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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姜宛 - 《妾不為後 卷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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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7 16:43: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她只要一回手,甚至都不用轉身,就能將這細長的匕首扎入到三皇子身上。
  匕首上幽藍的光,昭示著那上頭是淬了劇毒的。
  不論匕首扎在哪裡,甚至都不用扎入太深,只要叫三皇子見了血……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那舞姬的短劍已經飛至眼前。
  眾人的視線都被舞姬吸引之時,她隨意一扎,必然能達成目的!
  寧春草的嘴角忽而向上微微一勾。
  木然空洞的眼神,瞬間華彩大亮。
  她猛的伸手。
  噗——
  那帶血槽的簪子太過鋒利,扎入皮肉之中。就好似扎入豆腐棉花裡一般,幾乎沒遇到什麼阻力。
  那縱身飛來的舞姬,怔怔低頭。
  她半露的酥胸上,一根簪子,赫然扎入。
  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速度,她淨白柔軟的胸脯,瞬間就黑了,那黑色更是飛快蔓延,順著心脈,泵到四肢百骸。
  她忍住劇痛。仍舊想將短劍刺向三皇子,以完成自己的使命。
  可這簪子上的毒太過霸道。
  她竟身子一軟,像泥水一般,癱坐在地。
  「有刺客——」
  「保護三皇子——」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那舞姬倒下之時,宮人們的尖叫才在殿中響起。
  尖叫聲之響亮,幾乎要掀翻殿宇。
  景?不知是在何時,靠近了三皇子。
  他手更不知何來一柄長劍,狠厲刺向三皇子。
  護駕之人站的沒有他近,這會兒近水樓台先得月。
  他長劍寒光,幾乎凍住了時間。
  每一寸靠近,都變得焦灼而漫長。
  護駕之人,只恨自己跑的太慢,恨不得自己能擋在三皇子跟前,替他受了這一劍。
  宮人們被這接二連三的變故嚇的面無顏色。
  三皇子閃身避開,腳下卻被那已經軟倒在地的舞姬死死抱住。
  他踹向那舞姬之時,景?手中長劍,已經襲至。
  刺了那舞姬的寧春草忽而撲在三皇子身上。
  恰擋住景?的長劍。
  「你——」景?一聲怒喝,眼睛都發了紅。
  眼見他手中長劍已經刺入寧春草皮肉,這會兒他非但沒停,反而更是用力,長劍貫穿寧春草的肩頭,刺入三皇子心口。
  劇烈的痛楚,叫寧春草疼的幾乎暈厥過去。
  護駕之人上前將景?擒住。
  有打鬥攻城之聲,似乎從遠遠的宮墻外傳來。
  被擒住的景?笑了,「聽到了麼?我父王已經在攻城了,皇宮很快就會被攻下,你們現在放了我。我還能在父王面前為你們求情。你們若是不識時務,就等著領死吧!」
  「你休想,亂臣賊子!你這是謀逆,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你以為你燕王會贏麼?十年前他贏不了。十年後,他依然不行!」寧春草疼的直翻白眼,卻咬牙切齊的說道。
  宮人看著貫穿她肩頭又刺入三皇子心窩的長劍,一時無從下手,倉皇焦急不知所措。
  三皇子現下還有氣息。若拔出長劍,只怕心脈失血,立時就會斃命。
  若是不拔,不僅兩人都痛苦,寧春草不及時止住血。怕也要丟了命去。
  「拔劍。」三皇子低聲說道。
  「三皇子您再忍一忍,太醫馬上就到。」宮人急的冒汗。
  三皇子面上十分痛苦,「傷了心脈……太醫來,也無濟於事……」
  「我的鈴鐺呢?」寧春草急道,她疼的渾身一面發冷,一面冒冷汗,說話間,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我能救三皇子,尋我的鈴鐺來,找姜維!」
  她急道。
  可宮人們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只以為她是嚇傻了,「您別急,太醫到了,您就有救了。」
  「別亂動,劍在您二位身上,你再亂動,會更傷三皇子!」宮人死死按住寧春草。
  寧春草眼前發黑,「尋景玨來,或是姜伯毅,或是睿王也行啊……叫他們,找我的鈴鐺來,太醫救不了三皇子,我能救!」
  如此,說的夠清楚了吧?
  宮人們卻是不信。
  太醫不能救。她能救,這是疼傻了吧?
  一旁的侍衛,卻有人聽信了,領命而去。
  宮人們垂眸安慰三皇子的時候,卻見三皇子不知何時。已經闔目,暈厥過去。
  太醫幾乎是被人提著肩,腳不沾地的跑來的。
  宮人們高聲疾呼三皇子。
  倒是叫太醫嚇了一跳,「臣……來晚了?」
  「太醫快來!」宮人們趕緊讓出地方,讓太醫上前。
  太醫看著貫穿一個女子肩頭,更深深扎入三皇子胸口的長劍,不由汗立時就出來了。
  這下手的人,得夠狠!夠絕!才能做出這種事!
  一般人,還真辦不到!
  太醫抹了把汗,連忙摸向三皇子頸部大動脈。
  又拽過三皇子的手。按在腕上。
  宮人們都一臉緊張的望著那太醫。
  目光此時恍如巨石一般,壓在太醫身上,叫太醫緊張的透不過起來,他想搖頭說,不行了,沒救了。
  可這巨石好似昭示著,他敢搖頭,就立時壓死他一般。
  他咽了口唾沫,小聲道:「不……不行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宮人們叫道。
  被壓在殿外的景?得意大笑,笑聲剛起。就挨了侍衛們的重拳。
  但拳頭落在他身上,也沒擋住他的笑聲,只不過笑聲更添幾分猙獰罷了。
  「聽見沒有,不行了?三皇子不行了!我父王立時就要攻進來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們現在還有機會選擇,到底要跟著哪位主子?若還是執迷不悟,神仙也救不了你們了!」景?齜牙咧嘴忍著疼,說道。
  「讓他閉嘴,好生聒噪。」寧春草有氣無力的說道。「只要能尋到我的鈴鐺來,一定能救三皇子,一定能!」
  「快快,快去尋她的鈴鐺,承安郡王。睿王,或是姜閣主,都知道她要的鈴鐺!」這會兒宮人們倒是聽明白了。
  「已經有人去了。只是這外頭……」有宮人面帶擔憂。
  外頭有攻城的聲音傳來。
  皇宮守衛森嚴,卻並不防備燕王會在此時突然裡應外合,進犯皇宮。
  也不知皇宮守衛能抵抗到幾時。
  更不知能不能有援兵趕來。
  倘若叫燕王控制住局面,就算是通知了睿王他們,三皇子還會有機會麼?
  這一個小小的女子,真的能救回三皇子,輓回局面麼?
  其實宮人們的心裡,已經一點點變涼了。一點點動搖了。
  看著三皇子越來越蒼白的臉,和趴在他身上那被長劍貫穿肩頭,鮮血打濕了大半拉身子,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的纖細女子。
  宮人們都只覺得一陣接一陣的絕望幾乎要將他們淹沒。
  甚至有人心中已經開始搖搖欲墜,望向被侍衛們壓住的景?。有一絲的渴盼。
  或許,景?真的是他們得救的最後一點可能了?
  倘若三皇子死了,燕王攻進來了,他們這些提前投降的,一定會被留條活命的吧?
  有宮人悄悄退開,悄悄退離了三皇子。
  可倘若不行呢……除了燕王,畢竟還有旁的勢力在……睿王,承安郡王,以及眾多朝臣,都是支持三皇子的,倘若三皇子真的能被救回來呢?
  能麼?能麼?
  三皇子似乎已經沒了氣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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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7 16:44: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太醫都說不行了,沒救了,晚了……
  這麼拖延下去,只會越來越晚吧?
  悄悄退走的宮人,似乎越來越多。
  就連侍衛們。隱約也不如一開始堅定了。
  「春草!」一聲暴喝,突然在殿外炸響。
  將殿中心思飄搖晃動的人,都給炸的一驚。
  將要昏迷過去的寧春草也被嚇得一個激靈,睜開眼來。
  景玨渾身浴血,同姜伯毅一前一後。飛躍入殿。
  「你怎樣……」
  話未說完,他就看到了那隻貫穿寧春草肩頭的長劍。
  當即他血衝腦門,上前就要拔劍。
  「三皇子。」寧春草叫道。
  景玨這才沒動手,劍尖埋在三皇子胸前。
  劍一拔,心頭血噴涌而出,三皇子就沒救了。
  景玨的手握在劍柄上,指節泛白,手腕顫抖,不知他用了多大的氣力,才克制住自己拔劍的衝動。
  姜伯毅蹲身摸了摸三皇子的脈,他衝景玨搖了搖頭,「晚了,不行了。」
  景玨聞言皺眉,立時又要拔劍。
  已經死了一個了,難道還要讓這劍扎在這裡,好讓另一個也失血而死麼?
  「不要不要,我能救他,我能救他,給我鈴鐺,給我的鈴鐺!」寧春草掙扎說道。
  姜伯毅低頭看著寧春草,「春草,你救不了他了,他已經……沒氣了。」
  「能,我能的,我一定能。我也是巫女呀,巫女不是能夠起死回生麼?我也能!」寧春草焦急說道,「相信我,相信我……」
  「巫女不能起死回生,你也不能。」姜伯毅說道,「所謂起死回生,指的是快要斷氣,而非已經斷氣的人!」
  「我是為了救贖……若是不能救他,還是叫燕王得逞,我重活一世。還有什麼意義?我怎麼會改變不了……我不就是為了改變才活過來的麼……」寧春草搖頭喃喃說道,眼淚順著臉頰淌下來。
  姜伯毅看著她的樣子,心中十分難受,但他還是對景玨定定的點了點頭,「拔劍。」
  「噗——」
  長劍拔出,當被扔在一旁。
  姜伯毅立時伸手,封住寧春草肩頭血脈。
  寧春草吃力去看,三皇子胸口處,並沒有像想象中一樣,噴薄出血來。
  因為,心脈已經停了麼?
  他真的,已經死了麼?
  那她的救贖,是失敗了麼?
  一陣無力感席捲上來,寧春草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姜伯毅彎身要抱她,景玨卻上前一把推開姜伯毅,將寧春草抱入懷中。
  三皇子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適才還是樂聲一片,舞姬翩翩起舞,一片輕快的金殿,此時卻一片冰冷肅殺,血腥味四處彌漫。
  姜伯毅和景玨身上都帶著不少的血,不知是他們自己的,還是旁人的。
  但不難想見,他們此時能入得宮中,必然是經過了一路廝殺。
  「先將三皇子抬走吧。」景玨衝宮人吩咐道。
  忽而一陣笑聲傳來。
  在死寂的金殿上,這一陣笑聲,無疑刺耳至極。
  眾人都尋聲望去,只見景?一臉得意。
  「景玨,看在咱們曾是好兄弟,好友的份兒上,你現在歸順我,歸順我父王,我一定饒你一條命!給你榮華富貴,叫你還能做個衣食無憂的紈褲!怎樣?」景?笑著說道。
  縱然他臉上挨了幾拳,叫他這笑容不甚霸氣。但他自己許是並不覺得,語氣道顯得十分暢快灑脫。
  景玨輕哼一聲,諷刺的看著他,「歸順你?景?,你昨晚沒睡醒吧?」
  景?也冷哼一聲。「你聽聽,我父王已經快要打進來了。」
  「你也聽聽,」景玨側耳,做出聆聽的樣子來,「燕王戰敗。這是收兵了!」
  景?眉頭一皺,「不可能!此次行動,出其不意,三皇子都已經死了,你以為你們還有勝算?別自己安慰自己了!你若是聰明。趁早給自己留條活路吧!」
  景玨聞言,連連點頭,「這話,正是我想要告訴你的,景?,我相信你那麼久,把你當兄弟看待那麼久,我不想辜負自己這麼久以來的信任,你若是悔改,我給你條活路。」
  「呸——」景?嗤笑,「不自量力!」
  景玨點頭,「這評價好,給你,給燕王,都十分合適。」
  他話音落地,殿中有一時的安靜。
  在這安靜聲中,似乎能發現,外頭攻城的聲音,確實小了很多。
  打殺之聲,似乎在漸漸遠去。
  宮人們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幸而,幸而剛才反應慢……沒有立時反水投靠景?啊……
  景?面上則有些怔忪,「父王怎麼還沒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景玨見宮人們都沒有動,不由有些氣惱。「怎麼,本王指使不動你們?吩咐你們將三皇子抬走,沒有聽見?」
  宮人們這才連忙行動起來。
  這殿中實在太亂太不像話,不遠處,還留有那舞姬迅速腐化變成血水的屍身。散髮著濃濃令人作嘔的味道。
  景玨抱著寧春草的時候,姜伯毅去檢查了那舞姬的屍身。他眼神微眯,眸色泛冷。
  宮人們將三皇子抬入另一側殿中,安放在床榻上,等候下一步安排。
  外頭攻城的人雖未繼續攻進,但也沒有好消息傳來。
  宮中一時人心惶惶。
  如今能執掌大局的,唯有景玨,在這兒的唯他爵位最高。
  「我得將她帶回去。」景玨看著懷中昏迷的人。
  「不用。」姜伯毅搖頭,「讓她好好睡一覺,不要打擾她。她會沒事的。」
  「她失了好多血!你看不到嗎?那劍貫穿了她的肩頭!」景玨怒喝道。
  「宮裡有最好的藥,有太醫,有宮人伺候,你將她帶出去,和在宮裡,並沒有什麼不同。如今是要你主持大局的時候,你不能離宮。」姜伯毅看著景玨,緩緩說道。
  景玨抬頭,四下一看,見所有的宮人。所有的侍衛,都向著他的方向低垂著頭,似乎在等候他的指令。
  他若一走,這宮裡,才是亂了。
  景玨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默默的看了姜伯毅一眼,忽而上前一步,將懷中人交給姜伯毅。
  「宮裡的人,我不放心。你親自……守著她。」景玨說道。
  姜伯毅鄭重點頭,抱著寧春草,轉身離開滿是殺戮之氣,滿是血腥味的金殿。
  景玨開始下令,安排。
  這一夜。是枕戈待旦的一夜,這一夜,是生死存亡的一夜。
  景?被五花大綁帶到皇城城墻上。
  他原以為,景玨是要用他逼退父王的兵馬。
  卻不想,景玨只是叫他來看看燕王是如何被擊退,退走皇城之外的。
  那個原本應該半死不活,隨時都要咽氣兒的睿王爺,不但活得比先皇長,更是活過了三皇子,甚至此時更騎在馬上。揮著長槍,氣勢卓絕,哪裡能看到半點受過重傷,即將命喪的樣子?
  「這……不是說?」景?瞪眼,不敢相信那就是睿王。
  可自己的四叔。他怎麼可能認錯。
  「不是說我爹快死了?」景玨替他說道,「是沒錯,他差點就死了。若不是春草,他早和我娘團聚了。」
  景?僵硬的側臉,看了看景玨,臉上懵懵的,好似聽不懂他的話一般。
  寧春草?
  為什麼又是寧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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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怎麼哪兒都有她?她真是討厭!若不是她突然襲擊了那舞姬,根本就不用他出手。
  他不出手,寧春草也就不用撲上來擋了他的劍,他也不會惱羞成怒。
  他不惱羞成怒,也就不會為了錯失這次機會,而那般重傷她……那劍貫穿了她單薄的肩窩啊……
  景?臉色鐵青一片。
  景玨冷哼一聲,「十年前,你爹買了我爹的命,十年後。你爹還是敗在我爹的手裡。你信不信,最終你爹的命,還有你的命,都會落在我的手裡!我叫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景?皺眉。「你都知道了……」
  「景?,我當你是兄弟,你當我是什麼?」景玨忽而笑了笑,「你爹害了我爹最心愛的女人,害我沒了娘。而你,又重傷了我最心愛之人。咱們這仇,是不是結大了?若是你,你會怎麼報復?」
  景?緊咬著牙,一言不發。
  景玨笑了笑,揮手叫人將他帶下城墻。
  被姜伯毅帶到臨近殿中休息的寧春草,忽而醒了過來。
  她臉色因失血,還是一片蒼白,眼前更是一陣陣的發黑。
  她掙扎想要坐起,可腦袋暈騰騰的,叫她又跌了回去。
  「春草?」一旁正提筆寫藥方的姜伯毅聞聲立時上前,「你怎麼醒了?」
  她的自我恢復,自我療傷,不是要很久的麼?
  「我的鈴鐺呢?」寧春草問道,「我想起來了,在姜維手裡!拿回我的鈴鐺來,我要救三皇子!」
  姜伯毅一臉無奈的看著她,「你也看到了,三皇子已經死了,你救不了他。」
  寧春草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別生氣,我不是任性,我只是想試試。有些事情,做了不管成與不成,總算是試過了,盡力了。若是連試都沒試過,就放棄了,心中總會有遺憾。」
  姜伯毅定定看著她。
  她臉上蒼白,就連嘴脣上都沒有一絲血色,她說話的氣息都十分微弱。可她這話卻說得堅定無比。
  叫人心中,不禁為之動容。
  「好,我去尋姜維,奪回鈴鐺。」姜伯毅起身,說道。
  「等等!」寧春草忽而想到什麼,連忙伸手拉住姜伯毅,「姜維一定不肯交出來的,且說不定,姜大哥你還會落進他的圈套。別去,還有別的辦法!」
  姜伯毅看她,她這般纖細,看起來十分弱小,可為什麼不論什麼時候,不論她自己是何境況,她總能不忘記為旁人考慮?
  這般的她,叫人如何割捨的下?
  他長嘆一聲,「還有什麼辦法?」
  「巫女不是還在睿王府關著麼?她手裡還有一隻鈴鐺,你帶我去見巫女,我還有些問題要問她。」寧春草說道。
  姜伯毅搖頭,「不行。」
  「姜大哥,求你了……」寧春草搖晃著他的手,低聲哀求。
  她氣息本就微弱,這般哀求眼神之下,直叫人心都軟透了。
  「你失血過多,若不是你體質非同一般人,你已經死了,你知道麼?」姜伯毅似乎有些生氣的說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帶她來見你!」
  寧春草這才笑著點頭,「也好。」
  姜伯毅叫睿王的人守在殿外,宮中的人,景玨信不過,他自然也信不過。
  他則回到睿王府,去帶巫女進宮。
  這會兒功夫,寧春草又睡了一覺。
  時間雖不長,可她似乎恢復的很快,肩頭已經不是那麼痛了,再醒過來之時,也比先前更多了些力氣。
  「喲,我還想著除了給我送飯的人,你們都將我給忘了呢。」巫女倒是有心思笑著說,「這皇宮裡到處都是血腥味,好,好得很!」
  「巫女,你的鈴鐺借我用用。」寧春草翻身下床。
  姜伯毅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攙扶。
  寧春草卻推開他的手,兀自走到巫女面前。
  巫女被反綁著手,看了看一旁桌上放著的鈴鐺,輕嗤一聲,「借?哎喲寧姑娘真實太可氣了,我落在你們手中,命都是你們的,更何況一隻鈴鐺?拿去用!」
  寧春草點點頭,向姜伯毅要了一把匕首,就要去割自己的手指。
  她記得,巫女的鈴鐺能為她所用,就是要把血滴在鈴鐺上。叫鈴鐺認主。
  巫女瞪大眼睛看她,見她真要滴血奪鈴的時候,才忙不迭的開口,「別別別!」
  寧春草扭頭看她,「你不是答應借了麼?」
  「你這哪裡是借?你這是有借無還啊!」巫女叫道,「你已經奪走我一個巫鈴了。這個就給我留著吧!且你現在便是滴血,也奪不走這鈴鐺!」
  「為什麼?」寧春草眯眼看她,「你騙我我就把你的鈴鐺給砸了!」
  巫女扯了扯嘴角,「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學人家威脅人?你現在受了傷,氣息弱。氣血不足。我雖不如你年輕力強,也不如你通靈,但你現在這氣血還不是我的對手,這鈴鐺歸不了你,還有可能兩敗俱傷,何必呢?再者說。你先前奪走那鈴鐺,那才是最好的巫鈴!」
  寧春草皺眉,「最好的巫鈴?」
  「那是我師父養了多年,一直佩戴在身邊,以精氣人氣養出來的巫鈴,通靈氣,通人氣,不然你以為你根本沒有學過巫術,為何能那般自在的使用那鈴鐺?除了你本身通靈以外,那鈴鐺也是通人性的!」巫女瞪眼看她,「你將鈴鐺弄哪兒去了?」
  「丟了。」寧春草哼了一聲,有些焦急和不耐煩道,「用你的鈴鐺,是不是也能叫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巫女嘎嘎怪笑起來,「你真是,真是太異想天開了!若是能起死回生,那巫術不禁在巴蜀,在天兆,乃整個天下,就不是如今的局面了!」
  「不能麼?」寧春草皺眉。
  「當然不能。」巫女翻了個白眼,「不然我還費勁奪舍你的身體幹什麼?」
  「可我不一樣啊……」寧春草喃喃道,她自己不就是由死到生的麼?
  巫女點頭,「你是不一樣,你身體裡有靈,能通自然之道,引動自然之力,能行許多常人看起來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你改不了生死輪迴。這是命,是天數,天道有數,你引動自然之力。遵從的是天道。你若想逆天而行,必然損毀自身。」
  寧春草皺著眉頭。
  巫女卻上下打量著她,嘖嘖有聲,「好一副通靈之體,你可千萬別毀了她!」
  「死心了麼?」姜伯毅垂眸看著她問道。
  寧春草卻忽而揉身而上,將手中匕首架在巫女脖子上。「我不信。」
  巫女哇呀呀怪叫,「快把這破刀拿開,快快快,上次脖子上的傷才長好,再給我割傷了,什麼時候才能好?不能不能,真的不能啊!若是有這本事,我還用得著怕死?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沒有辦法!」
  真的不行啊?
  寧春草收起匕首,負氣的踢了巫女一腳,「叫的我耳根子疼,你叫什麼叫……」
  對了!寧春草眼前一亮。沒有鈴鐺,她可以吟唱啊!只是吟唱,也能有作用吧?
  「你搖鈴,我吟唱,你和著我來!」寧春草抓著巫女,激動說道。
  巫女無奈,被寧春草抓著,果真來到三皇子正躺臥的殿中。
  宮人們趁著他身體還沒有冷硬之時,擦去他身上,臉上的血跡,為他換了乾淨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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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應當是景玨的意思,宮人們還取來了正在為他量身所做。尚未完工的龍袍在一旁放著。原本幾十個繡娘日夜趕工,打算在登基大典前完工,好能讓他在登基大典上穿上。
  可現在,卻是再等不到那天了。
  儘管尚未完全完工,但龍袍的氣勢,盡數彰顯,叫人望之心生仰望畏懼。
  他安靜的在床榻上躺著,任由宮人們為他擦洗擺布,無聲無息的,好似睡著了一般。
  「你們做什麼?」寧春草喊道。
  宮人們皆是一愣,轉過身來,瞧見是她。都知道三皇子危難之中,是她奮不顧身的擋在三皇子跟前,那麼柔弱的女孩子,竟然能生生忍住長劍穿肩窩而過。
  眾人雖嘴上不說,心中對她也十分敬佩。
  「回姑娘的話,是承安郡王吩咐。為三皇子準備……」宮人們恭敬說道。
  準備什麼?準備後事唄。
  這誰都能看出來。
  「不許動,三皇子沒死,他一定能活過來的!」寧春草上前驅趕宮人,「你們都出去!」
  宮人們面面相覷,這都咽了氣半天了,還能活過來?這姑娘是三皇子什麼人?先是奮不顧身的擋劍,這會兒又一再不肯相信三皇子已死的事?
  姜伯毅立在殿門口,皺眉看著寧春草,眸中有幾許心疼不忍的神色。
  宮人們知道姜伯毅乃是同承安郡王一起從外頭殺進來的,這會兒承安郡王不在,便都紛紛看向姜伯毅。
  寧春草也扭過頭來看著她,「姜大哥。你就讓我試一試?就試一次,若是不成,我也能徹底死心了,若是成了不是更好麼?」
  姜伯毅長嘆一聲,擺了擺手,叫宮人都退出殿外。
  他親自為她守在殿門口。
  巫女無奈的看了寧春草一眼。「醜話我可說在前頭,救不活,不關我的事。」
  「你跟著我的吟唱搖鈴,若是你敢使壞,姜大哥可就在外頭!」寧春草說道。
  巫女嗯了一聲,一臉的不屑。
  寧春草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垂眸淺唱起來。
  這是第一次這麼做,她心中是有些緊張的,以往用巫咒之時,她都是先搖鈴,鈴聲引動自然之力之後,她感受著自然之力,再開始吟唱。
  用吟唱引動自然之力,再叫鈴聲合上,似乎更為困難。
  且還並不是她親自搖鈴。
  寧春草心中沒底,但她盡力讓自己排除一切雜念,徹底靜下心來。
  悠揚的吟唱聲。迴盪在大殿之中,她的腳步,她的手臂,她整個人都不由隨著自己的吟唱聲,舞動起來。
  好似並不受她思想的控制。
  巫女幾乎看呆了,聽的呆了。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來。
  這吟唱。這巫舞,她甚至沒有學過,卻渾然天成!
  巫女手中的鈴鐺,不由自主,就跟著輕晃起來,好似並非是她在晃動,而是有自然之力,藉著她的手在晃。
  這是師父說過,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巫祝奇才麼?不用通過刻苦的學習操練,就可以以自身與自然之力相融合,以天然的心性,引發天然的力量。
  沒想到,這傳說中的東西,竟能叫她有生之年遇見。
  這歌,這舞,叫震驚中的巫女不由有些熱淚盈眶之感。
  她的手好似完全不是自己的,鈴聲也越發激烈起來。
  寧春草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巫女甚至能夠看到環繞在她周身的力量。
  她忽而睜眼,看著床上躺著的三皇子,「去,叫他起來!」
  環繞在她周圍的力量,立即飛撲向床上躺著的人。
  巫女緊張的看著,心都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兒。
  難道真的?真的還能將已死的人救活麼?
  她瞪大眼睛,氣都不敢喘一下。
  可床上的人,依舊安靜的躺著,紋絲未動。
  寧春草皺眉,閉目再次吟唱,舞動。
  當力量積聚之後,她再次將這力量引向三皇子。只是三皇子依舊蒼白無聲的躺著,身體已經逐漸冰冷僵硬。
  「別試了。」巫女忽而打斷寧春草。
  寧春草皺眉看她。
  巫女起身向她走來。「我不是要攔著你,只是想告訴你,叫你看清現實。你確實有不凡的力量,乃是天賜的機緣,只在傳聞中聽說過。可這不表示,你就能更改天命。三皇子,命數盡了。」
  寧春草皺眉,「可是,不應該這樣……她明明說,乃是為了救贖……」
  「救贖,不是一定要救了這個人的性命,或者那個人的性命。你知道什麼叫救贖麼?」巫女神色複雜的看著她。
  寧春草有些失落的搖頭。若是不能救了三皇子,那前世謀權篡位的悲劇是不是仍舊是那樣的結果?她不能改變什麼,還談什麼救贖?
  「救贖,是將錯的廢棄,扶立對的好的。洗去有罪惡的,弘揚正確的。」巫女緩緩說道,並抬手輕輕拍了她的肩,「我妄念了,貪戀你的軀體,妄念能夠奪舍霸占你的肉身,唉,真是自不量力……」
  巫女搖著頭,向門口走去。
  寧春草皺眉看她,口中喃喃重複她的話,「洗去有罪惡的,弘揚正確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心頭不由一動。
  是那種熟悉又奇怪的感覺。
  「你還在?」寧春草不由心中激動的問道。
  立刻有答案浮上心頭,「是,我一直沒有離開,且以後也不能離開了。我們已經完全合二為一,日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們本就是一個人,你是前世,我是今生。」寧春草默默想到。
  心頭似乎浮上一個笑來,這笑卻透出幾許無奈,「我並不只為你帶來好處,有得必有失,得失乃是相輔相成之事。」
  「你在就好,得失都是無所謂的。」寧春草終於心中松快了些。
  心頭一松,像是有許多東西忽而涌入了她的腦中。
  她有瞬間的眩暈,站立不穩,向地上倒去。
  巫女出門,姜伯毅正在門口站著,扭頭望向屋內,恰瞧見寧春草向地上軟倒。
  他立時飛身進門,將寧春草攬在懷中。臉上又驚亦有些怒氣,「你這是做什麼?三皇子與你非親非故,他有此遭遇,說明他命裡有此一劫,你不能救他。難道怪你?你已經為了他,險些將自己的命都丟了去!如今還要自責折磨自己到何時?肩膀不疼了是不是?」
  他小心翼翼的觸了觸她的肩頭,以提醒她。
  寧春草點頭道:「還真叫你說對了,肩膀已經不疼了。」
  適才吟唱跳舞,未能將三皇子救醒。她身上的傷,倒是痊愈了。如今一點疼痛不適的感覺都沒有,就連失血過多的眩暈都沒有了。
  她適才站立不穩,只是因為腦中忽而涌入了太多的東西。
  前世的自己說,她們要全完合二為一了。原來是這個意思。如今她們真的是合二為一了。她所知道的東西,如今都已經到了自己的腦中。
  瞧見姜伯毅略有些薄怒又心疼的眼神,寧春草笑了笑,「好了,你別擔心了,我試過了,知道了不行,也就死心了。叫宮人們進來吧,再耽擱,只怕龍袍都不好穿上了。」
  「你放下了?」姜伯毅狐疑問道。
  寧春草定定點頭,「生死有命,我又不是天,我只是個身懷一些異能的人而已,還真妄想自己能逆天改命呢?我們只有順天而為,順勢而行才能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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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姜伯毅見她目中堅定認真,這才點頭,扶了她起來,喚了宮人們進來。
  天色大亮。
  燕王的兵馬已經被擊退到皇城之外。
  宮中已然安靜下來,京城還有些地方在持續著巷戰,只是太遠,聲音並沒有傳入到皇宮中。
  睿王等幾位武將,領兵作戰一夜,都十分疲累。
  景玨在皇城宮墻上,指揮清點兵馬,整理戰況。
  景?被扣押。三皇子已死的消息還未傳揚出去。
  不過有兵把守的端王府中,卻是先於旁人知道了這消息。
  「三哥死了?真的死了?」端王神情激動,按在桌上的雙手都興奮的顫抖。
  姜維抿了一口茶,緩緩點頭,「是。千真萬確!」
  端王傾身靠近他,眼睛瞪得格外大,「怎麼死的?是被寧春草殺了?他中毒腐化成一灘骨肉血水了?」
  說話間,端王的臉上溢滿了亢奮,嗜血,大感肆意報復後十分痛快的神色。
  姜維端著茶盞,眼中有幾許迷惑,微微搖了搖頭,「那倒不是……」
  「好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賣什麼關子?!」端王上手,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茶盞,當摜在桌案上。
  茶盞一歪,有茶水順著桌案流了下來。
  姜維面上略有些不悅。
  「快說快說,究竟是怎麼死的?」端王又問道。
  姜維將當時的情況複述一遍。
  端王皺眉眯眼看著他,「你的蠱不行啊!縱然三哥死了,可寧春草非但沒有殺他,反而一再救他,你下的蠱,不聽你的話呀?」
  端王臉上的蔑視和懷疑太過明顯。明顯的姜維臉上很有些掛不住。
  他拍了下桌案,「本不該如此的……」
  「是啊,是不該如此的,可事實不是已經擺在面前了麼?你沒能控制住寧春草!你的辦法不行!」端王哼了一聲,「三皇子是死了,可並不是寧春草殺的。姜伯毅和景玨,也沒有照你說的,先去殺了燕王。反倒是跑到我端王府上,大肆行凶一遭,若不是寧春草不在。燕王又突然興兵,本王說不定已經摺在他們手裡了!嘶——」
  他說著話,倒抽了一口冷氣,景玨來營救寧春草的時候,踹在他腹上那一腳。可是真重。
  見姜維抿著脣,不說話,端王冷笑嘲諷道:「還以為你那是多妙的計策,將所有人都謀算在內,末了,只有咱們得了好處。如今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姜維垂眸,眼中已經盡是不悅了。
  他握著扇骨的手,也微微收緊,昭示著他正在盡力克制隱忍。
  可明顯端王此時沒看到。也沒有顧及。
  他只是繼續的冷嘲熱諷,「聽聽,你聽見了麼?巷戰還在繼續呢。如今倒是景玨對上燕王了。咱們得著什麼好處了?三皇子是死了,可燕王卻仍舊把持著大局!你得著什麼好處了……」
  「你給我閉嘴!」姜維忽而霍然起身,猛拍桌案。
  端王被嚇了一跳。
  姜維什麼時候都是嬉皮笑臉的。總給人玩世不恭的感覺。
  端王從來不知道,他發脾氣的時候,是這般的嚇人。
  「本王,本王又沒說錯什麼……你且說說,如今,如今咱們該怎麼辦……」
  端王雖然不承認自己說錯,可發軟的口氣,微微向後仰的上身,還是叫他在姜維面前的氣勢弱了下來。
  姜維冷哼一聲,「三皇子死了,景玨他們和燕王對上,正是對咱們最有利的時候。你懂什麼?」
  端王吞了口唾沫,瞪眼看他。
  「不論是景玨,還是燕王,他們都不是正統。即便勝了,也不能繼承大統,不能名正言順的登上帝王寶座!而你,卻可以選擇同他們任何一方合作。」姜維緩緩說道,「你才是先帝的兒子。可以繼承大統之人!」
  端王張了張嘴,「可,可他們……」
  「他們會來尋你合作的。」姜維語氣篤定的說道,「在他們主動尋你之前,你不要輕舉妄動。」
  端王目中略有懷疑神色的點了點頭,輕輕的哦了一聲,但亂轉的眼珠子,分明表現他並未將姜維的話放在心上。
  「端王爺,我問您,倘若景玨和燕王都來尋您,您會答應誰?」姜維目光灼灼的逼視著端王,叫他正視自己說話。
  端王咽了口唾沫,「我……我答應燕王?」
  姜維哼笑一聲。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咱們原先不就是同燕王合作麼,雖然中間出了點偏差,但那個時候乃是三皇子得勢,他去討好三皇子,現在三皇子已死,咱們繼續合作……」
  「你不是傻,是蠢。」姜維冷冷打斷端王的話。
  端王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哪個男人也不希望當面被人說蠢,尤其是被他覺得地位尚不如自己的人。
  端王大約覺得姜維就是他手底下的一個大將,一個謀臣。
  但姜維似乎並無此自覺,他在凌煙閣也是逍遙慣了的,姜伯毅一向對他多有縱容。他並不知收斂為何意。
  如此兩人合作,大約彼此都不懂得何為謙讓。
  「三皇子是怎麼死的?」姜維寒著臉問端王。
  「你不是說,乃是被景?所殺?」端王抬眼看他,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不如先前氣氛和諧融洽。
  「是,被景?所殺,就等於被燕王所殺。今日的三皇子,就是明日的您。」姜維冷聲說道,「這你還看不明白麼?燕王根本不想扶立任何一位皇子,他要的是皇位,是他自己坐上皇位。即便如今他與睿王對持之時。會選擇一位皇子來支持,一旦讓他打敗了睿王,讓他得勢,他所支持的皇子,就沒有用處了。」
  端王咽了口唾沫,「他……他還能殺了我不成?」
  「他今日能殺三皇子,來日為何不能殺你?只怕他想要你的命時,比如今要輕鬆容易很多,他叫你死的辦法也有的是。」姜維眯眼看著端王冷笑。
  端王抽了一口涼氣,連連點頭,「我,我知道了……」
  「你最好明白。」姜維說完,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端王看著姜維離開的背影,臉上卻盡是陰翳之色,口中還輕輕的呸了一聲。
  不就是個陰陽師麼,原想著有幾分異能有些本事的,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什麼蠱,什麼控制人心,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到頭來,失利了,反倒衝自己又是吼又是罵的,他以為他是個什麼東西?
  端王面上十分不屑。不過這些話,已經離開的姜維是聽不到了。
  姜維道,同景玨合作,起碼景玨睿王以他看來,並沒有不臣之心。
  縱然他與這些人不睦,但利益當前,哪有不變的敵人。人來人往,皆為一個利字。
  只要先除掉燕王,或是藉著燕王的手,先打擊了睿王的勢力,叫他們鷸蚌相爭,他只用坐山觀虎鬥,最後坐收漁翁之利就可以了。
  姜維想象十分美好,倘若端王能夠按照他所安排的靜心等待,或許真的能叫他置身事外的多看會兒熱鬧。
  可世事無常,人心難測。
  姜維能通陰陽,能知前世今生,這人心,卻也是看不透的。
  他怎麼都沒想到,端王當著他的面答應的好好的。可是轉臉,就偷偷見了燕王派來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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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燕王願意支持我為帝?」端王搓著手,看著燕王派來,潛入端王府上的將領道。
  那將領連連點頭,「正是此意。如今三皇子被睿王挾持,生死不明。二皇子德行有虧,其餘皇子不是年幼,就是難當帝位,唯有端王爺您。能夠獨當一面,收拾殘局。睿王有不臣之心,恐睿王會害您,所以燕王舉兵支持您,必將您送上那寶座。以保守朝綱!」
  端王連連點頭,雖心裡頭知道燕王的虛情假意,當場面話嘛,不都得這麼說?且三皇子會被他所害,乃是因為三皇子對他沒有防備之心,自己如今對他多有防備,不過是利用他坐上那寶座而已!還真能叫他害了自己去?
  姜維說的,也把自己想的太蠢了。
  人最常犯的錯誤,大約就是太低估別人,也太高估自己。
  端王此時並不覺得他高估了自己,「三叔的誠意我看到了……」
  「只要您同意,燕王爺立時帶兵衝破端王府外的守衛,營救您出去,扶立您為帝。名正言順,必能擊潰睿王,叫您榮登大寶。」將領的話,頗有誘惑力。
  端王似乎已經透過他的話音,看到了自己坐上那寶座的樣子,更能相見當時榮耀的情形,他激動的手腳都在微微的顫抖,「好,好……」
  「您且等著燕王爺的好消息!」將領說道。
  「等等!」端王一把拽住就要離開的將領,壓低了聲音道:「叫三叔一定要防備著姜維,姜維是個小人,一直勸我不要相信三叔。三叔的計劃。可不能叫他知道,他若知道,必要壞了大事。」
  那侍衛看了端王一眼,拱手稱是,飛身離開。
  端王在黑夜之中。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心頭揮之不去的,是適才想象的情形。
  他黃袍加身,御冕在頭,一步一步,踏著盤龍階,走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
  這天下,這一切,都將是他的了!他才是笑到最後,得到一切的人!
  想著。就不自覺笑了起來。
  漆黑的夜色之中,端王的笑聲,有幾分人。
  零星的巷戰還在持續。
  但睿王和燕王各自主力在皇城內外呈僵持狀態。
  京城的百姓都縮在家中,整個京城上空,彌漫著一種血腥殺戮的味道。
  人心惶惶,只怕再控制不住局面,這般僵持下去,京城就要面臨奔潰。
  睿王爺很急,燕王也不輕鬆。
  得到端王消息的清晨時間,燕王便率兵直擊端王府。
  將端王府外的守衛打的潰敗而逃。迎出了端王府中的五皇子,先帝駕崩前封王的唯一一個兒子。
  燕王在他的將領兵丁中傳言,三皇子以被謀逆的睿王所殺,他要擊潰睿王,扶立先帝的兒子端王為帝。
  如此,他對皇城的進犯,就變得名正言順,冠冕堂皇。
  而駐守皇城內的睿王,則變成了亂臣賊子,更坐實了他先前被罷黜之時的謀逆之罪。
  誅殺睿王。攻入皇城的口號,在燕王的軍隊之中,越發變得嘹亮。
  皇宮內的睿王等人,也焦灼疲憊。
  「最然很明白燕王的不臣之心,可如今這時候。卻沒有辦法將他的罪行公之於眾。」睿王身邊的親信謀士們皇宮金殿中商議。
  「管他說什麼,要我說,如今就是成王敗寇,話都是人口說的,有什麼憑據?誰贏了,誰說的算數!」另一位武將粗著嗓門喊道。
  睿王垂眸不語。
  有更多武將便叫嚷起來,「是啊王爺,我們都支持您!我們都知您的品性,與其叫燕王得逞,不若您就稱帝吧!」
  「稱帝吧!」
  ……
  越來越多的武將擁護他稱帝。
  睿王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他如今稱帝。不才是坐實了先前旁人硬扣在他頭上的謀逆之罪麼?
  雖說成王敗寇,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可他卻也不想在如今憑白背負這些罵名。他從來,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當什麼帝王!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九五之尊!
  他只願守著心愛之人,過悠然閒散的生活!
  他從來都沒有謀逆!從來沒有!
  他沒有背叛先帝,更沒有謀害自己的侄子!
  「不。」睿王猛拍桌子。厲聲喝道。
  擁護他的聲音,頓時消弭,金殿之內鴉雀無聲。
  「吾不是亂臣賊子,吾也不要背負這樣的名聲。你們叫我如今稱帝,不是叫我認下這罵名麼?」睿王寒著臉看著一干謀臣武將問道。
  眾人都低下頭,有膽大的武將輕聲咕噥道:「只問結果,過程都是由結果來改寫的。」
  「呸!」睿王衝著他的臉呸道,「這罵名,一旦背上,這一輩子,都洗不掉了!這樣的名聲,吾不要!這帝王的位置,我也不稀罕!」
  「王爺……」眾人還想再勸。
  卻忽然有個沉穩的女聲從金殿外頭傳來,「睿王爺深明大義,你們就不要逼他了。且如今燕王擁立端王。睿王若是稱帝,這在氣勢上,就矮下一截去。就算最後打贏了燕王,只怕也難以叫百姓們信服。百信人心不穩,這朝堂能穩麼?」
  眾人聞言。紛紛轉身向後看去。
  只見皇后娘娘被兩個宮女攙扶著,穿著雍容華貴的百鳥朝鳳朝服,款步走來。
  「參見皇后娘娘。」睿王率先躬身說道。
  眾位謀臣武將這才跟著行禮。
  皇后娘娘笑了笑,抬手道:「睿王免禮。」
  「這裡沒有睿王。」睿王爺垂眸說道,「罪民早已被罷黜。」
  「哀家以皇太后之名,恢復你睿王爵位,令你率兵擊退圍困皇城的謀逆之臣燕王一黨!保護二皇子入主宮中!」皇后娘娘氣勢沉穩的說道,她面上頗有威嚴之色。
  眾位謀臣武將,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贊同。
  睿王爺拱手躬身,垂著腦袋,也沒有立時應聲。
  皇后娘娘這是叫他擁立二皇子為帝。
  燕王手中有五皇子,他若奉皇后之命,擁立了二皇子,自然也是名正言順了,在氣勢上,就不輸給燕王。
  可二皇子他……為帝,對朝綱,對百姓,只怕不是件好事……
  「哀家知道,二皇子先前行為不甚檢點,同承安郡王也有些摩擦。可如今大敵當前,首要的乃是大局,個人的恩怨且放在一旁。二皇子為帝之後。不是還有眾多顧命大臣在一旁看顧,監督教導。即便他有錯,有不明白,心思不成熟的時候,還有大臣可以糾正更改。倘若真叫燕王得勢,那才是無法收拾吧?」皇后娘娘緩緩說道。
  她說話間,態度沉穩,語氣平緩。可若是細看,就能發現,她垂在金鳳廣袖之下的手。攥的緊緊的,袖口也在微微發抖。
  她在賭,在賭睿王的心性。在賭一場大的成敗。
  睿王回頭,看了身後一干追隨他的人,這些人,在他被罷黜,被幽禁,看似已經徹底垮掉的時候,沒有放棄他,只是潛伏起來。危急關頭,他振臂一呼,這些人就都義無反顧的隨他抗擊燕王,保衛皇宮。
  這些人他是信得過的。
  將來,待到打敗了燕王,局勢穩固之後,他將這些人留在二皇子身邊,叫他們監督約束二皇子行為,朝堂也不會被二皇子攪合的烏煙瘴氣吧?
  不是臣強則君弱麼?
  「好。」睿王爺咬牙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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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一旦做出決定,他也是雷厲風行的個性。
  立時叫人出城,尋找二皇子,保護二皇子入宮。
  燕王的人也在滿城尋找二皇子,他找到二皇子自然不會是保護二皇子的。
  無論是二皇子還是五皇子,亦或是已經死了的三皇子,在燕王眼裡,並無區別。只不過是他為登上那皇位的墊腳石而已。墊腳石嘛,無非有些平整,有些則多有稜角。但只要踩著它上去了,那便都一樣。
  睿王爺的人要趕在燕王尋到二皇子以前,將他護送入皇宮之中。
  眾人此時只盼著他能藏得好好的,躲過了燕王的搜尋。
  皇后娘娘瞧睿王是真心沒有登帝的打算,也是言而有信之人,真的打算支持二皇子登基,這才將二皇子有可能的藏身之處,一一告訴睿王爺。
  後宮籠罩在一片凄惶哀婉的氣氛之中。
  三皇子的靈堂也在倉皇中擺好了。
  先皇才駕崩不久,這位有宏圖大志的皇子甚至還未在龍椅上穩穩當當的坐好,就又英年早逝了。
  「說什么九五之尊的位置,我看是凶險萬分的位置才對吧?」寧春草看著棺木內,一身龍袍,卻面容蒼白的三皇子,不由輕聲說道。
  一旁的姜伯毅側臉看了她一眼,輕笑道:「你這可是大不敬。」
  寧春草翻了個白眼,「大不敬就大不敬了,誰來治我的罪?瞧瞧,如今還在為那個位置掙得你死我活呢,多少人因為這個位置而喪命?不是凶險萬分是什麼?只是三皇子實在可惜了。」
  她嘆完,看了三皇子最後一眼,退開棺木。
  「姜閣主,時辰到了,您看?」宮人們上前問道。
  時辰到了,該蓋棺了。
  三皇子死的委屈,這死後的事兒。就更是委屈了。
  前朝還在忙著打仗,京城各處,人心惶惶。皇宮雖然暫時安定,可誰知燕王的兵馬會不會突然突破皇城?
  眾人都在忙著收拾亂黨。
  根本沒有人顧得上三皇子靈堂之事。
  「再等片刻吧?」寧春草小聲說道,「景玨說,他會來同三皇子告別的。也算兄弟一場,君臣一場。」
  寧春草話音剛落,景玨就滿頭大汗的邁步入了靈堂。
  他身上還帶著血跡,臉上更有些狼狽,手中提著長劍,頭上束著的髮髻。都微微歪向一旁。
  寧春草瞪眼看他,「你……」
  「事急從權,來不及梳洗換衣了,就如此同三皇子您告別,您可千萬莫計較。」他先看了寧春草一眼,衝她點頭。而後就拱手朝棺木說道。
  說完。這才走上前去,往棺木中深深望了一眼。
  這一眼,就是再不相見,這一眼,就是絕別了……
  三皇子原本勝券在握,原本已經笑到最後了。可不曾想,世事無常……
  臨了,連躺在棺木之中,身上所穿這件龍袍都是尚未完工的。
  真叫人感慨呀……
  「景玨,時辰到了。」寧春草小聲提醒他道。
  景玨點了點頭,從棺木旁退開。
  原本應該是無比隆重,無比莊嚴的靈堂。此時卻沒有多少人在。
  活人尚不能安,死了的人就多遷就吧。
  皇城上空陰雲密布,像是快要下雨了。
  蓋棺之後,景玨衝姜伯毅點了點頭,兩人前後腳退出靈堂。
  寧春草本在棺木前頭燒著宮人們準備好的祭物,一回頭,卻不見了景玨將姜伯毅。
  她起身叫一個小宮女替她來燒,也輕手輕腳的出了靈堂。
  「找到二皇子了?」姜伯毅問道。
  景玨點了點頭,「藏得跟耗子一樣,費了老大勁兒才找到他,已經迎進宮中。」
  姜伯毅長嘆一聲,「先前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的名聲如此,只怕呼聲難勝過端王。」
  「呸,」景玨啐了一口,「找到他,我就先揍了他一頓,若不是我爹派人跟著,我非打死他!」
  姜伯毅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當初之事,他也算是被人算計。」
  「想到春草險些就……我就……」景玨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以壓抑心口的怒火,「還不如扶立大皇子或是四皇子!」
  「大皇子面容有損,無緣帝位。」姜伯毅笑了下。「四皇子昨日就披了道袍,言明出家。」
  「他倒是避得快,讓他做皇帝,又不是讓他去死。」景玨哼道。
  姜伯毅搖了搖頭,「四皇子心不在此,讓他做皇帝,對他來說,跟讓他死也差不多了。」
  景玨聞言,臉上笑得越發諷刺,「你看看,有些人,你給他他都不稀罕。有些人卻在外頭爭得頭破血流!」
  他揚手指著皇城外的方向。
  那裡還叫囂著,叫亂臣賊子睿王出來受死。
  景玨聽著都覺來氣。
  二皇子被悄悄迎進宮中之後,立時有宮人準備好先皇的龍袍。
  如今為他量身趕制,自然是來不及了。
  但先帝的龍袍都是嶄新的,也有年輕時候留下來的,他穿著倒也合身。
  二皇子黃袍加身,登上高高在上的寶座。
  皇城中的謀臣武將,睿王等人紛紛跪拜,山呼萬歲。
  原本已經無緣帝位,原本在爭奪之中已經落敗的人,卻忽而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贏家,忽而毫無預兆的穿上了龍袍。坐上了龍椅。完成了那個原本是贏了爭鬥,卻到死都沒穿上一件完整龍袍的三皇子未能完成的事。
  想來,也真是諷刺得很。
  二皇子心中得意,臉上卻並不輕鬆。
  他知道,如今自己擁有的這一切都是暫時的,都是尚不穩固的。
  燕王率兵在皇城外的叫罵聲還未停止。
  不除去燕王,他今日坐上這龍椅,明日就有可能被人給推下來。
  「接下來呢?」二皇子,如今的帝王略有些緊張的問道。
  潦草的登基儀式,象徵性的完成。
  眾人的稱呼已經從「二皇子」轉而改口成了「聖上」。
  「回稟聖上,請您登上城墻,斥退亂臣!」眾謀臣異口同聲的請命。
  二皇子心頭髮。但他無法拒絕。
  他如今是帝王了,卻是被人推上來,屁股都還沒坐穩的帝王。
  「好,請,請睿王帶路吧。」新皇起身,勉強笑著說道。
  雖有龍袍在身。御印在手,他卻一點帝王的氣勢都沒有。即便坐在龍椅之上,想象之中,那種高高在上,揮斥方遒的感覺,也並未降臨。
  新皇回頭看了眼龍椅,緩緩走下盤龍階。
  當明艷艷的龍袍出現在皇城墻頭上的時候,城外的兵將們都微微一驚。
  原以為是睿王稱帝了,定睛一看,睿王卻是走在一邊的。
  「先皇遺詔,眾人跪接——」一個嗓門嘹亮的宮人亮出一卷黃綢,高喊道。
  唱和的宮人。講究聲音清亮,中氣十足,氣息綿長,穿透力強。
  他這麼一亮嗓子,糟亂的場面立時靜了一靜。
  眾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要跪下來,迎接聖旨。
  「這是假聖旨!不要跪。不要聽!這是偽造的,是睿王偽造的!」燕王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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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那唱和的宮人卻並不受她所擾,兀自唱和:「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於諸兄弟之中,朕纘承大統,紹登大寶,夙夜憂勤,深恐不克負荷,無奈亂臣當道,刺朕與奉天殿內,朕五體不安,恐難全如期望……立兄長二皇子景瑞為帝,著繼朕登極,即皇帝位。仰賴上天垂佑,列祖貽謀,當茲寰宇乂安,太平無事,必能與億兆臣民共享安寧之福。」
  眾人聽完。才明白過來,原來這聖旨不是因服用丹藥而早已駕崩多時的先皇帝所立。乃是被景?行刺,重傷不治的三皇子死前所立。
  當時在場的人自然都知道,三皇子乃是被劍傷在心脈,根本沒說兩句話的功夫,就沒了氣。
  他怎麼可能立下遺詔。
  但知情的人並不多。起碼此時圍困在皇城外頭的人,就都不知道。
  「這是你偽造的,且三皇子還沒有登基呢,他怎能下聖旨?」燕王在城外高頭大馬上坐著,拿馬鞭指著睿王叫囂道。
  睿王並不理會他的問題,只對身邊人吩咐了句什麼。
  那人很快領命而下,不多時,被綁著的景?就被帶上了城墻。
  燕王看到景?,瞪大眼睛,喊道:「景?,我兒!」
  景?被人架著,低垂著腦袋,臉上身上都是傷,聞聲也沒有抬頭,叫人看不出死活。
  「你,睿王!你為何要害我小兒?」燕王罵道。
  睿王點點頭,「燕王,你還認得他是你小兒就好,三皇子即將登基大典,你卻派你小兒行刺三皇子,後又將這罪名強安在我的頭上,你說,你居心何在?」
  燕王正要開口辯駁。
  睿王卻搶在他前頭說道,「不過這事兒對你來說,也是輕車熟路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做!十年前,你以圖謀反,勾結懷王,懷王心思簡單,性情衝動,在你齊動之下。勾結黨羽,興兵作亂。被先帝察覺,一舉剿滅。你卻躲在背後,讓懷王做你的替死鬼!十年後,你又卷土重來!這次,三皇子死在你兒子手裡,你更要將這一盆髒水破在我的頭上。我豈能叫你得逞?十年前的帳,十年後的帳,咱們是不是都要好好算一算了?」
  睿王的話音落地,城外的兵馬一陣唏噓。
  十年前懷王謀反的案子,年紀大些的人還記憶猶新,當時屠戮眾多被牽扯的黨羽。京城兩個月不見日光。
  先前揭出乃是睿王同懷王造反,如今睿王又當面指正乃是燕王一手策劃。
  如今站在皇城裡頭的是睿王,帶兵圍困皇城外頭的是燕王。
  兩王身邊都擁立有先皇的兒子,究竟誰人是正義,誰人是謀逆呢?
  真相永遠不只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樣,也不能僅憑耳朵去聽。
  可證據這種東西,很多時候是很難公之於眾的。
  燕王坐在馬背上冷笑,「四弟,你如今說這些不覺得可笑麼?十年前,是你屠戮眾多牽連之人,十年後,先帝親自罷黜你的王爵。你如今將這些罪名都安在我的頭上,我又豈能容你?!」
  說完,他便抬手一隻箭,猛的射向城墻上頭。
  「小心護駕——」睿王大喝一聲,擋在二皇子前頭。
  這箭不是射向睿王的,卻正是射向那穿一身明晃晃龍袍的二皇子。
  二皇子被眾人簇擁在後頭,睿王一劍斬斷飛來的箭矢。
  「大膽亂臣!竟敢射殺當今聖上!」睿王喝道,「放箭!」
  城墻頭上密入雨點的箭矢飛射下來。
  「當今聖上在此,先帝臨終,唯冊封端王,就已表明先帝心意!端王才是正統!」燕王護著三皇子往後退去。
  他身邊將領指揮眾兵抵抗反攻。
  皇城內外,又充斥著嘶喊殺戮之聲。
  睿王護著二皇子下了城墻。
  兩方各不相讓,這一番,不過是叫駐守皇城的兵馬更添幾分底氣和正氣,讓他們知道自己是為正義而戰。
  也讓燕王的兵馬,底氣不那麼的足。將領一旦懷疑自己究竟是為正義,為正統。還是被人利用,做了亂臣賊子的時候,那氣勢就弱了,將領氣勢不堅定,他所帶領的士兵就不可能勇往直前。
  只是二皇子的名聲,確實太差。
  而五皇子又有端王的封號。
  這一時間。究竟誰能先在氣勢上占據優勢,還真不好說。
  「聽聲音,是又打起來了?」寧春草尋到正在商議的景玨和姜伯毅,還未開口打招呼,便先聽聞皇城外傳來的喊殺之聲。
  景玨皺了皺眉頭,微微點頭。
  姜伯毅也面色凝重。「這般爭權奪利,死的都是天兆的臣子,天兆的百姓。最後不管坐上皇位的是誰,如今的爭奪都是一場不可輓回的損失!」
  「且這麼耗下去,京城必將崩潰,京城陷入危機。那天兆也將危矣,邊境亦有虎狼窺伺,不想著如何富國強民,倒是同自己人爭執不休,真是有出息的很。」景玨滿面不屑。
  「如何才能叫這無謂的爭奪快點休止呢?」寧春草問道。
  景玨笑了一聲,無奈抬頭看她,「你這問題問的真是有深度,若是能一兩句話告訴你,也就沒必要站在這兒聽外頭那打殺之聲了!」
  「民心所向,眾望所歸。」姜伯毅卻是忽而開口說道。
  寧春草哦了一聲,「是二皇子不能服眾麼?」
  姜伯毅點頭。
  景玨見自己剛說了沒辦法回答,姜伯毅就來拆自己的台,臉上十分不滿,「就算是二皇子能夠服眾,燕王不死心,這仗不還是得打下去。」
  「不會。」誰知姜伯毅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直截了當的搖頭道,「燕王雙拳難敵四手,他之所以還能領兵作亂,不是因為他厲害,而是二皇子並不能叫追隨燕王的人信服。若是那些人都信服二皇子,也就不會跟著燕王了,燕王身邊的人都離他而去,他不就敗了?」
  景玨翻了個白眼,齊中更是不屑冷哼,「說得真好,真是輕巧!可有什麼用呢?說了不也是白說?」
  「有用!」寧春草點點頭,「我有辦法!」
  這次吃驚的就不僅僅是景玨了。
  就連姜伯毅都詫異的看著寧春草。
  「你有辦法?」兩人異口同聲。
  寧春草點點頭,看向景玨,「還記得在鳳州城的事兒麼?」
  正在說皇權爭奪。正在說眼皮子底下打仗的事兒,怎麼又扯到鳳州城了?
  景玨不明其意,姜伯毅也微微皺起眉頭。他是在鳳州城以後,青城山下認識他們的。
  鳳州城的事情,他後來雖也有聽說,卻不知道寧春草此時提鳳州城是何用意。
  「人心很難猜。又不難猜。」寧春草勾著嘴角說道,「在鳳州城的時候,咱們都知道,那蝗災乃是天災,可是巫女說,要用無辜孩子的性命,祭奠以除蝗災的時候,你也都看到了,上至州官,下至百姓,都將孩子交了出去。」
  景玨皺著眉頭。
  姜伯毅看向寧春草,微微眯眼。
  「巫女利用的就是百姓們。對天,對神靈的忌憚和信奉。」她笑了笑,「咱們如今也可以。」
  「利用百姓乃至將領,對天對神靈的敬畏之心,幫助二皇子贏來聲望麼?」景玨緩緩說道。
  寧春草重重的點頭,「是,我能做到。」
  「那還等什麼?」景玨說著就上前拉過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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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別急!」寧春草皺眉。
  「怎麼不急?你若是已經想好了辦法,自然越快實行越好。」景玨催促道。
  寧春草點了點頭,「是,我是有辦法,可我沒有鈴鐺,我的鈴鐺還在姜維的手上!」
  「去找姜維。拿回鈴鐺。」景玨立時說道。
  說完,他不禁心頭有些發毛,上次在城外十里杏子林,被姜維召喚出的鬼兵抓傷的地方,似乎還隱隱作痛。
  「姜維那個人,邪乎得很。」景玨回頭看了眼姜伯毅,「他這麼厲害,你以前都不知道?」
  姜伯毅別過視線,看向別處,並不看他,也不理會他的話。
  景玨哼了一聲,「我不笑你。咱們都是被兄弟背叛的人,也算同命相連了。」
  寧春草略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兩人,景玨同姜大哥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兩人非但不動手腳,能好好站著說話。還能說出「同命相連」的話來。
  她自然不知道,兩個人為了她,還曾在鬼兵圍攻之下,並肩作戰,將自己的後背交給彼此呢。
  「巫女會有辦法。」姜伯毅沉聲說道,「將巫女來帶問過。」
  巫女如今正被看押在宮中,很快被帶了來。
  聽聞姜維召喚鬼兵之說,巫女嘖嘖有聲,「他還真是厲害,真叫他練成了。不過這召喚鬼兵之術,須得在有杏樹的地方而行,且須得有亡魂。城外十里那地方。若是我沒有猜錯,應當是在很久以前,死過許多人,聽你們描述,很可能是戰死在那裡的人。如今皇城之中殺戮很重,他只要臨近有杏樹。便也能召來亡魂。」
  「那你可有對付他的辦法?」景玨不耐煩的問道。
  巫女垂眸笑了笑,抬臉道:「有啊,我當然有辦法,陰陽師和巫女,本就是相輔相剋的。」
  「說來聽聽,什麼辦法?」景玨催問道。
  巫女卻是搖頭,「這辦法,你們做不到,你們帶我去,我幫你們克制他。」
  「你休想!」景玨哼了一聲,「你當我們傻?帶你去?」
  巫女原本同姜維勾結一起,都是為燕王效力,倘若帶她去尋姜維,兩人在聯合起來,倒是更為麻煩。
  巫女咧嘴笑了笑,「原來你們不傻?不傻為何尋我來問話?」
  「他們做不到,但我能啊,你有什麼辦法。不如告訴我。」寧春草坐在一旁一直沒有開口,這會兒倒是突然說道。
  巫女尋聲看她,只覺眼前猛的一亮,「你不同了!」
  巫女從殿中離開之後,她的前世今生合二為一。
  寧春草並不覺得自己看起來有什麼不一樣,她還是原來的相貌。並沒有什麼改變。
  可巫女卻激動的站了起來,手腳都在微微顫抖,興奮的向她行去,走了同手同腳都不自知。
  瞧見她行為失態,並靠近寧春草。
  景玨和姜伯毅都是一驚,正欲上前相攔。
  巫女卻做出了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動作——她朝寧春草跪了下來。
  並跪行前進,匍匐在寧春草腳下,表情虔誠至極,眼中還蓄了激動的淚水,「聖女……」
  寧春草皺眉,「什麼東西?」
  「您是聖女,千年一遇的聖女!」巫女嘴脣都在興奮的抖,她的話音激動得有些含混不清。
  但殿中十分寂靜,幾人都聽到了。
  就算聽不清,從她的敬畏神態中,也看到了。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寧春草向後避了避,「你快起來,莫名其妙,不要跪我!」
  「聖女,你若願意,必能救我。你若救我,我必當盡心竭力虔誠伺候聖女,追隨聖女一生一世!」巫女激動的捧著她的繡鞋,低頭去親吻她的腳面。
  寧春草嚇了一跳,跳腳向後躲去,「你瘋了?!」
  女巫卻連連搖頭,「沒有,我沒瘋,我是眼拙,眼拙啊!先前竟沒有看出。直到如今才看出來!先前竟還妄想奪舍聖女的身體……真是自不量力,也難怪我非但不成,反而害了自身。」
  她絮絮叨叨,神情激動的說著。
  寧春草心頭頗為不耐煩,更不想聽她說什麼聖女。
  「你別說這些我聽不懂的,你就告訴我,如何對付姜維的鬼兵。旁的事情,等我回來再說!」寧春草皺眉冷喝道。
  「是是,聖女有命,莫敢不從!」巫女連連點頭,將用何巫咒能對抗鬼兵盡都教給寧春草。
  說完,還主動提出。「聖女如今鈴鐺不在手上,不若先用小人的鈴鐺?」
  這話說的真是卑微,她竟在寧春草面前自稱小人?
  寧春草一臉的不適應,「你不是說,你的鈴鐺我不能用麼?」
  「聖女若是用小人鈴鐺,自然是對小人的抬舉!」巫女連忙點頭哈腰的說,「只是小人的鈴鐺功效不若聖女自己的鈴鐺那般好,那般奇妙罷了。」
  寧春草點點頭,有備無患嘛,有總比沒有強。
  巫女的鈴鐺,在姜伯毅手上,姜伯毅衝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帶著。
  寧春草又跟巫女練習了一遍巫咒之後,三人商議細節。
  景玨對寧春草和他們一起去尋姜維,十分排斥。
  他不想叫她跟著冒險,冒險這種事,乃是男人的事情。可如今這情形。沒有寧春草,他們似乎拿姜維也沒有辦法。
  原本不願意做,卻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擺在面前的時候,他的整張俊逸的臉。都是陰沉的。
  寧春草抬手揪了揪他的面皮,衝他嘻嘻的笑。
  他一臉無奈看著她,「別鬧。」
  她當著姜伯毅的面,和他舉止這般親昵。這般鬧著玩兒。
  景玨的心情不知為何,莫名其妙的就好了幾分。好似籠罩在頭上的陰雲,瞬間被風吹散了些許。
  「就趁現在,咱們趁亂出城。」姜伯毅看了兩人一眼。別開視線,緩緩說道。
  景玨這才握住寧春草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拽下,「好。」
  兩人帶著寧春草出城。
  寧春草將巫女的鈴鐺握在手中。
  這鈴鐺和她滴了血,認她為主的鈴鐺果然是不同的,那鈴鐺在她手中,會讓她覺得有力量涌動。
  而如今這鈴鐺,則沒有這般默契,唯有她搖動鈴鐺之時,才能感覺到力量。
  寧春草雖不會功夫,可如今的她,卻是比身懷武藝之人,更為不可小覷。
  她晃動鈴鐺,內心之中立時就能涌出巫念來,口中喃喃。面前阻擋之人,不是失魂落魄,就是軟倒在地。
  竟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好生厲害!」景玨攜著她的肩,側臉看她,「倒省的我動手了。」
  寧春草輕哼,「好似你比我更厲害似的?」
  「還是娘子你厲害。」景玨玩笑道。
  話一出口。兩人神情都微微一愣。
  又各自立時別過臉去,緊追姜伯毅的腳步。

  【卷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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