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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白眉一皺,搖頭接遭:「繞了這麼個大圈子,不過是請我老人家捨棄己見加盟布達拉宮,意見雖好,頗足採納,無奈行之不通。」
桑元努方自難撩狂喜,聞言又墜冰窟,一怔說道:「老朽願聞原因。」
南宮毅道:「一句話,我老人家輩高名重,豈能屈居人下。」
桑元努一顆心又升了起來,暗吁一口大氣,忙道:「你老想差了,只要你老賜與一諾,老朽敢以性命擔保,那必然是領袖群倫,高高在上。」
南宮毅揚眉問道:「話可是你說的?」
桑元努毅然點頭:「不錯。」
南宮毅雙眉一展,笑道:「其實,你們這些後生們也該有自知之明,行!老娃兒,我老人家從來剛愎自用,一意孤行,這回就聽你的。」
桑元努大喜欲狂,打鐵趁熱,連忙稱謝。
哈連堂大為佩服,閃身過去,一掌拍上桑元努肩頭:「老二,有你的,我簡直自歎不如,望塵難及!能請得南宮大俠,不但天降神助,便是你我也該首功一條。」
絲毫不差,布達拉宮已得恨天翁,如今再加上這位大魔頭,實力已足可揭天掀地,何事不可成?
這等大魔頭,平日就是叩破了頭也請他不到,卻不料今日口舌之間的三言兩語來得那麼容易,委事是太出人意料,令人有置身夢中之感,有了一個天外神魔,足抵千百一流高手,這不是一樁大功是什麼?
桑元努喜在心頭,得意之色洋溢眉宇,望了哈連堂一眼,隨即轉向南宮毅,拱手笑道:「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你老是否可就此起駕?」
南宮毅連連點頭,揚眉笑道:「我老人家雖非什麼隱世大賢,但若在昔年,布達拉就是沐浴焚香,三顧茅廬也請我老人家不動,如今我老人家已經沒那麼大架子了,咱們說走就走。」
無異接麒麟,捧鳳凰,桑元努連忙牽過自己那匹坐騎,雙手遞過韁繩,然後與哈連堂兩人一騎,翻身上馬。
一聲輕喝,蹄聲又起,輪聲再動。
西域雙殘逢凶化吉,轉戾為祥,居然因這林中小憩,為布達拉宮倍增無窮實力,豈非天意。
是滿清朝廷合該覆滅?
是大漢民族注定厄運難逃?
抑或是整個華夏免不了這場刀兵之苦?
這恐怕只有天知道。
一陣疾風過處,落葉紛飛,黃塵蔽天;大地為之一黯,山川為之變色,這象徵著什麼?
冥其中早有安排。
第三天,這三人兩騎帶著十輛車到達了布達拉宮。
布達拉,為西藏少數規模宏大的喇嘛寺之一。高高地坐落在一座孤峰之上,其高摩天,巍峨壯觀。
這個被中原武林視為龍潭虎穴的密宗高手雲集之地,寺高十三層,因山築樓,凡數於間。
神像以萬計,殿宇材料多銅質鍍金,故遠遠望去,金光萬丈,飛騰薄日,亮透半邊天。
尤其日暮黃昏之時,孤峰上雲帶舒捲.貫穿圈繞摩天殿宇之間,落日餘輝更為它抹上一片赤紅金光,益增其神秘高深之感。
陰雨的日子,則雲封霧鎖,一無所見。
居高臨下,由上下瞰,半個西藏皆在目底,天生險要形勢,難怪中原武林裹足不前,望而卻步。
一踏上婉蜒曲折的登山道,西域雙殘突然雙雙仰面怪嘯,嘯聲刺耳難聽直如鬼哭狼嚎,卻極有節奏。
嘯聲方起,高高山巔之上人影似電,如飛掠下四名黃衣喇嘛,一個起落便是數十丈,如飛星隕石,疾洩面下。
嘯聲甫落,四個身軀高大,豹頭環眼的黃衣喇嘛巳飄然射落山道上,一字拌列,站在馬前,好快的身法。
竟會是布達拉宮黃衣四尊者。
居中大力尊者烏扎克,向著獨乘一騎的南宮毅,投射一瞥詫異目光,然後微躬身形,洪聲說道:「兩位老施主一路辛苦。」
哈連堂還禮說道:「尊者關注,一家人何必客套。」
烏扎克再望南宮毅,發問說道:「這位老施主是……」
哈連堂笑道:「你我出道雖晚,尊者也應如雷貫耳,這位便是七十年前威震宇內,輩高名重,各諱天外神魔的甫宮大俠。」
有道是:樹影人名。黃衣四尊春理應驚駭震懾,施禮不迭,豈料烏扎克竟毫未動容,但他猶未失禮,躬身道:「原來是南宮大俠,貧僧久仰。」
這是一句虛情假意的客套,誰都聽得出來。
南宮毅傲不為禮,也仿若無睹無聞。
雙殘大為尷尬,心知黃衣四尊者出道極晚,少歷中原,故而不識這位大魔頭,哈連壁連忙向南宮毅賠上笑臉:「南宮大俠萬勿見怪,黃衣四尊者久住寺內……」
南宮毅冷哼一聲,道:「我老人家豈肯自貶身份,與這些孤陋寡聞的後生晚輩-般見識,念他幼稚無知;叫他給我老人家滾開一旁。」
糟了!黃衣四尊者桀驁凶殘,性如烈火,知道這位大魔頭還好,不知道豈能忍受得了?
哈連堂又驚又急,飛快地又轉向黃衣四尊者:「尊者,這位南宮大俠……」
黃衣四尊者臉上早就變了色,烏扎克也報以冷哼:「貧憎不識什麼南宮大俠,只知道這位老施主好不沖人。」
火上澆袖,這下更糟。
雙殘大驚失色,哈連堂急得額上見了汗,道:「尊者……」
南宮毅突然冷笑說道:「我老人家二次出世,本以為天下猶未忘我,誰知碰到的都是些年幼無知的後生晚輩,令我老人家好生失望。」
哈連堂扭過頭來,尚未說話。
烏扎克已然猙獰一笑,說道:「者施主上我布達拉宮不知所為哪樁?」
桑元努一旁連忙插口說道:「老朽兄弟途中幸遇,好不容易請來南宮大俠加盟我們布達拉宮……」
「加盟?」烏扎克仰首哈哈狂笑,道:「桑老施主確也糊徐,咱門請的是有真才實學的真正高人,卻不需那薄有虛名,倚老賣老的欺世之徒。」
雙殘心膽欲裂,才待雙揚厲喝。
南宮毅忽地一聲輕笑,竟然毫未動怒,道:「好話。膽子之大,我老人家少見,小和尚,若在昔年你己百死有餘,算你運氣好,硪上的是二次出世的我……」
烏扎克針鋒相對,冷冷說道:「老施主也請放明白,若非看在哈、桑兩位者施主面上,恐怕老施主已無法好端端地安坐馬上。」
雙殘急紅了眼,嚇破了膽,卻左右為難,無法插口。
南宮毅白眉雙軒,淡淡笑道:「小和尚,你要趕我老人家下山?」
烏扎克,陰陰說道:「布達拉宮不是任人撒野的所在。」
甫宮毅鳳目暴射寒芒,縱聲狂笑,震撼孤峰。
「番和尚,本來我老人家不屑出手示懲,無奈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永遠會這麼樣不知天高地厚,跪下」
烏扎竟入目那遁人冷電,心中方自一懍,倏覺膝彎一麻,兩腿酸軟,身不由主,砰然跪落山道。
未見南宮毅有任何動作,大力尊者便已如奉綸旨,應聲跪到,這是什麼功夫,豈非出神人化?」
另外三尊者神色劇變,暴揚厲喝,就要飛撲。
驀地,孤峰之上傳來一聲霹靂大喝:「住手!」
聲落人至,黃衣四尊者身旁多了位矮胖黃衣喇嘛,正是率領密宗高手夜襲大內的布達拉宮大喇嘛之-耶多克。
他寒著臉,目射黃衣四尊者怒聲叱道:「你四人好大的膽子,還不與我退後。」
大喇嘛地位極高,黃衣四尊者敢不遵?垂手退後,只苦了烏扎克,咬牙突睛卻站不起來。
耶多克喝退三尊者,神態立變恭謹,跨前一步,向著鞍上天外神魔甫宮毅躬身為禮,道:「貧僧斗膽動問,老施主莫非南宮大俠?」
耶多克究竟身為大喇嘛,見聞淵博.眼力不凡。
西域雙殘這才放鬆了一顆心。
南宮毅木然頜首,道:「我老人家正是南宮毅,小和尚怎麼稱呼?」
耶多克高齡六十多,這位大魔頭竟也稱之小和尚。
其實,毫不為過,南宮毅至少大他三十歲。
耶多克身形猛震,再次躬身:「徒孫輩年幼無知,冒犯俠駕,多蒙南宮大俠離高抬貴手,指下留情,貧憎感同身受,謹代謝過……」
站直身形,繼續說道:「貧僧耶多克,供職法王座前,忝為大喇嘛之一,久仰南宮大俠七十年前便已揚威宇內,武林共欽,只恨晚生福薄,無緣拜識,卻不料今日得瞻神采,能接俠駕,布達拉宮舉寺生輝,貧僧何幸如之。」
一番話說得恭謹、委婉、得體,敬畏之情,溢於言表,南宮毅重棗般紅臉上立刻有了笑容,道:「和尚好說,我老人家只當二次出世,便沒人認得我了呢!這四個是你的徒孫輩麼?」
耶多克連忙點頭,道:「日後還要請南宮大俠多加教導。」
南宮毅笑道:「豈敢,今後要多管束,休要玷污不達拉宮聲名。」
耶多克這裡躬身應是,烏扎克那裡竟能站了起來,卻不敢再有絲毫凶態,垂手低頭退往一旁。
耶多克怵然動容,又躬下了身。「多謝南宮大俠。」站直身形,又道:「南宮大俠折節枉顧,俠駕蒞臨布達拉宮,不知……」
這是誇功的機會,雙殘豈肯放過,哈連堂忙自說道:「老朽兄弟天大榮寵,特請南宮大俠蒞臨加盟,共襄盛舉,已幸獲南宮大俠賜以千金一諾。」
這何異如做夢?耶多克神情大動,瞠目結舌脫口一聲驚喜輕呼,飛快轉身揚喝:「速速稟報法王,快去!」
黃衣四尊者哪敢怠慢,應聲掉頭如飛而去。
然後轉向西域雙殘,道:「請兩位老施主將車子押往後宮,貧僧這就敬陪南宮大使登山。」
面對大喇嘛,西域雙殘只有俯首聽命的份兒,應了一聲,向著南宮毅雙雙拱手,押車由岔路而去。
適時一陣嘹亮鐘聲由布達拉宮劃空響起。
耶多克神情一肅,忙向南宮毅躬身擺手:「法王已準備迎迓俠駕,南宮大俠請。」
這位大魔頭居然也客氣起來,南宮較搖頭一笑,道:「強賓不壓主,我老人家高坐鞍上已屬失禮,怎好……」
耶多克正色說道:「南宮大俠何須客套?論輩份、論名聲,貧僧只有給南宮大俠牽馬的份兒,怎敢再僭越先行?」
這番和尚確也深諳拍馬屁三昧,其實,說起來也不算太肉麻,若在昔年,他能見這大魔頭一面都算天大榮寵。
甫宮毅笑道:「你推我讓,何時方了;說不得我老人家只好托大了。」
策動坐騎,當先直上。
未消片刻,已抵布達拉宮。
只見布達拉宮前那一片廣闊的平地之上,站立著近百黃衣喇嘛,個個神情肅穆,全場鴉雀無聲。
為首一名黃衣喇嘛,年紀不過四十左右,身材頎長,膚色白皙,長眉鳳目,膽鼻方口,寶相莊嚴,顧盼生威,隱隱有一種不同凡人的超拔氣質。
這位黃衣喇嘛之後,緊隨著八名身軀高大,威猛絕倫的黃衣喇嘛,目光炯炯如冷電霜刃,極為懾人,一望便知是一流密宗高手。
八名黃衣喇嘛之後,是十二名年紀輕輕的黃衣喇嘛,說年輕也足有三十出頭,看樣子也是一流好手。
後面,是一眾年事頗高的大喇嘛,再後,便是布達拉十二殿三十六壇主持喇嘛,最後,才是身份較次的喇嘛。
可以說布達拉宮上自法王,下至喇嘛,高手雲集,精華盡出,陣容浩大,聲威極壯。
還有那未出的近千密宗高手不算,單憑這廣場上的陣容,已足以震動天下,沸騰四海,將宇內鬧個天翻地覆,難怪中原武林側目,從不敢輕捋虎鬚。
這是布達拉宮迎賓大禮,饒是南宮毅他輩高名重,也不便失禮怠慢,五十丈外,身形平射,輕飄飄地落在山道上,然後,行雲流水,邁步行進。
他看起來步履緩慢,可是身後的耶多克卻竭盡了身法,才勉強能跟個不即不離五十丈距離在南宮毅腳下,那只是轉瞬之間。
來至近前,耶多克肅穆恭謹,為雙方互相介紹。
站在最前面的黃衣喇嘛,當然就是上千密宗心目中的神聖領袖:阿旺藏塔法王,卻不料他如此年輕。
由寒暄中,南宮毅更獲悉這位領袖上千密宗高手的阿旺藏塔法王,絲毫不諳武技,但卻是無所不通、胸羅極其淵博的飽學之士。
後者雖不為怪,前者卻令人詫異。
儘管法王是神職,這位法王也必有其過人之處。
南宮毅發現,這位法王有著絕高智慧。
寒暄已畢,阿旺藏塔法王覆命身後八大護法、十二近侍、大喇嘛、各殿壇主持,一一見禮。
見禮畢,然後與南宮毅並肩行入正門大開的布達拉宮,直往中心正殿讓客,備極隆重。
除了八大護法、十二近侍及一眾大喇嘛外,其他喇嘛沒資格進入正殿,連靠近都犯禁律。
法王,高坐寶座,甫宮毅坐在其右,左邊還空著一個位子,不知留給哪位身份高的人。
八大護法、十二近侍恭立身後,一眾大喇嘛則分立於正殿兩旁,連個座位都沒有。
坐定,阿旺藏塔法王第一句話便道:「請國師。」
國師?這尊號不壞。
南宮毅神情微愕,正殿外已響起-陣清越玉罄雲板聲,此起彼落,連綿不斷,由近面遠。
須臾,一陣輕微步履聲由遠而近,隨著步履聲,正殿中飄然走進一位身材瘦剖面目陰沉的黑袍老者。
南宮毅一見這位黑袍老者,立刻離座而起,笑道:「我道國師是哪位高人,原來竟是你百里老兒,早知你在此尊為國師,我說什麼也不會來。」
黑袍老者面色一變,旋即冷冷說道:「老夫只當法王又請得哪位,卻不料是你這位昔年故交,南宮老鬼,久聞你已物化多年,難不成那是訛傳?」
南宮毅道:「你百里相這不是廢話?我若物化多年,豈能此刻冤家路窄地站在你面前?再說,你百里相都未伸腿瞪眼,我又怎捨得撒手塵衰?」
這黑袍老者赫然竟是那連宇內第一奇才夏夢卿都感窮於應付的昔年師門長輩,恨天翁百里相。
只聽他冷哼一聲道:「你老兒口舌陰損,不改當年。南宮毅,你不在天外天做你那偎紅依翠的神魔,二次出世,莫非也不甘寂寞?」
南宮毅淡淡笑道:「彼此,彼此。你都能下得西崑崙,我何獨不能出得天外天,百里老兒,適才你擺什麼臭架子,說!」
顯然,南宮毅是指他未出外迎接。
百里相目光冷峻,看了他-眼,道:「憑你南宮毅也配。」
南宮毅笑道:「我不配誰配?智蒙大和尚?」
百里相連色倏變,越發陰沉,狠狠盯了南宮毅一眼,沒有說話,大步行向左邊空位坐下。
阿旺藏法王好修養,這才開口說道:「二位認識?」
百里相道:「數十年故交。」
南宮毅-面落座,一面說道:「百里老兒,何不說七十年冤家對頭?」
百里相雙目暴射冷電,薄怒說道:「南宮毅,老夫已非昔年性情,你最好少惹我。」
南宮毅揚眉笑道:「沒什麼了不得,大不了再打上一架,記得麼?百里老兒,昔年你我最長的一架,打了個七天七夜?」
百里相似懶得答理,默然未語。
南宮毅卻微微一笑,轉向了中座阿旺藏塔法王:「我雖非爭名奪利之人,但有一事卻不得不事先弄個明白,法王將如何安插我這加盟之人?」
阿旺藏塔法王道:「不敢怠慢,願請南宮大俠委屈副國師一職。」
「不幹,不幹。」南宮毅皓首微搖,道:「恕我違命,南宮毅豈能屈居百里相之下?」
百里相雙目一瞪,就待按椅而起。
阿旺藏塔法王已然擺手笑道:「南宮大俠有何高見?」
南宮毅淡淡笑道:「豈敢,南宮毅與他百里相天生冤家對頭,數十年來,惡鬥連連,一山難容二虎,請法王明智抉擇。」
百里相再次色變,難得他還能忍。
阿旺藏塔法王微皺長眉,說道:「一時瑜亮,不分軒輊,本座好不為難。……」
話鋒微頓,抬跟望了望南宮毅接道:「難道南宮大俠非要本座忍痛捨一麼?」
「那倒不必。」南宮毅道:「只要他百里相讓出正位改就副座,南宮毅可以容他。」
百里相忍無可忍,厲聲說道:「南宮毅,就憑你那些不成氣候的鬼門道,也想喧賓奪主?老夫勸你趁早打消這無恥念頭。
……」
南宮毅突然一笑截口說道:「百里相,高明誰屬,有待公論,何須妄動肝火?身為國師,理應知己知彼,才有破敵佳策,我請問,滿清之動靜如何?」
百里相冷然答道:「問得幼稚、膚淺。滿清固守北京,企圖……」
「夠了。」南宮毅大笑揮手,道:「要以你這大國師運籌帷幄,不但節節必敗,事事無成,恐怕連布達拉宮也保它不住。
宇內武林以那有第一奇才之稱的黃口小兒夏夢卿為首,滿清朝廷則以神力威侯傅小天率上將八員,鐵騎三千,集結峨嵋,奇兵雙出,分頭並進,不日來攻;這緊急重大之事,你都懵懂無知,蒙在鼓中,這還有臉稱得什麼國師?」
此言一出,非只百里相動容,便是阿旺藏塔法王與一眾喇嘛也都為之震動,阿旺藏塔法王更是鳳目凝注,問道:「南宮大俠,這消息可真?」
南宮毅正色說道:「敵我間事豈同兒戲?老朽不敢無中生有。」
阿旺藏塔法王轉頭看了百里相-跟,未再開口。
這一眼,卻看得百里相老臉一陣燥熱,遭:「南宮毅,這消息你怎麼知道?」
南宮毅冷冷笑道:「這是天機,恕我不便奉告,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這一點我就比你高明,你還有何話可說?」
百里相一躍而起,神色猙獰,作勢欲撲。
南宮毅槐若無睹,冷笑又道:「你若不服氣,何妨當著法王佛駕,就藉這殿內一丈之地,公開做一場不帶火氣的比試?」
南宮教居然當眾挑戰,百里相豈肯示弱?立即點頭:「數十年來.你我惡鬥不下百場,何在乎增添其一?好意見,南宮老兒,你且說如何比試法。」
南宮毅慢條斯理,緩緩地說道:「不忙,咱們先小人後君子,醜話先說在前面,這場比試以正國師寶座為彩。你贏,我再無話可說,情願為副國師,從此俯首聽命;我贏,那只有委屈你百里相坐坐副位,如何?」
百里相被激得白眉倒挑,雙目暴射凶芒,將頭再點,怒笑說道:「南宮毅,你我一言為定,說吧!」
南官毅微笑說道:「像你我這等人物,若比什麼軟硬輕功,兵刃拳腳,那是俗不可耐,我想變個新鮮花樣可好?」
百里相冷笑說道:「花樣是越新鮮越好,但求盡興,我無不奉陪。」
南宮毅目光微轉,緩緩笑道:「我們也學學古人,附庸風雅一番,七陣見輸贏,題目是『書畫零棋詩酒花』,每陣以其一,互相比試。」
這題目稱得上新鮮,阿旺藏塔法王與一眾大喇嘛悚然動容,無不頗感興趣地互相注目,準備靜觀這兩位蓋世魔頭一較高下,俾飽眼福,以廣見聞。
百里相雙眉微挑,陰陰笑道:「書畫琴棋詩酒花,的確既新鮮,又還雅致絕倫,可是南宮老兒,今日你我這場比試,只是在考較功力……」
南宮毅截口說道:「本來就是要你我把數十年功力修為,溶化在這七樣事物之中。」
百里相傲然點頭,立即傳令準備文房四寶、琴棋酒花等物。
他吩咐方完,南宮毅又轉注阿旺藏塔法王微笑說道:「為求公正,比試不可無評判,敢請法王……」
話猶未完,阿旺藏塔法王已然微笑說道:「本座絲毫不諳武技,怎好做公正評判,擬請八大喇嘛勉為其事,南宮大俠意下如何?」
大喇嘛各具密宗絕學,布達拉宮頂尖高手,做個評判,應無問題,南宮毅欣然點頭。
阿旺藏塔法王立刻點出耶多克等八位大喇嘛,擔任評判。
適時,比試所用諸物送到,花是兩盆秋菊,酒是泥封的兩壇,文房四寶、琴、棋等物,質料竟均不俗劣。
安排好之後,南宮毅拈筆而起,選的是一枝羊毫巨筆,微蘸墨汁,然後在自己所坐那張石椅背上,振筆而書,寫得是:
「名傲八荒笑四海,天外天中一神魔。」
好大的口氣,不但寫出自己的名號來歷,且將數十年縱橫宇內、睥睨武林之豪連一筆帶出。
寫完,向著百里相微笑擺手:「百里老兒,你只夠資格坐坐副座,所以我將這只石椅題字相贈,望請笑納。」
百里相舉目一看,立刻心神震動,微皺眉鋒。
原來,這聯語般十四宇跡,上聯隸字,下聯草書,筆畫奇細,字體極小,但仍不失蒼勁古樸、龍蛇飛舞,每一筆均如利刃,鋸入椅背;整整齊齊。
一枝羊毫巨筆,竟能寫出這般細小佳宇,而且貫注功力,鑄入那堅逾鋼鐵的石椅背上,稱得上是高絕二字。
百里相深富心機,略一審視之後,隨即冷冷笑道:「南宮老兒,看不出你竟具此神筆,百里相受此厚贈,敢不做還李之
持筆濡墨,也在自己所坐椅背上信筆大書,他寫得是:「非我莫屬!」
可謂針鋒相對,南宮毅要他讓位,他卻來個非我莫屬。
書罷,擲筆負手冷笑。
南宮毅舉目看去,不禁也微微動容,大笑說道:「百里老兒,有你的,鐵畫銀鉤,雄健無倫,一筆兼疏秀、飛逸、綿密、奇縱四家神韻,高明、高明,我南宮毅有點相形見絀,自歎不如。」
這位大魔頭恨天翁百里相果然有一手,他那非我莫屬四字,竟分真草隸篆四體。
八位大喇嘛一陣低低議論之後,由耶多克揚聲下了判語,他道:「二位鶴舞鴻飛,難分軒輊,這第一陣應為平手,不分勝負。」
聞判,南宮毅含笑頷首,百里相冷笑不語。
第一陣書上平手,第二陣是畫,南宮毅微笑說道:「八位評判異常公平,第二陣你百里老兒先請,南宮毅敬觀妙筆。」
這是禮,也是理,更因為天外神魔生性高傲,不肯在這第二陣再佔先。
百里相根本懶得說話,陰森一笑,取出一張宣紙,提筆就畫,畫得竟是他天外神魔南宮毅的半身像。
雖無丹汞塗出他那重棗般一張紅臉,但鬚髮根根,一筆不苟,栩栩如生,傳神已極。
南宮毅眉鋒微蹙,搖頭失笑,遂也取過一張宣紙,投桃還李,以牙還牙,也將他恨天翁百里相瘦削陰沉容貌,幾筆勾出。
兩張宣紙同時送到了評判手中,八位大喇嘛圍攏細審,數議難決。
南宮毅一旁開口笑道:「諸位,畫,講究筆法、意境,很難!
畫像更難!能否傳神固屬重要,維妙維肖才是高手!畫天外神魔,就要像我南宮毅,點墨之差那便不能說畫的是我;諸位請以畫對人,百里相由頭至腳,毫髮不缺,面我南宮毅唇上須間的一點黑痣,他卻沒有畫上,如此勝負豈非立判?」
八位評判如言照做,果然發現百里相畫漏了南宮毅一點黑痣,那點黑痣正如南宮毅自己所說,部位在唇上須間,隱隱約約,不是竭盡目力,特別留心,斷難看出。
而百里相的那張畫像確是毫髮不缺,一絲兒也不差。
筆法不相上下,南宮毅卻因心細如髮,目力敏銳,佔了上風,只那麼一點點,頗有取巧之嫌。
耶多克立刻下了評語,高聲宣佈:「第二陣,南宮大俠得勝。」
南宮毅勝而不驕。
百里相的臉色有點難看。
兩陣賽過,一平一負,恨天翁落了下風,當然,還有五陣,現在下斷語未免過早,究竟鹿死誰手,正座誰得,尚難預卜。
第三陣是琴。
百里相也頗不失大方。其實,他也一樣的高傲,絕不肯佔人便宜,向著南宮毅冷然抬手道:「南宮老兒,這一陣由你先來,百里相洗耳準備靜聆琴音妙韻。」
南宮毅取過一具七絃琴,在正殿中央,面外盤膝坐下,神色略趨肅穆凝重,指尖輕撫,一縷清越琴韻如空響起,如風入松間,泉流石上,令人俗念全消,心神空靜。
百里相忽然叫道:「南宮老兒,我聽不出這是何曲,難不成閣下自度?」
南宮毅手不高弦,點頭微笑:「南宮毅浸淫此道教十年,每歎知音之難遇,卻不料你百里老兒競是我之子期?指尖堪慰也。」
琴音越來越曼妙,適時,奇事也生,先是空中傳來一陣鳥雀噪鳴,接著成群鳥兒飛落塵埃,齊集正殿大門之外,寂然無聲,不飛不動。
密宗絕學雖稱玄奧,但這將畢生功力凝化琴音,空中聚鳥,卻非在場高手任何一人所能效為。
就在阿旺藏塔法王與一眾喇嘛驚然動容之際,南宮毅倏然收手,琴音一住,群鳥散飛,南宮教目注殿外,輕笑揚聲:「二鳩三雀。」
指尖突挑琴弦,「錚!」」「錚!」兩聲脆響,群飛中五隻鳥兒疾墜而下,落地後又展翅飛去。
在場諸人除不諳武技的法王外,皆是一流高手,誰都看得清清楚楚,那的確是二鳩三雀。
南宮毅一笑而起,眾喇嘛相顧失色。
百里相沒有任何表情,走過去原地坐下,指不落琴,反指向殿外,木然說道:「南宮老兒,你先把地上那根羽毛拾起,免得稍時亂了雙目,混淆不清。」
南宮毅神情微震,循揚注視,果見一根細小雜色羽毛隨風微動,立悟自己真氣玄功尚無法由心所欲,加以控制,才會擊落鳥雀羽,毛百里相既能指出,那表示他必有把握,看來這一陣恐怕危險,淡淡一笑,道:「百里者兒這回也細心了,想必是吃虧學了乖,拾起倒不必,只要稍時不見第二根羽毛,南宮毅認輸就是。」
百里相未再開口,手撫處,琴音起,他這琴音與南宮毅適才所撫迥然不同,鐵馬金戈,奔雷馳電,隱隱有殺伐之聲。
南宮毅聽得皺眉說道:「百里老兒,南宮毅二次出世,凶殘性情已隱斂不少。你那暴戾之氣怎地有增無減?恨天可以,恨人也無可厚非,莫非你還要恨上無知扁毛飛禽?」
百里相冷哼說道:「南官老兒,你二次出世;在性情方面確實變得前後判若兩人,令我難信是那七十年首凶狠毒辣的天外神魔……」
這句話,竟使得南宮毅神情微微-驚。
喇嘛們,全神貫注於琴音之中,百里相面向殿外,自然誰也未曾看到南宮毅的異樣神情。
「不過,你性情大變,那是你的事,老夫我卻不願在出家人面前假慈悲!」依然故我地繼續撫琴。
南宮毅赤臉上有了笑容,沒有說話。
散飛的群鳥,又集殿前,這回是羽毛觳觶,縮為一團,竟然流露畏懼之態。
又片刻,百里相默默收手,緩緩站起,面色猙獰陰狠,負手退立一旁。
怪事。琴音既住,群鳥依然縮立殿前,寂然不動。
南宮毅目光微掃殿外群鳥,突然一歎說道:「這第三陣南宮毅承認落敗,百里相,禽鳥何辜,你何其忍心?」
百里相陰陰說道:「天外神魔居然也是菩薩心腸,天大笑話!南宮毅,老夫昔年殺人無數,手下向無活口,區區幾隻鳥兒算得了什麼?莫要忘了百里相做事只求達到目的,從來不擇手段。」
眾喇嘛這才恍悟殿外群鳥皆死於琴音,外表絲毫無傷,臟腑已為琴音盡碎,鳥死而不倒,足見百里相真氣玄功已可由心所欲,加以控制,要比南宮毅高了半籌。
出家人心性本應慈悲,豈料眾喇嘛竟神色不變,無動於衷。
甫宮毅又是一陣暗暗感歎。
高下既分,南宮毅也已自認落敗,這一陣無須再加評判,百里相技高為勝。
局面,是平一,勝負各一,算起來仍是春華秋實,難判雌雄。
還有四陣,第四陣是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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