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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再次出現在書吧, 魏香蘭看著沈小運坐在吧檯旁的椅子上, 穿著一件旗袍, 本該是極優雅的樣子,偏偏她手裡捧著一個盒子, 明明是一小盒在哪裡都能買到的芋泥蛋糕, 讓她吃出了歡天喜地的味道。
“歡迎光臨。”
蛋糕放在身後凳子上, 沈小運站起來歡迎客人。
臉上是甜甜的笑。
魏香蘭點點頭,問沈小運:
“這個蛋糕好吃麼?”
沈小運趕緊點頭:“好吃的呀, 您要是想要我們這裡跟蛋糕店是有合作的, 九折還送貨上門。”
能夠幫助蛋撻姑娘做生意的機會, 沈小運是絕不肯錯過的。
魏香蘭表示她也想吃一份芋泥盒子蛋糕, 十五分鐘後,一盒蛋糕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天氣熱起來了, 還沒到五月, 蛋撻姑娘已經穿起了T恤,年輕有力的身材透著不柔弱但是健康的美, 蛋糕送到之後,她沒急著走,而是拉著沈小運和她說話。“我去跳舞來著。”
沈小運很得意地跟蛋撻姑娘顯擺自己的新愛好,沈牧平不會跳舞, 沈小運還以為自己沒有舞伴了, 沒想到前天書吧來了一個阿姨居然會跳舞,不僅會跳舞,還拉著沈小運一起去跳。
沈小運翻了翻自己的小本子, 才知道那個阿姨還會做可好吃的清蒸鱸魚。
頓時十分羨慕吃過鱸魚的自己。
“就是跟阿姨跳舞的叔叔,不太喜歡我。”
所以,還是得等沈牧平努力成長起來,成為自己的舞伴。
沈小運一說,蛋撻姑娘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書吧老闆的前婆婆現在煥發了人生第二春,跳舞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挺好的男人,兩個人正在張羅結婚的事兒。
據說老闆的前夫不同意,不過讓蛋撻姑娘說,這根本不算什麼,畢竟他連自己的老婆離婚帶走孩子都攔不住,難不成還能攔住自己的親媽改嫁?
“沒事兒,我跟你說,你就只管去跳舞,叔叔不喜歡你,那是阿姨的事兒。”
沈小運瞪大了眼睛:“是這樣呀?”
蛋撻姑娘點頭。
沈小運突然笑了起來:“我明天還去跟阿姨跳舞。”
這就對了!
蛋撻姑娘和沈小運兩個人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才騎上車走人,書吧門口的糖果鋪子老闆對沈小運說:
“我們新出了蝴蝶糖,要不要看看?”
蝴蝶糖真的很漂亮,顏色是五彩的,還有金色的鬚鬚,沈小運看了好一會兒,才說:
“等我把照片給陸奶奶看了,我就獎勵自己買一根棒棒糖。”
魏香蘭站在她身後,心裡軟成了一片。
晚上下班的時候下起了小雨,沈小運沒帶傘,沈牧平一把傘撐起來,裡面遮著他們兩個人。
“你想把照片給陸奶奶看,不一定非要去親手給她。”
沈牧平對沈小運說。
“可以這樣嗎?”
“這樣很方便,你白天拍了照片,晚上她就能看到了。”
這麼先進嘛?
沈小運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你要教我哦!”
沈牧平點點頭,沈小運心心念念想去的醫院,早就不復從前的樣子,病房裡住了新的病人,有新的苦樂悲歡上演,離開的和逝去的,都不剩一點痕跡了。
“可惜哦,今天下雨,不然我就能跟清蒸鱸魚阿姨一起跳舞了。”
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沈小運很遺憾,剛和蛋撻姑娘說好自己要去黏著清蒸鱸魚阿姨跳舞,居然就跳不成了,阿姨打電話的時候還說叔叔要帶她去湖邊吃飯。語氣裡的甜,大概比糖果鋪子裡的那根棒棒糖還甜吧。
“咳。”
沈牧平清了清嗓子。
沈小運還在想清蒸鱸魚阿姨,沒聽見,他有清了清嗓子。
“你感冒了呀?”
“沒有……”沈牧平努力調動著自己的舌頭,假裝很淡定地沈小運說:
“我會跳舞了,我陪你跳舞吧。”
“啊?”
沈小運很驚訝。
“你學會了哦?”
“最簡單的,大概是會了。”
沈牧平沒說他中午吃完飯還在公司的男廁所轉悠了兩下,被同事看傻子似的看。
“能?能跳麼?”
沈小運看看還沒停的雨,然後她敲了下腦袋說:
“我們打著傘就能跳了呀。”
“真、真跳?”
河邊的路上行人稀少到幾乎沒有,沈牧平還是有點害羞了起來。
“不怕不怕!來!”
沈小運拉起了沈牧平沒有撐著傘的那隻手。
“等等。”
男人掏出手機,點了幾下,然後放回了外套兜口袋裡。
很快,緩緩的音樂就從他身上流淌了出來。
沈小運覺得沈牧平大概是天下第一聰明的人了。
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拉著沈小運的手,沈牧平深吸了一口氣,低頭,走出了第一步。
雨在下,雨滴落在綠葉上,落在河面上,落在屋檐上,落在歸家者的心上,這世界濕潤又溫暖,溫暖中透出了絲絲的涼。
沈牧平的步伐漸漸流暢了起來,他的手握得牢牢得,生怕這個在笑著的人摔倒,更怕她會飛走不見。
旋轉,再旋轉,沈小運跳得越來越熟練,鞋子踩出細細的水花,淺淺的水窪映著的,仿佛正是一個青春年少的女孩子,眉目都飛揚,裙擺如流光,紅色的傘該是斑斕的彩燈,追著她。
不肯稍稍停下。
沐浴在樂聲中,沈牧平笑著。
沈小運累了,回家的時候步子都蹣跚了起來。
“沈牧平,你真是天才,什麼都做得又快又好。”
“我會的,都是你會的。”沈牧平輕聲說。
沈小運搖搖頭。
“我不會的可多了呀,而且,有一樣東西,我不會,你會。”
沈牧平好奇地問:“你說的是什麼?”
沈小運笑眯眯地說:
“當爸爸呀!你一定會當一個好爸爸,我就不會當個好媽媽。”
沈牧平掏鑰匙的手抖了一下。
“你要是當父母,一定也是……”
他努力組織著言辭,他想告訴這個人,她是世上最好的媽媽。
“沈牧平!”沈小運的臉色卻突然變得緊張了起來,她指著前面說:
“你看,那裡有人跌倒了!”
幾十米開外,一把傘倒扣在地上。
沈牧平把鑰匙和傘給了沈小運,拔腿就往那衝去。
等沈小運一瘸一拐地跟過來,就聽見沈牧平在大聲對著電話裡說:“心源性意識喪失!地址……地址是……”
沈小運從他的脖子下面拿出手機,示意他繼續做心臟復甦,而她自己,拿起了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牌牌,對電話裡說:“……街和XX街的交叉口附近。”
後面那個XX街是她看路牌看見的,前面的部分地址就是沈牧平家的那一段。
路邊圍了越來越多的人,沈小運給沈牧平和病號打著傘,自己和自己的新旗袍都淋濕了。
沈牧平說讓大家別靠近,她也立刻說讓大家都退後,實在是個盡職盡責的助手。
救護車來的時候,老人的情況略有好轉,沈牧平跳上救護車,回身看見了沈小運。
“你去吧,我自己能回家呀。”
沈小運對他擺了擺手,沈牧平略一猶豫,把她也拉上了車。
“我不放心你。”
說著,沈牧平把自己的外套罩在了沈小運的身上。
車上的醫護人員為老人做了初步的治療,用測著心跳,對沈牧平說:“逐漸平穩。”
沈小運看見沈牧平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笑了。
她捏了捏自己微微有點潮濕的小包包。
沈牧平為老人墊付了住院費用,急診科的醫生們都忙得腳不著地,也偶爾有人看見他,喊一聲:
“沈醫生?”
聽著這些稱呼,他笑了笑,以前手術完之後,他總是會想找地方抽支煙,現在煙已經戒了,胸腔裡蹦蹦跳的心卻還跟從前一樣。
沈小運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沈牧平走回來的時候,沈小運還在看自己的小本本。
“醫院已經通知家屬了,一會兒我們吃什麼?打車回家下一碗熱乎乎的麵,在裡面放很多薑絲好不好?”
沈小運還在低頭看她的小本本。
沈牧平不禁問她:“在看什麼?”
沈小運合上了本子,不告訴他。
“吃什麼都好呀。”
表情神神秘秘,還有點得意。
沈牧平不明所以。
病人的家屬很快就來了,非常感謝沈牧平,聽見他們伯父的主治醫師也叫他是“沈醫生”,只當他是個下班回家順便救人的醫生。
沈牧平沒說什麼,就帶著沈小運走了。
“你在笑哦。”
坐在出租車上,沈小運對沈牧平說。
“什麼?”
沈小運翻開自己的小本本。
“你騙我啦,你說你沒有喜歡的工作,你現在還很高興啊。”
沈牧平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我……”
“你今天還說你會的我都會,我可不會救人哦。”
沈牧平發呆的時候,沈小運伸出手去,呼嚕了幾下沈牧平的頭髮。
“特別厲害哦!”
像是在揉搓小貓小狗,又像是在鼓勵自己的孩子。
沈牧平坐在前面副駕駛的位置,不得不轉頭回來看她,看見這樣滿心滿意為他高興的沈小運,沈牧平摸了摸鼻梁,又笑了起來。
晚飯果然是麵條,薑絲放得多多的,還有菠菜、雞蛋和肉,沈牧平還泡發了一些木耳,焯水後加了蒜末、辣椒,用鹽糖醬油拌了一下,正好用來開胃。
沈小運吃得很開心,她也覺得今天實在是有意義極了,吃飯之前就在寫今天的“日記”,沈牧平不小心看了一眼,就看了“騙人”和“特別帥”幾個字,他有些不好意思,就又走開了。
也就沒看見沈小運最後寫的一句話是:
“陸奶奶走了,陳爺爺,大概是去陪秋秋了。”
她很聰明的,雖然她的腦袋不好用了,可那些被人極力遮掩的東西,她也會發現。
這樣也挺好的。
沈小運在吃晚飯之前,對自己說。
陳爺爺最掛念的,一定會一直陪著他。
又到了深夜,沈小運睡覺之前對沈牧平說:
“沈牧平醫生,晚安哦。”
這一句話讓坐在桌前忙工作的男人呆坐了很久。
他其實不是一個很好的醫生,驕縱、桀驁,總為自己的一點成就沾沾自喜,還沒有多少責任感。
這些毛病在他順風順水的時候,自然甚至算不上毛病,可那一年,他出了醫療事故,事故不大,也沒有造成不可輓回的損失,可他被要求寫檢討。
他從心裡不願意接受,他不認為是自己的錯,他的治療方案是很好的,手段也沒有錯,只是在開藥的時候沒有走流程,結果就在這一步上除了岔子,讓病患差點出事。
那段時間,沈牧平被停止了工作,他大量喝酒、大口抽煙,整個房間的都糟亂不堪。
醫院裡風言風語,有人舉報他收過病人紅包,也有人對他說:
“你這麼下去得廢了。”
沈牧平沒理會那些話,就連一份自辯沒有收紅包的書面材料都不肯交。
然後,有一天他上午到了醫院,院長對他說,他的母親已經來了,求得了醫院的同意,讓他恢復工作。
鋪天蓋地的羞恥,讓沈牧平難堪到了極點。
“我辭職了!你覺得我不當醫生給你丟人了是吧?你覺得你給我保住了工作?!我告訴你,沒用!”
他辭職了。
頹廢了幾個月,他去當了一個保險推銷員。
“沈牧平醫生。”
“沈牧平小醫生。”
回想日記裡那個人對自己的稱呼,沈牧平苦笑了一下。
“要是我早知道你一直這樣稱呼我,我就不會這麼草率地去誤解你了……”
可惜世間沒有如果,只有後悔的人,追趕著時間的馬車,向著他們渴望又畏懼的方向前行。
這樣想著,男人還是忍不住去找出那個本子,打開裡面寫著字的最後一頁。
在失去記憶之前,您最後想著的是什麼呢?
就像是一套書看到現在,終於忍不住強行要打開結局,看看這個故事的最後,到底是否如自己所想的男那般。
真正打開的時候,他的手指頭都在抖。
“我的兒子,叫沈牧平,很好,非常好。”
簡短的一句話,為這本日記乾淨利落地收了個尾巴。
男人卻記得那時自己最叛逆的日子,甚至整整半年沒有再跟她聯繫。
他為了跑單子,跟人喝酒,就在小龍蝦館的門口吐得昏天黑地,腥臭氣裡,他接起電話,眼睛都沒睜開,聽見的卻是那個人失去記憶在病房裡哭嚎的消息。
在這個日記裡,她是什麼時候用“醫生稱呼”自己的呢?
“今天,沈牧平小朋友告訴我他想成為一個醫生,真好,我以後就叫他沈牧平小醫生。”
時間,距今十九年。
十九年,有人在幫著你,默默記著,你最初想要成為的那個人。
沈牧平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可他哭了。
每一天都像之前的一天一樣過去,沈小運上班,下班,吃早飯午飯晚飯,偶爾闖點小禍。
記憶裡的絲絲縷縷總是錯綜複雜地纏繞,或者乾淨利落地斷掉。
就像一群螞蟻,努力地求生著,她能固守的最後巢穴就是“沈牧平”,有了這三個字,她就能想起一些事情,就有一群小螞蟻滿身傷痕但是威風凜凜地回來。
這一天下班的時候,沈小運聽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去、去北京?”
“恩,打算開車我帶你去看陸阿姨,我們一路就沿著運河走,還有……”
天氣很熱,沈牧平為沈小運打著太陽傘,沈小運自己手裡小扇子扇啊扇啊的。
“我想了想,我還是挺喜歡當醫生的,我想去找我以前的教授拜訪一下,重新考個研究所。”
“啊?”
“不好麼?”
“好、好的呀!”
簡直不能更好了。
沈小運開心地想要轉圈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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