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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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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總攻大人]狼的溫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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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發表於 2015-2-10 22:33:55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季憶愁眉苦臉地去了刑警隊,報出來意後,一名短髮女警帶著她朝二樓走,她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王明的身影。

  帶著她上樓的女警在上樓時手機忽然響了,她接了後臉色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季憶,季憶立刻理解地說:「您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上去找就可以了。」

  女警微笑:「劉隊的辦公室就在上面最裡面那間,你直接去就可以了,我就不送你了。」

  「沒問題,您快去忙吧。」季憶連連點頭。

  女警應了下來,跟她道了別便快步下了樓,打電話間好像還說了「王隊」這個字眼。

  是王明的電話嗎?季憶微微蹙眉,她的手機自上次壞了之後就沒有再買,手機卡不是用身份證辦的,自然也不能補辦,那個號是用不了了,所以她現在可以說是與外界毫無聯繫。

  其實她就算拿著手機,和不拿手機又有什麼區別呢?除了聶明宇,她還可以打給誰,而誰又可以打給她?

  季憶舒了口氣,照著女警指的方向一步步往二樓裡面走,走到最裡面的時候,隱約聽到了熟悉的說話聲。

  「振漢哥,你們是不是在討論我哥案子的事?」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帶著鼻音。

  蕾蕾?季憶驚訝地微微睜大眼,她怎麼會在這?

  季憶情不自禁地放輕腳步,朝後看了看,沒有人,於是她便輕手輕腳地倚在門邊聽起了牆角。

  連2013年的辦公室建造的都不是很隔音,莫說是2000年了。除非是特意加工過的審訊室和會議室,否則一般的辦公室並不太注重這個。季憶雖然聽不太清,但也可以聽個大概。

  「工作上的事,我們說起來好像不太方便。」劉振漢的聲音季憶已經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了。

  蕾蕾顯然有些著急,雖然她剛剛才和聶明宇大吵一架,但她知道聶明宇絕對是有苦衷的,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誰是會無條件無需置疑地為她好的,那必然是聶明宇。她也知道自己把聶明宇逼得太緊了,畢竟他現在身陷眾多大案,若再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了肖雲柱,那……

  想到這個,蕾蕾就有些自責,她眼眶紅紅地問:「振漢哥,你們到底想把我哥怎麼樣?」

  劉振漢微微蹙眉,不贊同道:「現在不是我能不能把他怎麼樣的事情,蕾蕾你不應該問這個問題。」

  「振漢哥,如果還有迴旋的餘地,你能不能再好好想想?」蕾蕾吸了吸鼻子。

  劉振漢歎了口氣:「迴旋的餘地?迴旋的餘地就是我不幹公安了,我回漁村打魚去!蕾蕾,你很聰明,你知道你哥做的事,至少知道一些吧?你自己說,明宇做的事情,國法天理能容嗎?!」

  蕾蕾下意識搖頭:「振漢哥,我哥具體做過什麼事情我不清楚,可是我瞭解我哥這個人,我想他不是個壞人。」

  季憶在心裡忍不住贊同蕾蕾的話,但劉振漢緊接著下來的話卻打碎了兩個女孩的幻想。

  「不是壞人!?走私!設賭場!腐蝕拉攏幹部下水!甚至!……」

  「甚至什麼?」蕾蕾追問。

  劉振漢咬牙道:「甚至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

  季憶已經聽得呆住了,她比蕾蕾可驚訝得多,畢竟在她的認知裡,聶明宇從來都是個好人,大大的好人,一個會為學校捐錢,為城市發展做貢獻,為妹妹排憂解難,為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好人!

  劉振漢悲哀道:「一點都不誇張,殺人滅口啊!這些日子天都市發生的兩件殺人案背後可都有他聶明宇的影子!」

  「我不信,振漢哥,你真的搞清楚了嗎?」蕾蕾咬唇問道。

  「正要立證據。」劉振漢道。

  蕾蕾的眼淚情不自禁落下,她抽泣著蹲到劉振漢腿邊喏喏道:「你一定要搞清楚,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那到時候我哥會怎麼樣?我父母會怎麼樣?我……我又該怎麼辦?」她無助地看著他,「振漢哥,我記得在我父親被打成反/革/命的三年裡,一直都是我哥帶著我,我們兩個什麼苦都受過了,撿過破爛,偷過別人家的東西,每天晚上只有他抱著我我才能在雪地裡睡著覺,後來我們兩個流落到海邊,是劉媽媽收留了我們,因此,我又多了一個親哥哥。」

  劉振漢看著蕾蕾泣不成聲的模樣,聽著這些往事,不禁有些動容,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蕾蕾訥訥道:「那個時候,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吃過那麼多苦,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快點長大,長大以後就再也沒人敢欺負我們了。可是,我們現在一起長大了,為什麼又互相折磨起對方了呢?昨天晚上我爸住院了,我去看他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他老了好多好多,我父母已經在天都市工作了幾十年了,難道你真的忍心看著他們的一世清白就這麼付諸東流了嗎?」

  蕾蕾拉住劉振漢的手:「振漢哥,你真的忍心親手把聶明宇送進監獄嗎?我不相信,振漢哥,難道你一定要看著他人頭落地嗎?我想你不會的,振漢哥!」她撲進劉振漢懷裡大哭起來,劉振漢垂頭看著她,眼眶微紅,無限的糾結讓他眉心緊蹙,根本沒留意到門外輕微的腳步聲。

  季憶心裡慌亂不堪,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來意,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出聶明宇的身影。

  伴著蕾蕾的話,他英俊又淡漠的模樣似乎慢慢出現了裂縫。

  沒有什麼人是天生的壞人,聶明宇的現在讓人無法想像過去的他曾有多麼困難,他就像是天生那麼高貴,永遠都帶著一抹孤傲和清高的貴氣,不語不動地就高人一等。

  季憶聽到劉振漢那些話,第一想到的居然不是加在聶明宇這個名字後面的一串罪名,反而是他小時候和蕾蕾過的日子居然那麼苦。

  她知道她的想法錯了,這不合理,這太不符合她從小所受的教育了,可是她一路走來,因為聶明宇犯的錯已經數都數不清了,她忽然想起王明那聲質問,她不禁也想問問,到底是她所受的教育錯了,還是這個社會錯了?

  聶明宇並不知道這兩個他這輩子最在意的女孩都正在為他難過傷心,他若無其事地走到龍騰地下停車場,跨上一輛黑色奧迪車,正準備開車走人,賀清明忽然出現在車前面。

  「聶明宇你下車!你下車!」賀清明的形象很狼狽,看起來受盡了自我折磨。

  聶明宇微微抬眉:「怎麼了,賀科長生這麼大的氣呀,找我有事兒?」

  賀清明點頭:「我等你半天了,我想了很久,你已經不能用張峰來恐嚇我了,你們逼著我幹的那些違背我心願的事,我就是死也要把它洗刷乾淨!我要把你們的所作所為向天都市的上級匯報!你不要再用我閨女來威脅我了,那太卑鄙了,我來找你,是希望你能主動去自首,可能還有機會!」

  「說完了?謝謝。」聶明宇看著賀清明,「賀科長啊,你也算是讀書人,你應該懂得心本無聲這個道理吧?你的壓力全來源於你自己呀,跟我無關。」他的眼中帶著一種奇異卻又玩世不恭的嘲諷,「當兵的時候,我不怕死,下鄉的時候,我也不怕苦,多大的福我都享過,所以應該說我根本就活夠了。」說到這,他話鋒一轉,「可你不一樣啊,所以我建議你把告我的材料收回來,以免將來給你自己的生活造成難堪。」

  他強調:「我不是為我考慮,是為你,我是擔心你,懂嗎?今天我還有事,就不多陪你了。」他皺起眉,「哪天咱們再聊,到辦公室、到酒吧都可以,再見。」語畢,他腳踩油門,戴著黑色墨鏡的冷漠臉龐從賀清明面前一閃而過,讓人徒生一股寒意。

  賀清明彷徨地靠著牆壁蹲下,似乎還聽見自己的女兒在叫他爸爸,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全都被聶明宇一擊即破,聶明宇最後的勸告絕對不是說說而已,他說不想讓他以後的生活難堪,可他本來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死人會有什麼難堪?會難堪的只有他的女兒!他孤孤單單的女兒!

  賀清明顫抖著手從夾克內口袋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又從另外一個兜裡拿出一個打火機,他怯懦地坐在那呆了許久,然後恍惚地點燃了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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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發表於 2015-2-10 22:34:09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是夜。

  季憶混沌地走在大街上,並不知道另一撥人正在受命四處找她,在這個年代,沒有手機要找一個人並不容易。張峰的小弟芮東興帶著幾波兄弟滿大街轉悠,尋找著季憶的身影,終於在一家超市門口看見她走了進去,他立刻派人跟好,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心急如焚的張峰。

  張峰得到消息,大大地鬆了口氣,回頭對坐在車後面的聶明宇匯報,聶明宇聞言,發著發著短信忽然低頭一笑。

  張峰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神色不動,心中卻已經有了數。

  季憶到超市來是打算買點吃的回家,家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可是她已經一天都沒吃飯了,再餓下去第二天上班都要沒力氣了,雖然心裡很苦,但日子還是要過啊,她還是得活著啊。

  拿著購物籃,季憶麻木地穿梭在貨架之中,無意間瞥到日用品的架子,衛生紙旁邊的一整排衛生巾讓她忽然怔住了。

  季憶細長的眉毛緩緩皺在一起,捏著購物籃的手力氣越來越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呢。

  她好像……早就該來例假了,卻到現在都還沒來,算起來晚了有十來天。

  季憶緊抿著唇,將來這的目的全都拋到了腦後,把購物籃一扔頭也不回地衝出了超市。

  芮東興見此,連忙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他看著她進了一間藥店,盡職盡責地將最新消息匯報給張峰,那也就等於聶明宇知道了。

  「藥店?」聶明宇皺了皺眉,不動聲色道,「繼續跟著,有什麼消息再報上來。」

  「是。」張峰應聲,將命令吩咐給芮東興,芮東興便繼續跟著從藥店急匆匆走出來的季憶,一路到了附近一間大酒店門外。

  「不會吧,她到酒店幹嘛?」芮東興摸摸頭,「該不會是和誰開房吧?」

  「哥,怎麼辦?」芮東興的小弟問他。

  芮東興抿抿唇:「能咋辦,槍帶著沒?」

  「帶著呢,要殺了那妞?」小弟又問。

  「殺你個頭!」芮東興使勁拍了一下小弟的腦袋,「那沒準就是未來的聶夫人,想死你就儘管去!」

  「那你問我拿槍沒幹嘛啊。」小弟委屈地揉著頭。

  「我那不是讓你準備著,看看待會用不用殺奸/夫嘛!」芮東興斜了小弟一眼,將這件事發短信告訴了張峰。

  張峰如實轉告給聶明宇,聶明宇直接道:「停車。」

  張峰麻利地停車,聶明宇二話不說推門下去,張峰立刻瞭然地也下了車。

  聶明宇裹緊黑色風衣,繞到奧迪車的駕駛座這邊跨上去,推了推眼鏡,對張峰道:「你打個車回去,我自己開車過去,讓咱們的人撤了吧。」

  「好的。」張峰彎腰,目送黑色的奧迪車消失在夜幕中,臉上掛著如釋重負的表情。

  季憶此刻的心情說是百爪撓心也不為過。

  她當然不知道聶明宇就快來了,她之所以如此糾結是因為……

  低頭看著測孕紙上兩道紅線,季憶只覺她的整個世界彷彿都坍塌了。

  一路走一路錯,這次她終於錯到無極限了,她……她居然懷孕了。

  她居然懷了聶明宇的孩子。

  季憶不安地推開廁所門,一手攥緊試紙一手緊握著背包的帶子,六神無主地走出洗手間。

  她神情慌張地快步朝外走著,心裡很亂,很掙扎,她得馬上回家,那裡至少可以讓她快要跳出胸腔的心稍稍安定一些,那裡……至少安靜,黑暗,讓她不用再為是否選擇光明而苦惱為難。

  聶明宇單手抄兜走進酒店大堂的時候,正看見季憶行/色匆匆地迎面走來,他左手夾著煙,她左手緊緊握著背包的肩帶,一路都低著頭,根本就不看路,愁眉不展的樣子讓他稍稍瞇眼。

  他在他們之間距離不到半米的時候將左手夾著的煙換到了右手,面無表情地抓住她的左手,任她怎麼掙扎都不放也不放,香煙裊裊升起的煙霧帶著嗆人的味道飄入季憶鼻息間,她只覺嗓子一熱,一股想要嘔吐的慾望翻湧而上,她停止掙扎,摀住嘴緊閉著眼抬起頭使勁吸氣呼氣。

  聶明宇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害怕她再掙扎的話右手的煙會燙到她,於是便拉著她走出酒店,將煙丟到了一旁垃圾桶的水槽裡。

  季憶在被人拉住的一瞬間幾乎沒多想就劇烈地掙扎起來,所有的恐懼似乎找到了出口一樣不要命地往外發洩,也算聶明宇力氣大,不然估計還拉不住她。

  在她看到拉住她的人居然是聶明宇的時候,他已經把她拉出來了。

  「你別動。」聶明宇只說了這麼三個字,她便再也沒有恐懼閃躲和退縮。他將她帶到車邊塞進副駕駛,跨上車迅速調頭,隨便找了個胡同鑽了進去,在安靜黑暗的盡頭停了下來。

  聶明宇打開車窗,又點了一根煙,沉默地抽著,偶爾側頭看看她,她也看著他,兩人就那麼互相看著,誰也不說話。

  良久,聶明宇似乎歎了口氣,他將讓她蹙眉的煙丟到車窗外,緩聲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他垂下眼皮,面目清雅如秋月,「我不知道你會選擇在等待中老去,還是不顧一切向前。」他說到這略頓,忽然傾身奪過她右手緊緊攥著的東西。

  「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在掩飾它。」聶明宇勾起嘴角,風度翩翩地微笑,「我第三件不知道的事,就是你到底有什麼瞞著我。」他感興趣地看向手中的東西,待看清是什麼後不禁神色一凝。

  季憶緊緊皺眉盯著他,眼看著他俊雅的臉龐從玩世不恭到面無表情,最後漂亮的鳳眸眼尾輕輕扯動,眼角細微的紋絡一點點凝起,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卻為他平添一份魅力。

  他笑了?

  季憶有些詫異地看著聶明宇眉梢眼角都挑起,直接將她拉進懷裡摟著她的肩與她十指緊扣,那從來都神聖不可侵犯的禁慾臉龐頭一回帶著徹徹底底的縱容與滿足。

  他那故作鎮定的內斂的喜悅背後,直白的肯定與信任讓她徹底亂了方寸。

  越不堪就越需要,越需要就越不堪,她喜歡看著他笑,喜歡看著他一直笑,喜歡一直看著他笑。他親吻她臉頰的時候,那熟悉的歸屬感讓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都不敢睜開眼了。

  季憶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要因為一時衝動而毀了未來,她使勁推開聶明宇,撐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去看他,客氣得就跟沒睡過一樣。

  聶明宇修長的手指摩挲過薄薄的唇瓣,沉默半晌,輕聲問:「還跟我生氣呀?」

  季憶睜大眼睛,鄭重地說:「是你犯了錯而不是我,是你瞞著我而不是我瞞著你,我不理你是應該的,你不理我是不對的。」她說完這句話愣住了,嘴裡不由自主吐出來的話怎麼聽都覺得是在埋怨他上次在醫院的無視?

  季憶羞愧地頭埋進了雙臂裡,趴在車窗邊糾結地懊悔著,聶明宇那邊卻從善如流地說:「是,你是對的,我錯了。」他放柔聲音,「可年長要無悔,我也只能繼續錯下去了。」

  季憶沒想到他會如此簡單地承認自己的錯誤,有些詫異地看向了他。

  聶明宇推了推眼鏡,關了車燈,在黑暗中低沉地訴說道:「可我覺得啊,時間是有誠意的,年長要無悔,而你年輕,便該無懼。」他嘴角上揚,語氣卻陰森下來,有些恩威並施的味道,「所以如果你決定了不做,那你就要學著面對現實,因為我會讓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季憶愕然地望著他,他的話好像一把刀,插在她心尖上,她面對他,就像面對漆黑一片的海,什麼聲音都聽不見,沒有鳥鳴,沒有海浪聲。

  聶明宇似乎覺得還不夠,他輕身靠近她,金絲鏡片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清楚地明白,沒有了我的人生,你根本無法停止痛苦,你只會更痛。」

  季憶呆呆地看著他,腦海裡只剩下五個字:完了,她完了。

  狠得下夠了本,自然便得來點軟的,這種軟硬兼施的招數聶明宇可謂使得手到擒來,他順勢抹掉季憶眼角無意識滑落的淚珠,話鋒一轉,放柔聲音說:「其實這段日子我們沒見面,我挺想你的。」

  「想我?」季憶唏噓不已,完全不敢相信這種幾乎等於是情話的甜言蜜語會出自聶明宇口中,但聶明宇偏偏就那麼淡定地說著違背他性格原則的情話,「能不想嗎?」他自問自答,「不能。」他溫柔又低沉的聲音帶著蠱惑的味道,循循善誘,「可是想起來的時候,這心裡頭就不踏實,吃什麼藥都不管用。」他看著她,「能踏實嗎?不能。因為你還在外邊兒。」

  ……

  季憶膛目結舌,聶明宇滔滔不絕地訴說,她置若罔聞地發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一時沒辦法接受他直白地勾引,而他則藉著說話的間隙悄無聲息地多看她幾眼,她一點都沒發現。

  最後,聶明宇放緩音調,神情似在回味:「如果讓我遇見你,而我正當年輕,那結果也許全都不一樣。」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凝望著他的眼睛,強硬中帶著不易察覺地渴求,沉聲道,「季憶,與其什麼都不做就後悔,不如做了再後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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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發表於 2015-2-10 22:34:25 |只看該作者
第33章

  季憶恍惚地看著聶明宇,其實她不懂那麼多大道理,她只知道愛一個人要用心。

  她可以為自己現在的處境傷心、難過、痛苦,可她不能怪罪別人,因為她也是造就這個「溫床」的罪魁禍首之一。

  其實,如果聶明宇真的愛她,那麼很多事都將無法讓她心煩,她之所以這麼猶豫這麼糾結,大部分原因只是因為她並不確定他對她的感情。

  季憶從小就是一個人,一個人長大一個人上學一個人生活,她的經歷造就了她習慣於看人臉色的孤僻性格,她對什麼都小心翼翼,這在某種意義上等同於懦弱和無能,直接導致了不管她在這裡還是在過去,都沒什麼朋友。除了孤兒院的院長,就沒有人再關心她了。

  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失去聶明宇,更何況她現在還懷了他的孩子。

  聶明宇見季憶久久不語,先是左顧右盼了一番,接著有些寂寥地問:「就沒什麼要說的了?」

  一個男人,一個對所有人都冷漠防備完全不放在眼裡的男人,穿越大半個城市來到她面前,對她說出挽留的話,實在很難不讓人動容。

  可是季憶還是想聽他親口說說他到底愛不愛她,她可以不在乎他殺人,不在乎他走私,她雖然不能成為他最有力的幫手,但至少會陪他身邊,面對他種下的惡果。

  這所有的一切,她只需要他愛她就夠了。

  於是季憶就問出了口,她神色凝重,口氣聽上去十分嚴肅認真:「聶明宇,我問你,你愛我嗎?」

  聶明宇盯著季憶,一副金絲無框眼鏡後面是深邃的鳳眸,墨色的瞳孔像黑洞一樣誘人深入,讓人在與他對視時不免有些發楚。

  季憶強忍著想要移開視線的衝動,舒了口氣,鄭重其事道:「你不要以為你什麼都不說我就都能自行領悟,我沒你想得那麼聰明,我到底還是個女人,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你愛不愛我?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做哪個決定才是對的?」

  聶明宇聽她這話聽得笑逐顏開,他微微垂頭,將她拉到自己身前,奧迪車的內部空間比福特轎車大了許多,她側坐在他腿上,雖然要低低地垂著頭,但並不覺得擠。

  聶明宇偎在季憶耳邊,從季憶的方向望去,他雙眉宛如新月:「是我的我才會愛,不是我的我連碰都不會碰一下的,所以你問題的答案還是需要你自己決定。」

  ……瞧,聶明宇就是這樣一個人,明明她和他之間從來都該是他處於弱勢地位,但他每次卻都要奪取主導地位,搞得她反而是最為難和被動的那個。

  季憶仍然不太滿意,她要的是他親口說出來,而不是這種曖昧的暗示,她的猜測始終是她的猜測,他如果真的是她所猜測的那個意思,大大方方地說出來有什麼不好?現在孟琳已經出國了,他們的離婚手續已經全都辦妥了,他究竟在顧忌什麼?

  難不成……是他身上的案子?

  季憶這邊正在冥思苦想,那邊聶明宇卻有了不恰當的動作。

  她坐在他腿上,他慢慢攬住她纖細的腰身,手指輕輕地勾勒著她的腰線,有什麼東西慢慢地頂著她。

  季憶詫異地看向聶明宇,正想明確地告訴他她懷孕了不能做某些事,他就先一步開了口:「發什麼呆呀,你要想達到你的目的,光發呆是不行的,你得想轍。」

  季憶忙要起身:「我本來就在想啊,可是你這樣我都沒辦法思考了。」

  「是嗎?」聶明宇按下季憶的身子,將她卷在身上,嫻熟地拉開她牛仔褲的拉鏈,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欣慰,「你知道我為什麼總是放不開你嗎?因為你總是一如既往的傻。」

  沒有多餘的話語,一個淺嘗輒止的吻就已經足夠奪取了女孩大部分的神思,男性的強大在一些事情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季憶煎熬地阻止著他,可她的抗拒卻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我懷孕了,你別這樣。」最後,她不得不輕聲地妥協請求。

  聶明宇停都沒停一下,托起她分開她的雙腿讓她跨坐在他雙腿上,又將她按下,泰然自若道:「放心。」

  「你別……」季憶牴觸地推拒著他,他不由分說地慢慢按下她,進入她,輕輕地頂起,復又放下,並不深入,只是在淺淺的入口處摩挲,顯然是照顧到了她剛剛懷孕,並沒有真的有什麼實質性的舉動。

  只是,不知為何,他越這樣,她越是覺得煩躁和消極。

  ……難不成是因為被挑起了某種欲/望卻不得到滿足?她一點都不想看清自己這個想法!

  季憶窩火又矛盾地掐住聶明宇的脖子,在對面略顯驚訝的注視下憤怒道:「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說你愛我?為什麼就是不肯對我坦白一切?為什麼就是不肯示弱?這樣我也好讓自己的罪惡感少一點啊!」

  聶明宇似乎有些忘情,這簡直是百年難遇的奇跡,季憶連珠炮似的質問落在他身上都是毛毛雨,他的手朝車座下面伸去,扣住開關一按,車座便往後挪了很多,然後慢慢朝下面倒去,成了一張不算太大的單人床,季憶直接被他翻身壓在了上面。

  平日裡總是衣冠楚楚斯文儒雅彷彿學者一樣的人,現在忽然搖身一變成了將貪婪與慾望寫在眼睛裡的普通男人,這種遭遇讓聶明宇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若是以原本該和他完全絕緣的期待與渴望為報酬的話,那麼將他道貌岸然的完美形象毀在對於他來說簡直堪稱天使的季憶雙腿之間,也算是心甘情願和理所應當吧。

  季憶被動地在他身下承歡,他流連於她的雙腿之間,並不深入,她理解,卻同時也懊惱和不甘,於是她不滿地咬在他肩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他摟著她的脖頸與她十指緊扣,最終還是妥協地開了口。

  他那總是像念新聞聯播一樣的語氣在此刻有了明顯的變化,喘息與低沉的輕吟之間,是接近耳語的動聽音色:「我覺得我是愛你的,因為,是你讓我重新找回了活下去的意義。」

  他的感情是無聲無息的東西,有時候讓你感覺很強烈,有時候卻又察覺不到分毫。

  只是,不管他表現不表現出來,只要他在場,你就無法移開在他身上的視線,你的一切都會情不自禁地緊盯著他。

  危險中的歡愛總是耐人尋味,那刻意把持的力度與小心翼翼不傷害到那個結晶的顧慮,讓一切都變得刺激又敏感,溫熱的液體灑在季憶雙腿之間,奧迪車內密閉的空間充滿了曖昧的味道。

  季憶躺在聶明宇身下,聶明宇偎在她一旁,因為要避免壓到她的腹部,所以姿勢有些僵硬。

  他本來正在慢慢平復呼吸,可很快便感覺有什麼在他小腹摩挲。他瞇眼望向季憶,季憶惡劣地裝作沒看到,彷彿為了報復他只顧自己不管她一般,故意挑逗著他。

  她的手緩緩撫上他的臉頰,那素來光潔的下巴上有淺淺的鬍渣,他尚未平靜的喘息就在她耳邊,混雜著她的呼吸,讓兩人還沒有風乾的汗流淌得越發起勁了。

  聶明宇惋惜地歎了口氣,理智湮沒在欲/望之下,再次擁她入懷。

  「幹嘛歎氣?」季憶知道他不會真的更進一步,畢竟這將是他第一個孩子,所以她顯得有些毫無顧忌,有點想把過去吃的虧全都討回來的意思,給聶明宇下了一個又一個全套讓他鑽。

  聶明宇把她那點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完全沒有抵抗,他鑽得心甘情願。

  他其實打算向她倒點苦水,這雖然不是他習慣做的事,但他也想試試看那會是什麼感覺。

  不過,想到她因為道德而矛盾,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那手足無措的樣子,他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既然他已經習慣了不需要人寬慰,那就繼續這樣下去吧,他也不願意讓她為他分擔憂愁,他不願她因他皺眉。

  「沒什麼。」聶明宇搖頭,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只化作了一句,「什麼事都沒有。」

  有些事不說,不代表不在乎,不代表不重要,正是因為太重要了,所以才不想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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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0 22:34:39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話又說回來,有些事難道不說就真的沒事了?怎麼可能呢?

  劉振漢手上雖然沒有聶明宇犯罪的直接證據,卻有龍騰集團和張峰的把柄。

  海上的漁民在捕魚的時候,打撈出了兩具屍體,其中一具便是龍騰的保安隊長趙志剛,另一具應該是他的妻子,他們便是被張峰所殺。

  而湖畔女屍案的兇手正是趙志剛,他在死之前殺害了那兩個妓/女周玲玲和王芳。

  這兩個女人撿到了張峰的黑本子,那個黑本子上寫滿了龍騰對政府官員行賄的證據,她們想要借此發一筆橫財,要挾張峰拿一百萬給她們,甚至還影印了許多副本,只是最後卻有命拿錢沒命花。

  趙志剛受了張峰的命令,去殺兩個女人滅口,拿回黑本子,完成任務之後便將她們埋在了湖邊,他自以為天衣無縫,沒成想卻因為漏掉了BB機,在電影劇組取景拍攝的時候露出了馬腳,被警方給發現了。

  這也導致了,他本可以躲一陣子就重回龍騰上班的事情泡湯,最終在警方一步步逼近摸查的影響下,被張峰痛下殺手滅了口。

  在這種時候,雖然賀清明為了女兒的安危已經死了想要反抗那個黑洞的決心,不會再提走私立案的事,但那一具一具屍體被發現,對龍騰來說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不過,樂觀地想想,不論是那兩個妓/女還是趙志剛,他們統統都不是聶明宇下的手,聶明宇對張峰很信任,很多事其實他只是交給張峰去處理,具體怎麼處理,他從來都不過問。

  換言之,張峰選擇殺人也好,送人出國也罷,全都是張峰的主意,不是聶明宇的想法。

  聶明宇要的只是結果,一個乾淨利落沒有後顧之憂的結果,畢竟丟了那個黑本子是張峰的失誤,自己的錯誤就要由自己來解決和承擔,可誰知張峰雖然很聰明,比起他卻還是差了太多。

  不然,按照現在案子的走向,所有被張峰拋的屍全都暴露在了劉振漢面前,而聶明宇親力親為地那個皮條客的屍體呢?去哪裡了?

  由此可見,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之於其他人,聶明宇到底是最優秀的,無論在哪個方面。

  ……

  張峰自從得知海裡撈出了趙志剛屍體這件事,便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

  他猜到過不久劉振漢就會向市局申請批捕他,他坐在龍騰總部的辦公室裡沉思著,旁邊陪著他的是他的小弟芮東興。

  「哥,你說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聶總他不會還不過問吧?」芮東興擔憂地問。

  張峰訕笑:「他?我太瞭解他了,我曾經為這個公司頂了太多的事情,這次是事關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所有人首先考慮的都是自己。」

  芮東興大驚:「您的意思是,聶總會拋棄我們?」

  張峰不以為然:「你該慶幸。」他緊鎖眉頭,「因為要是這個時候他出面的話,那才是我們的死期到了。」

  芮東興抿唇:「其實我也感覺到了,他要是真的那麼做的話,我這幾年可真是走了眼了,不過他要真那麼做,就不怕咱麼把那些事都給他抖出來?」

  「他怕什麼?」張峰歎了口氣,「小芮啊,你就是涉世太淺了,還沒有真正瞭解這個公司的運轉機制。我們的職業是什麼?就是善於抓住別人的弱點。」張峰思索一會,道,「這樣吧,我給你準備了八十萬,你趕緊辦好出國手續,等事情平靜下來,我去找你。」他從風衣口袋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芮東興。

  芮東興嚴詞拒絕:「哥,別說事情還沒到那個程度,就算到了那個程度我也不會走的!我跟了您這麼多年,您應該瞭解我。以後,別再說讓我走的事情了!」

  張峰見芮東興一臉堅定,欣慰地笑了笑,有些苦澀地頷了頷首。

  另一方面,就像張峰會考慮自己的小弟芮東興的處境一樣,聶明宇自然也要考慮一下張峰該怎麼辦。

  那晚他宿在了季憶家,雖然季憶看上去還是不太高興,但總算沒有再抗拒與他交流。

  他一方面繼續軟化她的心,一方面與市長秘書黃盛在龍騰休閒會所見了個面。

  黃盛坐在沙發上,端著紅酒,眼鏡後面的神色一派淡然,聶明宇瞥了他一眼,唐裝款式的黑色上衣襯得他氣質越發有儒雅的學者風度。

  「現在我們還有時間把張峰送走。」他坐到黃盛對面,彈了彈煙灰。

  黃盛輕哼一聲:「明宇,你我都清楚,你這是在開玩笑。他一走,水落石出,露出來的,不是你龍騰公司和聶明宇,還會有別人嗎?」

  聶明宇輕輕端起桌子上的冷水呷了一口,頭也不抬地淡淡道:「嗯,最後露出來的恐怕是你。」

  「……」黃盛被他的話憋了憋,最後還是道,「捨卒保帥的道理,不用我跟你說吧?」

  聶明宇眼睛都沒眨一下,意味深長道:「張峰這個人我瞭解,自打他落難以後就跟著我,十幾年了,是個性情中人。不過報復心理也很強。我擔心的是,一旦他落入劉振漢手裡,懸呢。」

  黃盛不急反笑:「你是老手了,不用我替你支招,人都是有弱點的嘛,是不是不忍心下手啊?」

  聶明宇轉移話題:「不談這些,老爺子那怎麼樣?」

  「老爺子基本上穩定下來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劉振漢,誰能說服他放棄?」

  「自打這個案子落入劉振漢手裡那天起,我就沒打算過誰能說服他撤銷。」聶明宇站起身,雙手抄進袖口,閒適地踱步。

  「那你的意思是?」黃盛轉頭看著走到他身後的聶明宇。

  聶明宇淡淡地勾起嘴角:「老爺子過兩天過生日想請劉振漢吃飯,我估計,他想藉機會和他談談。談好了呢,萬事大吉,談不好……」他銳利的目光輕蔑一掃,森然一笑,「呵。」

  其實黃盛的擔憂是在理的,聶明宇雖然明面上避開了與他交談,心裡卻還是在意的。

  他現在不能讓自己有任何弱點出現在警方面前,他不能讓自己有一丁點危險,因為他將來還有很多事要做,他還要跟季憶結婚,還要養育他們的孩子,還要養育他們孩子的孩子。

  龍騰總部,一個打扮成水管工的人忽然出現在董事長辦公室門外,秘書疑惑地問:「請問你找誰?」

  男人壓低帽簷,道:「聶總說樓上水管壞了,讓我來看看。」

  秘書想起剛才聶明宇的叮囑,便點了點頭,放了行。

  水管工打扮的男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得到允許後走了進去。

  聶明宇坐在辦公桌後翻看著一本畫冊,上面有很多漂亮的風景勝地,他的手邊還擺著另一本畫冊,上面似乎畫的是婚紗禮服:「來了。」他頭也不抬道。

  「來了。」男人沉聲道。

  「張峰怕是頂不住了。」聶明宇合上畫冊放到一邊,靠著椅背望著男人。

  男人點頭:「這個我知道,張峰那邊早該做決斷了。」

  聶明宇似笑非笑:「那我讓你回來,你懂嗎?」

  男人立刻道:「聶總,雖然我和張峰的命都是您給的,但我和他不一樣,我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不起公司的事,這點您放心吧。」

  聶明宇復又低頭,拿起那本婚紗畫冊,淺笑道:「嗯,去幹吧。」

  這個男人叫陸西明,是聶明宇的殺手鑭,是他部下的金牌殺手,動用了他,就說明聶明宇真的開始在意這些事情了。

  陸西明接到指示離開後,聶明宇隨意地翻了翻婚紗畫冊便放下了,他看了看腕表,拿起手機披上風衣出了門。

  他一邊下樓一邊給季憶打電話,等電話接通後,平靜而又理所當然地說:「準備一下,我帶你去參加爸爸的生日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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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5-2-10 22:34:53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聶明宇到醫院門口接季憶的時候,剛好趕上下班時間,早班的同事們三人一群五人一夥有意無意地放慢腳步,緊緊盯著季憶,直到她跨上聶明宇的車,才依依不捨地收回了八卦的目光,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議論些什麼。

  季憶一上車就無奈地對聶明宇說:「其實你真的不用到門口來接我,而且我自己過去也可以的。」

  「你有車嗎?」聶明宇專注地開車,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

  季憶噎住,半晌才說:「我可以走路啊,或者打車。」

  「你不希望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聶明宇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嘴,季憶立刻道,「怎麼可能!」她巴不得別人全知道好嗎?可是……

  季憶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只是現在除了聶家的人,根本沒人知道他離婚了啊,這副樣子被人家看見,還不是會把她當成第三者。

  聶明宇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季憶的神色,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瞭然地勾起嘴角,轉開話題:「手機合不合用?」

  季憶卡了一下殼一下,隨即道:「很好用,可是這樣的手機現在應該很貴吧?你真的沒必要……」

  「和我的一樣。」聶明宇打斷她的話,從口袋掏出一款和季憶一模一樣的手機,看得季憶一愣一愣的。

  「你也換手機了?」她接過他的手機,和他買給她的的確是同一款。

  其實她本來不想要的,可是聶明宇強迫她必須拿著,說是沒有手機找不到人,下次他會直接報警,她說她改天去買,他又說等不及,於是她只好收了下來,認真記錄下手機卡的號碼,暗暗決定不管怎麼樣都要把這錢還給他。

  「之前的壞了。」聶明宇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絲毫不擔心季憶拿著他的手機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直接將車轉了個彎,停在了一家珠寶店門口。

  「不是去給你爸爸過生日嗎?」季憶不解地看著他,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了一樣兀自點頭,「不去也好,正好我這心裡頭還沒底,挺不踏實的,聶市長過生日,去的肯定都是家人,我去也不太方便……」

  「沒有人比你更應該去了。」聶明宇解開安全帶下車,「但去之前先到裡邊兒轉轉。」

  季憶狐疑地跟著聶明宇下車,一起走進店裡:「你要買東西?」

  聶明宇拉住她的手,逕直走向最裡面的櫃檯,珠寶店的經理看見他來了,立馬迎了上來。

  「聶總,您來了。」

  聶明宇微微點頭:「東西好了嗎?」

  「早就好了!一大早就給您準備好了!」經理滿臉笑容慇勤地帶著聶明宇和季憶走到櫃檯裡面,從下面的保險箱裡拿出兩個精緻的盒子,一大一小,「您檢查一下吧?」

  聶明宇拿起那個比較大的盒子,打開隨意地看了看,季憶順著望去,看到是塊玉。

  「送給爸的生日禮物。」他微勾著嘴角,將盒子蓋好,塞進風衣口袋,隨後將小盒子拿到手中,遲疑了一下,並沒打開,而是直接握住了,牽著季憶的手抬腳離開。

  「這個你不看一下了?」季憶愣愣地被他拉著,在珠寶店經理意味深長的注視下尷尬地跟著聶明宇一路往外走,「我自己能走……你先鬆開吧。」她試著扯回手,但都失敗了。

  聶明宇側首低聲說:「你盡可不用怕他們會說你的閒話,不論你做什麼事你都可以活得很安穩,就算你做犯法的事,你也不需要背負罵名。」

  季憶僵硬地被他牽著回到車上,他只是坐在駕駛座上,看樣子並不急著走,於是她便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聶明宇看向他,手上擺弄著那個小盒子。

  「為什麼那麼說呢?人都要為自己所做下的事負責,我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聶明宇瑩然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手掌順著她柔順的黑髮慢慢滑下,柔聲說:「你當然可以,不是有我這樣的大惡人在你前面頂著嗎?」他推了推眼鏡,調侃道,「你不論做什麼,都不可能超越我的影子,他們看不見你的。」他會替她承受,但他並沒將這話直接說出來。

  季憶若有所思地凝視著聶明宇,聶明宇卻好像言盡於此,輕抿著薄唇沉默了,似乎在考慮什麼事。他穿著一件墨綠色風衣,金絲眼鏡在車內蜜色的燈光下泛著盈盈柔光,他整個人都被襯得溫和了許多。

  須臾,聶明宇忽然轉過臉與季憶對視,三秒鐘後面無表情地垂下頭,輕輕地打開手中那個精緻的小盒子,取出一枚璀璨昂貴的鑽戒,不由分說地戴在了季憶的左手無名指上。

  季憶震驚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從她手上離開,他指腹乾燥溫暖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戒指上,那戒指不見得有多昂貴,款式也不見得有多特別,只是看在她眼裡,那普普通通的一枚鑽戒,卻讓人有想要流淚的衝動。並非是喜極而泣,大概是……類似於囚犯終於刑滿釋放時的解脫。

  「時候也差不多了,咱們走吧。」聶明宇似乎鬆了口氣,將盒子直接丟到後車座,正了正身子發動車子,開往聶大海過生日的酒店。

  一路上,季憶一直都很安靜,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聶明宇看,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其實說心裡話,聶明宇在給她戴戒指的時候,心裡也是有些緊張的。這算是他第一次給一個女人戴戒指,之前與孟琳結婚,根本就沒有這道程序,那時候並沒這麼講究,戒指都和首飾一起放在了聘禮裡,他自己更是從來沒戴過,如今做這種事,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饒是再淡定的人,在拿起那具有特殊意義的東西,面對特殊的人時,也依然是會動容的。

  現在,季憶這麼毫不掩飾地盯著他,讓聶明宇難得有些不自在,他趁著前面堵車的時候扭頭問她:「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季憶這才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頗為茫然地望著前方,低聲說:「沒什麼,大概是因為美好的東西總是一眨眼就會消失吧。」

  她這次算是徹徹底底地明白和決定了,她已經無法再靠著自己的理想國度日了,因為如果再這樣下去,束縛她未來與幸福的人就會變成她自己,她得面對和接受這個現實。

  由於前往酒店的路上有些堵車,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聶明宇帶著季憶敲開了包間的門,一進去就對上了聶大海有些不悅的臉色,以及蕾蕾、聶母,還有劉振漢的妻子王麗敏與其兒子的視線。

  「爸,對不起我來晚了,外面堵車,其實我早出來了。」聶明宇摘了手套放到一邊的櫥櫃上,脫了風衣遞給季憶,季憶忙幫他掛好,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和他一起走到了餐桌邊。

  圓桌的位置是這樣排的,聶母和聶大海一起坐在裡面,聶大海左邊空了一個位置,那個空位旁邊是王麗敏,然後是她的兒子亮亮,接著是蕾蕾、聶明宇、季憶,季憶與王麗敏剛好面對面。

  王麗敏的目光從季憶一進屋就定在了她身上,滿臉都寫著疑問與錯愕。

  聶大海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裡,不疾不徐地對聶明宇道:「你也真忙,都忙昏頭了。」

  聶明宇只是笑,也不反駁,將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他:「來,這是我和季憶送給您的生日禮物,是塊玉。」

  聶大海臉色緩和,微笑著接過去,打開看了看,愛不釋手:「你小子還算懂事。」

  「季憶給您挑的。」聶明宇面不改色地撒謊,說完就若無其事地跟旁邊的蕾蕾搭話,「怎麼,還生氣啊?」

  他們之前因為肖雲柱的事吵過一架,而後又因為得知了蕾蕾去找了劉振漢又吵了一架,這兩架打得十分激烈,兩兄妹有幾天沒聯繫了,蕾蕾早就料到今天聶明宇會示弱。

  「你真忙啊。」蕾蕾皮笑肉不笑。

  聶明宇彎著嘴角,瞥向季憶,順著季憶望向王麗敏,王麗敏與他對視,眼睛裡的費解表現得很明顯。

  聶明宇並不急著解釋,他在等一個人,那個人來了還是要說一遍的,還不如都來了一起說。

  很快,聶明宇等的人就來了,劉振漢穿著制服拎著一個大蛋糕敲門進來,一臉歉意:「聶叔,馮姨,你們好,我去買了個蛋糕,所以來晚了。」

  聶大海神色不動:「你們兩個都是大忙人,明宇也是剛剛到。你們可以在百忙之中想著給我這個糟老頭子過生日,我已經很感謝了。謝謝你們,謝啦。」

  劉振漢坐到王麗敏留給他的位置上,王麗敏小聲跟他說了句什麼,他便抬頭看向了季憶,接著將目光轉到季憶旁邊的聶明宇身上,聶明宇抽出一根煙,點煙的腔調優雅貴氣,誰也學不來。

  「明宇。」聶大海出面道,「人都來齊了,就給介紹一下吧。」他使了使眼色。

  聶明宇微微頷首,抬手搭在季憶肩上,舉動親密無間,讓劉振漢夫婦看得傻了眼。

  不怪他們驚訝,實在是因為之前和孟琳在一起時,他們從未見過聶明宇與孟琳在人前有過任何親密舉動,就算是牽手或者搭肩也不曾有,他猛地來這麼一下,他們還真是有點接受不了。

  「這是季憶,我們準備結婚了。」聶明宇笑著給劉振漢夫婦介紹,「到時候你們可得來喝著杯喜酒,我打算好好地大辦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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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發表於 2015-2-10 22:35:06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王麗敏是個女人,她和孟琳的關係也很不錯,還是孟琳「幫助」了走投無路的她,讓她到龍騰做了會計,她根本不知道那完全是聶明宇授意孟琳出面給劉振漢下的套,還當做是孟琳的好意呢,所以她此刻便激動了,憤怒了,不平衡了。

  「明宇,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你不是早就結婚了嗎?我還沒問你呢,這陣子怎麼沒見著孟琳?」王麗敏不顧劉振漢的阻攔耿直道,一邊說一邊冷冷地斜著季憶。

  季憶尷尬地坐在那,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上去似乎十分淡定,但她的心早就亂了。

  坐在她另一邊的聶母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她只是從桌子下面伸手拍了拍季憶放在膝上的手,讓季憶有些受寵若驚。

  「怎麼,她沒跟你說呀,麗敏你別急啊,你坐下。」聶明宇起身走到劉振漢與王麗敏身後,在兩人皆是很不自在的情況下一派淡然道,「我跟孟琳啊,其實早就離婚了,只是最近太忙了,一直也沒跟你們說,我想振漢估計也不想知道這些小事的,多耽誤公務啊,對吧?」

  劉振漢肅著臉,不發一言,聶明宇乾脆靠在他肩上,一副好兄弟的樣子:「除了這件事,還有件喜事,算是雙喜臨門吧。」他簡練甚至有點刻薄地說道,「我本來以為這輩子估計有點難了,但是沒想到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他直起身,意味深長道,「季憶她懷孕了。」

  聶父聶母聽到這個消息,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大喜:「真的?」聶大海激動地看向季憶,「季憶啊,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早告訴爸爸媽媽?真是太不應該了!」

  季憶僵硬道:「查出來沒多久,想等確定了再告訴你們的……」

  聶母笑得合不攏嘴:「這真是送給我們聶家最好的禮物了。」她親暱地拉著季憶的手,顯然已經把季憶當成了聶家的兒媳婦。

  人家聶家二老都不說什麼了,王麗敏自然也不好再說,只是她仍有些不太舒服,給季憶也沒什麼好臉色。

  劉振漢聽著聶明宇的話,似乎想到了什麼往事,臉色有些難看和發白,眼眶泛紅。

  聶明宇不露聲色地走回座位上,蕾蕾直接拍開他:「往後靠,我和嫂子說兩句話。」

  聶明宇微微挑眉,蕾蕾衝他調皮地眨眨眼,他一笑,也沒說什麼,朝後撤了撤身子,任她們三個女人交頭接耳。

  劉振漢見此一幕,有些話在心裡實在憋不住了,他凝重道:「聶叔,馮姨,我一直把你們當做我的生身父母,這麼多年來你們對我的培養,我是很感激的,你們的恩情我這輩子也報答不了,我想藉著這回給聶叔過壽的機會說兩句,現在我經手辦的案子已經差不多了……」

  聶明宇聽到這,拿起餐桌上的餐巾使勁一甩,聲音頗大,讓劉振漢的話一時沒接下去。

  蕾蕾坐直身子,臉色略沉:「振漢哥,今天是我爸爸生日,不談公事。」

  王麗敏察言觀色,見聶大海和聶母剛剛因為季憶懷孕的消息而高興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忙道:「對啊對啊,大劉你快別說了,來,祝聶叔叔生日快樂!」

  聶明宇右手夾著煙,嘴角的笑容有些諷刺,他左手端起酒杯,象徵性地舉了起來。

  季憶腦袋像是灌了鉛一樣疼,她麻木地跟隨聶明宇一起舉杯,心裡很不安,直覺這頓飯絕對會不歡而散。

  聶大海本來心裡就已經有了數,也沒多說,只是道:「我希望我們每年都可以湊在一起,快快樂樂。大劉,我還得拜託你一件事,照顧好你的這些弟弟妹妹。來,為咱們今年可以一個不落地聚在一起,乾杯!」

  所有人都站起了身,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氣氛表面上很和諧,事實上卻極差。

  劉振漢的兒子亮亮看著自己的爸爸疑惑地說:「咦,爸爸沒喝酒!」他隨後又看向聶明宇,「叔叔也沒喝酒。」

  聶明宇淡漠地放下酒杯,彈了彈煙灰:「我從來不喝酒。」

  他們都不喝,季憶卻喝了一口,說是壯膽也好,說是壓驚也罷,總之她喝了一大口。

  聶明宇側首,無聲無息地將她的酒杯挪到一邊,囑咐道:「喝一口表表心意就可以了。」

  季憶默許他的行為,心裡的不安卻越發強烈了。

  所有人都重新坐了下來,似乎是為了迎合季憶的不安一樣,劉振漢再次開了口。

  「亮亮,爸爸這杯酒也不喝啦。」他微微垂頭,「聶叔,馮姨,明宇,按說要是公務,我今天是不該說,因為是家庭聚會,我來了。但我有句話得說,大家都知道我這輩子都是聶家的人,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聶家的事,可如果有人做了對不起聶家的事,對不起百姓的事,那我就要管,就要問!你們說我對著家裡人說這些話,不過分吧?」

  聶大海緊蹙眉頭,手撫上心口,似乎很不舒服:「我、我覺得有點不太舒服,老婆子,咱們先走吧,讓他們先聊。」

  聶母無力地垂著頭,扶著聶大海離開,季憶起身想要幫聶大海看看,聶大海按下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看好聶明宇,於是她只好又坐了下來。

  聶明宇也不怒,他只是笑,只不過那笑還不如不笑呢,能把笑表達的這麼嚴肅這麼冷的人,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了。

  「大劉啊。」聶明宇吸了口煙,他的臉龐在煙霧繚繞中有些模糊,「今兒這菜,不好吃吧?」他嘲諷地將視線轉向王麗敏,「嫂子,我和季憶還有點事兒,我們就先走一步了,你們在這慢慢吃吧。」他起身,季憶忙跟上,幫他拿了風衣,兩人一前一後全都走了。

  蕾蕾面無表情地起身:「振漢哥,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你不覺得你這樣真的很過分嗎?有什麼話不能換一天再說?」她怨恨地看了劉振漢一眼,扭頭也走了。

  劉振漢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無力地揉了揉額角,將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

  其實他的心裡現在也很亂,也許以後他就要跟聶家形同路人,兵戎相見了。

  倘若沒有這件事情發生,面前的世界將會是另外一個樣子。明亮的天空,燦爛的笑容,純潔的友誼,融融的親情。然而,這些剎那間便消失在眼前了。

  更可怕的是,不知明天等待他們的又將會是什麼。

  也許是他身陷囹圄,受盡折磨,也許是聶家身敗名裂,遭到世人的唾罵。

  這任何一種結果,對劉振漢來說都並不美妙,留下的只能是滿身心的傷痕,和不可彌補的遺憾與痛苦。

  這又一個不平靜的夜,這一夜的天都市,睡不著的人更多了。

  張峰便是在這個夜晚決定卷款攜逃的,他與他的情婦麗麗想好了計策,準備好了錢,打算分頭行動,在碼頭集合,然後偷渡離開。

  劉振漢吃完了那頓「家宴」的第二天,就向市局報捕了張峰,市政法委書記陸伯齡經過深思熟慮後,批准了。

  陸伯齡隨後就去見了聶大海,將這件事告訴了他:「市長,市局報捕張峰了,我想了想,還是同意了他們的意見。」

  聶大海蹙眉思索了一下,點頭:「你做得對,案子必須瞭解,不瞭解在張峰身上,就會瞭解在明宇身上。這張峰一旦被捕,那他們市局就沒有理由不結案了。」

  陸伯齡附和道:「對,看他們還有什麼理由。」

  「好,結案以後,我馬上調大劉去黨校學習一段時間,大劉是個人才,一定要好好培養。」聶大海意味深長地說。

  陸伯齡將他話裡的深意聽得很明白,立刻笑著說:「沒問題,我這就去辦。」

  至此,身陷在這個黑洞中的人似乎看到了曙光,他們都在想,等這件事一結束,有些該收手的東西就全部收手,這些年得到的已經足夠他們榮華富貴一輩子,他們其中有不少過不久就要退休了,總算是不必晚節不保。

  只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張峰居然跑了。

  劉振漢和王明帶隊抓捕張峰,在他的情婦麗麗家以及龍騰總部都沒有抓到,他們從白天一直忙到晚上,終於在碼頭生擒了張峰。

  其實他們還得感謝聶明宇,因為如果不是聶明宇派來的殺手陸西明一直尾隨監視著張峰,在黑暗的碼頭與張峰一行人發生激烈交火,等刑警趕到的時候,應該是連個人影都沒了。

  受傷的張峰倒在地上,看著血泊中已經失去生命的芮東興,眼前似乎還能看到麗麗被陸西明抓走時驚慌失措的模樣。

  他想了他自己那句話:我們的職業是什麼?就是善於抓住別人的弱點。

  麗麗就是他的弱點。

  張峰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終究還是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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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15-2-10 22:35:19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聶明宇是第一個得到張峰被捕消息的人,陸西明將張峰的情婦麗麗藏到了秘密地點後,就向他進行了匯報。當時他正躺在床上睡覺,身邊是熟睡的季憶。他合上手機,抵著下巴無聲地凝望著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撩起她一縷髮絲,嘴角慢慢揚起。

  聶明宇運籌帷幄胸有成竹,不代表別人心裡也能踏實。

  此時此刻,黃盛心裡就很不踏實,他第二天一早就約了聶明宇在老地方見面,酒吧裡昏暗的光芒讓黃盛隱在黑暗中的影子很不明顯。

  「你來了。」黃盛慢慢起身。

  聶明宇點頭,直接坐在沙發上,手套都沒摘,看表:「我時間不多啊,什麼事這麼急著找我?」

  黃盛搓了搓手,輕聲道:「張峰抓到了,你知道吧。」

  聶明宇無所謂地點頭:「怎麼了?」

  「……你說,他會不會招啊?」黃盛緊緊蹙眉。

  聶明宇輕輕一笑,擺弄著手套:「我相信他不會的,我瞭解他。再說,他還有個麗麗在我手上呢,他不會不考慮的。」

  「都這個時候了,誰都不能相信,你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黃盛臉色凝重。

  聶明宇笑得更開心了:「最壞的打算嘛,就是張峰不見了,一了百了。」

  「嗯,這倒是個辦法。」黃盛思索了一下,「不過,在這之前,必須讓他知道他並沒有被拋棄,只有這樣,他才不會亂咬。」

  聶明宇看著黃盛,久未言語,直看得黃盛頭皮發麻,他才耐人尋味道:「你真是個人才啊,黃秘書。」他起身,從口袋拿出一張銀行卡給他,「這是用你的名字登的,我還要去陪夫人選婚紗,先走了。」他轉身離開,走到一半忽然回頭,「對了,現在的看守所所長是誰啊?」

  黃盛捏著銀行卡笑著說:「自己人,曹大良嘛,你認識的。」

  聶明宇頷首:「嗯,再見。」

  「新婚愉快啊,明宇!」黃盛朝他揮手道別。

  聶明宇頭也不回,直接朝後揮了揮手,走出了門。

  他一邊下電梯,一邊給陸伯齡打電話,當他走進電梯時,電話就接通了。

  他踏進去,獨自一人站在空曠的電梯內,溫聲道:「陸書記,有件事,你看能不能辦。」

  陸伯齡自然不會拒絕他,立刻問:「什麼事?」

  「我想安排兩個人進看守所,你看難辦嗎?」

  安排兩個人?誰呢?不知道。但是陸伯齡還是不會拒絕。這個時候,聶明宇出手,自然是張峰的死期到了,而他們的危險期,快要度過了。

  陸伯齡按照聶明宇的要求,將肖雲柱以犯人的身份安排進了張峰的鄰監,伺機而動。

  這是聶明宇打算走得最後一步棋,如果真的沒辦法留下張峰,那麼到時候由陸西明裝扮而成的假警察就會配合肖雲柱,以一種幫張峰逃脫的方式將他滅口。

  具體怎麼做,如非萬不得已,聶明宇還是不想那麼幹的。

  而這件事結束,肖雲柱這個禽獸的用處就已經沒有了,他將得到他早該得到的下場。

  另一方面,黃盛依然不斷地誘導式地做著聶大海的工作,他隨後便趕到了市長辦公室,將張峰被捕的好消息告訴了他。

  「聶市長,張峰抓住了!」黃盛看上去喜不自勝。

  聶大海也頗為高興:「哦?是嗎?那這一切,不就都瞭解了嗎?」

  「就是就是,據我所知啊,天都市這幾年的血案啊,全都跟這個張峰有聯繫!這傢伙這幾年沒少幹壞事,明宇全都被他蒙在鼓裡!這下好了,這張峰一抓住,龍騰集團的走私案也該告一段落了,趕緊審,趕緊判,張峰一槍斃,咱們對社會也該有個交代了嘛!」

  「這話不能咱們說,得龐天岳說了才算吧。」聶大海拍拍手,「等他們審完了,案子一瞭解,把材料轉到檢察院,我才能真正地鬆口氣啊。」

  黃盛點頭:「是的,陸書記今早已經到市局去了。」

  「是嗎?」聶大海欣慰道,「危難見真知啊!這回多虧了陸書記做工作,要不明宇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嗯,等案子瞭解了,我讓明宇從他那個位置上下來,該讀書讀書,該考察考察,好好照顧老婆孩子,做什麼生意嘛?中央不讓幹部子弟做生意,這是完全正確的!」

  這廂聶大海自以為什麼事都解決了,可陸伯齡一盆冷水很快就潑了過來。

  他暗示聶大海,劉振漢雖然抓了張峰,但一直追在幕後,依舊在查聶明宇,這些與龐天岳的支持是密不可分的。他擔心這樣下去會對聶明宇不利,從而危及到聶大海的官位,聶大海思索再三,決定親自找劉振漢談話。

  海邊是個談話的好地方,聶明宇上次和聶大海談話就是在海邊,這次劉振漢和聶大海談話,也是在海邊。

  劉振漢趕到的時候,聶大海已經恭候多時了,他雙手抄兜面向大海,吹著海風,一臉沉思。

  「聶叔!」劉振漢下了車,喚著他。

  聶大海等著他來到身邊,笑著問:「只有面對大海,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短暫,你說對嗎?」

  劉振漢自然不會否認,他點頭道:「對。」

  聶大海轉身,看向他,歎了口氣:「大劉,在我心中,你和明宇都是我的兒子,也是我的驕傲。你應該也知道,龐天岳必然也告訴了你,在你到刑警隊期間,我就暗示過他好幾次,多提拔你,幫助你。當然,他一定沒將這些話當成我的好事來說。」

  劉振漢臉色有些僵硬,顯然是聶大海說中了他的心事,聶大海不動聲色地繼續道:「大劉啊,我一直沒有阻攔你調查明宇,但是今天,我要問你一句,你有明宇犯罪的證據嗎?」

  「……目前還沒有完全……」劉振漢說得模稜兩可。

  「張峰已經抓住了,這就夠了。」聶大海一字一頓道,「案子到此結束,這就是我的要求!」

  「可是……」

  「沒有可是。」

  「聶叔,我……我不能這樣!」劉振漢有些著急,「從我踏進警察隊伍的第一天起,奉公守法除暴安良,這些都是您對我的教誨,我都銘刻在心,這十年來我都按照您說的話去做,可是現在……」

  「現在怎麼了?」聶大海一臉沉痛,「現在你就要把我當包庇犯抓起來了?還有你的馮姨和妹妹,她們都不願意看見明宇被抓進監獄,難道你也要把她們抓進去?」

  「聶叔,監獄的大門對任何違法犯罪的人都是敞開的,如果我們縱容了明宇,為他開脫,那麼最該進監獄的是我!」劉振漢痛苦地說,「我和明宇是生死兄弟,我怎麼會忍心把他送到斷頭台呢?可是他現在做的事情真的無可救藥了,從他公司流出的賄賂黨/員幹部的錢就有數千萬!而且從案發到現在已經有近十名無辜的人死在他或者他手下手裡,我怎麼能放過他呢?我怎麼能讓他走呢?」他望向大海,「如果這樣的人、這樣的罪行都能逃脫法律制裁的話,那我們的國家就沒什麼希望了。」

  「你說的這些我都聽說了。」聶大海頷首道,「這些都是張峰一手策劃的。」

  「還不能完全確定是張峰策劃的。」劉振漢不贊同。

  「既然這樣,那就繼續查吧,但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必須答應。」聶大海話鋒一轉。

  劉振漢見事情有轉機,忙道:「什麼要求?只要不讓我違法,我全都答應!」

  聶大海微笑:「你能做到,而且不違法。張峰已經逮捕歸案,你應該主動提出,鑒於和聶家的關係,要求避嫌,撤出調查,案子由別人去辦。」他堅定地說,「明宇如果有罪,他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他上刑場的時候,我不想看到是我另一個兒子送他上去,這樣我和你馮姨在感情上接受不了。大劉,退出調查對你也是一種解脫,讓別人去辦吧。」

  劉振漢皺起眉:「聶叔,這恐怕不太可能……」

  「這可能。我已經安排你去黨校學習了。」聶大海肅然道,「下次我看見你的時候,希望你是我的兒子,而不是我的仇人。」說罷,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劉振漢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裡一陣酸楚。

  其實這些天來,他一直都在生與死、榮與辱、親情與道義、法律與權力之間徘徊,有時候,他也感到心灰意冷,期望得到徹底解脫。

  當年他從部隊復員,和聶明宇雙雙回歸故里,在返鄉的火車上,他顯得憂心忡忡,聶明宇瞭解他的心思,他的戶口在農村,等待他的出路只有一個,那就是回到窮困的漁村苦度時日。

  聶明宇安慰他,讓他不要為前途犯愁,聶父現在擔任縣工辦主任,他一定會求聶父幫他安排個工作。

  起初,劉振漢並沒將這話放在心上,畢竟他很瞭解聶明宇,聶明宇是那麼有個性的一個人,他清高到什麼都不願意向父親開口,可是沒想到他回家一個多月後,正在家裡補漁網的時候,聶明宇就騎著自行車來了,還帶來了一張招工表。

  劉振漢看見那張招工表欣喜若狂,他沒想到聶明宇真的幫助他跳出了「農門」,在縣農機廠幫他找了個工作,簡直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後來,他又萌發了參加高考的念頭,那一年是允許社會青年參加高考的最後一年,聶明宇得知這件事後全力以赴支持他,知道他家在農村,根本沒有經濟來源,便塞給他錢,塞給他糧票,幫他購買複習資料……當他收到警官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時,兩個人流了一夜的眼淚。

  他上學後,家在漁村的老母親更是全靠聶明宇照料,假期回家的時候,母親總是一次次叮囑他:明宇是咱劉家的恩人,你這輩子都不能做對不起聶家的事……

  母親的話在劉振漢耳邊轟鳴著,他的眼睛慢慢潮濕了,眼前的海,似乎也模糊了起來。

  他恍惚憶起,不久前他去參加老同學聚會,聶明宇拉著手風琴,是一首他們一起當兵時的老歌,他聽著聽著,便在聶明宇的伴奏下情不自禁地和著曲調唱了起來,想起當時聶明宇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那首歌的歌詞,是這麼唱的——

  「啊別了歡樂,啊別了青春,不忠實的少年拋棄了我,叫我多麼悲傷,不忠實的少年拋棄了我,叫我多麼悲傷……」

  劉振漢無可避免地陷入到了深深地糾結與焦慮當中。

  而與此同時,早就料到了一切的聶明宇正站在婚紗店裡,等著季憶從試衣間中走出來。

  他雙手負在身後,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凝視著那扇門,線條精緻的側顏帶著一種無關長相無關年齡的魅力,他也許不是你所見過的人裡最英俊的,但絕對是最有魅力最有氣場的那個。

  看看婚紗店裡那些低眉斂目嚴肅認真的員工們就知道了。

  單單是氣場就可以秒人,能做到的人實在太少了,他們都差得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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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15-2-10 22:35:33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其實說是婚紗店,季憶試穿的卻算不得是婚紗。她進了試衣間有十來分鐘,才慢慢從裡面打開了門,偷偷摸摸地露出了半個腦袋。

  聶明宇在她打開門的一瞬間就發現了,他挑眉望著她,疑惑道:「怎麼了,尺寸不合適?」

  他招手便要讓候在一邊的經理換尺碼,季憶忙道:「合適,尺寸很合適。」

  聶明宇微微瞇眼,一臉「這才對嘛」的表情:「那為什麼不出來?」

  季憶乾巴巴道:「有點複雜,不知道穿的對不對……」她一點點從試衣間裡出來,正紅色的對襟長袍下是質地柔軟的長裙,繡著鳳凰于飛圖案的霞帔工整地搭在肩上,一頭烏黑的長髮傾瀉而下,直直地垂到腰際,紅潤潤的唇瓣瑩潤豐厚,整個人就好像是從古畫裡面走出來的一般。

  她往前邁了幾步,繡花鞋上墜著的流蘇輕輕搖曳,她應該是十分害羞和緊張,臉頰上漸漸泛起淡淡的緋色,她一低頭,黑髮如春泉般滑過肩膀,擋住了她半邊臉,她的臉白皙如玉。

  聶明宇慢慢走到她身邊,抬手替她將長髮捋到耳後,還沒來得及開口,婚紗店的經理和員工們就不斷地讚賞起來。

  「這套禮服簡直太適合聶夫人了,聶總的眼光可真好,不但選的料子好,樣式別緻,尺寸也定得很合適!」

  「是啊是啊!聶總和夫人實在太般配了,真羨慕!」

  季憶被她們誇得有些飄飄然,偷偷瞥了聶明宇一眼,小聲問他:「這衣服是你定做的?」

  「對呀,所以我覺得尺寸沒道理不合適。」他的語氣聽起來自信滿滿。

  季憶的臉唰一下子紅了,背對著外人尷尬地斜了他一眼,他衝她淺淺笑著,狹長的鳳眸宛如新月:「很漂亮。」他意味深長地說。

  季憶扯住他的衣袖:「該你了。」她眼神閃爍地左顧右盼,就是不看他。

  聶明宇見她依舊害羞,也不點破,只是道:「我就不用試了。」

  「那怎麼行?」季憶猛地看向他,「萬一尺寸不合適怎麼辦?」

  「不會,量體師是許多年的老朋友了。」他從容無比。

  季憶皺皺眉,臉色漸漸恢復如常,神情看不出不悅,但就是能讓人覺出她不高興來。

  於是聶明宇遲疑了一下,還是依從了她的心意:「行吧,那我試試。」他看向經理,「把我那套也拿來試試吧。」

  經理有些意外,但很快反應過來,一溜煙兒拿來了一套類似唐裝款式的男式婚服,上衣是立領對襟、黑底紅紋的,和他常穿的那件黑色唐裝款式差不多,下衣搭配的是條簡簡單單的黑色長褲,他將衣服接過來,目光敏銳地四周看了看,最終還是在季憶堅持的目光下走進了更衣室。

  這一等,便是將近半個小時,季憶坐在沙發上托腮盯著那扇門,瞪得眼眶都有些發酸了。

  她揉了揉眼睛,無奈地起身走到門邊,抬手想要敲敲門,看他需不需要幫助,但門就在她抬起手的那一刻打開了。

  試衣間的門慢慢敞開,有那麼一條不算太大的縫隙,季憶這個位置可以看見裡面的聶明宇,而經理們所站的位置只能看見門。

  季憶有些發怔,看著難得身穿這麼艷麗顏色的聶明宇,雙唇微啟,卻沒有發出聲音。

  聶明宇抬手捏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只不過輕輕地蹭了蹭,便擾亂了對方的呼吸。

  「你看怎麼樣?」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季憶慌張地躲避其他人的目光,彷彿十分認真地將話題轉到了禮服上。

  季憶將他上下一掃,點頭:「好,十分好,簡直太好了。」

  聶明宇這樣的男人,稱不上是絕色的美男子。男人到了他這個年紀,也算是步入了中年,如果說他天下無雙,那就有點浮誇了。但是,聶明宇絕對不是任何一個季憶所見過的男人可以比擬的,他身上那股冷漠疏離、隱忍睿智的氣質,就算其他男人比他再大一倍,也絕趕不上。

  他的內斂憂鬱不事張揚,總是讓她感覺與他那龍騰集團董事長、高幹子弟的身份格格不入,但是又十分符合他清心寡慾、現實直接的心態,令人敬畏又難以捉摸。

  聶明宇換回常服的速度要比之前快多了,只不過季憶發了會呆的功夫,他已經換下了那身喜服。季憶也沒多說,等他出了試衣間,便也進去把衣服換了下來,雖然現在是冬天,但店裡開了空調,穿得裡三層外三層還是很熱的。

  等把衣服都試好了以後,聶明宇便帶著季憶離開了,他一邊開車,一邊似不經意地問:「衣服會不會不合你心意?」

  「嗯?」季憶愣了一下,「不會啊,為什麼這麼問?」

  「我以為你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會更喜歡……」像是覺得用語言表達不夠形象,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從副駕駛前面的小抽屜裡拿出一本畫冊丟給她,「更喜歡這上面的。」

  季憶拿起畫冊翻看了一下,嘴角的笑容無奈又滿足:「這是你弄來的?」

  聶明宇平淡地說:「啊,之前會了個朋友,剛巧他隨身帶著,我就借來看看。」

  「……」季憶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上面的婚紗的確很漂亮很時髦。」

  「你要是喜歡,咱們也可以穿這個。」他將車拐入龍騰地下停車場,「萬事都照你喜好來辦。」

  季憶合上畫冊,搖了搖頭:「你又不欠我什麼,沒必要再為我做那麼多了,你對我已經夠好了,而且比起這些婚紗,我更喜歡你選的。」

  聶明宇微微點頭,沒有吭聲,他的神色依舊平靜,但眼睛裡有著淡淡的欣慰與溫暖。

  車子停好以後,季憶和聶明宇一起下車上樓,今天她請了假,去哪裡都隨他,反正她也沒地去。她不想知道他來這幹什麼,他的事情她全都不想過問,這樣她也能更好地說服自己不去思考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事情。

  聶明宇在和季憶一起坐電梯的時候接了個電話,他沒有說什麼,除了「嗯、哦、知道了」就沒有其他訊息了,只是,接完了這個電話,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季憶看在眼裡,雖然有些疑惑和擔心,但猶豫半晌還是沒問出口。

  她和他一路進了辦公室,剛剛在沙發上坐下,就聽到他說:「張峰的刑判下來了。」

  季憶神色一凜,低聲問:「怎麼判的?」

  聶明宇拿出煙,似乎想點一根,但他又看了一眼季憶,隨後便將整合煙全都扔進了垃圾桶裡:「槍斃,還要報到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短則個把月,長則半年,差不多就該斃了。」

  其實這麼久以來,聶明宇賺的錢大多數都進了手下和貪官手裡。他自己不嫖不賭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連自家龍騰這一畝三分地眼看著都該讓手下的紕漏給作沒了,兜來轉去似乎也落下什麼。

  不,也許該說,聶明宇享受的是一種境界,他在享受「犯罪」,而不是「物質」。

  他得到的無形的東西,大概要比其他人那些有形的珍貴得多。

  季憶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聶明宇,他此刻的氣質有些微妙的變化,他垂著頭靠在辦公桌旁邊,一手抄兜,一手彎曲著敲著桌面,從她這邊只能看見他俊雅的側顏,以及鏡片之後略帶寒氣的眸子。

  「去他的辦公室看看吧。」他忽然開口,說的卻是這樣一句讓季憶十分意外的話。

  她不聲不響地跟著他慢慢朝張峰的辦公室走去,一路上安安靜靜,落針可聞。

  卡噠——門被打開的聲音在周圍凝重的氣氛下顯得有些喧嘩,聶明宇走進去,季憶跟在後面,輕輕地幫他關好了門。

  她安靜地坐到一邊,視線隨著他移動,只見他在張峰的辦公室裡轉了一圈,最終坐到了辦公桌後面。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相片,張峰得意而沉著的笑顏在照片上栩栩如生。

  季憶其實也聽說了,是蕾蕾告訴她的。據說張峰被抓了之後,獨自承擔下了所有的罪行,對一切指控都供認不諱,只求速死。最棘手也最聰明的劉振漢不但沒有加大力度審他,反而因為與聶家的關係要求避嫌,退出這個案子,一眨眼的功夫就去了黨校。

  季憶猜到了劉振漢這番舉動不是因為聶明宇便是因為聶市長,但不管究竟是為何,這個結果都讓她鬆了口氣。她直覺,只要劉振漢不參與,聶明宇就不會有事。

  事實上,季憶猜得不錯,聶明宇在得知劉振漢去了黨校的消息後,心就完全放下了。

  龐天岳接二連三的匿名信全都是靠著劉振漢這個耿直且聶家不會去「動」的人才能查下去,如今槍手走了,他的計劃自然就全泡湯了,他不會以身犯險親自查這件事,不然莫說是他夢寐以求的政法委書記,就連這個公安局長恐怕都未必保得住。

  而刑警隊裡那些人,除了王明有勇無謀之外,其他人幾乎是連勇都沒有,他更是完全不放在眼裡。

  其實,就連劉振漢他也沒放在眼裡,只是他不想跟他撕破臉,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想對他出手。

  聶明宇無疑是個警覺的人,他會本能地避開所有潛在的危險,就像這一次張峰對於他一樣。

  他深刻地懂的,張峰是一個智商驚人但總是懷才不遇的普通人,是他給了張峰施展能量和才華的舞台,但是他卻總是自覺地與張峰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直到今天,當張峰永遠地從他身邊消失,他才突然明白,張峰很久以來對於他意味著什麼。

  也許,那是一種友誼。

  「你沒事吧?」季憶最終還是開了口,她起身走到聶明宇身邊,看著他明顯有些不正常的臉色,擔憂地說,「要是不舒服,就去辦公室休息一會吧。」

  聶明宇搖搖頭:「沒事兒。」

  季憶歎了口氣:「你騙不了我的,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別憋在心裡,我看著也不舒服。」

  聶明宇抬頭,嘴角噙笑看著她,但他的眼睛裡卻帶著明顯的憂色與傷感:「其實,季憶啊,我想問問你,如果我將來有麻煩的話,你該怎麼辦?」

  這種感覺該是唇亡齒寒反過來了吧?齒亡了,唇也會覺得不自在。雖然十分自信如今的局面下最壞的結果也只是失去龍騰,但聶明宇的心裡還是升起了一份深深的擔憂。

  如果他沒有及時出手,如果劉振漢沒有去黨校,那會是一個怎樣的結果?

  他倒是好說,可他的季憶該怎麼辦?他的蕾蕾該怎麼辦?他的孩子又該怎麼辦?

  季憶看著聶明宇鎖得越來越緊的眉頭,緩緩抬手想要幫他撫平,但他卻攔住了她,執拗地與她四目相對,似乎很在意她的回答。

  季憶雖然一直刻意地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事,但既然他主動提出來了,她也只好說了:「在我眼裡,我喜歡的那個人,他永遠都不會有麻煩。」

  聶明宇聞言微微一怔,隨即輕笑著別開頭:「傻樣兒。」他拍拍她的手,在她開口之前接著說,「雖然這話應該派不上用場,但既然趕到這了,我也就順便說了吧。」他神色微凝,「這邊兒的事很多,也很亂,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如果有一天我煩了,你就和蕾蕾一起去國外吧,你們好好地生活,她在那邊兒熟,你們倆互相照應著點,估計真到那個時候……我應該也幫不上你們什麼忙了。」

  「既然知道這話派不上用場,你就不該說。」季憶撲進聶明宇懷裡,緊緊攬著他的腰,他的腰身很細,但靠在他懷裡她卻很有安全感,「你說了只會讓人更不安。」

  「我這不是怕萬一哪天我該走了,來不及交代嘛,提前說了,也免得留下遺憾。」他輕輕撫著她的背,感覺到她似乎在哭,他歎了口氣,忙道,「好了好了,別哭了,你說的對,我就不該說這些喪氣話。」他撐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幫她抹掉眼角的淚珠,「我一直都沒告訴你,其實我最見不得你哭了,你一哭,我就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全都摘下來給你。」

  「聶明宇。」季憶抓住他的手腕,聲音有些沙啞地問,「你要是去哪,都得帶著我,行不行?我也去。」

  「你也去?」聶明宇挑挑眉,失笑地摸摸她的頭,「有些地方只能我自己去,你們誰都不能去,不過你安心好了,我還有很多責任要履行,再痛苦也得忍下去。」

  再卑鄙、再罪孽深重,也等他壽終正寢之後再去贖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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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發表於 2015-2-10 22:35:53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季憶和聶明宇的婚禮舉辦時間定在2000年12月24日,也就是這一年的平安夜,舉辦地點是龍騰旗下的天都大酒店,受邀名單上不但有賀清明、龐天岳這些微妙人物,還有遠在黨校學習的劉振漢。

  劉振漢自然脫不開身,但他的妻子王麗敏依舊在龍騰做總會計師,所以他們會到場是一定的。

  這應該是天都市數十年來最盛大的一場婚禮,聶明宇如他所說的那樣將這場婚禮辦的極為聲勢浩大,在某種意義上也許是在為他即將退掉的那個身份和位置進行一種告別和祭奠。

  與季憶結婚之後,他將聽從聶大海的意見,從龍騰董事長的位子上慢慢退下來,將一些該繳納給政府的財產繳納上去,把該補的簍子補上去,等他的孩子長大了,這一切產業都將洗得乾乾淨淨,不論他們的孩子想從商還是從政,要走的路都會安安穩穩,萬無一失。

  根據上面的消息,賀清明的緝私科長貌似明年就要卸任了,看樣子他更熱衷於回到大學去教書。這樣也好,有些東西該拿出來的時候不拿出來,以後再拿出來也就沒有用了。

  龐天岳的公安局長現在做得雖然很穩當,但等聶大海一轉正,他的位置必然不保,黃盛悄悄告訴聶明宇,據說龐天岳寫了申請,想要調離天都市,到縣裡去發展,省局裡面已經通過了。

  坐在辦公桌後,聶明宇漫不經心地聽著王麗敏的財政匯報,嘴角輕不可見地揚起,抬手正打算讓她停下,就看見辦公室的門被人氣呼呼地撞開了,蕾蕾壓抑而刺耳的質問隨即傳來。

  「哥!——」

  聶明宇滿臉帶笑地站起來,故作詫異地問:「怎麼了?我正讓財政部給你準備支票呢,等你的雕塑展覽會開始的時候,可別忘了給我兩張票。」

  蕾蕾衝到聶明宇面前,還沒說話,委屈的淚水就已經流了下來:「哥,你、你怎麼還用那個畜生?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他怎麼還在外面邊兒逍遙快活?!」

  聶明宇眉目一凝,因為最近風頭緊,肖雲柱的事就暫時被擱置了,張峰一旦不需要在牢內解決,他也就沒必要再呆在裡面惹人懷疑,所以便又送了出來,估計是又不巧讓蕾蕾撞見了。

  聶明宇很快將不自然掩飾過去,微笑著安撫道:「蕾蕾乖,別生氣,哥哥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呀。」

  「你胡說!你要是為了我,就該把他喊來,讓我一刀劈死他!」蕾蕾衝到牆角,把掛在牆上的寶劍抽了出來,扭頭就往外跑。

  季憶便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她看見辦公室的門開著,秘書一臉擔憂地往裡面瞥,心裡正疑惑著發生了什麼事,抬眼便見一柄長劍朝她刺了過來,她的臉瞬間白了。

  聶明宇連忙上去把劍奪下來,按住蕾蕾的肩膀輕聲勸慰:「蕾蕾,哥哥用人格向你保證,一定親手替你殺了那條狗。」他說這話時聲音很小,除了蕾蕾之外誰也聽不見。

  蕾蕾狐疑地注視著他:「真的?」

  聶明宇把劍□鞘裡,走到季憶身邊將她拉進來,關上辦公室的門:「我什麼事情騙過你?」

  蕾蕾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先穩住他?」

  「我的妹妹就是不一樣,不僅漂亮,而且聰慧。這麼做,比拿根繩子拴住他還保險。」聶明宇說著,沖季憶一笑,「你看,讓你嫂子看笑話了。」他垂眼打量她,「沒事吧?」

  季憶搖了搖頭,她聽他們的對話聽得雲裡霧裡,雖然她早就覺得蕾蕾和聶明宇之間有什麼事瞞著自己,但她知道分寸,有些往事,聶明宇不說,那就是她不知道會比知道要好。

  「你來了就陪蕾蕾呆會,剛好我約了人,時間差不多了,一會我辦完事回來接你們回家吃飯。」聶明宇看看腕上的金屬表,朝王麗敏點了點頭,「嫂子,就按照我說的辦吧,把支票給蕾蕾開好,婚禮的款按部就班地撥下去就行了。」

  「沒問題。」王麗敏面對聶明宇一直很謙卑,也許是因為出身,也許是因為聶明宇這個人,「那我就先走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亮亮該放學了。」

  「我送你吧。」聶明宇打開門,「剛好順路。」

  「不用,我騎車子來的。」王麗敏一溜拒絕,告了辭後三兩步就不見了。

  聶明宇回身朝蕾蕾道:「別再衝動了,你嫂子懷了身孕,經不起折騰。」

  蕾蕾乾巴巴地點點頭,挽住季憶的胳膊:「那你快點。」

  聶明宇頷首應下,抬腳離開,一路從容地步入地下停車場,開車前往與人早就約定好的地點。

  此時已是黃昏,聶明宇到達時,仿古羅馬建造的鬥獸場裡還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下了車,慢慢走到鬥獸場的盡頭,望著前方一望無盡地的空地,再遠處便是翻湧的大海與落日的晚霞。

  他今天約的人是顏明,蕾蕾的舊友,與蕾蕾算是初戀?也算不得。

  顏明是一位雕塑大師的兒子,那次在蕾蕾的畫室裡見到的男人便是他。他在雕塑與美術方面算是箇中高手,是蕾蕾與劉振漢一起去尋他父親時恰巧遇見的,也算是一種緣分。

  自從蕾蕾被肖雲柱侵犯之後,聶明宇就直接將她送去了國外,顏明和她已經很久沒聯繫了。若不是因為恢復頭像那件事,估計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

  而聶明宇現在約顏明見面,就是為了讓他們再次回到永遠不會見面的老路上去。

  顏明沒多久就到了,他緩步走進鬥獸場,空空的只有一個孤獨的背影坐在那。當他靠近那個背影時,聶明宇站了起來,黑色的風衣在風的撩撥下微微擺動。

  「你來了。」他回頭,隨意地看著顏明。

  顏明看著遠處:「我知道會是你。為蕾蕾的事?」

  聶明宇笑笑:「和聰明人打交道的確容易多了,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要我不要再糾纏她,因為你不想讓她在天都完成婚姻大事,或者說,這對你非常重要。」顏明沒什麼情緒地說。

  聶明宇坦然地點頭承認:「不錯,因為我不想傷害你。傷害你,也就是傷害了她。」

  顏明收回目光,冷冷地看向聶明宇:「聽了你的話,尤其是在認識你之後,很多人都會選擇低頭走開,你認為我會嗎?」

  聶明宇迎上他的目光,臉上沒有一丁點表情,淡淡地道:「關於你對我印象如何,我沒有絲毫興趣。我見過很多有力量有智慧的男人,我欣賞他們的勇氣,但更欣賞他們的聰明。我可以不隱瞞地告訴你,我把蕾蕾送出去學習四年,不只是為了她今後事業輝煌,更重要的是這個地方和這裡的人都不適合她。你們以前的浪漫故事我多少聽說了一些,不過有時候回憶比嚮往更美好,幻想比現實更絢麗。」他推了推眼鏡,微笑,「所以,請你諒解,她應該有新的生活。」

  顏明意味深長地說:「是啊,這裡傷害她的人太多了,希望你也明白,她以後的日子還是要靠她自己,我就要遠行了,不是因為你的這番話,所以請你放心。」

  「也許你的美術展或是創作,我能略緊綿薄之力。」聶明宇邊說邊觀察顏明的反應,見他無動於衷,接著又道,「當然,像你這樣自信的人是不需要我來幫助的。」

  顏明好像並沒聽清楚他在講什麼,環顧左右道:「這裡很好,是個男人約會的地方,為了感謝你如此費心,我奉勸你最後一句話:善待別人,善待妹妹,更要善待自己。」他說完,轉身就走。

  聶明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背影,他最後幾句話靜靜地迴響在他耳邊,空空的鬥獸場裡又恢復了寧靜,一陣大風吹來,旋起幾片碎紙,晃晃蕩蕩在半空中飛舞,聶明宇黑色風衣的下擺在風中抖動著。

  須臾,他拿出手機,撥通,漫聲道:「帶他過來吧。」

  約莫離他放下手機過了有五分鐘的時間,一輛凌志車開進了鬥獸場,一個半長髮的瘦高男人壓著一個身形瘦小神情猥瑣的男人走了進來,身後跟了三個黑衣男人,三人站在外圍觀察四周。

  「聶總,肖雲柱帶來了。」

  聶明宇聞言慢慢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肖雲柱,肖雲柱被他的氣勢震住了,心裡直發毛,怯懦地說:「聶董事長……您好!」

  聶明宇走到肖雲柱身邊,上下打量這個男人:「原本我是可以殺了你的,但是我寬恕了你。」

  肖雲柱忙表忠心:「不要說是在牢裡那點小事了,就算聶老闆你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的!」

  「是嗎?」聶明宇轉向那個半長髮的男人,「肖隊長之前在龍騰做保安隊長的月薪是多少?」

  男人立刻答道:「原本是兩千元,您給漲到了八千。」

  聶明宇略微點頭:「當時公司正值用人之際,這是應該的,肖隊長一身武藝,是公司能派上用場的棟樑。這樣吧。」他一抬眉,立刻有人遞上一個精緻的箱子,他接過來打開,將裡面的東西擺到肖雲柱面前,「這是十萬,是給你的。」

  肖雲柱傻了,以為這是答謝他幫忙的錢,對聶明宇的寬容感激涕零,連聲說:「謝謝聶老闆!您有什麼事以後儘管吩咐!我肖雲柱萬死不辭!」

  「行了!」聶明宇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從箱子裡拿了一沓錢,其餘的全丟在地上,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這是給你的上路錢。」

  肖雲柱一聽這話瞬間愣住了,隨即瘋狂掙扎起來,被衝上來的保鏢按住了:「什麼?!」他想高喊救命,但聶明宇已經將那沓錢捲起來塞進了他嘴裡,堵住了他的聲音。

  肖雲柱恐懼驚慌地望著聶明宇,聶明宇笑容清雅,金絲鏡片襯得他白皙俊雅的面容越發文質彬彬,怎麼看都是一位出身書香世家的學者模樣,只是這位學者現在不要別的,就要他的命。

  「你該死,你知道嗎?」聶明宇從風衣口袋取出一把精緻的銀色手槍,蕾蕾曾動用這把槍去殺肖雲柱,但被他阻止了,肖雲柱永遠都忘不了它,立刻回想起了一切,一臉「你不是說十年前的事不追究了嗎你不是寬恕我了嗎」的表情望著他。

  聶明宇用槍口抵在肖雲柱的太陽穴上,輕聲說:「寬恕你是老天爺的事兒,而我的任務,就是送你去見他。」對於軍人出身的聶明宇來說,槍是神聖的武器,所以他從不用槍殺人,但肖雲柱不同,這個人在十年前就該被槍斃了。

  聶明宇望了一眼暗下來的天色,笑得溫文爾雅:「天晚了,你也該上路了,那些跟你一起上路的人,該上天堂的歸天堂,該下地獄的歸地獄,你歸我。」語畢,他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一陣槍響鳴起,肖雲柱腦袋開了花,濺了按著他的幾人一身血。

  聶明宇從容地拿出一條絲帕擦著槍口,掃了一眼身上滿是鮮血的手下,淡淡道:「拍幾張照片,清楚點,洗出來準備好,我要送個禮物。」

  手下們點頭稱是,麻利地處理著肖雲柱的屍體,一點都不介意自己身上的血跡。

  「做得乾淨點,留下後患的話參照張峰的下場。」聶明宇將髒了的手帕輕輕擲在肖雲柱的屍體上,頭也不回地走出鬥獸場,跨上黑色的奧迪車,打開車窗,讓冷風吹散他身上的血腥味,開車駛向龍騰集團。

  心這種東西,寒過一次就不會再有第二次。聶明宇選擇在這個時候解決肖雲柱,一是因為他該死,二則是為了蕾蕾。

  他趕走了顏明,這必然會令她不快,而解決了肖雲柱,便可以讓她的不快消失,他早就計算好了一切,步步為營。

  雖然,現在幹這種事有點頂風作案的意思,但他早已習慣。犯法的事情多半都是有著強大吸引力的,只是這些事往往會傷害到別人,也傷害到自己。最後得到的,往往不如失去的多。

  2000年12月24日,季憶與聶明宇的婚禮在天都大酒店舉行,整個天都市最尊貴的人全都聚集在了這間豪華的酒店裡,酒店門外圍滿了車與人,但卻秩序井然,絲毫不亂。

  這不但體現了來參加婚禮的人們素質高,也體現了婚禮籌備得相當全面和完美。

  連停車都計算到了,還會有什麼沒想到的?

  由於季憶在這個地方並沒有親人,也沒有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所以聶家乾脆直接從聶明宇為二人婚後所居的婚房處接了親,裝扮細心精緻的奔馳車排成長長一列,八人抬的轎子裡坐著緊張忐忑的新娘子季憶,慢慢悠悠地往酒店方向前行。

  說起來,這麼聲勢浩大的婚禮,由高幹子弟來舉辦實在惹人非議,更會有藉機斂財的嫌疑。只是,聶明宇是個極為特殊的個體,他多年來從商所賺的錢舉辦一場這樣的婚禮綽綽有餘,而且在天都市,有誰敢說聶家的不是?兼之這場婚禮完全沒有收一份禮金,所以便沒了顧慮。

  季憶心慌意亂地坐在轎子裡,紅蓋頭蓋在她頭上,她只覺自己渾身都是汗,說不定妝容都已經花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所幸酒店距離別墅區並不遠,路上又早就疏通好了,所以很快轎子就到達了酒店門口。

  聶明宇從車上下來,緩步走到轎子邊,將小心翼翼走出來的季憶牽到手中,在人們的起哄聲中,背過身半蹲下去,把季憶給背到了背上。

  雖然早就知道了會有這麼一出,但季憶還是有點興奮和緊張。

  她緊緊地攬著他的肩,蓋頭越過他,她可以看見他漂亮的側臉。

  「明宇。」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唇齒間流淌而過的兩個字,似乎還留下了淡淡的香氣。

  聶明宇一邊走一邊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季憶低頭吻了吻他的耳垂,「能一直這樣守著你,就足夠了。」

  遇到你真的很不容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卻發生在了我身上,但是很好。

  真的很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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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發表於 2015-2-10 22:36:12 |只看該作者
40番外  

  季憶預產期到達的時候,肚子要比平常的孕婦大很多,因為她懷的是龍鳳胎。

  不過,雖然是龍鳳胎,但由於自己是醫生,季憶將自己和孩子照顧的很好,所以生產的時候很順利,等在產房外面的聶明宇沒多久就聽見了嬰兒響亮的啼哭,以及母子平安的消息。

  饒是聶明宇這樣現實直接的人,有時候也不得不懷疑季憶到底是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實在是她帶給他的意外和驚喜太多,直接扭轉了他的人生格局,改寫了他的結局。

  浮誇地想想,她之於他,簡直堪稱天使。

  健康漂亮的一雙兒女,這本該是與聶明宇生命徹底無緣的奢想,但今天他卻真的擁有了。

  幸福的婚姻,平靜安穩的生活,這一切都是季憶給他的。

  聶明宇坐在嬰兒床旁邊,看著熟睡的一雙兒女,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聶父聶母和蕾蕾全都圍在他身邊,喜上眉梢地議論著孩子的眉眼更像誰,爭論半晌都沒有結果,唯一統一的論調,便是這兩個孩子的名字,和他們都漂亮極了。

  孩子的名字是一早便想好了的,聶大海倒是沒有參與,季憶本想著讓做爺爺的來起孫子的名字,但聶大海不知是不是覺得心裡對聶明宇有虧欠,將這件事全權交給了他們夫妻倆,並沒過問。聶明宇似乎早就猜到了他會這麼做,也不拒絕,與季憶很快商定好了孩子的名字。

  其實與其說是商定,倒不如說是聶明宇自己定下的,因為季憶從不會反駁他的意見。

  她不反駁不是因為她唯他的命是從,而是因為他的選擇永遠都是對彼此和所有人都最有利的。

  孩子的名字,聶明宇起的都是兩個字,男孩叫聶琛,女孩叫聶灣,一個意為至寶,一個意為港灣。很明顯,他在告訴她,給了他這雙兒女的季憶,既是他的至寶,也是他的港灣。

  此時此刻,他的至寶和港灣還在睡,她還沒醒過來。

  嬰兒床旁邊便是季憶的床,她平躺在那,雙眸閉著,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聶明宇起身,將位置讓給聶父,獨自走到床的另一邊偎著季憶坐下,將手伸進被子裡,輕輕握住了她有些涼的手。

  他抬頭看了看掛著的點滴,輸完了這瓶還有好幾瓶,她這手因為掛水有些發涼,但她很乖,一聲不吭,沉默地酣睡,不給任何人添麻煩,似乎習慣了隱忍這些。

  聶明宇不由想起她出身孤兒院這件事,眉宇間不自覺帶起了憐愛之色,他低頭凝視著她的臉,為她捂著手,防止串針,也避免她受涼。這一捂便是一晚上都沒合眼。

  其實聶家完全可以請保姆或者月嫂來的,但是不論是聶父還是聶母,甚至是蕾蕾,他們都和聶明宇一樣,恨不得每件事都親自上陣,完全不想假人之手。

  除了聶父要去上班,不能老是呆在這以外,聶家其他人幾乎都是整天守在產房裡,寸步不離。

  季憶有些受寵若驚,其實順產並不需要這麼大陣仗,更何況她生得很順利,很快就可以出院的,他們對她實在是太好了,尤其是聶明宇。

  在季憶的想像中,聶明宇這樣的男人是永遠理性永遠從容永遠無所迴避的,他就該高高在上地坐在一邊看著一切,而不是為了兒女什麼都親力親為,甚至換尿布都親自來。

  聶明宇親手給孩子換尿布、洗尿布,這種事不要說是季憶,就連偶爾看見的護士和醫生,都有點被嚇到了的感覺,怪只怪他平時給人的印象實在是太冷靜淡漠了,似乎對一切都可有可無。

  現在的聶明宇,變得比以前更加隨和了,他身上那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淡了不少。

  這已經是2001年的冬天了,季憶和聶明宇結婚快要滿一年了,他們的兒女也終於出生了。

  季憶感覺心裡滿滿的,她的人生似乎就算在此時終結也不會有任何遺憾了。

  劉振漢聽說了孩子出生的消息,從黨校趕了回來,自去年一別後,頭一回與聶家人見面。

  為了方便幫助季憶照顧孩子,聶母和蕾蕾搬到了聶明宇和季憶這裡來住,聶大海最後也因為挨不住對孫子孫女的思念,放下面子搬過來和他們一起住,所以劉振漢來的時候,正看到聶家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景象。

  季憶產後恢復的不錯,當然,她也不可避免的胖了不少,肚子上有肉,臉上也圓潤了許多,比婚前顯得更有風韻了。

  王麗敏站在劉振漢身邊,看著季憶的神情仍有些恍惚。

  雖然已經過了一年,但她還是有點不太習慣站在聶明宇身邊的人不是孟琳。

  聶明宇遠遠地望著劉振漢,停頓了一下,將懷裡的兒子交給一旁的季憶,朝劉振漢緩緩伸出拇指和食指,瞇起一隻眼睛,做了一個開槍的動作,「啪」的一聲,一切都彷彿回到了在部隊時,兩兄弟推心置腹毫無芥蒂的時候。

  這是他們之間最心照不宣的動作,他做得是如此熟練與精確。

  劉振漢心頭不禁湧出一陣寂寥與動容,他快步走上前與聶明宇擁抱了一下,眼眶發紅,緊抿著唇說不出一個字。

  他到底還是矛盾的,雖然那些死去的人們都有了陪葬的兇手,但有些永遠無法瞭解的事放在心裡,也需要時間去磨平它。

  「振漢今晚就別走了,和麗敏都留在這吃吧。」聶母張羅起來,「小憶啊,你跟我去準備一下晚飯,蕾蕾,幫你嫂子看著孩子。」

  蕾蕾笑著跑過來:「沒問題,把咱小祖宗給我吧!」

  聶明宇含笑望著她們,然後用眼神詢問劉振漢,劉振漢抿唇思索了一下,點頭。

  他從口袋掏出一個紅包,交到季憶手裡,終於露出了進門之後的第一個笑容:「給孩子的。」

  季憶愣了一下,從容地收過來,誠懇道:「振漢哥,你是明宇的哥哥,你們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過去的事已經都過去了,感情是不會變質的,你是孩子們的大伯,永遠都是。」

  劉振漢的眼圈紅了又紅,眼淚無意識地滑落,王麗敏看得心裡不是滋味,帶著劉振漢坐到沙發上,好在聶大海沒多久就回來了,他與劉振漢夫婦坐在一起,相談甚歡,也算解了圍。

  廚房裡,季憶幫聶母忙活了半天終於騰出了手,聶明宇露了個頭,將她叫了出來。

  季憶疑惑地跟著他上了二樓,一起回了臥室,看著他將門關上,疑惑地問:「怎麼了?」

  聶明宇拉過她的手腕將她壓倒在床上,不由分說地吻上她的唇,她身上還帶著圍裙沒有摘,被動地被他吻著,那股自生產後便有些微妙加深的慾望越發肆無忌憚了。

  (此處省略兩千字)

  十一月的天都市,夜晚裡下起了融融白雪,雪花簌簌落在屋頂、樹上,為天都市披上了銀色的衣裳。柏油馬路上沒有一輛車,雪花鋪了滿滿一路,微風吹起,似乎還能看見雪的女神在空氣中慢慢起舞,當你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已經悄然離去。

  路邊的24小時百貨商店裡,燈還亮著,收音機沙啞地唱著:「如果讓我遇見你,而我正當年輕」……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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