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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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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諾拉‧羅伯特]大膽夢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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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4 00:30: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山崖一直是瑪戈愛去思考問題的地方,她在那兒作了所有重大的決定。應該邀請誰來參加她的生日晚會?她真的要剪掉頭髮嗎?她是和比夫還是馬科斯一起去參加慶祝舞會?

  那些決定在當時顯得多麼有紀念意義啊。浪花的飛濺,大海和風信子花的氣息,還有從陡峭的山崖上伸出的連綿的岩石,都給了她安慰,賜以她靈感。她在這兒所感受到的情感影響了那所有的決定。

  正是在跑去好萊塢的前一天她來到這兒,就在勞拉的婚禮結束之後,她此刻在想。她那時才十八歲,總覺得自己在錯過生活中所有奇妙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著外面的世界,想知道自己能有什麼收穫,取得什麼成就。

  在那最後的幾個星期裡,她和母親有過多少次爭執呢?她猜測著。多得數不清了,她現在想。

  你得去上大學,孩子,如果你想要有所成就的話。

  那兒又無聊學的又沒用,沒有我要的東西。我想要更多的。

  你總是想要更多的,這次又是什麼?更多的所有一切。

  她找到了,不是嗎?瑪戈想。更多的刺激,更多的注目,更多的金錢。更多的男人。

  現在她已經歷了一圈,她得到了什麼?一個新的機會。某種屬於她自己的東西。還有喬希。

  她把頭往後一仰,看著一隻海鷗俯衝下來,劃過天空,撲進了大海。在遠處蔚藍的水面上有一隻巨大的白色豪華游輪,那金屬的桅桿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海風捲著旋著跳著舞,拂弄著她的頭髮,也吹動著她白色的絲綢上衣。

  站在這高高聳立的山崖上,她覺得特別的孤單和渺小,離毀滅或輝煌只有幾步之遙。

  這就是她愛情的隱喻嗎?她想,自己也覺得好笑,她可從來沒有什麼深邃的思想。他不在身邊,她獨自一人在這兒。如果對喬希的承諾有如從山崖上跳下去,那麼像她這樣的女人,將會飛起來,還是跌下去摔個粉碎?如果她願意冒這個險,他又會怎樣呢?他會信任她嗎?

  他能嗎?他會相信她、支持她嗎?最重要的是,他願意和她一起經歷人生所有的沉浮榮枯嗎?

  還有,看在上帝的份上,她是不是已經又從愛情跳到了婚姻?主啊,她竟然在考慮婚姻了。

  她得坐下來。

  她搖搖晃晃地坐到一塊岩石上,等著緩過氣來。婚姻從來都不是她所追求的目標,她有過的幾次訂婚都不過是玩笑嬉戲,同眨眨眼、笑一笑一樣輕鬆。

  婚姻意味著承諾,不是聳聳肩就能取消的,它意味著一生一世的同甘共苦,甚至還有小孩。她不由地抖了一下,用手摁住肚子。她可不是做母親的料。不,不,白色的柵欄和停車房這樣的家居景象離她的世界太遙遠了。

  不,她幾乎在取笑自己,這根本用不著考慮。她可以和他一起生活,像目前的情形就很好,這自然也是他的意願。

  她無法理解對此的反應為什麼這樣強烈。賓館頂層的套間很適合他倆的生活方式和需要,彼此都有機會在遭遇打擊時遠走高飛,不管是一起還是單個。

  沒有永遠,沒有暗示責任的東西。當然,這一直是尋找的答案。賓館式的生活對他是根深蒂固,對她來說也是自己選擇的生活的一部分。厭倦了一成不變的風景嗎?收拾好行李再去別處。

  當然這是他的需要,她也會覺得自在。

  她轉過身再向上望去,看見那巍峨壯麗、堅如磐石的府宅。一代又一代的子孫為它增添了塔樓,而那七彩的瓦房卻是前輩人修建。她知道生活在那兒的回憶永遠不會消逝,在那兒做過的美夢也決不會褪色,在那兒發生的愛情會像九重葛盤繞的青籐一樣無拘無束地生長。

  但那不屬於她。建立一個她自己的家,對她來說,一向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她又轉身眺望大海,奇怪自己的眼睛竟有點潮濕。

  你想要什麼,瑪戈?你到底想要什麼?

  更多的。更多的所有一切。

  「我估計你會在這兒。」凱特在她身旁的岩石上坐下。

  「今天很適合觀海。」

  「你今天早上的情緒一定很好。」勞拉把一隻手搭在她肩上。「昨晚的聚會從頭到尾都棒極了。」

  「她在想心事呢。」凱特衝她轉動眼珠。「從不知足。」

  「我愛上喬希了。」瑪戈說道,兩眼直視前方,像是在和風說話。

  凱特閉上嘴,想了起來。她看不見瑪戈戴著墨鏡的眼睛,於是抬手把墨鏡從瑪戈鼻子上摘下來。「不是鬧著玩的吧?」

  「凱特,這又不是上高中的時候。」勞拉輕聲說。

  「這仍然是個相關的問題。答案是什麼呢?」

  「我愛上喬希了,」瑪戈重複道,「他也愛上了我,我們都瘋了。」

  「這倒是實話。」凱特慢慢說道,眼光轉向勞拉,「她說的是實話。」

  「我得去走走。」瑪戈飛快地站起,開始沿著曲折的山崖邊走起來。「我滿心裝著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那種情感在我心裡湧來湧去的。」

  「這並不是件壞事呀。」勞拉告訴她道。

  「你曾愛過彼得,不是嗎?」

  勞拉低頭看著腳.提醒自己有必要留神腳下。「是,是的。我愛過,曾經愛過。」

  「這就是我的意思。你曾愛過他,開始了共同的生活,然後便分道揚鑣了。你知道我見過多少婚姻分崩離析嗎?數都數不清了。沒有永恆的東西。」

  「我父母呢?」

  「例外的一個典型。」

  「請等一等,等一等。」凱特抓住她的手臂。「你和喬希在想結婚了嗎?」

  「不,上帝,不。完全沒有。我們都不是那種『海誓山盟』一類的人。」瑪戈想再離海近一點,於是繞著岩石更往下走。

  「你想和他戀愛嗎?」

  聽了凱特提的這個問題,她看上去焦躁不安。「這不是我可以選擇的。」

  「這當然會是。」凱特不相信愛情或別的任何情感是不可能被控制的。

  「愛情不是一件春裝,」勞拉插話說,「你可以先比試比試。」

  凱特只聳了聳肩,敏捷地攀沿到了岩石邊緣。「在我看來,如果不適合,你可以拋在一邊。請問,瑪戈,你覺得還是不適合?」

  「我不知道,因為我正穿著。」

  「也許你會穿著它成長。」或者,像勞拉所擔心的,撐破它。

  勞拉的語氣使瑪戈駐足了,那看似關心的表面掩藏著懷疑。「我的確愛他。」她平靜地說道。「我還不知道具體該怎樣去應付,可我愛他。我們好像不能理智地談論這件事。我知道,我能看出他有一部分心事懸在我過去的生活上,懸在曾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上。」

  「哦,是呀,就好像這十年來他自己一直在修道院謄抄經文一樣。」凱特挺了挺肩膀,一副女權主義者的樣子。「如果你和第五、第六、或第七艦隊勾搭上了又關他什麼事呢。女人跟男人一樣,也有權利愚蠢而不負責任地鬼混嘛。」

  瑪戈張嘴想說什麼,卻忍不住笑起來,凱特的俏皮話雖然難聽,可卻是向著她的。「非常感謝你,純潔修女。」

  「不用謝,墮落修女。」

  「我的意思是,」瑪戈冷冷地繼續說道,「喬希不只是簡單的妒忌問題,對那我可以不在乎,也不會感到惱火。在我們目前的情況下,他有懷疑的理由,而我卻拿不準,要花多長時間才能證明我的那段生活已經結束了。」

  「我認為你對他太寬厚了。」凱特咕噥道。

  「對自己又太苛刻了嗎?」

  凱特愉快地笑道,「我可沒這麼說。」

  「那我會說。」勞拉說道,一面用手肘戳戳凱特的腰。

  「這還不只是男人的事。」瑪戈盯著大海,試著把一切想個水落石出,  「我猜那僅僅是個表象。他說他為我而驕傲,因為我重新使生活走上了正軌。可我認為他更多的是感到驚

  訝。正因為如此,」她緩緩地說,「我意識到他不會真的指望我一直堅持下去。他為什麼會呢?」她呢喃道,想起了他對她最近拍照的強烈反應。「他在等我重新離開,去尋找一些更風光,更容易的事情。」

  「我得說你對他沒有足夠的信心。」凱特皺著眉,打量著瑪戈的臉,「你真打算離開嗎?」

  「不。」這是件她最終能完全肯定的事,「我已停止漂泊了。但因為有以前的記錄——」

  「你們倆現在最好把注意力集中在,」勞拉打岔道,「現在的景況和相互之間的感情上。嗯,其餘的嘛,不過是你走到今天、回到喬希身邊的必經之路而已。」

  聽起來這麼簡單明瞭。瑪戈努力去相信。「好吧,我想我們一步一步地來最好。」瑪戈定下心說,「就像是一個康復的過程。」她彎下腰,撿起一顆鵝卵石,把它擲向大海,「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慢慢就適應了。這也許挺有樂趣。」

  「愛情應該是有樂趣的,」勞拉微笑道,「除非陷入了地獄。」

  「你是我們三個之中惟一到過那兒的人。」瑪戈瞅了一眼凱特,示意她也同意。

  「正確。」

  「如果不惹你心煩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從另一邊出來的。我是說你們怎樣破裂的?」

  這的確很讓她心煩,刺痛了她的心,使她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但她不會承認。「這很緩慢,就像海水沖著岩石逐漸地將它侵蝕。絕不是突然的,好像一天早晨醒來就意識到我不愛丈夫了,而是一個緩慢難堪的過程,是感情的一種硬化。到最後,我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真是個可怕的想法,瑪戈想。對喬希沒有一點感覺。她能肯定寧可恨他,也不要對他沒有感覺。或者更糟的是,她意識到,讓他對自己沒有感覺。「你們不能止住那過程嗎?」

  「是的,本來是可以止住的,可我不能,不能單獨去阻止。他從沒愛過我。」這讓她感到痛苦,「所以這跟你和喬希是完全不一樣的。」

  「對不起,勞拉。」

  「沒什麼。」勞拉覺得輕鬆多了,她靠在瑪戈支撐的手臂上,「我有兩個美麗的女兒,這倒是很划算的。你還有機會去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非常特別的東西。」

  「我也許會抓住那個機會。」她又拾起一顆卵石,投下去。

  「噢,如果你要營建愛的小巢,我的一個客戶正要出售離這兒往南大約半英里的一處產權。」凱特來了精神,自己也拾起卵石。「而且是一所美麗的房子,加利福尼亞一西班牙式。」

  「我們住在套房裡就很滿意了。」在套房裡安全,一個小的聲音在她腦海裡迴響,過著默默無聞的生活。

  「隨你便吧。」凱特聳聳肩。她非常相信對房地產的投資。家卻不同尋常,不能以短期或長期資金收益來衡量。但是精心挑選的產權對完整的投資組合是一個必要的補充。

  「可那房子的風景美死人了。」

  「你怎麼知道?」

  「我去那兒送過表格。」她察覺到了瑪戈的譏笑。「下流胚,那客戶是女的。她從離婚協議中得到了房子,想把它賣掉,另買一所小一點、維修費低一點的。」

  「那是麗麗?法莫的房子嗎?」勞拉問道。

  「正是。」

  「哦,那美極了。是兩層樓,灰泥瓦的。他們在兩年前曾全部修葺過。」

  「是呀。剛修好就要說『再見』。他分到了遊船、寶馬車、拉布拉多犬和收藏的錢幣。她得到的是房子,越野車,還有那只暹羅貓。」凱特微笑道,「你的會計檔案裡藏不住秘密。」

  「我談的正是這檔子事,我不想買房子、汽車、或狗的理由。」這樣想使瑪戈的胃隱隱作痛。「不管怎樣,我已經使生活變得簡單明瞭,要是又重新把它弄複雜的話,我不是該死嗎?」她手上捏了一把石子,正把它們像子彈一樣發射出崖邊。「我媽媽常說什麼來著?千里之行始於腳下?嗯,這就是我要做的。簡單地開始,簡單地繼續。喬希和我一樣,都不想負擔太多的責任。我們會讓一切——」

  「等等!」勞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扔出下一顆石子,「那是什麼?不是粒石子。」

  瑪戈皺起眉頭,開始用拇指擦著它,「一定是有人丟的零錢,我沒注意到。這只是個……噢,我的天哪。」她彈去上面的灰塵沙礫,手掌心裡上的小圓環便熠熠發光了。

  「是金的。」凱特把手扣在勞拉手上,這樣她們三人都連在了一起,「這是枚達布隆錢幣,上帝呀,是枚純金的達布隆。」

  「不,不。」瑪戈屏住氣,搖了搖頭,「這一定是人們在鎮上商店門口散發的仿製紀念品。」但它卻沉甸甸的,還有這麼美的光澤。「不是嗎?」

  「看看日期吧,」勞拉提示,「1845年。」

  「塞拉菲娜。」瑪戈的頭像旋轉木馬一樣轉動起來,她伸出一隻手壓壓額頭。「塞拉菲娜的嫁妝。會嗎?」

  「應該是的。」凱特堅持道。

  「但它只是躺在這兒。我們從這兒走過幾百遍了,小時候甚至來搜尋過,從來沒找到什麼。」

  「我猜是我們沒有看對地方。」凱特靠過來啪地使勁吻了一下瑪戈,她的眼睛興奮地閃動著。「我們現在來好好地看看。」

  她們像往日還是孩子時候那樣著急得可笑,在岩石和污物之間爬來爬去,弄斷了指甲,劃破了手指。

  「也許她根本沒有把它藏起來,」瑪戈猜測說,「也許因為他沒有回來,她就決心不活了,於是把它給扔了,把金幣撒進了海裡。」

  「閉嘴。」凱特用髒乎乎的胳膊擦了擦眉頭上的汗水,「我們三個總發誓說會找到它,現在既然已經找到一枚了,你卻想她帶著寶藏一起跳進了海裡!」

  「我認為她不會這樣做。」勞拉在岩石上擦破了手指,壓低嗓子叫了一聲,又坐在自己的腳跟上。「嫁妝對她不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可憐的人啊,她還只是個孩子呢。」

  她把拂在眼睛上的頭髮吹開。「說到孩子……看看我們。」

  凱特和瑪戈不是有人叫停而停下來的,而是因為她發出的笑聲。在這些日子裡,勞拉低沉的格格笑聲是多麼少有的聲音啊。

  而且,還可以看看這位社會名門淑女的邋遢相:她頭髮亂飛,臉上一道道的污跡,平日熨燙齊整的棉襯衣也粘上了汗水和污垢。於是瑪戈也跟著她笑了起來。

  接著,她捂著肚子指了指凱特,只見她四肢趴地瞪著她們。她拚命抓住一塊岩石以防大笑得滾下山崖。

  「上帝,凱特!上帝啊,連你的眉毛都是髒的。」

  「你也不那麼乾淨呀,夥計。只有你才會穿著白色的絲綢來探寶。」

  「哦,該死,我忘了。」瑪戈洩了氣,朝下望著自己。那身先前光滑而纖塵不染的綢緞已是骯髒不堪,汗濕地貼在皮膚上。她發出一聲低吟,「這可是溫加羅名牌喲。」

  「現在是堆破布了,」凱特調侃地說,「下次得像其他農民一樣穿牛仔和T恤衫了。」凱特站起來,撣去牛仔褲上的灰塵,「我們不要再像這樣找東西了。得組織起來,找一台金屬探測儀。」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瑪戈判斷道,「但我們上哪兒去找一台呢?」

  瑪戈回到頂層套間的時候天已黑了。她一瘸一拐地穿過前門,逕直走向渦流浴盆,一面開始脫去衣服。

  喬希正往杯子裡倒艮白葡萄酒,這時忽然住手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都做了些什麼?」他朝她衝過去,手裡的酒杯砰地摔到了木地板上。「出事了嗎?你傷著沒有?」

  「沒有出事,但我卻遍體鱗傷。」她呻吟道,一邊伸手去開熱水,她的手指痙攣得生疼。  「喬希,要是你真的愛我,請給我一杯你剛才倒的東西,還有,不管你多麼想嘲笑我,請別笑我。」

  她脫光衣服跨進浴池時,他沒有看見血跡,才鬆了一口氣,走回來拿了兩個杯子,裡面盛滿了淡金色的葡萄酒。

  「告訴我,你摔下懸崖了嗎?」

  「不完全是那樣。」她從他手裡接過一杯酒,貪婪地幾口就喝下了。她吸了一口氣,把空杯子遞給他,又拿起另一杯。「謝謝。」

  他只抬了抬眉頭,又走去拿酒瓶。「我知道了,你帶勞拉的女兒們去了海灘,讓她們用沙埋了你。」

  她把身體向後傾,一面呻吟著。「我現在每天工作在外,難道還沒有活動的肌肉嗎?怎麼會傷得這樣厲害?你能替我叫個按摩師嗎?」

  「要是我們不再繞彎子,我會親自給你按摩的。」

  她睜開眼睛,想知道他是不是笑了。如果被她發現哪怕有一絲笑意,他就得完蛋。「我是與勞拉和凱特在一起。」

  「然後呢?」

  「然後我們探寶。」

  「你們在……」他忍住笑。「唔嗯。」

  「這是笑嗎?」

  「不。這只是一聲唔嗯。你們花了一下午和晚上大部分的時間在探寶嗎?」

  「在山崖上,我們還找了一台金屬探測儀。」

  「你們找了一台——」他竭力用一聲咳嗽來掩蓋笑聲,但她已經雙眼不滿地瞇起來。

  「你們知道怎麼用嗎?」

  「我不是白癡。」但她噘起了嘴,熱水上漲時她扭動了一下按摩水流的按鈕。「凱特去找的。你要說風涼話之前,先到外面去翻一翻我便褲的口袋。」在浴缸裡沉得更深了,一面啜著酒,感覺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然後你就可以道歉了。」

  他很樂意照辦,於是把酒杯放在浴缸邊上,慢悠悠地走進另一間房。她的便褲被扔在門口,後面不到一英尺處是她踢下的鞋。便褲很髒,他不得不用兩個指頭小心翼翼地提起來。

  「親愛的,你需要一套新的探寶裝,這套已經給毀了。」

  「閉嘴,喬希。看看口袋裡面吧。」

  「興許找到了一顆別人戒指上掉下的鑽石,」他咕噥道,「就以為自己找到了大的寶藏。」

  但是他的手指恰好扣在那枚錢幣上,他迷惑地皺起眉頭,把它拿出來,只見那是一枚有百年歷史的西班牙金幣,像夏日的陽光那樣閃亮。

  「我沒聽見外面有笑聲,」她叫道,「也沒聽見道歉。」隨著旋轉的水流使她的肌肉放鬆,她開始哼唱起來。她覺察到他已走到門口,便朝他瞥了一眼。  「你沒有必要搖尾乞憐,

  簡單地說一句『請原諒我,瑪戈。我是個傻瓜』就完全可以了。」

  他把錢幣拋向空中,在它落在浴缸邊上之前利索地把它抓住。「一枚達布隆錢幣可不是全部的寶藏。」

  「拉迪亞德?吉卜林說的嗎?」

  他忍不住一笑。「是J.C.坦普爾頓說的。」

  「哦,他呀,」她閉上眼,「我一直認為他憤世嫉俗,目中無人。」

  「吸一口氣吧,親愛的。」他警告之後便把她的頭浸入水裡。

  當她劈劈啪啪地浮出水面,他把手中的錢幣翻了一面。「我承認這很有趣。你究竟在哪兒找到的?」

  她噘起嘴,把水眨出眼外。「我覺得沒有理由要告訴你,塞拉菲娜的嫁妝是女孩子們的事情。」

  「好吧。」他聳聳肩,拿起酒,「那麼,你今天還幹了些什麼?」

  「你至少可以哄我一下嘛。」她撒嬌地說。

  「我已經哄過你了。」他把香皂遞給她。「你非常需要這個。」

  「噢,好吧。」只見一條修長的大腿抬出水面,她重重地抹上香皂。「在坦普爾頓大宅前的山崖上。凱特堆起了石頭作標記,但在我發現那枚錢幣後我們又在那兒搜尋了好幾個小時,卻再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

  「那麼,『有用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這問題你不必回答。」當她不滿地衝他齜牙咧嘴時,他說道。「喂,公爵夫人,我不想讓你掃興,你自己也得到了不錯的報償,上面的日期也是對的,誰知道呢?」

  「我知道,凱特和勞拉也知道。」她用手指掠過濕漉漉的頭髮。「我要告訴你另一件事。這對勞拉很重要。她的眼裡不再有那種神情了,那種受傷的神情彷彿總是在那兒的,除非她發現你在看她。」

  他的臉變得嚴肅了,她後悔提起了這個。便把手蓋在他手上。「我也愛她。」

  「單把那混蛋給開除掉是不夠的。」

  「可你還打斷了他的鼻子。」

  「就是要那樣。我不想讓她受到傷害,我不知道還有誰應該比勞拉受到的傷害更少。」

  「或者還有誰比她應付得更好。」她補充道,一邊飛快地捏了一下他的手,「你今天真該看看她,她開懷大笑,而且興致勃勃。我們甚至還讓孩子們也加人了。幾個星期以來我

  還是頭一次看見阿里像那樣微笑。這真太有趣了,想想那兒會找到什麼令人著迷。」

  他又瞅了一眼那枚金幣,然後把它放在浴缸邊上,金幣在邊上閃閃發光。「那你們什麼時候再去呢?」

  「我們決定把那當做每個星期天的出遊節目。」她對著水皺了皺鼻子,  「我像是洗了一次泥水浴。」她拔下電插頭。「我餓極了。今晚在房間裡用餐好不好?我還得去沖個淋浴.洗洗頭呢。」

  他看著她站起身來,水從光潔的肌膚上一股股地流下。

  「我們可以光著身子用餐嗎?」

  「看情況。」她笑道,一面信步走向沐浴籠頭,「點什麼菜呢?」

  第二天,當喬希駕車駛過車流時,她伸著懶腰,心裡洋溢著愛意,十分開心。  「你沒必要送我來,」她對他說道,「但我還是很感謝。」

  「不管怎樣,我也想順道去避暑地看看,檢查一下。」

  「你沒提過要出差呀。」

  「有些事說不準。」

  她看著窗外,好像沉浸在掠過的景色裡。「我想,你一旦找到了接替彼得的人就得回歐洲去。」

  「最終是那樣。可我目前在這兒遠距離操作,不也能很好地控制局面嗎?」

  「你真是這樣想的嗎?」從他們倆著想,她需要讓問題簡單,「就留在這兒?」

  他同她一樣小心翼翼。「你問這個幹嗎?」

  「你從沒在一個地方久呆。」

  「因為從沒有讓我久呆的原因。」

  她的嘴唇撇了撇。「這很好,可我不想讓你覺得有束縛。咱倆都得理解對方有事業上的需要。如果普雷頓斯店的生意會繼續紅火的話,我也得開始到處去採購了。」

  他早已考慮過這點,而且已經開始在想解決的辦法了。「你考慮過哪些地方呢?」

  「我還拿不準。本地的買賣貨品是不夠的。服裝方面嘛,我想先親自聯繫一下,也許我親自出面會做得更好呢。洛杉磯是肯定要去的,還有紐約,芝加哥。要是一切都順利,我還要回到米蘭、倫敦、黎。」「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想要商店成名。有時候我很懷念米蘭,懷念那兒的人,那種成為某個圈子的中心、受萬人矚目的感覺。」她輕聲歎道,「這一切很難完全忘掉。我希望能在一年裡去那兒幾次,做做生意就足夠了。你不也想念它嗎?」她轉過去朝向他。「那兒的人們,還有各種各樣的晚會?」

  「有一點。」他一直都太忙於改變她和她的生活了,很少想起它。但既然他想起來了,他的承認自己的確有激動。

  「我們完全有理由把你的採購旅行和我的生意協調起來。只需要計劃一下就行了。」

  「我越來越擅長計劃了。」當他在普雷頓斯店前的人行道邊欄停住下車時,她靠過去親吻他。「這很好,不是嗎?很好。」

  「是呀。」他摟住她的脖子好讓他們吻得久一點。「好極了。」

  他們要做的,她想,就是讓一切保持原樣。「我會搭出租車回去,對,我就要那樣。」在他反駁之前,她又吻住他:

  「我七點回去,所以不要工作得太晚。我想去個很妙的地方吃晚餐,飽喝一頓香檳雞尾酒。」

  「我想能夠安排好的。」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辦不好的事。」

  他在她下車時抓住她的手。「我真的愛你,瑪戈。」

  她衝他燦爛地一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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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在自已的小店裡度過一天,置身於自已的物品中,享受第一次招待會成功召開後所帶來的報償,這真是愜意極了。因此,安妮在當天中午帶著一盒瑪戈愛吃的巧克力餅乾來看她時,她迫不及待地將這種感受告訴了母親。

  「真不敢相信這一切竟然發生了。」瑪戈貪婪地嚼了一口餅乾後說道,「這一整天顧客源源不斷,我到現在才有空閒。媽媽,我真的認為我有自己的事業了,我是說我希望一直有這樣的信心。在紅火的開張頭一天,我就差點這樣認為了,然而到星期六的晚上,」她閉上眼睛把剩下的餅乾扔進嘴裡,

  「星期六晚上我我才真正相信了。」

  「你幹得很好。」安妮啜飲著她在樓上廚房裡泡的茶。儘管她不滿意瑪戈喝了香檳——在中午喝香檳!——但她卻沒有異議。「你幹得很好,這些年來……」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虛度光陰,浪費時間和精力。」瑪戈聳了聳肩,「又要講螞蟻和蚱蜢的故事了吧,媽媽?」

  安妮並沒有著惱,反而覺得有些好笑。「你從來沒有耐心聽那個故事,從不防患於未然,算是我這樣認為吧。」她站起來走到門口,往那精心裝修的化妝室撇了一眼。「現在看起來你到底在未雨綢繆了。」

  「不,不是這句諺語,應該說『需要為發明之母』,或者也許該改為『絕望為發明之母』吧。」既然她想改過自新,正在著力做一個誠實的瑪戈,那不妨從現在做起。「我並沒有計劃這一切,媽媽,或是希望出現那一番經歷。」

  安妮回過頭,細細地打量著女兒,她坐在豪華的乳白椅子上,倚著亮麗的粉紅靠墊。她的臉比以前柔和多了,安妮想,特別是眼睛和嘴唇周圍。她奇怪,瑪戈一直很注重自己臉蛋的,怎麼竟然沒注意到這一改變。

  「你以前沒存心那樣做,」安妮最後說道,「可現在呢?」

  「現在我要有計劃地運行,不,不對。」她又拿起一塊餅乾,像乾杯似的用它碰了碰酒杯。「我決心要讓它光彩奪目。普雷頓斯店要茁壯成長。再過一兩年,我將在喀美耳開一個分店。然後——誰知道呢?也許在舊金山開個格調高雅的小店,再到洛杉磯開個更加別緻的。」

  「仍然在做夢嗎,瑪戈?」

  「對,是的,仍然在做夢。仍然在漫遊,只不過地方不同了。」她把頭髮往後一掠,笑了笑,但有一點兒勉強。「大體看來,我還是原來的瑪戈。」

  「不,你不是了。」安妮走過去,用手捧起女兒的下巴。「你不是以前的瑪戈了,但仍保留著我熟悉的一手養大的女孩的神態。你的根在哪裡呢?」她喃喃地說道,「你的祖父靠打魚為生,祖母在家擦地板,在大風裡用木製衣架來晾曬衣服。」她拿起瑪戈的手,打量著那纖長的手掌,和那佩著精巧指環的尖尖手指。「我母親的手有你兩隻手那麼大。寬大結實而又靈巧,跟我的一樣。」

  她覺察到了瑪戈眼裡的詫異,那是因為她竟這樣自由自在地談論從未提過的人們。安妮開始意識到,那是由於自私,如果避免談起他們,她就不會因為遠離他們而深感傷害。

  噢,是她錯了,安妮責怪自己,她對這個上帝賜於她的惟一的孩子犯下了嚴重的過失。而要糾正它她會感到痛苦,這也活該。

  「我母親叫瑪格麗特。」她清清嗓子說道,「我以前從沒對你提過,因為她就在我離開愛爾蘭幾個月後去世了。在她生病時離開她,而且沒能回去向她告別,我覺得很內疚。我沒有對你或任何人說起過她,她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非常難過的。」

  瑪戈此刻能幹什麼呢,除了說:「太不幸了,媽媽。」

  「我對不起你——因為沒有對你講這個,沒早點告訴你,在她和你一起度過的短暫時光裡,她非常地寵愛你。」

  「她——」瑪戈的疑問就在嘴邊,可她不敢說出口,害怕母親又會避開。

  「她長得什麼樣?」安妮靜靜地一笑。「你小的時候常常纏著我問這樣的問題。後來就不再問了,因為我從不回答,我本應該回答你的。」

  她轉過身去,走到精緻的窗簷板飾前,從那兒可以看到外面街道喧鬧的景象。她意識到,她的罪孽就是懦弱,太遷就自己。如果她所受的懲罰只是回憶帶來的痛苦,那真是太輕微的了。

  「在我回答之前,我要告訴你,以前我沒說是因為我不想去回憶往事。」她悔恨地歎了口氣,又轉身走向女兒,「因為我覺得把你撫養成人比告訴你一螳故去的人和事重要得多。而那時你腦子裡總是裝滿了這樣那樣的事。」

  瑪戈輕輕地碰了碰母親的手背。「她長得什麼樣?」

  「她是個出色的女人,勤勞但不古板。她喜歡唱歌,幹活時常常哼唱。她熱愛花草,什麼都能種。她教導我們要為家庭、為自己而自豪,從不縱容孩子,對我們大家一視同仁。她總等著父親出海回來,那雙眼裡的神情直到我長大了才明白。」

  「我的外祖父?他是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大塊頭,有一副大嗓門。他喜歡罵人,老惹我母親責怪他。」安妮嘴邊的笑容若隱若現。「他從海上回到家,渾身帶著海水、海魚和雪茄的味道,他會給我們講故事,非常動人的故事。」

  安妮沉住氣,拂去桌上的幾粒餅屑。「我用母親的名字給你取的名。我父親在同母親調侃時就叫她瑪戈,儘管我在你身上看不見她的影子,甚至也看不出多少我的影子來。有時候那雙眼睛,」她接著說道,瑪戈在一旁瞪著眼靜靜地坐著出神,「不是說顏色,而是那形狀,顯出的那種固執的神情,卻正與我的一樣。但那眼睛的顏色是你父親的。他有一雙讓女人神魂顛倒的眼睛,那眼裡閃爍的光芒。上帝啊,那光芒能讓你目眩。」

  「你從沒有說起過他。」

  「那樣會讓我痛苦的。」安妮垂下手再次坐下,露出很疲倦的樣子。「我很痛苦才沒有對你講起,後來我養成了習慣。把他從你那兒奪走。我錯了,瑪戈,不該拒絕和你分享對他的回憶。我完全獨佔了他,」她顫抖地說道,「完全不留給你,我沒有把你的父親給你。」

  瑪戈艱難地吸了口氣,胸前好像有什麼巨大的重壓。「我原來以為你不愛他呢。」

  「不愛他?」安妮先是一驚,接著就大笑起來。」上帝啊,孩子,不愛他?我對他的愛多得自己的心都裝不下了,每次當我看著他時,我的心就像他捕魚回來扔在桌上的魚一樣跳得厲害。他喜歡把我抱起來四處旋轉,每當他這樣做的時候,我都要覺得眩暈,倒不是因為旋轉,而只是因為他身上的氣息,我仍然能夠聞到他的氣味,那種混著濕漉漉的羊毛和魚腥的男人的氣味。」

  她試著去想像這一切,想像她年輕的母親大笑著,被粗壯的手臂摟在懷裡,渾身洋溢著狂野的愛情。「我以為……我猜想你是不得已才和他結婚的。」

  「哦,當然我是不得已的。」安妮張口欲說,又停住了。眼睛睜大了。「噢,不得已。如果真有那種事,我父親早把他揍個半死了,不是他沒有提出過那種事,我的喬尼,」她很快地笑一笑,補充道,「他畢竟是個男人,也想啊。可我也有我的原則,雖然有些迫不及待,但我是以處女之身進入洞房的。」

  「我不是——」瑪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定定神。「我不是他娶你的理由嗎?」

  「我是他娶我的理由,」安妮有些自豪地說道,「你腦瓜裡竟然存有這種想法,而我到現在才意識到,我真有說不出的遺憾。」

  「我以為——我奇怪……」心裡百感交集的時候,怎麼措辭呢?瑪戈琢磨道。「你那麼年輕,」她又開始說道,「又得在一個陌生的國家自己養活孩子。」

  「你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個負擔,瑪戈,儘管在很多時候是一種考驗。」她補充說道,嘴角掛著一絲苦笑。「但從來不是負擔,你也絕不是什麼錯誤的產物,所以徹底地根除這種想法吧。瑪戈,我們必須結婚,因為我們彼此相愛,愛得死去活來。那麼甜蜜,狂熱,那麼年輕,所以你是我們甜蜜而狂熱的愛情的結晶。」

  「哦,媽媽,我很遺憾。」

  「遺憾?我在上帝賜予我的那四年裡所擁有的幸福,比一個更不幸的女人活上兩輩子所賺到的還多呢。」

  「可是你失去了他。」

  「是的,我失去了他,你也失去了父親。你和他呆的時間不多,但他是個慈祥的父親,天哪,他深深地愛你。他常常看你熟睡的樣子,愛用指尖撫摩你的臉,卻又擔心會劃破你似的,他看著你會笑得臉都要像裂開了。」她用一隻手捂上嘴,因為那一切歷歷在目,她仍然能夠清楚地想像出來,感覺出來。「我很抱歉從來沒告訴過你。」

  「沒關係的。」她感覺胸口的壓力沒有了,但眼裡卻又充滿淚水。「沒什麼,媽媽,你現在不是告訴我了嗎。」

  安妮把眼睛閉了一會兒。她又怎能說清那終生珍藏在心的愛情、歡樂和悲傷?「他愛我們,瑪戈,他是個仁慈的好人,為了我們,為將會出生的更多孩了,憧憬著未來。」她在口袋裡摸到一張紙巾,擦去了眼淚。「現在為這事哭真夠傻的,二十五年了呀。」

  「這不傻。」對瑪戈來說,這是心靈的自白,既美麗又淒涼。若是在四分之一個世紀後還有悲傷的話,那麼也必定還有愛。甜蜜而狂熱的愛,更重要的是,持久的愛。「我們沒必要再談這個了。」

  可是安妮搖搖頭,擦乾眼淚。她要把它談完,還給她的孩子,喬尼的孩子應有的權利。「當人們那天晚上從暴風雨中回來,噢,上帝,那是一一場可怕的暴風雨,風嗚嗚地刮著。閃電將天窄撕成了碎片。」她重新睜開眼睛,看著女兒。「我知道——雖然我不願意相信,但在他們告訴我以前我就知道他走了,因為在這兒,有東西不見了。」她用手摁住胸口。「不見了,我知道是他把我的那部分心靈給帶走的。我想沒有他我無法活下去,也知道離開了他我不想生活。」

  安妮把手指緊緊地擰在一起,因為往後的話更難提及。「我已有了近三個月的身孕。」

  「你——」瑪戈擦了擦眼淚。「你有了身孕?」

  「我想為喬尼生個男孩。他說這太好了,因為我們已經有了一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兒。他在那天早晨向我倆一一吻別,先是你,再是我,接著他把手放在我懷著孩子的腹上,笑了起來。他再也沒有回來了。他們沒有找到他,所以我也沒能再看上他一眼。那天晚上,在那場風暴和痛苦中,我流產了,失去了喬尼和那個嬰兒,就只剩下了你。」

  一個人怎樣面對這一切而繼續活下去?瑪戈想。這需要有多大的力量?「我希望我早就知道,」她握住母親擰在一起的雙手。  「我希望早就知道,媽媽,那我會盡量……聽話的。」

  「不,別說傻話。」在這麼多年以後,安妮意識到,自己仍然可能再犯錯誤。「我還沒有給你講完所有的事情。原本不僅是悲傷和苦痛的緣故。事實是我這一生許多年來一直想念他。我六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他,喬尼?沙利文,那時他才九歲,是個英俊健壯的男孩,有著魔鬼的笑容和天使的眼睛。從那時起我就想要他了,於是便追求他,在他面前表現自己。」

  「你?」瑪戈抽抽鼻子,「你和他調情賣俏了嗎?」

  「對。是很不顧羞恥。到我十七歲的時候,他就被我征服了,可我在他還沒有說完求婚的話就一口答應下來。」她深深地長歎了口氣。「你得理解並相信這一點:我愛他,瑪戈,瘋狂地愛他。當他和我肚裡的孩子都死了,我也真不想活了,要不是為了你,我真的不活了。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你為什麼要離開愛爾蘭?你的家人在那兒,你一定很需要他們的。」

  她仍能回憶起一切,那陡峭的山崖和暴戾的海洋。「我失去了原本以為可以永遠擁有的東西,失去了我愛的,一生都想要的東西。我甚至無法忍受繼續留在那兒,呼吸沒有了他的空氣。到了必須重新開始的時候了,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你害怕嗎?」

  「害怕得要死。」她又撇起了嘴唇,突然有想喝香檳的衝動。她拿起女兒的酒杯,啜飲起來。「但我成功了。所以也許我在你身上的影子比我想像的要多。我一直對你很苛刻,瑪戈,直到不久以前我才知道這究竟有多麼苛刻。我對此已做了懺悔。你是個美麗得可怕的孩子。又很任性,真是個危險的結合體。我心裡一方面害怕太愛你了。因為……嗯,愛得那樣多等於是對上帝的不敬。我不能向你表明,我認為我不敢,因為如果我失去了你,我就水遠不能再支持下去了。」

  「我總認為……」瑪戈打住話。搖搖頭。

  「不,說下去。你應該說出心裡所想的。」

  「我認為我不稱你的心。」

  「這是我的錯。」安妮緊閉雙唇。奇怪她倆之間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存在這個隔闔。「從來不是那樣,瑪戈。我既有點怕你又擔心你。我怎麼也不理解你幹嗎那麼不知足。我擔心你長大後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富有的地方,可那些財富都屬於別人。也許甚至現在我都不瞭解你,但我愛你。我本應該和你多談談心。」

  「說出來或感覺到,並不總是很容易,可我一直都知道你愛我。」

  「但你不知道我還為你而感到自豪。」安妮歎道,畢竟是自己傲氣才沒肯說出來,「當我首次在雜誌上看到你的臉孔時就引以自豪了,以後更是如此。」她又喝了一口酒,準備坦白一切。「我把它們都收集起來了。」

  瑪戈眨了眨眼。「把它們收集起來?」

  「你所有的照片。喬希先先把它們寄給我,我再裝訂成冊。哦,有好幾本呢。」她糾正道,「因為後來又有了很多。」她對著空杯子傻笑道。「我想我有點醉了。」

  瑪戈想也沒想,就起身從冰箱裡拿出酒瓶,揭開銀色的瓶蓋,又給母親倒上。「你收集了我的照片,然後把它們裝在剪貼本上?」

  「還有關於你的文章,一些小小的閒話。」她端著杯子比劃道「說實話,我對那螳並不總是覺得自豪,而且我高訴你,我感覺那孩子把最壞的文章給扣下了。」

  瑪戈知道「那孩子」指的是喬希,於是笑了起來。「他一定老惦記著你。」

  「不,他惦記的是你。」安妮低下頭。「男人只要陷進愛河,眼裡就沒有別人了。你是誰的女兒呢,瑪戈?你能像你母親那樣精明,去拴住一個讓你在床上床下都暈頭轉向的男人嗎?一聽瑪戈哼了聲鼻子.她打住話,掙扎著保持尊嚴。我喝多了,在中午喝酒是有罪的。」

  「再喝一杯,搭出租車回家吧。」

  「也許我會的。哦,那麼你的答覆呢?你是要讓這個男人一直等下去,還是給他一個准信?」

  在以前等待好像是個好主意,最好的主意。可現在她卻拿不準了。「我必須得好好想一想。媽媽,謝謝你把爸爸還給了我。」

  「我本該——」

  「不。」瑪戈搖搖頭,自己都有些奇怪。「不,不要再擔心『本來應該』之類的事,要不我們會一整天在這兒後悔個沒完。我們重新開始吧。」

  聽了這些話,安妮又禁不住用紙巾擦眼淚。「我對你的培養比我以前想的要好,我有個出色的女兒。」

  瑪戈被深深感動了,她親吻著母親的臉頰。「這樣說吧,你的培養工作還有待繼續呢。說到工作,」她補充說,心裡也知道她們倆又要哭了,「你接著喝吧,我的午休時間過完了,我得下樓去開門。」

  「我有些照片。」安妮哽咽道,「想找個時候給你看看。」

  「我很願意看,非常願意。」瑪戈走向門口,又停住了。「媽媽,我也為你而自豪,為你這一生所有的成就而自豪。」

  喬希沿著東面的陽台走向游泳池的時候,聽到了小女孩們的笑聲,那嘰嘰喳喳的吵鬧和水濺的聲音使他不覺輕鬆起來。等到看見那一灣池水時,他笑了,那兒正在進行比賽呢。

  很顯然,勞拉是故意拖延,劃得又輕又慢。她要是認真的話,沒人能游過她。他過去常常因為被自己的小妹妹超過而惱羞成怒。那時候她是游泳隊的隊長,曾代表本州多次參加比賽,甚至還考慮過參加奧運會呢。

  而現在她由著女兒們超過她。兩個孩子都在往池邊掙扎游去,這時阿里突然飛快游起來。

  「我贏了!」阿里在水裡蹦上蹦下。「我大獲全勝。」接著地又噘起了嘴。「是你讓我的。」

  「我比你強,當然要讓你了。」勞拉用手摸著阿里貼在腦後的濕發,又在凱拉浮出水面時笑了,凱拉的嘴一張一合,就像甲皮魚的嘴一樣。「就像你讓你妹妹一樣,因為你比她個兒大,游得更快。」

  「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取勝。」

  「照你現在的樣子,你會的。」她彎下身去親吻凱拉的鼻樑。「你們倆都游得像美人魚一樣。」

  這個說法熄滅了阿里眼中的怒火.也讓凱拉向後游起來,臉上露出神往的笑容。  「我是美人魚。」凱拉宣佈道,「我整天和海豚一起游泳。」

  「我游得比美人魚還快。」阿里開始劃起來.但眼睛卻瞟了一下四周,只見一個高個男人,穿著西服,頭髮閃亮。她的心一下懸了起來,但當她眨乾眼裡的水才發現那根本不是她的父親。「喬希舅舅!」

  「喬希舅舅!喬希舅舅來了。」凱拉蹬著雙腿讓水花飛濺。「快來和我們一起游吧。我們是美人魚。」

  「這很顯然嘛。可是,我恐怕沒有穿上和美人魚一起玩的泳衣,不過光看看美人魚也是很有趣的。」

  凱拉在水中做了個倒立,又翻觔斗,好讓他開心。阿里不服氣,便跑到跳板上向他顯示她長進了的跳水技藝。他樂得又吹口哨又鼓掌,一面還給她們提建議,這時勞拉爬出水池,用毛巾擦乾身子。

  她瘦了,當哥哥的一眼就看出來了。他不得不努力保持對孩子們的笑容,而不讓牙齒咬緊。

  「你有空嗎?」在她裹上毛巾浴農後,他問道。

  「當然有。孩子們,到水淺的這頭來。」話音一落,就傳來了孩子的咕噥和抱怨聲,但她們還是都劃過來了。「是工作上的問題嗎?」

  「不全是。你提過想多參與一點工作。」他漫步走向一個木梔子花叢,一邊又皺起了眉頭。他不希望讓孩子們聽到什麼。「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勞拉。」

  「我不是想要你的工作,喬希。」她笑道,一邊用手指梳著因為水而變得十分捲曲的頭髮。「我只是想這是我該注意的時候了。我從前失去了很多機會,現在決不會這樣了。」

  「要是你又開始責備自己的話,我就走了。」

  「一個成功的婚姻需要兩個人的努力。」勞拉歎道,一邊沿著花園走去,眼睛一直沒放過女兒們。不遠處就是馬廄,那是一個有著古老可愛的灰牆和灰暗橫樑的建築,就建在凹凸不平的斜坡後面。她多希望仍有馬兒在那裡面。或在周圍的草場上蹦蹦跳跳,也希望自己能有時間像小時候那樣去餵養它們。

  「我沒有跟自己過不去,喬希。彼得的所作所為是不可原諒的,忽視自己的女兒就很過分了,可他竟拿走了屬於她們的——」

  「還有屬於你的。」他提醒道。

  「是的,還有我的。我一定要掙回來,這需要一些時間,但我一定會掙回來的。」

  「親愛的,你知道要是你缺錢——」

  「不。」她搖搖頭,「不,我不會拿你或是爸媽的錢,也不會白用坦普爾頓家族的錢,除非孩子們過不下去了。」她微微一笑,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臂,一道走著。「我們實際點吧,喬希。我們一家三口住著美麗的府宅,要吃飯,還要交孩子的學費。許多女人要是我的話,早就發現自己所剩無幾了。」

  「這不會讓你的處境更糟。勞拉,如果你鐵了心只動用商店的那份利潤的話,那你什麼時候才能支付僕人的工資和孩子的學費呢?」

  她的確很擔心那些僕人。他們中大多數的人都在坦普爾頓大宅裡呆了多年,她怎麼忍心叫他們走呢?如果她要裁員,威廉森太太和花匠老喬又該怎麼辦?

  「我可以從普雷頓斯店賺到錢,另外我還有坦普爾頓股票的分紅——那已經開始在賺錢了。我有的是時間,喬希,我已煩透了把時間花在委員會午餐和籌資者身上,那是彼得的生活方式。」

  「你想要份工作嗎?」

  「實際上,我認為我大概能兼職做點什麼。這不是因為我窮,只是我開始自己的生活時起步得太晚了。看看凱特,她總是朝自己的目標努力,還有瑪戈,再看看我自己。」

  「別說了。」

  「我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她平緩地說道,「我一定要這樣做。在坦普爾頓這代人中間,你又不是惟一懂得酒店管理的人。我也知道規劃安排,知道怎樣迎合和娛樂顧客。當然,我必須計劃好時間,不能忽視孩子和耽誤商店的生意。」

  「你什麼時候能開始呢?」

  她陡然停住了。「你是當真的嗎?」

  「勞拉,你對坦普爾頓的事業和我一樣有興趣。」

  「我可從來沒為它做過什麼,也沒有相關的經驗,至少,有很多年是如此。」

  「為什麼呢?」

  她皺起眉頭。「因為彼得不讓我做,他常常告訴我,我的工作就是當裡奇韋太太。」她意識到,承認這一點常常讓她十分羞愧。「你知道大約一年左右以前我變成什麼了嗎,喬希?我的名字不存在了,我自己也不存在了。」

  他不安地望著遠處的泳池,在那兒,兩個侄女正在比賽誰憋的氣更久。「我估計結婚意味著身份的喪失。」

  「不,不是的,應該不是的。」承認這點就好像傷口被撒了鹽一樣痛苦,但是……「是我自已造成的,我總想事事完美,做完美的女兒,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親。當我意識到自己什麼都不是時,這感覺真像挨了一記狠狠的耳光。」

  他把手搭在她肩上輕輕地搖了一下。「你稱做完美的妹妹如何?你沒有聽到我抱怨吧。」

  她很感動,把手停在他的手上。「如果我是個完美的妹妹,我就要問你為什麼還沒向瑪戈求婚呢?」在他可能抽出手時,她把手握得緊緊的。「你們彼此相愛,彼此瞭解。可以說我認識的所有人當中,你們倆的共同點最多,包括害怕採取下一步行動。」

  「也許我喜歡的就是眼下這一步呢。」

  「這夠了嗎,喬希?對你,對瑪戈都真的夠了嗎?」

  「該死的,你太咄咄逼人了。」

  「這是作為完美妹妹的必備條件。」

  他煩躁起來,走到一邊停下來把玩著一隻淡粉色的玫瑰花蕾。‥我想過這個,涉及幾婚姻,孩子,和一攬子的事,真是一大攬子啊。」他嘀咕道,「其中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你以前不是喜歡意外嗎?」

  「是呀。可我和瑪戈有個共同點,我們都很贊同想走的時候收拾好行李就能走。過去二十年裡我一直住酒店就是因為我喜歡這種流動性和方便性。見鬼。」他折斷了那朵花,漫不經心地把它遞給勞拉。「我等了她一輩子了。我常在籌劃,把她等到手後就要抓緊機會,先花一兩年來遊戲和逍遙——這正是她希望從我這兒得到的。她就是這樣看我的嘛。然後我再慢慢向她灌輸結婚的念頭。」

  勞拉又好氣又好笑,搖了搖頭。「這是象棋比賽還是兩個人的相處呢,喬希?」

  「直到最近才形成象棋比賽格局的,進攻與反進攻。我施計讓她愛上了我。」

  「你真這樣認為嗎?」勞拉格格一笑,把花蕾滑進他夾克的翻領,「男人都是些笨蛋。」她踮起腳輕輕吻了吻他。「問問她去,我賭你不敢。」

  他不得不讓步了。「但願你沒像這樣說過活。」

  「作為一個完美的妹妹,另一要素就是知道她哥哥最大的弱點。」

  瑪戈此刻對喬希的計劃渾然不知,這反而很輕鬆。她正目送一個顧客心滿意足地走出門去。她的腳隱隱作痛,一想到勞拉那天會抽出半天時間來照顧生意,地就鬆一口氣。現在已是五點四十五分了,她琢磨著該打烊結賬了,也許可以早幾分鐘溜,好回到套房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赴喬希允諾的晚宴。

  她轉過櫃檯來,把鞋脫下,一邊想,她新生活的好處才剛開始呢。她不僅證明自己既有好的模樣,也有好的頭腦。而且還發現她居然還有值得探索的身世。

  她的父母曾經彼此相愛。對一名成年女人來說,從中尋找慰籍和快樂也許是很傻的。但是她知道這開啟了她的心扉,她想,終於發現有東西是永恆的,愛情是不泯滅的。

  而今天晚上,她要告訴喬希她的發現,信仰和追求,一盅真正的生活,完整的生活。

  婚姻生活。

  想到由她向他求婚時,他臉上的表情,她笑了起來。她必須非常巧妙地措辭,她想,一面把現金從抽屜轉放到儲存袋裡。用一種微妙的挑釁,她決定著。但不要太微妙了。

  她會使他幸福的。他們會一起周遊世界,去兩人都喜歡的有刺激的地方。但總是要回到這兒來,因為這兒是他們倆的家。

  接受這一前景花了她太長的時間了。

  門開了,她抬起頭,擺出一副店主的笑容,掩飾住自己的不耐煩情緒。接著她尖叫越來。

  「克勞迪奧!」她飛快地衝出櫃檯,雙手伸向那個儀表堂堂的高個男人。「這太好了。」她親吻了他的兩邊臉頰,又往後退出一步,衝他燦爛地笑著。

  當然,他仍像從前一樣迷人,銀色的鬢髮從太陽穴至濃密烏黑的頭髮裡。他光滑細膩的面膛曬得黝黑,那碩長的羅馬鼻子和棕色眼裡的閃光,襯得整個臉龐更加出色。

  「美人,」他把她的兩隻手都拿到唇邊,「最美的美人,我本來對你很生氣,我的瑪戈,可現在一看到你,我就沒氣可生了。」

  她很感激,於是笑道:「意人利最成功的電影製片商光臨寒舍,請問有何貴幹?」

  「找你呀,我真正的愛人!」

  「呵。」這當然是胡說八道了。但他們過去一直都非常瞭解對方。現在你找到我了,克勞迪奧。」

  「是這樣。」他一眼就知道自己用不著擔心了,她是那麼生氣勃勃。「那麼說到底,我從外景地回來時聽到的傳聞是真的,瑪戈在開商店?」

  她仰起下巴,眼睛挑戰的閃爍著。「怎麼樣呢?」

  「怎麼樣?」他意味深長地攤開雙手。「不怎麼樣。」

  「我來給你倒杯香檳吧,親愛的,你好告訴我你究竟來蒙特雷幹什麼。」

  「我說了是來找尋失去的愛人嘛。」但他接過杯子時,朝她眨眨眼,「我在洛杉磯有一點事兒。離得這麼近,我怎麼能不來看你呢?」

  「你太好了,見到你真高興。」

  「你遇到麻煩那時真該來找我的。」

  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她只聳聳肩。「我挺過來了。」

  「那個阿蘭,真是個畜生。」克勞迪奧邁著曾在舞台上走過的輕巧大步在店裡四處走著,一面用粗俗的意人利語發出許多詛咒。把阿蘭說成遠不如畜生的東西。

  「我完全贊同。」瑪戈在他說完以後答道。

  「要是你向我的辦公室或攝影棚打電話,他們會給我個信的。我會插上雙翼快得像風那樣來救你。」

  她可以設想出這一切。克勞迪奧是少數幾個插上翅膀不顯得滑稽的人之一。「我救了我自己,但還是要謝謝你。」

  「你失去了貝拉唐納公司的工作。我很難過。」

  「我過去也難過,可現在有了商店。」

  他歪起頭。做了個怪相。「商店的老闆,我的瑪戈?」

  「是的,克勞迪奧。」

  「來吧。」他又拿起她的手,雖然語氣是調侃的,但他的眼睛卻是一本正經,「讓我把你從這兒帶走吧。和我一起去羅馬。幾個月後我要開始拍一部新的電影,有一個角色你最適合不過了,親愛的。頑強,性感,迷人,又很無情。」

  她被逗笑了。「克勞迪奧,你過獎了。要是六個月前我會一口答應的,也不會去管自己是不是個演員,可現在我有自己的生意了。」

  「那,叫別人來看著嘛。跟我走吧,我會照顧好你的,」他伸出手,把玩著她的頭髮,但眼裡的神情卻很認真。「我們可以來點一直都想要的風流事兒啊。」

  「我們從來沒有達到那地步,不是嗎?所以我們才仍然互相喜歡。不,克勞迪奧,儘管我非常感動,非常謝謝你。」

  「我真不解你。」他開始重新溜躂起來。「你生來不是找零錢和包裝紙盒的,這不是一天哪!這些是你的盤子。」他在一張貨架前停住,瞪大了眼。「你用這些盤子為我盛過比薩餅。」

  「好眼力。」她嘀咕道。

  克勞迪奧轉回頭,開始認出了其他東西,都是他在她米蘭的家裡作客時曾欣賞過的。「我以為那是個劣質的玩笑呢,你竟然在賣自己的物品。瑪戈,你不該落到這步田地的。」

  「你這樣說好像我是在街頭巷尾推車叫賣為生似的。」

  「這是很丟臉的。」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不是的。」她被激怒了,但又使自己平靜下來。他只是在為她著想,為他過去所認識的女人著想,瑪戈意識到,她原本是覺得丟臉的。「這不是的,我本以為是,但我錯了你想知道這應該是什麼感覺嗎,克勞迪奧?」

  他又狠狠地詛咒起來,認真地想著把她撂到肩上,把她扛走。「是的,我想知道這是什麼感覺。」

  她走近他,直到他們四目相對。「樂趣。」

  他差點窒息了。「樂趣?」

  「強烈的、精彩的、讓人目眩的樂趣。還有,你知道嗎,我還是個行家呢,真正的行家。」

  「你是當真的嗎?你心滿意足了嗎?」

  「不,我不滿足。我很開心。這一切都是屬於我的。我鋪的地板,刷的牆。」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了一些,忙用手摁住胸口。「噢,我的心臟啊。」

  「我還刷了浴室。」她笑道,給了他一吻,好讓他穩住。

  「是我樂意幹的。」

  他想試著點頭,可有些無能為力。「要是方便的話,我想再喝點酒。」

  「沒問題,但你接下來要到處看看。」她給他和自己的杯子斟上酒,然後挽起他的胳臂。「我們在看的時候,我要告訴你能為我做些什麼。」

  「任何事都行。」

  「你認識許多人。」她把他引向樓梯,一面飛快地轉著念頭。「他們會厭倦了上一年買的時裝和飾品,你可以把我的名字告訴他們。我想第一個買下他們不要的東西。」

  他們一邊爬樓梯,克勞迪奧嘴裡一邊念著「上帝」兩個字。

  喬希一走進商店就看見儲存袋了。想到她的疏忽大意,他搖搖頭,然後鎖上了門。他走到櫃檯後面把袋子放進抽屜——接著看見了她的鞋。

  他得和她談談基本的防衛措施了,但這個先不著急。他口袋裡揣著祖母留下的戒指,當他打開保險櫃把它拿出來時,他的心情激動不已,到現在還沒有平靜下來。這顆四方的俄式鑽戒戴在瑪戈手上一定很時髦,它光滑,迷人,閃耀著清冷的光輝。

  他要用它來征服她。他甚至還可以單膝跪下,在他給她灌了一點香檳以後。對付瑪戈得用點手段才行。

  她也許會對結婚這主意不知所措,但他可以甜言蜜語地哄她,必要的話,引誘她答應。這不會是太大的犧牲。想到她一絲不掛,只戴著他的戒指,就足以使他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了。

  遊戲和樂趣都已經夠多的了,他想道。到了該認真的時候。

  他開始走上樓梯,當聽到她的笑聲像煙一樣飄過來時,他幾乎朝她叫喊起來。但他隨後又聽到男人低沉的笑聲,臉上的笑意立即消失了。

  是個顧客,他想,對自己情不自禁的嫉妒很氣惱,但當他走到化妝室門口時,心裡隱隱的嫉妒一下子變成滿腔怒火。

  她被一個男人摟在懷裡親吻,那熱乎勁足以令他就地燒焦。

  他想到了殘忍地殺人,讓他們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他的手握成拳頭,一觸即發,咆哮就要衝出喉嚨了,然而心中的傲氣卻幾乎和報復心一樣強烈,像一陣大風似的使他冷卻下來,瑪戈這時也從那人懷中掙出了。

  「克勞迫奧。一她悅耳的嗓音低沉而又愉快。「我很高興你能來。我希望我們能——」她這時看見廠喬希,於是臉上閃現出各種各樣的表情。驚訝,高興,負疚,開心。她並沒有開心多久,他的眼睛殘酷而冷漠,讓人一望即知,「喬希。」

  「我是不受歡迎的。」他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但我不想為打攪你們而道歉。」

  「這是羅馬來的一位朋友。」她剛開口解釋,就被他冷得徹骨的神情給打斷了。

  「別介紹了,瑪戈,我不想耽誤你款待朋友。」

  「喬希。」她走到走廊時,他已下了半段樓梯了,「等等。」

  他旋開前門的鎖,狠狠地看了她最後一眼。「瑪戈,要想活命就離我遠點。」

  「親愛的。」克勞迪奧把手放在她肩上,她正站在樓梯口瑟瑟發抖。「我奇怪,他怎麼沒有宰了我們。」

  「我得挽回這一切,我得讓他聽我解釋。你有車嗎?」

  「是的,當然有。可我能不能建議你給他點時間冷靜下來——」

  「這一套對喬希是行不通的。」她伸手去拿錢包,手抖得厲害,鞋也忘穿了。

  「拜託了,克勞迪奧,我要你搭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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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4 00:31: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等她衝進頂層套間時,已是滿頭大汗了。生氣,惱怒,總比害怕好。

  她的確害怕了,當她在店裡看到他眼裡的鄙夷不屑,聽到他拒人千里的冷漠語氣。她可不能容忍這個,是的,一刻也不能。他必須向她低頭。

  「喬希?坦普爾頓,你這個混蛋!」她光的一下關上身後的門,光著腳衝向臥室。「你竟敢那樣離開我!竟敢當著我朋友的面讓我難堪!」

  當她看見他正在衣櫥前靜靜地把衣服收到一隻衣袋裡時,她的心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你在幹什麼?」

  「收拾行李。我得趕回巴塞羅那。」

  」見鬼去吧。你不能一走了之。」她兩步跨上前就想拉掉他裝的衣服,這時他迅速轉過身來。他只說了一句「別這樣」,這驚得她滅了怒火,重新害怕起來。

  「這太幼稚了。」她開始說道。但她感到自己的脊樑因為恐懼而陣陣發冷,牙齒也顫抖起來。「我甚至犯不著給你解釋,可我願意原諒你可恥的態度,來說明一下。克勞迪奧和我——」

  「我沒有要求解釋。」他三下兩下就拉好了衣袋拉鏈。

  「是的,」她慢慢地說道,「你已經認定了你所看到的和你所推斷的,已經認定了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來告訴你我看到了什麼。」他把兩手插進口袋裡,好讓它們不去掐她的脖子。但是他的手指擦到了揣在身上的天鵝絨盒子,這更令他惱怒和痛苦。「我看見你們在臥室裡,一人一杯香檳酒,還有柔和美妙的光線透過蕾絲窗簾照進去,真是個非常浪漫的場合。你的嘴吻著別的男人——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正是你通常喜歡的類型,五十幾歲,富有的外國人。」

  他抓住衣袋的把手把它提起來疊合好。「那表明,瑪戈,我在好戲剛開始的時候就闖進來了。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

  她寧願他用拳頭來揍自己,那決不會帶給她這等痛苦的。「你真相信嗎?」

  他猶豫了。她看上去怎麼會這樣痛苦?她挖出了他還在跳動的心,狠狠地踐踏,而在這之後她竟敢做出一副受傷的樣子。「你這輩子都在出賣自己,公爵夫人。你幹嗎要改變?」

  她本來就沒多少血色的臉上更蒼白了。「我想這也許是事實看樣子我就錯在不該無償地賣身給你。」

  「沒有什麼是無償的。」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也同樣從中得了樂趣。我符合你大部分的要求,不是嗎?雖然不夠老得當你的父親,但我符合其他條件呀。富有,急躁,不負責任,又是靠父母過活的寄生蟲。」

  「不對,」她爭辯道,因恐懼而惱怒。「我不認為——」

  「你知道我們是怎麼看待對方的,瑪戈。」他現在沉住氣說道,必須讓自己平靜下來。「你不尊重我,就跟你不尊重自己一樣。我以為可以容忍這個,可是我錯了。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要完全擁有你,我不想要一個認為我愚蠢膚淺不能容忍她老朋友的女人。」

  「喬希。」她走上前,可他把衣袋一下掄到手臂上。

  「我希望你在週末以前搬出去。」

  「當然會。」她呆站在那裡,喬希擦身而去。她沒有哭泣,甚至當聽到門關上時也沒有,只是一下墜到地板上,岩石般不動了。

  「拜倫?德?威特同意接替裡奇韋的職位。他將做好準備,在六到八個星期後遷來加利福尼亞。」

  「很好。」托馬斯在飯後啜著咖啡,和妻子交換了一下眼色,看著他們兒子在別墅的起居室裡踱來踱去。「他很出色,精明、強悍。」

  「你要回去吧。」蘇珊疊起腿,「在過渡期幫一下忙。」

  「沒什麼多大必要,一切都已在運行之中了。我雖然沒能夠把我們的老主廚給吸引回來,」他淺淺地一笑,「但我從別處挖來的師傅也幹得不錯。」

  「嗯哼。」他必須回去,蘇珊心裡盤算,但還得她做做工作才行。「勞拉在社會團體裡幹得怎樣?」「她不愧為坦普爾頓家族的成員。」他伸手去拿白蘭地,但又記起這樣太隨便了,於是端起了一杯咖啡,「她處理人際關係很有—套。」

  蘇珊抬了抬眉頭,暗示自己的丈夫來接過話題,他於是很自然地開了口。

  「那她還在商店幫忙嗎?該不會工作過度吧?」

  「凱特說沒有,她的話是可信的。」

  「要是我們之中有誰能看住她一段時間.我會更放心的,她的處境很艱難。」

  「爸爸,她自己處理得過來,我不可能去當她的保姆吧。」

  「你顯得很疲倦,」蘇珊溫和地說道,「所以才會這麼煩躁吧。湯米,你記得他小時候如果睡不成午覺會怎樣大吵大鬧嗎?」

  「老天,我沒有煩躁呀。我只是努力使生意穩定下求,明天下午我得去格拉斯哥,我沒時間去……」他打住話,發現父母正寬容地望著他。他們這樣衝他笑著,就好像他是個焦躁的小孩,沒有比這更糟的了。除非他就是個這樣的孩子。「對不起。」

  「別多心了。」托馬斯站起來,拍了一下他的後背。「你需要喝一杯酒,抽一根茄,再打一場精彩的檯球。」

  喬希擦了擦疲勞的眼睛。他有多久沒有睡過了,真正睡著過?兩個星期?三個星期?這也無妨,他認定。

  「你先去吧,湯米,為你們男人的活動鐘點張羅一下。」她拍拍身旁的靠墊。「我想要喬希再陪我兒分鐘。」

  湯米會意地走開了。『進一個球五十塊。」他叫道。

  「他會把我打垮的,」喬希邊坐邊嘀咕道,「他總是會贏。」

  「我們都有自己拿手的技藝嘛。」她拍著他的膝蓋,她的技藝就是機敏,毫小留情地盤問。「現在,你能跟我說說你和瑪戈之間出了什麼事嗎?」

  「凱特沒有向你作全面的匯報嗎?」

  她沒有去計較他不耐煩的口吻,卻為這其中包含的痛苦而難過,「報告總是道聽途說的。顯然瑪戈口風很緊,非常固執。凱特能從她那裡套出來的就是你們兩個決定吹了。」

  「嗯,那又怎麼樣呢?」

  「你坐在這兒看上去既焦躁又苦悶,難道你指望我相信一切就這麼簡單嗎?」

  「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被我撞見了。」

  「喬舒亞。」蘇珊啪的一聲放下杯子,「不,」她肯定地說道,「不會的。」

  「我走進那該死的臥室,看見他們就在那裡。」

  她替他難過,不由自主地替他難過。但她仍然搖搖頭。「你一定是誤解了。」

  「這有什麼可誤解的?」他反駁道,又一下子站起來踱步,「我走進去時,她正在和別的男人親嘴,操他娘的克勞迪奧。」

  「喬希!」聽到這句髒話,她並不那麼震驚,可是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才不相信這個呢。」

  「是的,我不是說——」他垂頭喪氣地用雙手擠壓著頭髮。他們還沒到達那一步。我是說,她叫他克勞迪奧。」

  「哦,」她稍微放寬了心。「嗯,她怎麼解釋的?」他不再走來走去了,只是瞪著她。「你真以為我還傻等著她解釋嗎?」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又拿起咖啡。「是的,你當然不會了。你怒氣沖沖地走開,願他們都滾到地獄裡去。奇怪,照你平時的脾氣,你怎麼沒把他給扔出窗外。」

  「我想過那樣做的,」他饒有興趣地說道,「把他們都扔出去,可選擇離開好像……更文明一點。」

  「也更蠢,」她糾正道,「噢,喬舒亞,坐下吧。光是看著你,我就很累了。你知道你應該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那時和現在都不需要什麼理由和解釋。該死的,她過去有一大群男人我不介意,但是——」

  「啊。」蘇珊滿意地點頭說道。現在他們已談到要害了。

  「你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嗎?」

  「我一直在努力嘛。」他發現自己真的需要來杯白蘭地,便滿滿地斟上一杯,又順從地坐下了。「當我回家看見她裸身在床上擺弄姿勢照相時,我很從容大度地理解了。」他盯住母親的眼睛。「非常的從容。那是公事嘛。還有當我們出去上飯店或俱樂部時,方圓半英里的男人都對她垂涎三尺,對此我也只好聳聳肩罷了。大多數時候是這樣。」

  「我真是無地自容啊,竟然養了個好吃醋的笨蛋。」

  「謝謝你的支持。」

  「你給我聽著,我知道從某種程度上說,要愛一個像瑪戈一樣迷人的女人一定是很艱難的。這樣的女子太吸引男人,太使他們想人非非了。」

  「說得對。」他猛地嚥下酒。「我現在好受多了。」

  「問題是,這就是你愛上的女人。現在,我問你,你愛她是因為她有漂亮的臉蛋和迷人的身材嗎?她在你眼裡就只是這些嗎?」

  「那些本來就很惹眼嘛。」但他又歎了口氣,讓步了。「不,我並沒有只看到那些,這也不是我愛上她的原因。她熱情固執、不安分,她的膽識比她自己意識到的更多,她待人慷慨,對人忠誠。」

  「哈,忠誠。」蘇珊得意地笑道,「我希望你不要忘記這點,這是她最值得讚賞的品質之一。一個有著像瑪戈那樣忠誠觀念的女人,是不會做出你所指責的事情的。回去吧,喬希,把問題解決了。」

  他把酒杯放下,閉上眼睛。「這還不只是她有多少男人的問題,而是當我看到她和別的男人一起時,就會想起我和她之間已有的和沒有的東西。告訴她我愛她好像是不夠的,證明給她看也是不夠的。我和她想要的不一樣,要是她知道我要什麼的話,她一定會驚得目瞪口呆的。」

  「你想要什麼呢?」她笑著問道,一邊刮著他的頭髮,「我不會目瞪口呆的。」

  「一切。」他嘀咕道,「瑪戈平時的理解力不錯,可這次卻不行。她在我身上看不見婚姻、家庭和責任,只看見一個被寵壞了的傻瓜,寧可關心怎麼去提高打反手球的技藝,也不願為自己的家族或是組建生活而出一份力。」

  「我認為你過低地估價了你們自己。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在把事情弄清楚以前就一走了之,這只能更證實了她對你的看法。」

  「要是我留下來,一定會殺了她的。我以前不知道她會帶給我這麼大的傷害,從沒有人敢這樣對待我。」

  「我懂,我很難過。你小時候受到傷害時,我會把你放在我腿上抱緊,這樣你就會好受多了。」

  他看著她,心裡由衷地愛她。「來試試吧。」他把她放到腿上抱緊,「我想這會有效的。」

  凱特在下午四點鐘時慢慢走進商店。她不得不告了一個小時的假,可她喜歡當信使。「怎麼樣了,夥伴們?」勞拉抬起頭,一面把信用卡機滑回櫃檯下面。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表,弄清兩個小時的時限還沒到,她得準時在六點三十分去接上完舞蹈課的女兒。

  「一切進展順利。你這時候來幹什麼?」

  「休息一會兒呀。瑪戈在哪兒呢?」

  「她和兩位顧客在更衣室裡。凱特……」勞拉壓低嗓子,從櫃檯裡探出來,「我們把我那串紅寶石賣了。」

  凱特一下回過神來。「噢,那串項鏈。可是,你很喜愛它啊。」

  她只聳了聳肩。「彼得在我們結婚五週年時送給我的,當然,是用我的錢買的。我很高興它被賣掉了。」這賣的錢部分歸她,大部分將用在兩個女兒下一年的學費上。「還有個好消息,今天早晨我被上司叫去升了級。」

  凱特愣了一下。「老闆的女兒竟然有上司,還被升了級。我可真弄不明白了。」

  「我想從最基層的職位做起,這才公平。」

  「好,好。」凱特舉起手打斷她。她理解向別人證明自己的需要,她自己這輩子就一直在努力這樣做。「恭喜了,夥計。那麼我猜大家都皆大歡喜了。」

  勞拉回頭瞅了瞅更衣室,不由地歎了口氣。「並不是人人都高興。」

  「她還是那樣頑強固執嗎?」

  「我能說動她,」勞拉發狠地說道,「她整天若無其事地在這兒來忙去,好像抹了兩層象牙色粉底就能把自己臉上的黑眼圈遮住似的。」

  「還不肯搬回大廈裡去嗎?」

  「那兒有她需要的一切,可她喜歡這兒。」勞拉抽了口氣下次她再這樣說,我就要揍她了。還有,她已經在找借口不參加這個周未的探險活動了。星期天是她能擠出的修指甲的唯一時間。這簡直是胡扯!」

  「噢,你生氣了。那麼,等我逮住她的時候,你一定會高興的。」

  勞拉以驚人的速度和力量從櫃檯後伸手抓住凱特的手,「怎麼呢?你有什麼好消息嗎?我們聯手對付她,好嗎?」

  「這是個好主意,聽著,我——噢,她來了。照著我的眼色行事。」

  瑪戈發現了凱特,朝她抬了抬眉頭,儘管她仍在繼續和顧客攀談。「我覺得你再也找不著比這更適合你的了。這款紅色的聖羅蘭時裝會非常引人注目的。」

  那個手裡抓著裙子的女兒咬了一下嘴唇。「嗚,而且,現在為了假日晚會購置衣服還微糟了一點。」瑪戈只是笑著,但勞拉卻捕捉到了她眼裡的硬。「不會太早的,至少對這一件如此獨特的服裝而言是不會早的。」

  「價格也合適。」她把那絲緞裙子放到櫃檯上,一面愛不釋手地摸著。「我從未擁有過一樣名師設計的東西。」

  「那你早該來了。」這也是普雷頓斯店的宗旨,讓每個人都有機會體會奢侈的感覺。」

  「你再會說話不過了。」那個女兒的同伴說道,一邊鼓勵地碰碰她的朋友。「你用鐵棍都不能從我這兒撬走這件綠色天鵝絨裙了。」她笑著把裙子遞給瑪戈。「那麼,請收錢,把它裝好吧。但是可別封上口,」她要求道,「我還要在車上再欣賞一遍呢。」

  「真是精神可嘉啊。」瑪戈撕下塑料標,眼睛也變得柔和了,「你上它真的很好看。很遺憾我們沒有與之相配的鞋子。」

  「我會找到的或者乾脆光著腳。」那女人因為買到了滿意的東西而樂得滿臉通紅,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朋友。「把你的信用卡給她,瑪麗•凱伊,多享受一點生活吧。」

  「好,好。孩子們下個月總會有新鞋穿的。」

  瑪戈把手摔到身後,驚呆了,瑪麗?凱伊發出一聲放縱的歡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但要是你願意再打個九折的話……」

  「當然不願意了。」她收了這兩項商品的錢,勞拉則熟練地把它們包好裝進盒子裡。「我應該多收你10%的錢,因為你讓我受了驚嚇。」

  「那我們就扯平了好嗎?我由衷地喜歡它。在我重新恢復理智以前,我會來買那個銀色的象形晚手袋。」

  「現在買,我就給你打九折。」

  「我,」瑪麗?凱伊的嘴動了一下,接著就緊緊地閉上雙眼,「我買下了,快去吧,但我可不敢面對它了。」

  幾分鐘以後,瑪戈看著店門關上,然後雙手拍去手上的灰塵。「又一個滿意的獵物——我是說顧客。」

  「是的,我的獵手。」勞拉把信用卡收據疊在一起,「你可給她讓利不少啊。」

  「是呀,可他們會再來光顧的,再說,這樣正規的禮服也不容易出手。怎麼呢,凱特?你辦公室的紅墨水用完了嗎?」

  「噢,那是取之不盡的。事實上我是為兩樁事來跑腿的,所以早點溜了出來。另外我還想檢查一下我對這商店投資的效益呢。」

  「要審查賬簿嗎?」

  「等到滿一年之後再說吧,」她愉快地說道,「作為合夥人,我買那套酒杯該打幾折呢,是那套鑲金邊的酒杯?我老闆的孫子要結婚了。」

  瑪戈決定偷偷抽一支香煙。你付全價,然後再從這利潤中分成。」

  「老天,你可真黑呀。嗯,那把它們好好包上吧,但我要勞拉來包,你會弄得一團糟的。」

  瑪戈嫣然一笑。對不起,我該休息了,你自己包吧:」

  「再也得不到像樣的幫助了。」凱特咕噥道。但她閉上嘴,一邊從勞拉手中接過紙盒,開始小心地把酒杯放好。

  「哦,你們猜猜,誰在我正要離開辦公室時打來了電話?」

  「唐納德?特郎普,要找新的會計師。」

  「我倒希望如此呢。」她漫不經心地瞟了瑪戈一眼,把盒子拿到櫃檯上。「是喬希。」

  她瞟見瑪戈的手在伸向唇邊的中途僵住了,略微抖了一下,才又恢復原樣。從她嘴裡噴出彎彎曲曲的煙霧。「我還是去掛好瑪麗?凱伊她們試穿過的其他衣服吧。」她開始哆嗦著用手捻滅煙頭,凱特卻繼續說道。

  「他回來了。」

  「回來?」瑪戈不等煙滅掉,就鬆開了手。「來這兒?」

  「嗯,在酒店裡。我要銀色的鈴鐺,勞拉,再配上銀色的綢帶。他說他有些事要辦。」她對瑪戈甜甜的一笑。「一些他留下的……懸而未決的事。」

  「你就是為這個才專程跑過來羞辱我。」

  「不,我是為這個專程跑過來掌你的嘴。」

  「話不好聽但是個管用的提醒,」勞拉評價道,瑪戈震驚地瞪了她一眼。

  「我原指望從你這兒聽到句好話呢。」

  「你不該這樣希望。」她靈巧熟練地把一個閃亮的銀色裝飾結粘到紙盒上。「你不想告訴我們你和喬希之間出了什麼事,倒也罷了。可你不能指望在你垂頭喪氣的時候我們坐視不管啊。」

  「我沒有垂頭喪氣。」

  「這幾個星期以來你悲痛欲絕的樣子,我們又不是看不出來。」凱特把自己的信用卡遞給勞拉,「面對事實吧,夥計,這並不可笑。」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友誼嗎?可笑?我原以為我可以得到一點支持,一點同情,一點關心呢。」

  「對不起,」勞拉刷了卡,「已經沒有了。」

  「哦,見鬼去吧。」她一把抓起錢包,「你們倆都見鬼去吧。」

  「我們愛你,瑪戈。」

  聽到這話,她停下了,轉過身去瞪著凱特。「說這話真令人作嘔啊,該死的。」凱特笑了起來,她也努力想笑,但卻把錢包扔回櫃檯後面,接著眼淚便奪眶而出了。

  「噢,該死。」凱特大吃一驚,跳過來緊緊地把她抱住。

  「哦,見鬼,真該死。把門鎖上,勞拉。對不起,瑪戈,對不起。我錯了,我原以為你會發瘋似的衝過去修理他呢。那混蛋到底把你怎樣了,親愛的?我去替你修理他。」

  「他甩了我。」她感到十分羞恥,在凱特的肩頭上哭泣道。「他恨我。我但願他死了才好,但願我真和克勞迪奧睡了覺。」

  「等等,唔喔。」凱特用力推開她,勞拉在一邊給她送來一杯茶。「誰是克勞迪奧?你什麼時候沒和他睡成覺?」

  「他是個朋友,僅僅是朋友。我從來沒和他睡過覺。」她的眼淚滾燙,就好像眼睛著了火。「尤其是喬希發現我們在臥室那次。」

  「啊呵。」凱特向勞拉滴溜溜地轉著眼睛,「這是場鬧劇還是悲劇呢?你來評評。」

  「閉嘴,凱特。來,瑪戈,我們都坐下吧,你該把一切告訴我們了。」

  「天啊,我覺得自己真傻。」現在她已吐盡實情,不僅感到自己傻,還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他才傻呢,」勞拉糾正道,「那麼快就下結論。」

  「也不能只怪他呀。」凱特又遞給瑪戈一張紙巾,「畢竟他親眼看到了。當然,他不聽你辯解就大光其火也是不對的。」她在瑪戈擤鼻子時又急忙補充道。「但你也得為他著想一點啦。」

  「我已經為他著想了。」她不再哭泣了。  「我不能夠怪他。」

  「我不是說你不能怪他。」凱特開口說道。

  「不,我真的不能。我已有過那段不光彩的歷史,他幹嗎要相信我呢?」

  「因為他愛你,」勞拉插嘴道,「瞭解你。」

  「這正是在我恨他之際提醒自己的。可現在,老實說,我已沒什麼把握了。他認為我把他和我這場關係看做了是另一次有刺激的娛樂。太糟糕了,那件事恰好發生,在我

  「在你……」凱特追問道。

  「在我他娶我之前。」她忽然用手遮住臉,但這次傳來的卻是笑聲。「你們相信嗎?我正要向他求婚呢。我打算把一切佈置好——燭光,葡萄酒,音樂——然後我把他弄得服服帖帖之後,就突然問他。這主意多好啊!」

  「我認為這真是太棒了,簡直完美無缺。」這次勞拉也流下了眼淚。

  凱特為自己撕了一張紙巾。「我覺得你應該去逮住他。」

  「去逮住他。」瑪戈哼道,「他甚至不願看我一眼呢。」

  「夥計,你快去收拾一下臉,重新振作起來,他沒機會再跑掉了。」

  這可是個巨大的冒險。瑪戈心想他甚至根本不會來,即使來了也不會聽她的。但是她願意再夢想一次。她摸著口袋裡那枚金幣,在那幢房子前面傾斜的草坪上走來走去。

  凱特說的全是事實,這房子是加利福尼亞一西班牙風格的最佳典範,有著典雅的拱型窗戶,屋頂上鋪著暗紅色的瓦片。門口通道的四周嵌著花磚,上面爬滿了九重葛籐。

  還有那風景。她轉過去,貪婪地長吸了一口氣,看著大海和山崖,那下面是延綿的公路。也許塞拉菲娜就曾在那兒佇立徘徊過,哀悼她失去的愛人。但瑪戈卻願意相信,當兩人心中仍充滿希望和夢想的時候,她曾和她的愛人在那兒徜徉。這一信念對瑪戈此刻尤為重要,因為她看見喬希的車駛下了公路,沿著蜿蜒的車道開了過來。

  噢,上帝啊,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要麼成功,要麼失敗。

  當他走下車時,她的心跳得像拍岸的海浪一樣厲害。他的頭髮被風吹散了,臉上戴的墨鏡反著光,所以她看不見他的眼睛,但他的嘴卻冷冷地緊閉著。

  「我不太肯定你會不會來。」

  「我說過會來的。」他鼓起勇氣正要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的電話來了,這使他激動得發暈,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這是你新的住所嗎?」

  「不,我還沒有機會重新變得這麼風光呢。這是凱特的一個客戶的房子,她搬走了,這兒是空的。」她的呼吸幾乎是不緊不慢,自己也對這輕鬆而有分寸的口吻感到滿意。

  「我想最好是找個中立的場所。」

  「好啊。」他非常想觸摸她,只是觸摸觸摸而已,想得雙手都疼痛起來。「我們先談談小事,行嗎?你好嗎?生意怎麼樣?」

  「不。」與其讓他瞧著自己,不如走動著輕鬆些。她已能感覺到他對她的羞辱了,但她泰然處之。她已經失去他一次,現在什麼事都能挺住。「我要把那事兒直截了當講出來,好作個了結。我沒有和克勞迪奧睡覺。實際上,我從沒有和他睡過。他是世上難得的好人,是我真正的一個男性朋友。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挽回過去的什麼,我不再想讓一切像過去那樣了。但我也不想你認為我不忠誠。」

  「我向你道歉。」他生硬地說道。他仍然想觸摸她,要是能用手圍住她的脖子就好了。他來知道自己會求她再接受他,原諒他曾是個好妒忌的、麻木的白癡,可她卻已經在告訴他,她不要他了。

  「我不需要道歉,要是換成我是你,我也會那樣做的。」她把頭轉向他,笑道,  「我會挖出她的眼睛,踩爛你的喉嚨。」

  「那的確是一觸即發。」他說道,竭力與她輕快的語氣合拍。

  「我知道。」她臉上浮起了微笑,「我認識你這麼久,當然一看就能認出你眼裡的殺機。」她只希望現在能看著他的眼睛。「你離開時的情景,在做了或說了什麼讓我們無法忍受的事之前,我想我也能理解。」

  「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完全不該說,我也要為此道歉。」

  「我承認我親吻克勞迪奧不對,儘管那是友誼和感激之吻。他是來幫助我的,要給我一個他下部影片的角色。」

  他愣了一下。「噢,那個克勞迪奧。」他百感交集,幾乎快窒息了,「嗯,那對你可是個機會喲。」

  「也許吧。」她隨便地聳聳肩說道,又開始走起來,「不管怎麼說,回想一下,對當時的情形和你的反應,我能理解。」

  他小聲地罵了句什麼。「你說吧,我有多大的罪過?」

  「大概就這麼多吧。」她轉過身,把一隻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但我要告訴你,有些事你錯了。我並不像你臆想的那樣看待你。我知道你沒有被寵壞,也並不玩世不恭。也許我以前那麼想過,也可能我曾一度恨過你,恨你生來就享有我自己無緣的種種優越。見鬼,我的確希望享有,」她迅速地笑了一下,糾正道,「以前一想到你不用去爭取它們,我就很氣惱。」

  「對這點,你總是擺明了的。」

  「我想是吧。但我沒有擺明的是我有多麼欣賞你所塑造的自我。我知道你對坦普爾頓家族,坦普爾頓家族對你,有多麼重要。自從我們——嗯,自從我們在一起以來,我漸漸地明白了你要承擔多大的重任,而你對此又是多麼嚴肅地雷待。你持這樣的信念,對我很重要。」

  「你使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他不得不從她身邊走開,穿過平台望向山崖。「這很重要,」他艱難地說道,「你怎麼看我的,對我很重要。」他轉過來,「瑪戈,過去的你深深吸引著我,也常讓我煩惱。」

  她抬起一道眉說。「對這點,你也總是擺明了的。」

  「我現在仍然被你吸引,為你煩惱,但我也欣賞你塑造的自我,瑪戈。我非常欣賞。」

  那麼這就有希望了,她琢磨,把眼睛閉了一下。只要有了希望,就會有信任和尊重,當然還有愛。「我希望我們又是朋友,喬希。你對我的生活很重要,我不能沒有你。我們過去好歹作過朋友,所以我想我們還成為朋友。」

  「朋友。」聽到這話,他快要喘不過氣了。

  「我希望我們都忘記那段事,我不想重蹈覆轍了。」

  她朝他笑著,那迷人的髮辮被風吹散,顯得更有風韻了。夕陽正往西慢慢逝去,斜映在她的眼裡。「你竟能站在這兒,告訴我你認為友誼就是一切答案。」

  「答案之一,很重要的一個。」

  他不可能再重新開始了,這等於殺了他。在他心裡愛情洶湧澎湃,永遠不會停留在像友誼這樣溫和的感情上。他慢慢地向她走過來。「咱倆中間必定有誰喪失理智了。」

  「對這一點不用急。你先給我提點友好的建議吧。」她的手像絲一般滑溜地穿過他的胳膊,領他繞到了房子的另一邊。「難道這地方不美嗎?你看見後院的噴泉才知道呢,迷人極了。當然,我認為應該有一個泳池,這兒有足夠的地方修個小型的泳池。還有從樓上陽台望出去景致的房間那得是三套間,不是嗎?那會讓人難以置信的。我猜至少有兩處壁爐。我還沒進去過,希望主臥房有一個。」

  「等等,別再說啦。」她身上的香水味兒沖得他腦於發暈,不知道她在喋喋不休地說些什麼。

  「看看這九重葛籐吧,確實需要修剪了,可我喜歡他們狂亂的樣子。這平台很適合用來款待客人,不是嗎?還有地點也再好不過了,從商店越過海岸就到了,而且就在坦普爾頓大宅的隔壁。」

  「我說,住口吧。」他把她轉過來,緊緊地拽著她的肩頭,「你在考慮買這所房子嗎?」

  「這是一生難遇的好機會。」她惟一的機會,「你知道凱特一直都很悲觀的,但這次她說是樁非常划算的買賣,穩定的投資。而且要等下個星期才上市——因為契約上有些問題——因此還是最低價呢。」

  「上帝啊,公爵夫人,你還是你。」聽到他又好氣又好笑的口吻,她稍微放寬了心。「我可以買嗎?」

  「聽著,這地方至少得花三十萬美元。」

  「是三十五萬,不過凱特說三十萬就可以擺平了。」

  「還在做夢。」他咕噥道。

  「是啊。」

  「你做生意還不到一年,就在一個月前你還差點破了產。這個星球上可沒有一家銀行願意給你貸這大筆款。瑪戈,你買不起的。」

  「我知道。」她朝他露出最燦爛的笑容,這笑容曾為她贏得了短暫的名聲和財富。「可你買得起。」

  他真的喘不過氣來了。「你想要我給你買一所該死的房子?」

  「差不多吧。」她把玩著他襯衫的紐扣,從睫毛下瞅了他一眼。「我想如果你買下它,再和我結婚,我們就都住在這兒了。」

  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連呼吸彷彿也停止了。「我得坐下。」

  「我知道你的感受。」她把雙手指頭交叉在一起,發現手心濕濕的。這時他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你想要我買房子,再娶你,好讓你住進去嗎?」

  「好讓咱倆住進去,」她糾正道,「一起住,在沒外出的時候。」

  「你剛才告訴我,你不想重蹈覆轍了。」

  「是的,以前太輕鬆了,輕鬆地開始,輕鬆地結束。我想把一切變牢固,非常,非常牢固。我愛你。」她感到眼裡充滿了淚水,於是轉身走開,「我非常愛你。離開你,我能生活下去,你用不著擔心你走以後,我會像塞拉菲娜那樣跳下崖去。但是沒有你我不想生活。我想嫁給你,和你有個家,一起在這兒生活。就這些。」

  「就這些,」他重複道。他的一顆心已經落了地,卻好像佔據著太多的空間,刺痛了胸口,猶如張嘴大笑會笑得臉都疼起來。「我猜該我說點什麼了吧。」

  「我永遠都不會對你不忠。」

  「別說啦,瑪戈。我不會為此痛苦了。我錯了,我太蠢,沒有好好關心你,不會再這樣了。我還要說的是,我一直都很看重你,遠遠勝過你對自己的估計。這就是我要說的話。」

  「那麼,都說好呢。」她竭力保持尊嚴,想找個台階下。這時他伸出一隻手放在她肩上,把手中捏著的東西放到她眼前。

  那枚戒指光芒四射,洋溢著希望。她忙用手摀住嘴,驚奇地看著它放射出令她目眩的夢想。「噢,我的上帝啊。」

  「坦普爾頓老祖母的訂婚戒指。你記得她吧。」

  「我——是的,記得。」

  「它傳到了我手中。那天我從保險櫃裡把它取出來,放在口袋了,接著就撞上了你和你的意大利朋友。」

  「哦,哦。」

  「不,你不要坐下。」他把她架起來,摟進懷裡,「我要你站著,站得兩腿發軟,你要有怨言我也不在乎,因為你破壞了我浪漫的計劃,我原準備在燭光下單膝跪下,把它交給你的。」

  「噢。」她把頭垂到了他的胸膛。「噢。」

  「不要哭。你哭的時候我最受不了。」

  「我沒有哭。」她揚起臉,笑著給他看,「我那時也正要問你呢。」

  「問我什麼?」

  「主啊,為什麼我們不能步調一致呢?」她用手指抹去眼淚,「那天晚上,我要請求你娶我。我盤算著要花很多工夫和精力才能說服你。所以我先計劃好了,要激你答應呢。」

  「你在開玩笑。」

  「把這該死的墨鏡取下吧。」她一把將它摘下,漫不經心地扔到背後,聽見它摔碎在混凝土地上,「仍然是我讓你屈服的,我先問你的。」他還來不及躲閃,她就從他手裡搶過戒指。「你說了願意的,這就夠了。」

  「我還沒說什麼呢,」他糾正道,向她伸出手,「見鬼,瑪戈,快過來。要是我碰不到你,我就會發瘋的。」

  「說願意。」她手舞足蹈地跳開,把戒指像火炬那樣舉起,「先說願意。」

  「好吧,我願意。見鬼,我要教訓你。」

  他一把抓住她,抱著她轉起來。她感到自己的心也轉了起來。哦,不,這不是頭暈,而是因為這個男人!

  她的腳還沒著地,他倆的嘴就吻在一起了。「一輩子。」他呢喃道,一邊捧起她的臉。

  「不,是永遠。」她又輕輕吻著他。「我要永遠。」

  他拿起她的手,把戒指套上她的手指,眼睛一直望著她。那戒指不大不小,正好合適。「成了。」他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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