娘,你們也知道,北風館裡的事,這丫頭當一半家!」
三人只得點了點頭道:「好吧!」
黑皮老王就帶著三人一直走進林子裡,先在馬棚裡把馬拴好,然後又進了第二道門。
這第二道門,共有七八個大刁斗圍著,每一個刁斗裡都有人守著,防守得十分嚴密!
三人在黑皮老王帶領之下,一直進了第二進院子,眼前現出了翠綠的草地,草地上,遍植花樹!
就在花樹深處,聳立著一座規模十分宏偉的建築物,紅牆碧瓦,十分氣派,乍看起來,真像是皇官的一座偏殿。
三人來到屋前,先在一個門房裡停下,由黑皮老王入內聯絡,過了一會兒,一個身著大紅襖的姑娘匆匆走出來,向三人看了一眼道:「你們就是仨閻王劉家兄弟嗎?」
三人一齊彎腰,面生虯鬚的漢子道:「不敢當,小艷姑娘可別這麼稱呼我們!」
小艷上下瞧了他們一眼道:「你們被打了是怎麼著?」
虯鬚漢子重重歎了一聲道:「別提了,憶江南來一個外鄉客,可是把我們給打慘了,這個人還誇下海口,要把北風館給拆了,我們只得起來報告老太爺,請他想辦法對付這個小子!」
小艷又看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道:「好吧!本來老太爺吩咐這幾天是不見外賓的,既是這件事……你們先候著!」
說罷轉身入內,過了一會兒,又走出來,遠遠招手道:「老太爺有請,三位在內客廳裡先候著!」
仨閻王立時答應了一聲,一齊離座跟著小艷穿廊過院,來到了華麗的北風館內。
他三人雖是屬於常樂福手下的人,可是這北風館內卻並不常來,總共不過來過兩三次,這時隨著小艷一路行人,只見這北風館內好大的勢派,進廳之後,三個人眼都看花了。
小艷一直把三人帶到了內客廳,落座之後,小艷就退了出去,大廳內陳設著一套極為華麗講究的太師椅,四壁上懸著名人字畫,几案上堆滿古董玉器,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