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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伊莉.瓊森]風之舞者(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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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1:25: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風之舞者 作者:伊莉.瓊森

傳說中,誰能擁有風之舞者,誰就能左右整個國家的命運。
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陰謀詭計如精雕細琢的大教堂之門般錯綜複雜;城邦間的事務由我方中的夜半私語所主宰;富麗典雅而沙沙作響的絲綢遮住了致命匕首的奪魂光芒,而摻毒的葡萄酒則是最風行的待客佳釀。
伊莉.瓊森以媒惑心魄的筆調寫出曲折離奇、扣人心眩的華麗羅漫史--熱情而有錢的騎兵隊長安雷昂從佛羅倫斯的陋巷中買來迷人而桀驁不馴的女奴桑琪,他不但和桑琪陷入情網,還使桑琪捲入安家的傳家寶風之舞者--的多寶狂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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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1:2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1503.3.3.意大利,佛羅倫斯
  
  「站住,小偷!抓住她!我被她偷了!」
  
  桑琪從舊市場飛奔而出,經過教堂,沿著街道一路狂奔,並從一隻瘦骨嶙峋、滿地覓食的雜種狗身上越過。她一頭撞入一個圍著皮裙的補鞋匠懷中,但他的大手所抓住的卻是裹在她頭上的粗糙圍巾。她一把奪下圍巾,繼續奔跑。
  
  追著她的那個商人是個胖子,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依然逐漸縮短。桑琪的心臟在狂亂的節奏下劇烈地撞擊著肋骨。
  
  她會被逮住。
  
  她的雙手將被齊腕斬斷。
  
  她將被抓進監獄任鼠群嚙咬。
  
  一陣灼熱的刺痛襲上她的左腋。她仍繼續奔跑。
  
  皮耶會怎麼樣?她狂亂地猜想著。其他的孩子年紀較大,可以自謀生路。但是皮耶裁歲,有那麼多的事可能發生在如此年幼的孩子身上......
  
  「抓住她!你們這些笨蛋。她偷了我的錢包!」
  
  天哪!桑琪想道,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近。肚圍上掛著一圈圈肥肉的人怎麼可能跑那麼快?她閃過一輛裝滿魚的手推車,轉過街角,衝進夾在銀樓和藥鋪間的小享中。
  
  一片黑暗。薄霧籠罩著這個城市,然而統御這條陋巷的卻是全然的黑暗。
  
  低矮建築底部的幽暗處中有著閃閃發亮的眼。
  
  老鼠。好幾十隻的老鼠!
  
  她煞住腳步,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
  
  在她薄薄的鞋底下所踩著的石板路面被四處棄置的垃圾弄得油膩不堪。她用不著害怕那些老鼠,它們正就著垃圾的腐臭味迎面襲來。她嚥了一下口水,試圖抑制由惡臭及恐懼所引發的嘔吐趕。
  
  「她往哪裡去了?」
  
  那個商人氣喘吁吁的說話聲似乎遠了些。是不是她閃進這條小巷時把他甩開了?她將身子縮進濃稠得近乎凝結的陰影中,兩隻手掌平貼在石牆上。她的呼吸聲已成為劇烈而痛苦的喘息。他會聽見她的喘氣聲嗎?她試圖使呼吸平穩下來,但是徒勞無功。天哪,有時他聽見了她該如何是好?
  
  濕冷的泥污石牆所散發的寒氣穿透了她的衣服而襲上她的背脊。她的肌肉沉重如鉛壓,血液則凍結在血管中。石牆的粗糙質感突然由她的首長傳達上來,這種感覺是令人愉悅的。觸摸。有時失去了雙手,她該怎麼辦?她如何活下去?他們所有的人該如何活下去?
  
  「這邊來,你這個蠢材。」
  
  她僵住了。這個聲音不屬於那個肥胖商人,而屬於某個她再熟悉也不過的人。她的心臟因希望而狂亂地悸動了一下。藥店的後門打開,卡普的側影浮現在一片黑暗中。
  
  她衝了過去,幾乎一頭撞進藥店的走廊中。她的視線飛越到店舖前方,但是那個站在小櫃檯後方的學徒審慎地將目光從她的方向移開。
  
  「他沒關係,」卡普道。「他是為我工作的。」
  
  毒藥,那些詭異的白色粉末使桑琪大了一陣哆嗦。
  
  卡普關上後門並伸出手。「錢包。」
  
  她在圍巾底下摸索一陣,然後將錢包放在他的掌心中。她倚在門上,雙膝劇烈地顫抖著,令她無法站直。
  
  「你真是笨拙,」卡普厲聲道。「我應該讓那個肥仔逮住你,下次我會的。」
  
  她過了好半晌才說得出話來。「不會有下一次,我再也不幹這種事了。」
  
  「你會幹的,」卡普冷冷地說道。「你現在只是被嚇到了,不過恐懼將會消失,你只會記得那些用來買麵包的錢。你不會一直都這麼笨,再多練習幾次你就能得心應手了。」
  
  「我要找其他的生路。」桑琪緊抓著自己的兩肋。「一定有其他的生路。」
  
  「當初你來找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想的。」卡普打開門。「我沒時間跟你囉嗦,我有重要事情要跟喬莉談。你在這裡待幾分鐘再回凡尼那裡。」他關門離去。
  
  他還沒將那個錢包中她應得的份給她。卡普這個傢伙向來黑心,她得在明天想他索討她應得的酬勞。她必須養家活口。卡普說的沒錯,飢餓是把銳利的匕首,能使勝任淪為盜賊。
  
  大門是飢餓值得她去冒雙手被斬斷的危險嗎?
  
  令人不寒而慄的會議使她陷入恐懼中。兩個月前她看見一個小套被人從監獄中扔到街上,他的手臂末端只剩下血淋淋的肉塊。從此,對於那種酷刑的畏懼就夜以繼日到折磨著她。她絞盡腦汁試圖想出其他謀生之道,但是她別無良策。
  
  她將會如卡普的預料般一次次地偷下去。但是恐懼不會消失,她將會頑強地盤踞在她的心版上。
  
  她知道這種恐懼將終生揮之不去。
  
  「晚安,大人,很榮幸能想你們致意。我是唐卡普。」卡普站在門口,向坐在桌邊的兩個男人諂媚地微笑著。「迷人的喬莉小姐認為我能為兩位略效綿薄之力。」
  
  他一面招呼,一面小心翼翼地擺出一副慇勤的模樣。那個年長的必定是韋羅倫,他忖度道。他有著喬莉所描述的高顴骨及深陷的雙眸,此外,他渾身所散發的森冷威脅氣息令卡普更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個修長而衣著雅致絕倫的男人顯然比他的同伴危險多了。
  
  卡普的目光瞟到另一個人身上,一陣厭惡立刻在他的心中擴散。這個人男子氣概十足。安雷昂站起來可能高郭尺,而且無論多麼高貴的衣著都無法使他那粗獷的體格顯得優雅。他看起來像個肌肉多於大腦的蠻族戰士,雖然他什麼武器都沒帶。安雷昂或許是曼達拉的領主,但是卡普敢打賭韋羅倫才是隱身幕後的強悍勢力。
  
  「請進,唐先生。」安雷昂執起桌上的銀質酒杯向窗邊的椅子一比,再將酒杯舉至唇邊。「請坐。」
  
  這個傲慢的渾球連站起來迎接都嫌麻煩,卡普一面禮貌地微笑著走過去坐下一面想道。安雷昂對他的怠慢不足為奇,不過他很快會改變態度的。
  
  韋羅倫站了起來,動作優雅流暢地靠到窗戶左側的牆上。他將雙臂交疊在胸前,慇勤地註釋著卡普。
  
  高妙的舉動。卡普對韋羅倫的敬意又加深了一層。他的移動使卡普被夾在他和安雷昂之間。卡普雖然對韋羅倫較為崇敬,卻將頭轉向安雷昂。「很榮幸能為喬莉小姐的朋友服務,請問您有何吩咐?」
  
  「我需要一個竊賊。」安雷昂靠在椅子上大量著卡普。
  
  卡普迎上他的目光並繼續露出客氣的笑容。「很高興能將佛羅倫斯最高超的竊賊提供給您,閣下。您所需要的人還必須具備其他的技能嗎?或許您要的是刺客?我有幾個具有此種才能的朋友,但是沒有一個人像韋先生這樣身懷絕技。」
  
  安雷昂為之一僵。「你知道韋羅倫?」
  
  「我怎麼會不知道?」卡普狀似悠閒到坐著,一隻手卻故作漫不經心地擱在他那珠寶鑲嵌的匕首上。「他像是明亮的夜星般在天空中熠熠生輝,令所有看見他的人目眩神移。您對於我知道他的事有所疑問嗎?」
  
  「完全沒有。」安雷昂愉快地瞥了韋羅倫一眼,他依然面無表情地盯著唐卡普。「你聽到了嗎,羅倫?一顆明亮的夜星。你不向這位先生表示謝意嗎?」
  
  羅倫頷首為禮。
  
  「用不著道謝,」卡普連忙道。「我只不過是陳述事實。我真是愚蠢,有韋先生這麼個人為您服務,我怎麼還會以為您需要刺客呢?為何您需要--」
  
  「正如你所所的,我不需要刺客。」安雷昂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我要的是雙手靈巧如蝴蝶飛舞、迅捷如神射手之飛箭的賊。」
  
  「佛羅倫斯有許多竊賊,」卡普審慎到說道。「我自己所訓練的是量少質精的一批。」
  
  「我聽說了。」安雷昂露出嘲諷的笑容。「無疑地,你也訓練了不少刺客。」
  
  卡普聳聳肩。「一、兩個而已。具備刺客才能的人少如鳳毛麟角,竊賊則不然。偷東西容易多了,雖然收入遠比不上--」他拖長了語調。「您需要這個竊賊為您服務多久,安爵爺?」
  
  安雷昂文風不動。「你也知道我?」他的輕柔語調充滿危險性。「我的名聲也在夜空中閃耀嗎?」
  
  卡普抓緊了匕首柄。當他瞭解到自己的錯誤時,他感覺到一片汗珠冒出了太陽穴。他剛才以為韋羅倫較具威脅性,真是個愚蠢的錯誤。在他的經驗中,大部分的軍人即使貴為騎兵隊長也都沒有什麼才能及手腕。但他不該讓職業性偏見蒙蔽了他對此人的判斷。不過,安雷昂懾人的男子氣概引發了他的反感,也使他未能對安雷昂做出正確的評估。現在他察覺出來,在安雷昂閃亮的黑眼中所流露的智慧及玩世不恭,在本質上其實和韋羅倫一樣殘酷。
  
  卡普舔了舔嘴唇。「您的名聲在整個意大利境內流傳,爵爺。像您這樣光芒四射的騎兵隊長當然很容易認出來,而且--」他頓了一下。「我完全不知道您此行是秘密的。如果您不希望被認出來,那麼我當然是未看過您的臉,從未聽過您的聲音,也從未聽到別人說出您的名字。」
  
  「我倒要請教誰對你說出了我的名字?」安雷昂順勢問道。「在什麼情形下說出的?我曾要求喬莉不向任何人透露我在佛羅倫斯。」
  
  「你知道女人是多麼的漫不經心,大人。喬莉小姐召喚我來此地時,除了您的名字以外什麼也沒提。我可以發誓,如果我不是個謹言慎行的人,喬莉小姐怎麼會找我來呢?」
  
  「羅倫?」安雷昂的視線依然停留在卡普的臉上。
  
  韋羅倫的聲音彷彿棺材在石板路上拖曳而過般沙啞刺耳。「他會為了可觀的酬勞而背叛你。我應該把他處理掉嗎?」羅倫漫不經心地問答襖。
  
  卡普傾身向前,手握匕首柄,準備一躍而起。
  
  「我想不用了,」安雷昂答道。「他知道的事情不足以對我構成傷害,何況再找一個掮客也不容易。」
  
  「明智的決定。」卡普放鬆了握在匕首上的手。「人應該保持深謀遠慮。現在,我們他您所需要的賊吧?」
  
  「我剛好想到一個要件,」安雷昂道。「他必須成為我的財產。」
  
  「你的財產?」
  
  「他的身體與靈魂都是我的。我可不想讓他帶著足以讓你高價出售的機密回到你身邊。」他微笑道。「當然,我可以在任務完成後殺人滅口,但是我不喜歡用這種方式報答別人。那不是個明智的方法。」
  
  「我能瞭解。」卡普不安地看看韋羅倫。據說韋羅倫從安雷昂17歲起就一直為他服務。這些年來,安雷昂是如何掌握這個頂尖的刺客?他也將韋羅倫收為己有嗎?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畢竟擰統御群魔的只有撒旦,不是嗎?「這種人不容易找,我怎麼能--」
  
  「你必須辦得到。」安雷昂從腰間掏出一個錢包往卡普面前一扔。「貪婪、仇恨、女人。我們彼此都知道如何綁住一個男人,好好加以利用。」
  
  卡普點數錢包裡的金幣。「相當不錯的價錢。」
  
  「對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賊而言算是一筆優渥的財富。不過若想收買一個人的靈魂,這筆錢微不足道。」
  
  卡普微笑。「我相信您很快就會發現事情究竟是否如此。」他頓了一下。「我想收下吧?」他將錢包塞進腰間。「您的信任就是我的光榮。」
  
  「我可以信任你,卡普,因為我知道當你使我失望時我該上哪兒去找你。我何時可以見到我要的賊?」
  
  「我無法確定。」卡普站起來靠向門邊。「我必須考慮而且--」
  
  「明天。」安雷昂目露凶光。「最遲不得超過3天。我是個缺乏耐心的人。」他的目光在卡普臉上逡巡。「你的心中已經有人選了,帶他來見我。」
  
  卡普愕然。「可是,大人,我必須再研究及思考......」他住了口。這個婊子養的安雷昂怎麼會輕而易舉地看穿了他?「我的確想到了合適的人選,不過其間還有些困難。」
  
  「設法克服。」
  
  「我或許需要更多的金幣以完成這件任務。
  
  安雷昂繃緊了嘴唇。「我對貪求無厭十分反感,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卡普低垂眼瞼以掩飾目光。「我絕不是貪心,我值得您花更高的價錢。」
  
  「如果我今晚將匕首送進他的肋骨見,明天佛羅倫斯的街道上就會出現另一個卡普,」韋羅倫淡然道。「或許那個人不會這麼貪婪,雷昂。」
  
  一陣寒顫貫穿了卡普,但是他小心翼翼地保持冷靜。他點點頭。「我還沒愚蠢到自認為我是無可取代的。只不過取代者不一定馬上會出現,而大人卻又缺乏耐心。眼前我是立刻幫得上忙的唯一人選。」
  
  安雷昂默然半晌,期間卡普嘗到了恐懼的滋味。接著他不耐煩地將手一揮。「我得見識一下你那位妙手空空者的技巧。」他頓了一下。「明天。」
  
  「太趕了。我不能---」卡普住口。他已經得到了可貴的讓步,他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得寸進尺。「我會遵循您的吩咐,我將用盡一切力量達成您的願望。」
  
  「明天下午兩點我會帶著同樣份量的錢包出現在聖米克廣場,」安雷昂道。「如果你的小偷能將它從我身上扒走,那個錢包就是你的。如果不能......」他聳聳肩。「我會對你非常不高興,甚至會將你丟進亞諾河餵魚。」他揮揮手。「晚安,卡普。你何不送這位仁兄回家呢,羅倫?」
  
  「我家就在不遠處,離廣場很近。」卡普迅速走到門口。「晚安,大人。明天見。」
  
  安雷昂露出嘲諷的笑容。「你一定要陪著他,羅倫。街上對於這樣一個荷包鼓鼓的人而言是很危險的。」
  
  安雷昂在戲弄他,卡普憤然瞭解到。他轉身露出齜牙咧嘴的笑容。「您想試探我是否畏懼韋先生?對,我是怕他。我不是個勇敢的人,但是造就我今天這番名聲的並不是勇氣。」他用食指點點太陽穴。「這個才重要。」他躬身為禮。「明天您就會見識到。」
  
  卡普一關上門立刻將積壓在肺部的一口氣釋放出來。他略微整理衣著後開始步下樓梯。他讚賞地審視牆上的維納斯裸像,這副畫極其曼妙,但是維納斯並未美若天仙,卡普並未為此感到驚訝。喬莉絕對不會容許屋內的任何人或物品遮蔽她的美魅力。
  
  「晚安,卡普。」卡普在樓梯底部遇上喬莉。她甜甜到微笑著。「還好吧?」
  
  卡普用披風蓋住了錢包。
  
  她掌心朝上地向他伸出手。「跟你共事真是愉快,卡普。」
  
  「明天再說。」他試圖從她身旁閃過去。
  
  「我現在就要,」她的笑容依然不變。「否則我會告訴安爵爺,你根本沒打算實現你的承諾而現在正急著趕往城門。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安抵那幢你從情婦及手下剝奪來的金幣所建造的華麗宅邸。」
  
  他煞住腳步並轉身註釋她,這個女人擁有這間華宅並非單憑她那份美貌。他不情不願地打開錢包掏出5個金幣放在她的掌心。「總有一天我會對你失去耐心,我會要你付出代價。」他柔聲道。「我會把你剝光並拴在巷子裡,將你那身細皮嫩肉賣給每一個過路的男人。你想你被這樣搞了幾個禮拜以後,你的好爵爺還會喜歡你嗎?」
  
  「你嚇不了我。」她聳聳肩。「你無法傷害我,卡普。我在佛羅倫斯受到許多有權有勢者的保護。」
  
  「例如我剛才會晤的那個渾球?」他將頭朝樓上一點。「他在佛羅倫斯沒有任何勢力,他的權力範圍只限於曼達拉。」
  
  「目前是如此。」喬莉的視線飛到樓上。「雷昂將可以同志任何地方,像他那樣的男人少之又少。」
  
  卡普瞇起眼睛注視她。「我是否嗅到了迷戀的氣息?小姐,當心哪,否則你會在愛情戰爭中淪為輸家。一個輕浮不應該迷戀男人,她只應該被人迷戀。」
  
  「他的確迷戀我,」她惡狠狠地答道。「兩年來他只到我家來而從未要過別的女人,他只要我。」當她迎上卡普那滿意的眼光時,她故作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反正那無關緊要。」
  
  「我認為你的確很在意他。」他端詳她。「我不明白理由安在,你的品味真是怪異之至,我覺得他很醜。」
  
  「你懂什麼?我曾提供給你太多的男孩及其貌不揚的男人,不至於不知道你的品味有多怪異,卡普。」
  
  他將錢包塞入腰帶中並嘲諷道:「對於你的景致品位而言,他太粗獷了。軍人往往十分粗野。不過,如果你可以找出他需要一個竊賊的原因,我再給你5個金幣。」
  
  「我會考慮,不過他不是那種會對女人饒舌的男人。」
  
  「對我們的美人兒喬莉也不會嗎?」他轉身。「7個金幣。」
  
  他打開門大跨步走到街道上。
  
  今晚收穫甚豐。安雷昂如此輕易地對他讓步,必定是因為幕後藏有不可告人的重大機密。如果他能好好利用這番情勢,落入荷包中的金幣將頗為可觀。
  
  他邁步朝巴凡尼的印刷鋪走去。
  
  「你太輕易讓步了。」卡普關門離去後羅倫說道。「我可以說服他少拿一些。」
  
  雷昂將酒杯舉至唇邊。「如果卡普能找來我所要的人,那個代價就著的了。」
  
  羅倫聳聳肩。「你要這麼想也行。」
  
  「我的確是這麼想。」雷昂道。「我們後天動身前往索利納。」
  
  「如果卡普的賊能通過你的小測驗。」
  
  「他最好能通過,否則我會把卡普交給你處置。」
  
  羅倫的唇邊浮現出隱約的笑容。「不,你不會。」
  
  雷昂揚起一道眉。「你認為我仁慈到不忍心讓卡普任你宰割嗎?」
  
  「我想你將樂於見到卡普受懲罰,但是你不會將他交給我。」他迎上雷昂的目光。「為何你一直想拯救我喪失已久的靈魂?當我11歲時首次殺人後,我就失去靈魂了。你11歲時在做什麼,雷昂?」
  
  「跟著我父親轉戰各地,看他的軍隊姦淫劫掠。我13歲時第一次殺人。」他頓了一下,「但我並不認為我從此喪失了靈魂。」
  
  「噢,但是你那種殺人行為是光榮而受人讚佩的,」羅倫柔聲道。「而刺客的作為毫無光榮可言。」
  
  「殺人就是殺人,沒有差別。」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你就會讓我收拾卡普。」
  
  雷昂微笑。「也許我會。」
  
  「不,你不會。如果你那麼做,你就會沉淪至卡普的世界,也就是我的世界中。」
  
  「你不屬於那個世界,如今曼搭拉才識你的世界。」
  
  「就因為你那麼說?」
  
  「不,因為你13年前在那裡掙得一席之地。」
  
  「用一把刺客的匕首。」
  
  「那把匕首救了我的命並為我父親報了仇。」
  
  「你也算是光榮?」羅倫用他那嚴肅的聲調挪揄道。「恐怕你犯了個嚴重的錯誤。像我這種人都能夠致富的地方,騎士精神是行不通的。」
  
  「騎士精神?我的天,你瘋了,羅倫。沒有人比我更現實。如果你想找騎士精神,我建議你最好到馬可身上去發掘。」
  
  「我承認你的弟弟純潔可敬得近乎過分,但是我懷疑你或多或少也染上了那種氣息。」雷昂正想開口,羅倫卻執起他的手。「也許你不認為自己有那種想法,但是你的確有那種氣質。瞧瞧你是多麼努力不讓我回去過那種割人家喉嚨的日子。」
  
  「你以往殺的那些人全都死有餘辜。」
  
  「但是我從來沒考慮過那些人是否罪有應得。」羅倫微微一笑。「殺人就是殺人。」
  
  「別拿我說過的話來塞進我的口。你為何不承認你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你了?」
  
  「因為我一直沒有改變。從前沒變過,未來也不會變。」
  
  「老天呀!」雷昂疲憊地吁了口氣。「那你到底自認為是什麼?」
  
  「我是個沒有靈魂的人,我的存在只有一個價值。」
  
  「什麼價值?」
  
  「身為安雷昂的朋友。」羅倫柔聲道。
  
  雷昂懷疑地瞄了他一眼。「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又在嘲弄我了?」
  
  羅倫挑眉。「當然了,一個沒有靈魂的人怎麼會明白友情的意義?我很高興你這麼有洞察力,你證明13年來我對你的訓練沒有白費。」
  
  雷昂低聲咒罵。「羅倫,總有一天我會---」
  
  「大人,時候不早了。」馬喬莉站在門口對他們微笑。「如果您允許,我會帶韋先生到他的房間去。他需要一個伴嗎?我有個可愛的西西里島女孩。」
  
  「羅倫?」雷昂注視羅倫。
  
  羅倫搖頭。「今晚不用。」
  
  「最近你每晚都不用。」雷昂端詳他。「你開始過僧侶般生活了嗎?」
  
  「我已經44歲了,或許我已經喪失了男性本能。」羅倫一面走向門口一面淡然說道。「目前我認為書本比女人刺激多了。不過你可別受我的影響,好好享樂去吧!」
  
  「我會的。」雷昂的木國從喬莉赤裸的肩膀滑落至飽滿的雙峰。「我可以向你保證。」
  
  半晌後喬莉回來時,雷昂仍坐在原位若有所思地盯著酒杯。
  
  「韋羅倫是個怪人。」喬莉關上門。「你真的把他當朋友嗎?卡普說韋羅倫是---」
  
  「他不會比我們任何一個人更惡劣,」雷昂打斷她的話。「我們生活在一個狂暴的時代中,因此許多人必須一暴烈的手段求取生存並維護自己的一切。」
  
  「或奪走他人的一切?」喬莉問道。「因此你需要一個竊賊?」
  
  他瞇眼注視她。「我不喜歡被人質問。」他微笑。「其實,你的嘴唇不應該浪費在發問上,而應該用於其他地方。脫掉你的衣裳,喬莉。」
  
  喬莉為之小腹緊縮。她屏息顫抖---自從雷昂2年前出次造訪她後,每次她都會有這種反應。雷昂並不英俊,他的五官像是大刀闊斧劈鑿出來般粗獷。顴骨太寬廣,黑眉橫掃如劍。像夜空般黝黑的眼眸中向來只蘊涵著防備及嘲諷,輪廓優美的嘴唇呈現著性感與殘酷。黑髮修剪得一絲不苟。四肢富有彈性卻不帶一絲優雅氣息,身軀則魁梧、肌肉勻稱而結實。
  
  那是力量,喬莉有些壓抑地察覺到。安雷昂有股超乎常人的內在力量---那是有別於體力及權力的。他對自身生命及週遭事物的狂熱探索、他對善與惡的極端執著、他那強烈的佔有慾---全都是常人望塵莫及的。
  
  「我快失去耐性了,喬莉。我得求你才行嗎?」
  
  「你從不求人的。」她解下珍珠髮帶。「你索取,」她驅前愛撫他的腿,他的肌肉在她的撫觸下抽緊。「索取又索取,直到我累得無法動彈。」
  
  「多麼無情。」他執起她的手,將她的掌心壓在他的唇上。「雖然我那樣虐待你,我想你仍然願意接待我。」他的舌尖撩撥著她的掌心。「你的氣息向來芬芳如玫瑰。即使你不在我身邊,我也能嗅到那中芳香......」
  
  「當你在其他情婦的懷中也是如此嗎?你一年只來佛羅倫斯2、3次。當我不在你身邊時,誰取悅你呢?」
  
  他的黑眼珠閃爍著戲謔的光芒。「或許我學羅倫,用柏拉圖及亞里士多德撫慰我的心靈。」
  
  她微笑。「那不像你,你的情慾太強烈了,不可能一個星期不近女色。你在曼搭拉是否養著一個妓女?我知道---」她的聲音突然中斷,因為他的牙齒正輕輕啃嚙著她的掌心,使她產生了一股愉悅的顫慄。
  
  雷昂愛撫她的胸口。「我有沒有其他女人又與何差別?你何必在乎?我並未理會你是否有其他男人。」他將她的領口直拉而下,讓她的雙峰裸露出來。他的指尖在她的乳房上四處游移。「重要的是,我們此刻在一起。」他俯身將嘴唇印在她那脹大的乳蕾上,她感覺到他溫暖的舌尖正在撫弄著她、挑逗著她。
  
  「雷昂......」她的手指伸進他的髮間。「我可以和你一起到曼搭拉去。」
  
  他立即抬起頭來。「不行。」
  
  她竟然蠢到做出這種提議!她知道自己未經思索就將那句話脫口而出是導因於純粹的嫉妒。雷昂永遠不會帶她去曼搭拉,他甚至不會告訴她他不在她身邊時的生活。「我只是在開玩笑,」她迅速說道。「我威嚇要放棄這裡的生活?我擁有一切我想要的事物:錢、珠寶、男人。」
  
  「沒錯。」雷昂放鬆了態度。「你是獨一無二的女人,」他站起身來並將她拉到房間另一頭的床上。「高貴的喬莉,慷慨的喬莉。」
  
  她看得出他劇增的飢渴,他那膨脹的男性特徵顯而易見。情慾貫穿她全身。「慷慨?」
  
  「我今晚很有心情領受你的慷慨。」他笑著張腿坐在床上,先將她的手托起來輕輕一吻,再讓她的手滑到他的胯下。「而你將對我很大方,不是嗎?」
  
  今晚、明日、最近幾天。她只能擁有他這麼點日子,但那又何妨?她的手在他身軀上緩緩游移,她渴望承受他的力量。她興奮無比地屏息等待著。「是的,」她呢喃道。「我將會非常慷慨。」
  
  「你似乎不瞭解,桑琪,」卡普溫和地說道。「你別無選擇。你得去廣場扒走那位紳士的錢包並交給我。我會給你適度的獎賞。你要是不做這件事,你將來就無法在佛羅倫斯扒到半個麵包。」
  
  「為何找我?」桑琪激動地嚷道。「我告訴過你我不想---」
  
  「這是個特別任務。」
  
  「太快了。我沒辦法---」她察覺到自己的聲調正在上揚,連忙住口不語。她擔憂地朝門口瞥了一眼,凡尼必定不知道她在此處會晤卡普。凡尼現在8成沉湎在醉鄉中。「你知道我沒辦法在白天溜出印刷鋪,凡尼會問我理由的。」
  
  「你可以對他撒謊。」卡普聳聳肩。「你以前又不是沒說過謊。」
  
  「很少,除非事關重大,我絕不撒謊。」
  
  「這件事非常重要。3年前是你自己找上門來要求接受訓練的。我盡心盡力地將你教導成佛羅倫斯最高明的竊賊之一,而我得到了什麼回報?啥也沒有。」
  
  「什麼叫『沒有』?我所扒到的錢包中三分之二的財物都歸你。」
  
  「我本來可以要求更多的。」
  
  桑琪不得不默認那是事實。佛羅倫斯竊賊、妓女、殺手都必須向卡普奉上獻金,否則無法立足。「我從來沒有少過你一分一毫,卡普。」
  
  「我知道,你是個老實的孩子。」他趨近一步。「你那3個小朋友近來可好?聽說羅明的技術越來越嫻熟了。他多大?」
  
  「10歲。」她不耐地答道。
  
  「莉莎呢?我前幾天見過她。可愛的金髮白膚女孩,她必定15歲了。」
  
  桑琪僵住了。「14歲。」
  
  「夠大了。」卡普道。「你什麼時候把她送到我這裡來?漂亮女孩有權選擇比較舒適的生活方式。」
  
  桑琪立刻怒火上升。「你少動她的腦筋,卡普。」
  
  「噢,你生氣了。正合我意。」她審視桑琪。「你實在長得不賴,稍稍打扮一下,我可能用得著你。」
  
  「你已經在用我了,」她垂下眼瞼。「我為你偷竊。」
  
  「你那點收入只夠餵飽我那窩小朋友。」
  
  「那還不是因為我必須先滿足你的胃口。」
  
  「不過我的胃口永遠無法滿足,我非常貪心。」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他莉莎給我,我或許能說服馬喬莉收留她。你的莉莎會成為妓女---」
  
  「不!」桑琪看到卡普臉上漸憎的怒色,連忙語氣緩和下來。「目前還不行,或許再等個1、2年。」
  
  「現在為何不行?」卡普用他那低沉柔滑的語調威脅她。「你的忘恩負義令我非常不悅。起先你不願幫我在廣場上偷個錢包,接著你又阻絕我的財路---」
  
  「我會為你扒那個錢包的。」桑琪插嘴。當她看到卡普滿臉的洋洋得意時,她知道自己中計了。他利用莉莎來脅迫她再度扒竊。卡普總是利用詭計、欺騙及暴力來達成目的。「你為什麼要某個特定的錢包?我可以為你扒別的---」
  
  卡普搖頭。「你必須從我指給你看的那個人身上扒拉,其中理由與你無關。」他轉身準備離去。「廣場,2點。別遲到。」他轉頭注視她。「如果我拿不到錢包,我會尋求---補償。你明白吧,桑琪?」
  
  「明白。」當她和他四目相交時,一陣戰慄貫穿她的身子。「你將會拿到錢包。」
  
  「很好,乖孩子。」片刻後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桑琪不由自主地喘了大口氣。
  
  天哪,她被嚇到了。她被嚇到了。她知道卡普遲早會將魔掌伸到莉莎的身上。卡普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充實荷包的機會,不過或許她能暫時拖住他的腳步。
  
  她必須為莉莎想想辦法。稍早凡尼才色迷迷地打量過莉莎---從前他曾將那種眼光投住在桑琪的母親身上。要是卡普沒將莉莎納入旗下,凡尼也會設法染指她的。唯一能救莉莎的辦法是多賺點錢。如果她能設法常溜出去---
  
  從她身後店舖中傳來的陶器碎裂聲令她跳了起來,凡尼的咆哮隨後傳出。「桑琪!你死到哪裡去了?」
  
  她轉身打開門。「我只是出來透透氣---」她驚駭地注視著屋中的一片混亂。一個瓷罐碎裂在桌上,凡尼用一塊布徒勞無功地偕拭著流到羊皮紙上的紅葡萄酒。
  
  「不!」桑琪衝過去檢視羊皮紙,上面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你把它毀了!」
  
  「你可以重弄。」凡尼道。「明天中午我才交文件。」他轉身步履蹣跚地走到店舖後方。「我想睡---你可以把它弄好。」
  
  沒錯,她是可以辦得到,只不過這一整個夜晚及明日都得弄它了,他倦怠地想道。
  
  「我會把桌子清乾淨。」
  
  桑琪轉過身去,看到皮耶正走進小儲藏室。一陣上湧的溫暖令她不再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灰暗。生活自有其醜惡之處,但並非無一可取。像皮耶這麼可愛的孩子就是其中的美麗之處。
  
  「回去調你的油墨,」她溫和地說道。「我可以自己清理。」
  
  他搖頭並走到桌旁著手清理。「我去把羅明叫起來,」他將陶罐碎片收集起來再扔到屋角的籮子中。「他可以幫你排字模。」
  
  桑琪搖搖頭。「羅明一個小時前採取睡覺的。」
  
  「而你自己根本還沒睡,」皮耶答道。「我去把羅明叫起來。」他走進他們四個孩子睡覺的房間。
  
  片刻後桑琪聽到睡意朦朧的羅明喃喃抗議,而皮耶的語氣卻十分堅決。「不,我不會讓你回去睡。桑琪需要我們。」
  
  桑琪微笑。皮耶雖然年僅6歲,一旦下定決心就沒有什麼可以攔得住他。當他被母親拋棄在街頭時,就是這種堅毅使他生存下去的。2年前桑琪在陋巷中發現他後的幾周間,他都像頭兇猛的小野獸。
  
  羅明呻吟著出現在門口。「桑琪,我不想---」他住了口,眼前的景象使他驟然清醒。「天!你有沒有搶救出什麼東西?」
  
  桑琪搖頭。「全部要重印。」
  
  羅明對凡尼躺在其中鼾聲大作的房間怒目而視。「這個月的第3次了,他將會失去所有客戶。柯先生的技術比他好,也不會像他一樣喝得爛醉如泥。」他的目光落到巨大的印刷機上。「凡尼配不上這麼好的設備。」
  
  「而你配得上,」桑琪誠摯地說道。「你和那部機器合作無間。」
  
  皮耶拉拉羅明的羊毛衫。「排字模。」
  
  「老天,等一下。」羅明對皮耶皺眉頭。「至少等我洗把臉好嗎?」
  
  皮耶搖頭。「桑琪需要你,她又累又困。」
  
  桑琪扮了個鬼臉。「今天晚上我別想睡了。」她將一張字跡依稀可辨的羊皮紙交給羅明。「如果你能把這張弄好,我會設法在明天早上以前把其他幾張重印出來。」
  
  羅明點點頭。他已經完全清醒了,桑琪可以看得出他那股急於將優雅文字印到紙張上的熱忱。「我辦得到。」他走到房間另一頭開始排字。
  
  皮耶已將桌面清理完畢,正開始將屋內凌亂的器具歸回原位。
  
  桑琪則坐在桌前對著字跡模糊的羊皮紙直發愁。每個字母都糊成一團,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早先曾將羊皮紙的內容從頭到尾讀過數次。
  
  皮耶坐在她的腳邊,將頭靠在她的膝上。她一面漫不經心地撫弄著他的髮絲,一面小心翼翼地試圖理清記憶。
  
  一股狂亂攫住了她。要是她想不起來該怎麼辦?她做了個深呼吸使自己穩定下來,沒有理由她這次辦不到。打從年幼時她就有辦法記住一切過目的事物,連細微末節都不會忘記。在她迫切需要這種才能的此刻,她當然更要將之發揮得淋漓盡致。上帝對她一向很仁慈。
  
  她閉上雙眼並迫使自己放鬆下來,冀望記憶能湧現出來。
  
  她辦到了!
  
  羊皮紙上的正確內容突然呈現在她眼前!感謝慈悲的聖母瑪利亞,桑琪如釋負重地想道。
  
  她倏然睜開眼皮並迅速拿起了鵝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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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1:26: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遲到了,」卡普將桑琪一把拉到廣場旁的迴廊陰影中。「我跟你說2點整的。」
  
  「沒辦法,」桑琪氣喘吁吁地道。「出了一點差錯......我們在一個小時前才將工作完成......而且我還得等凡尼---」
  
  卡普不耐煩地揮揮手阻斷她的話。「他在那裡。」他朝廣場另一頭頷首示意。「說書人前方那個戴著酒紅色天鵝絨帽子的大塊頭男人就是。」
  
  桑琪順著卡普的目光看到了那個男人。他不僅是個大塊頭,他簡直就像是巨人。從他身上漫不經心地流瀉出來的高傲及自信說明了他有能力處理一切的突發狀況,如果他逮住了她,她的腦袋可能會被他硬生生捏碎。算了,反正她現在累得無法考慮那麼多。她至少30個小時未曾合眼了。也學疲憊使她漠視眼前的危險而恐懼使她的行動不至於像昨日那樣笨拙。唯一令她高興一點的是,哪個衣著華美的男人不是富商就是貴族,必然不會在乎損失幾個金幣。
  
  「去。」卡普輕輕將她推向廣場。「現在就去。」
  
  她用圍巾裹住頭部使臉龐沒在陰影之下,接著快步走向說書人所在之處。今天的說書人是鮑魯卡,她倒希望是費匹克。舌爛蓮花的匹克可以讓聽眾如癡如醉,有利於桑琪潛進那個男人的身旁並扒走錢包。
  
  一滴雨打在她的臉上,她隨即仰望倏然陰沉下來的天空。還不行,她焦急地想著。要是現在下起傾盆大雨,她就得隨著那個男人跑到某處避雨後才能下手。
  
  另一滴雨落在她的手上,她憂心如焚地注視那個男人。他的注意力仍集中在說書人身上,天知道這種情況還可以持續多久。她加快腳步,想縷遊魂般輕巧地投身人群之中。
  
  蒜味,雷昂想道,一股蒜味侵入他的鼻孔。除了蒜以外,還有腐敗的魚及其他惡臭之物的味道混雜在一塊,彙集成一股令人作嘔吐狀的味道。他環視四周人群,企圖找出臭味的來源。那些面孔都是他片刻之前搜尋卡普的手下時看到過的,唯一的新面孔是個灰衣襤褸的瘦女人,她的頭上裹著一條破破爛爛的羊毛圍巾。她正穿出人群並飛奔至廣場的另一頭。那股惡臭隨著她的離去而消失,雷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謝上天他至少不必再忍受那種臭味,被迫站在雨中等卡普那個手下來行竊已夠令他不悅的了。
  
  「已經完畢了。」羅倫突然出現在雷昂身旁低語道。他剛才一直站在遠處觀察人群中的動靜。他將聲音提高了一些:「是我所見過最滑溜的身手。」
  
  「什麼?」雷昂蹙眉注視他。「哪有什麼--」當他向腰際瞄了一眼後,聲音陡然中斷。錢包已經不翼而飛。「我的天,」他環視廣場。「誰幹的?」
  
  「狀似乞丐、身上帶著腐屍味的可愛女孩。」羅倫向廣場迴廊頷首。「她剛消失在柱子後,我敢打賭卡普正和她一起躲在那裡數你的金幣。」
  
  雷昂向迴廊舉步。「一個女人,」他喃喃道。「我沒想到會是個女人。她有多行?」
  
  羅倫跟了過去。「非常行。」
  
  「女人......這倒有意思,帕拉索的警衛不會提防一個女人。」
  
  「尤其是哪個女人聞起來像條腐敗的鱒魚,即使魚販也會避之惟恐不及。」
  
  「問題似乎簡單多了---」當卡普從柱子後現身並走向前來時,雷昂住口不語。
  
  卡普帶著得意洋洋的微笑,想雷昂高舉錢包。「您滿意了嗎?那一扒有如孔雀的步伐般優美。」
  
  「那個女人在哪裡?」雷昂問道。
  
  「離開了。我讓桑琪先回去,由我留在這裡聆聽您的決定。如果您認為一個女人不合您的需要,她就沒有必要再出現在您的面前了。」
  
  「他可能符合我的要求,」雷昂緩緩道。「如果她夠聽話。」
  
  卡普垂下眼瞼以掩飾他眼眸中突然散射的光芒。「您能擁有的女人都會聽您的話。桑琪和她母親一樣是個奴隸,您可以將她買下來並任意支使她。」他隱隱露出笑容。「她將永遠不敢背叛您,或將您的事洩露給我或其他任何人。」
  
  「一名奴隸,」雷昂複述道。在他的領地曼搭拉是不容許奴隸制度存在的,但是意大利的其他許多地方卻充斥著來自土耳其、西班牙及巴爾幹半島的奴隸。「她是你的奴隸?」
  
  卡普搖搖頭。「她是印刷鋪老闆巴凡尼的奴隸。」
  
  「巴凡尼讓她為你扒竊?」
  
  卡普搖搖頭。「他不知道。巴凡尼是個即將失去店舖及一切的蠢酒鬼。他需要桑琪的協助,但是塞給他幾個金幣及一瓶上好的葡萄酒,他就會願意把桑琪讓給你。」
  
  「又要金幣?」雷昂乾澀地問道。「這個賊可真是耗上我不少金幣。」
  
  「我是滿足了您的需要。」卡普抗議道。「你可不能期待我自掏腰包將她買下來送給您。」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蹙起眉頭。「無論如何,出於我的好心,如果您決定買下桑琪,我會將這個錢包內的一半金幣奉還給您。」
  
  雷昂瞇起眼睛。「你為何這麼熱切地要我買下那個小女奴?」
  
  「如果她能離開佛羅倫斯,對我只有好處。我也有我的秘密,大人。您同意嗎?」
  
  雷昂對他注視良久才緩緩點點頭。「如果巴凡尼願意出售,我就買下那個女賊。」他從卡普手中接過錢包。「明天早上去喬莉那裡,我會把錢包中的半數金幣還給你。」
  
  「您不信任我?」
  
  雷昂扭曲嘴唇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信任?」他轉身大跨步穿過廣場。
  
  羅倫走在他身旁。「你現在要去找巴凡尼?」
  
  雷昂點頭。「我們浪費了太多時間,我要在星期四之前到達索利納。」
  
  「誰知道那個婊子養的會採取什麼行動?他很少做沒有理由的事。」
  
  「他恨你,」羅倫思索道。「讓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會使他移走雕像。」
  
  「是嗎?他不會成功的。」雷昂繃緊面容。「『風之舞者』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奪走屬於我的東西。」
  
  當他們走到廣場南端的一家餐館門口時,羅倫停下腳步。「我在這裡等你。」他坐進桌旁的一張椅子中。「你對於這件事偏執得教人受不了,況且我沒興趣和你一起上巴凡尼那兒討債還價去。」他打開書本。「快離開做你的事去吧。」
  
  雷昂搖搖頭,一抹隱約的微笑浮上他的嘴角。「遵命。」他轉身大踏步離去。
  
  桑琪回到鋪子時,雨勢十分猛烈。一抹愁容出現在莉莎那沉靜美麗的臉蛋上。「凡尼還沒回來。」她將桑琪拉了進去。「你像只落湯雞,這樣會感冒的,我為你倒杯葡萄酒暖暖身子。」
  
  桑琪搖搖頭。「現在不要,我要睡覺。」她走到儲藏室中,倒在簡陋的小床上。她斤疲力竭地歎了口氣,將溫暖的被單直拉到下巴。「凡尼回來時叫醒我,皮耶和羅明呢?」
  
  「凡尼叫他們去酒鋪為他拿瓶新鮮的葡萄酒。」莉莎俯身將被單更緊密地覆蓋在桑琪那單薄的身子上。「睡吧,我會設法不讓凡尼吵醒你。」
  
  桑琪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了。她需要睡眠,即使只能睡一會兒也無所謂。她知道莉莎會設法護著她,但是天性溫柔而不知何謂機變巧詐的莉莎,將無法組織凡尼。凡尼或許會帶著另一件工作回來並命令他們馬上開始工作,她和羅明昨天晚上及今天所趕出來的那件成品實在做得很好,非常好......
  
  「不,你不能吵醒她!你想對桑琪做什麼?」裡山那狂亂的語調穿透了環繞在桑琪四周的濃濃睡意。出事了,看他昏沉沉地想道。她得強迫自己張開眼皮。不,那太難。最後,她設法將自己的意識弄醒後才睜開朦朧的睡眼,注視著站在門口的男人。
  
  一對閃閃發亮的黑眼眸從一張有如石雕般線條粗獷的面孔上注視著她。那副面容剛硬如廣場上的雕像。廣場!震驚為她怯除了腦海中的最後一絲睡意。他就是廣場中的那個男人!
  
  她猛然坐了起來,心臟劇烈地跳動著。那個巨人的魁梧身軀塞滿了整個門口,這個小小的儲藏室剎那間變得更加窄小。
  
  他粲然一笑。「你認出我了。你似乎沒將扒我錢包的事放在心上而睡得又香由甜,彷彿是躺在母親臂彎中的嬰兒。你下手行竊後通常都回來打個盹兒嗎?」
  
  在那個巨人身後某處的莉莎倒抽了一口氣,而桑琪害怕得無法喘氣,無法說話,只能眼發直地盯著他。他皺起眉頭。「回答我。」
  
  「我沒有---」她停了下來用力嚥了口口水。「你是來逮捕我的嗎?」
  
  「竊賊的下場不都是這樣的嗎?」
  
  莉莎開始啜泣。「桑琪,我叫他不要進來。我叫他......」
  
  他沒有加以理會。他緊盯著桑琪的面龐。「監獄不就是你該在的地方嗎?」
  
  「對,那是小偷該在的地方。」她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不過你的錢包已經不在我的手上了,如果你把我關進牢了,你就永遠拿不回你的金幣。他們會砍掉我的手而且---」恐懼使她喉嚨發乾而無法說下去。血腥的景像在她眼前舞動,過了好一會而她才繼續說下去。「如果你放我一馬,我會設法賺錢賠你。我保證,大人。」
  
  「一個小偷的保證?」
  
  「我一向言而有信。」
  
  「你是個小偷但不是個騙子?」
  
  「我有時候也撒謊,」她老實地承認道。「不過只有在迫不得已時。有時候撒話哪個比讓可怕的事降臨在人們的身上好一些,不過我會遵守諾言的。」
  
  「別傷害她,」莉莎嗚咽道。「求你別傷害她。」
  
  「別哭了,」他不耐煩地回頭說道。「她才是該哭的人。」
  
  「桑琪從來不哭。」莉莎道。
  
  「你的全名是什麼?」他轉頭問桑琪。「什麼桑琪?」
  
  「就叫桑琪而已,」她用舌頭潤潤嘴唇。「沒別的名字。」
  
  他嘲弄似的鞠了個躬。「我是安雷昂,我聰明的女賊。我想我們未來會變得非常熟悉的。站起來讓我看看你。」
  
  她爬下床,用披肩緊緊裹住身子以制止那襲上她四肢的戰慄。
  
  「過來。」
  
  她猶豫地向前跨出一步,再一步。
  
  「停。」他舉起手並鄙夷地扭曲了面容。「你從不洗澡的嗎?」
  
  「我有洗,大人。」她的雙眸在她那削瘦的臉龐上看起來地得不可思議。「求求你,大人,相信我,我會賠你錢的。」
  
  「在這個世界上我只信任少數幾個人,而其中沒有一個是小偷。」他從頭到腳地打量著她。「老天,你瘦得像只餓壞了的貓。巴凡尼從來不給你東西吃嗎?」
  
  她僵住了。「你認識凡尼?」
  
  「我還沒有那個榮幸。他在哪裡?」
  
  他很快就會回來。莉莎悲泣道。「你能不能在他回來以前離開?」
  
  「莉莎......」桑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抑制她的焦躁。「我和這位先生談話時,你去站在門口為我留神凡尼是否回來了好嗎?」
  
  「好的,桑琪。」莉莎憂心地瞥了安雷昂一眼,急急步出房間。
  
  「她膽小如鼠,」雷昂鹵莽地說。「老天,我真討厭哭哭啼啼的女人。」
  
  「她才14歲,」桑琪辯解道。「你嚇壞她了。」
  
  雷昂瞇眼注視她。「而你沒被嚇到?」
  
  她搖搖頭。「我也被嚇到了,」她強自吞嚥。「但是害怕救不了我。正如你所暗示的,哭哭啼啼只會讓男人更生氣。」
  
  「那是你的經驗之談?」他問道。
  
  「男人不喜歡淚水。眼淚只會使他們不耐煩,你就是個離子,大人。」她站得筆直,兩眼緊盯著他。「我要怎麼做你才不把我送進監獄?」
  
  「你打算怎麼做呢?」他好奇地詢問道。
  
  「我願意做任何事,」她低語道。「我不能離開他們,他們除了我以外一無所有。」
  
  「『他們』是指誰?」他再度打量她。這女孩看起來真的瘦骨嶙峋,他毫無來由地興起了些許惱怒。桑琪似乎比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年紀大些。她的骨架象貓咪般嬌小玲瓏,她那近乎三角形的臉龐也跟貓有點類似---高顴骨、橄欖色的皮膚,有點斜斜上飛的雙眸。那雙眼睛非常奇特---金琥珀色的雙瞳中雖然滿是恐懼,依然迷人至極。她那栗紅色的短髮象狗啃般參差不齊,被雨水浸濕而蜷曲起來並貼在削瘦的頰邊。「你那麼關心的是些什麼人?」
  
  「皮耶、羅明及莉莎---」
  
  「他來了,」莉莎驚慌地叫道。「桑琪,想想辦法呀!」
  
  桑琪血色盡失。「請你離開。求求你,大人。」
  
  「你怕凡尼?」
  
  「不是為了我自己。他需要我,所以他可能只會揍我。但是如果他非常生氣,他或許會將他們趕出去,而我不能讓那種事發生---」
  
  「我對於讓您久侯致上萬分歉意。」凡尼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效勞的,大人?」
  
  桑琪屏住氣息,絕望地將目光投注在雷昂臉上。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只有一抹怪異的估量神色。
  
  接著安雷昂豁然轉身面對巴凡尼。「巴先生,我是安雷昂。我是來此對你提出一項要求的。」
  
  「一件工作?」凡尼推開莉莎,走進店舖中。「我的印刷手藝聞名於佛羅倫斯。」凡尼朝房間另一頭的印刷機器揮揮手。「那是全意大利最好的機器---」
  
  「我不是要印什麼東西,」雷昂打斷他。「我需要一個奴隸。聽說你這裡有一個奴隸符合我的需要。」他往旁邊一站,並指著嚇得無法動彈的桑琪道:「我付你25個金幣買下她。」
  
  「桑琪?」凡尼那佈滿血絲的眼睛因驚訝而大張。「你想買桑琪?」
  
  「有何不可?她既年輕又健康。她可以為我服務許多年,因此我才願意出這麼慷慨的價錢。」
  
  「25個金幣,」凡尼重複道。他搖搖頭,試圖理出一個頭緒。「買桑琪?」
  
  「成交了嗎?」雷昂問道。「你有沒有她的賣身契?」
  
  「在另一個房間中。那紙契是她母親和她的。」他那困惑的表情突然被狡猾給取代了。「不行。我的印刷生意怎麼經營下去?我花了那麼多年將印刷技術傳授給她,而現在你想用區區25個金幣將她從我身邊帶走?」
  
  上帝,這個男人和卡普一樣貪婪,雷昂憎惡地想道。「25個金幣已經遠超過一般行情了。」
  
  「那是對普通奴隸而言。桑琪不但有技術,還有天分。」凡尼故意頓了一下。「她有絕佳的記憶力,她只要將一頁手稿看上一遍就能一字不漏地覆誦出來。」
  
  「相當不錯的巴西,但是對我沒有用。」雷昂不耐煩地說道。「你到底賣或不賣?」
  
  凡尼的腦筋轉得很快。「她的年齡足以為你生兒育女。這總有價值了吧?」
  
  「我又不是買她來陪寢的。照她這副德行來看,我不會對她有絲毫興趣的。」
  
  凡尼看了桑琪一眼,不情不願地表示同意。「沒錯,但女人就是女人,或許---」
  
  「我懶得再跟你這麼囉嗦了。」雷昂伸手從腰間摸出一個錢包。「50個金幣,不能再多了。同意嗎?」
  
  凡尼那貪婪的眼光緊盯在錢包上。「還是太少了。她努力工作而且......」當他迎上雷昂的目光時,不由自主地住了口並倒退一步。「同意,大人。」
  
  「不行!」桑琪被捲進驚懼的狂潮中。她衝到凡尼身邊。「你不能這麼做,我不能離開---」
  
  「閉嘴!你知道我要工作多久才賺得到50個金幣嗎?」
  
  「我不會離開他們。」她抓住他的手臂。「你不能這麼做。他們怎麼辦---」
  
  凡尼的巴掌落在她的臉頰上,使她住了口並搖搖晃晃地倒退了幾步。
  
  「桑琪。」莉莎奔向她,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滾滾而下。「噢,桑琪。」
  
  凡尼轉身對雷昂道:「她通常都很聽話。不時給她一頓好打會讓她知道分寸。」
  
  雷昂注視著桑琪臉頰上那鮮明的手印,表情嚴厲了起來。「別再碰她。她現在是我的了,我會視情況而管教她。」
  
  「我不要跟他走。」桑琪的雙眸突然灼灼發光。「那是不對的。我一直在你手下辛辛苦苦地工作著,你這個笨瓜!」
  
  凡尼朝她走了3步。「閉上嘴,否則我---」
  
  「別碰她。」雷昂的聲調中有著鋼鐵般的魄力。「否則我發誓你會後悔的。」
  
  凡尼停足後深深吸了口氣。「她離開那3個小鬼後會安分一點的,當初我真不該讓他說服而收留那3個小鬼。」
  
  「你又沒有因此而損失什麼。」桑琪的聲調很銳利。「我負責餵飽他們、照顧他們。」
  
  「桑琪,別說了。」莉莎低語道。
  
  「為什麼?」桑琪的雙眸因絕望而散發出不顧一切的凶光。「他還能對我怎麼樣?他是個貪心的笨瓜,除了葡萄酒以外什麼也不關心。」
  
  「她的賣身契,」雷昂迅即說道。那只驚懼的小貓突然伸出了爪子,他暗忖道。再這樣下去巴凡尼會被她惹火而拒絕將她賣給他以懲罰她的物無禮。「我沒時間在這裡耗。」
  
  凡尼忿忿然瞪了桑琪一眼,才走到另一個房間。他回來後,取出一張羊皮紙寫了幾行字。「這裡是您的收據及她的賣身契,她是您的了。」他再度離去。
  
  莉莎低聲啜泣,桑琪立即轉身安撫她。「別擔心,我會想辦法安頓你們。」
  
  「可是,桑琪,你還能怎麼樣?」
  
  雷昂審視著桑琪。曾令桑琪的面龐閃閃發亮的怒火已經消失了,雷昂認為這值得深思。這個女孩的憤怒是不是想使他買不成她?「沒錯,桑琪,你能怎麼辦?」他問道。「我開始懷疑你和巴凡尼之間誰是誰的奴隸。」
  
  她轉頭注視他。「誰是努力是無庸置疑的。」她苦澀地說道。
  
  「但是你不否認你剛才想以假裝發脾氣達到某種目的?」
  
  她搖搖頭。「那不是假裝。我的確生氣,但那是因為我認為發洩怒氣有可能阻止凡尼賣掉我,我才將憤怒流露出來的。」
  
  「那是危險的計策,他可能會狠狠地打傷你。」
  
  「我終究會痊癒。當我對他仍有價值時,他是不會殺我的。他雖然笨,但還不瘋。」
  
  「你似乎十分瞭解他,但是你對我一無所知。我不是笨蛋,桑琪。」
  
  桑琪瑟縮了一下。「我並沒有把你當成傻瓜,我不會犯那種錯。」
  
  已將金幣收藏在自己房中的凡尼回到他們身旁,「這都是一筆有趣的交易。」雷昂突然覺得頗為憎惡而急於擺脫眼前這個男人。「收拾你的東西,桑琪,我們要離開這個地方。」
  
  桑琪舉起顫抖的手指戳戳自己的太陽穴,試圖理清思路。「我還不能離開,莉莎在這裡。」
  
  凡尼將目光移到莉莎身上。「莉莎用不著你來擔心,我或許用得著她。她讓這間店舖維持整潔,而且我或許要她---」
  
  「不,」桑琪衝口而出。「她不能留在這裡。」
  
  「那麼她還能上哪兒去?」凡尼問道。「我讓她有吃有住,她別無所求了。我也許會留下羅明,但是皮耶必須滾蛋。他年紀太小,我用不上他。」
  
  「你不能留下他們任何一個。」桑琪轉頭對莉莎道:「去找羅明和皮耶,你們3個在廣場和我碰頭。」
  
  莉莎惶惑地注視她。
  
  「快去!」桑琪推了她一下。「事情會好轉的。」
  
  「留下來,」凡尼命令道。「聽話,莉莎。」
  
  莉莎投給他驚懼的一瞥後,衝出了店舖。
  
  凡尼開始激烈而不乾不淨地咒罵起來,並轉向桑琪。「他們會餓死在街上。等著瞧,你這個自大的婊子。」
  
  「不,他們不會,我不會讓他們挨餓。」她邊走向門口邊回頭冷冷到瞥他一眼。「我不會讓他們受你驅使。我知道如果我不在這裡,你會怎麼對付他們。羅明會變成你的卑微奴隸,而莉莎會變成你的情婦,我死也不會讓那種事發生。」她轉夏管內雷昂。「我們現在可以離開了。」
  
  「謝謝你。」雷昂的聲調中含著濃濃的嘲諷。「我必須提醒你,你是我的奴隸而非我是你的奴隸。」他跟著她走到街上。
  
  「用不著提醒。」她將披肩緊緊裹在身上以抵禦街上的雨後寒氣及心底升起的寒意。她必須想出對策,但是她既疲憊又困惑,根本每喲辦法思考。「你為什麼要買我?」
  
  「因為我高興,也許我是突發奇想。」
  
  她搖搖頭。「你不是那種衝動的男人,我認為你不會毫無理由而貿然行事。」
  
  「我這麼容易讓你看穿嗎?」雷昂柔聲問道。「你要是夠聰明,就應該隱藏你的洞察力。」
  
  「我非瞭解你不可。」她注視著他,絕望纏繞在她的聲調中。「我必須努力明瞭你的需要、你的想法,才能配合你的意向而想辦法......」她停下來吸了口氣。「你氣我扒你的錢包嗎?你是為了要任意折磨我而買我的嗎?」
  
  他繃緊了嘴唇。「折磨孩童並不能給我帶來快樂。」
  
  「我不是孩童,我已經16歲了。」
  
  他的眼眸中突然迸射出一道狡黠的光芒。「如果是那樣,或許我該改變心意,當我們到達曼搭拉,找幾件刑求器具在地牢中將你折磨一番。」
  
  「我們要離開佛羅倫斯?」她蹙眉道。「這樣一來就喲問題了。」
  
  「我應該道歉。如果我的計劃加深了你的難題,你一定要知會我一聲。」他那嘲弄的表情隨即被遺墨警戒的神色取而代之。「我們明天離開佛羅倫斯,我勸你別拿你對付巴凡尼那一套來反抗我。」
  
  「你跟巴凡尼不一樣。」她的答覆就像她的目光般飄忽不定。「但是我筆削知道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非常簡單,我要一個對我唯命是從的努力。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別的目的而買你?」
  
  「我可不願為你殺人。」
  
  他挑起一道眉毛。「如果那是你唯一的原則,我想我可以接受。」
  
  她環住自己並急促到說道:「我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佛羅倫斯的每個人似乎都想跟我做生意,」他嘲弄地說道。「我可以明白這個城市威嚇以商業著稱。不過我必須說明,我無意與你交易,我已經付出了近乎敲竹槓的50個金幣使你成為我的財產。」
  
  「而你不希望損失你的錢,對吧?」她用舌頭潤潤唇。「如果你肯給我75個金幣,我可以保證我將對你忠心耿耿、唯命是從,絕對不會從你身邊逃走。」
  
  雷昂訝然。「這是威脅嗎?你知道逃走的努力會遭到何種懲罰嗎?」
  
  「知道」。她的聲調發抖。「但我別無選擇,我必須保護莉莎他們,他們屬於我。」
  
  他對她注視了好半晌,她的頸背冷汗直冒。天哪,她是在冒險。在廣場初次見到他時,她就已經明白他是個危險人物。
  
  「你打算拿那筆錢做什麼用?」他問道。
  
  「10個金幣讓羅明能在柯先生的印刷鋪當學徒。柯先生是個好人,而且他沒有兒子可以繼承家業。一旦他瞭解羅明是多麼努力工作後,他會給羅明一個上進的機會。50個金幣給莉莎。麵包師的兒子狄亞歷想娶她為妻,不過他父親要求新娘必須有一份豐厚的嫁妝。」
  
  「她喜歡那個男孩嗎?」
  
  桑琪聳聳肩。「莉莎的個性非常溫和。她相當喜歡亞歷,時機一到她自然會愛上他。至少,她可以借此機會逃過凡尼及卡普的魔掌。」
  
  雷昂的目光強烈了些。「卡普?」
  
  「卡普想將她納為旗下妓女的一員。我不能讓那種事發生,但是如果我不在此地保護莉莎,卡普終究會得逞。」
  
  「我明白。」雷昂道。「卡普那傢伙非常狡猾。」
  
  「你認識他?」
  
  「我已經漸漸開始真正認識他了。」
  
  「不能讓他得到莉莎,她在他的驅使下頂多只能活上個一年。她太---」她頓了一下。「15個金幣給皮耶。莉莎會照顧皮耶,但是狄亞歷他家絕對不會沒有代價地接納他。」
  
  「皮耶也要『嫁妝』?」他喃喃道。「我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媒婆。」
  
  「對一個有錢人而言,那筆錢算不了什麼。」她急切地說道。「但那筆錢足以保障他們的生活及安全。」
  
  「而且令你沒有理由逃回此地。」
  
  她熱切地點點頭。「我說過我一向言而有信。如果你肯幫助他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他打量著她的面容。「無條件的徹底遵從?」
  
  她點點頭。
  
  「在我擁有你的時光中,你都會絕對忠誠?」
  
  「對。」
  
  他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75個金幣。原來這就是收買靈魂的最好價錢。」
  
  她困惑不解。「什麼?」
  
  「沒什麼。」他的眼光轉而投向不遠處的廣場。「你可以得到你那75個金幣。」
  
  桑琪如釋負重。「現在嗎?」
  
  「有何不可?」他對坐在迴廊下的一個瘦長而優雅的男人點點頭。「我相信我的朋友羅倫會十分樂意陪你去安頓你那些小朋友,他的心地非常善良。」
  
  桑琪瞪大了眼睛。「你在開玩笑。」她確信坐在迴廊下看書的那個男人絕非善良之輩。他既沒有好心腸也沒有悅目的容顏,她想。他滿頭黑髮而鬢染銀霜,長鼻子、黑皮膚,雙頰凹陷而眼眸深凹。
  
  那個男人的視線突然瞟了過來,桑琪立刻緊張起來。他的灰眸中完全缺乏人類的七情六慾,冷漠如冬日夜空中的寒星。
  
  他合上書本,眼光冷冷地掃視桑琪。「她比我想像的還要年輕。她合適嗎?」
  
  「她最好合適。」雷昂苦著臉道。「她的身價十分昂貴,如果我們不盡快離開佛羅倫斯,我可能必須出售曼達拉才有錢買得下她。」
  
  羅倫站起來嘲弄似的躬身為禮。「韋羅倫在此為您服務,桑琪小姐。」
  
  一死戲謔浮現在雷昂臉上。「事實上,你現在的確有可以為她服務的地方。」
  
  「他們在那裡。」桑琪看到莉莎、羅明及皮耶在廣場的另一頭。「我要去找他們並解釋......」她邊說邊跑了過去。
  
  羅倫的目光追隨著桑琪越過寬闊的廣場。她到達那群孩子身邊後立刻急切地對他們說起話來。「你該不會連那幾個小毛頭也一起買下來吧?」
  
  「不盡然。不過我們的桑琪似乎有強烈母性,希望在離開這個城市之前把他們安頓好。你陪她一起去處理,並且給予她必要的花費。」他蹙眉道。「順便讓她吃些東西,她似乎餓得不成人形。」
  
  「『我們的』桑琪?」
  
  雷昂聳聳肩。「我的桑琪。在帶她去索利納前將她的心神定下來似乎是合理的做法。」
  
  「非常合理。」羅倫鄭重地說道。「我瞭解你從不願意你的奴隸沮喪或憂慮。」
  
  「你覺得那很好笑?」雷昂道。「金幣未必能買到我們的需要,而我需要她的忠誠。」
  
  「你認為幫她安頓那些孩子可以讓你得到她的忠誠?」
  
  雷昂的目光飛到桑琪身上。她蹲在最年幼的孩子身邊,努力地說服他們。她的面容煥發著迷人的光彩,雷昂發現自己無法將眼光從她身上移開。「是的,」他緩緩說道。「那可以讓我得到她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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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1:26: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要帶我去哪裡?」桑琪一面急急忙忙地跟上羅倫的步伐一面問道。
  
  「馬喬莉的住處,」羅倫答道。「我們在佛羅倫斯停留時都住在那裡。」
  
  「我聽說過她。她有許多有錢的情人。我的主人安雷昂很有錢嗎?我想是,否則他不會為我付那麼多錢。他提到一個叫曼達拉的地方。我們離開佛羅倫斯後是不是要去那裡?自從我3歲來到佛羅倫斯後,我從未踏出這個城市。那是從我被賣給凡尼而且--」
  
  「夠了!」羅倫歎息道。「你從不停止說話嗎?自從我們離開麵包師的住處,你就一直喋喋不休。」
  
  「當我害怕時我就會說個不停。」桑琪顫抖著擠出微笑。「而我現在非常害怕。我覺得......怪異。」
  
  「當你為了莉莎的嫁妝問題而和麵包師爭論時,你似乎一點兒也不害怕。」
  
  「那是另一回事。我必須讓狄先生明白他接納莉莎能得到什麼好處。他的店舖生意興隆,他大可以為亞歷找個有錢的對象。我擔心如果他對莉莎不十分滿意,會因此而拒絕收留皮耶。」她轉頭注視他。「謝天謝地你在那兒,你讓事情比我所期待的更快決定下來。」
  
  「我?」他抬起一道眉毛。「我什麼也沒說。」
  
  「我知道,但那無關緊要。你讓他不安,因此他希望你快點離開。我想你必定令大多數人感到不安。」
  
  「但是你似乎不怕我,」他嘲弄地道。「沒人告訴你過分坦白是不聰明的嗎?很少人在聽到他們的出現令人不安時會很高興。」
  
  她訝然注視他。「但是你不會在意,你已經習以為常了。」
  
  「你相當具有洞察力。」他端詳她的面孔。「你能輕易地看穿他人。我從你和柯先生及狄先生的交涉情形中看得出來。你找出他們的慾望及目標,加以利用來達成你的需求。」
  
  「那是必要的,」她屬於道。「有時候機智是人唯一的武器,你同意嗎,韋先生?」
  
  「同意。」他沉默片刻。「但是我不會在棉隊雷昂時,像對狄先生那般將他玩弄於股掌上,那會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我不會那麼做,我已經向他保證我會順從。」她試圖微笑。「不過如果你能告訴我一些他的事情,我會覺得好過些。除了凡尼,我從未隸屬於任何人,而且我也不像是凡尼的奴隸。」
  
  「真的?那是因為凡尼對你很仁慈嗎?」
  
  她搖搖頭。「噢,不是,凡尼非常自私,不可能仁慈。我小的時候很憎惡他,但是當我瞭解他有多麼愚蠢後,日子就好過多了。」她聳聳肩。「我只要把他安撫好,他就不會來煩我。」
  
  「會接納3個孩子的人怎麼會自私?」
  
  「我花了一番工夫說服他。」桑琪道。「羅明和莉莎是凡尼鄰居的一對姐弟。3年前他們的雙親病故後,沒有親戚可以投靠,而我不能坐視他們流浪街頭。我告訴凡尼,如果他肯收留他們,每個人都會認為他聰明絕頂。他擁有3個努力,卻用不著付額外的生活費。我保證會讓他們守規矩並填飽肚子。」
  
  「你顯然實踐了你的承諾,也把自己餓得皮包骨。」
  
  她做個鬼臉。「沒辦法,我們一直餓著肚子。後來再加上皮耶,我知道我必須另謀生路。我是個努力,因此我只能為凡尼工作,每次我求他多給我一點錢,他就威脅要把那些孩子趕出去。」
  
  「所以你就開始偷竊。」羅倫冷然道。「你那一點善心可能會使你賠上雙手。」
  
  她瑟縮了一下。「我知道,不過那不只是善心;」桑琪看者亞諾河的灰色流水。「他們是我的家人。我很害怕,但是我仍然一偷再偷。他們出現之前,我一直獨自一人。」
  
  「現在你又再度落單了。」
  
  「天下事情不可能永遠持續。」她說道。「反正我遲早都得想辦法保護莉莎。她太漂亮了,很容易招來危險。此外,凡尼的酒癮越來越重使生意越來越差,那意味著羅明必須另謀出路。」
  
  「那皮耶呢?」
  
  「皮耶......」她露出渴望的表情。「我希望我能多照顧他一些時候。」她搖搖頭並將湧上眼眶的淚水眨了回去。整個離別過程中她一直設法不掉半滴眼淚,現在她卻泫然欲泣。莉莎遭遇到一切變故時總是淚漣漣。羅明被留在柯先生的店舖中時,桑琪也看到閃耀的淚光,但皮耶沒有哭。他只是用他那對銳利的藍眼睛凝視她,並緊緊抓住她的手。桑琪和羅倫走出店舖後,她的手還疼了好一會兒。「不過皮耶和莉莎在一起很安全。她會疼愛他而且--」她停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們的生活會比在凡尼那裡時改善許多。」
  
  「而你呢?」羅倫的目光審視著她的臉龐。「你想你的日子會比較好嗎?」
  
  「我不知道。」她直視他。「會嗎?」
  
  「我也不知道答案。」他微微一笑。「雷昂從未擁有過奴隸,觀察他對這種情況的反應將會很有趣。」
  
  「你樂於旁觀,對吧?我想你一定常常隱身幕後,冷眼旁觀,彷彿我們全是你娛樂節目中的表演者。」她沉默片刻後問道:「如果他沒有其他努力,他為什麼要買我?」
  
  「我想還是讓他自己把他的計劃告訴你比較好。」
  
  她露出討好的笑容。「你不想看看我的反應嗎?如果你告訴我,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的反應將會很有意思。」
  
  羅倫開懷地笑了起來。「你想操縱我?你必定喜歡遊走於危險邊緣。」
  
  「抱歉。」她臉上的生氣消失了,突然像個疲憊的孩子。「我想那已經變成我的第二性格了。但我不是有意.....」她停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我是害怕,他使我恐懼。」
  
  「雷昂嗎?當你說服他提供一筆可觀的安家費時,你顯然並不害怕,相反的,你簡直是大膽無比。」
  
  「只因為那是我非做不可的事情。」她潤潤唇。「他令我覺得......」她停下來思索適當的字眼。「害怕、驚懼而又興奮,彷彿我正準備下手偷取一個脹鼓鼓的錢包。」
  
  「唔,有意思。」
  
  「幫助我。」她抓緊了身上的羊毛披肩。「我在凡尼面前不會覺得無助,但是安爵爺令我不知所措。」
  
  「我為何要幫助你?雷昂是我的朋友,而你和我非親非故。」他的語氣十分超然。
  
  桑琪大失所望。「我找不出你應該幫助我的理由。」她停下來思索。「或許你會發現帶我適應應很有趣。一隻嚇壞了的小老鼠在安爵爺腳邊團團轉對你而言可沒什麼娛樂效果。」
  
  他突然輕聲笑了起來。「你絕對不是什麼嚇壞了的小老鼠。」他頓了一下。「雷昂是個公平的人。好好服侍他,他就不會苛待你。」
  
  桑琪鬆了一口氣,因為她認為她已經在韋羅倫築起來用以防禦他人的那道牆上找到一道細微的裂縫。「他很有大領主的派頭,他是不是很有錢?」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她幾乎要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是曼達拉這個城邦的領主。他擁有龐大的財富,但封邑只有一塊。他的父親原是騎兵隊隊長並且培養雷昂繼承家業。麥第奇家族的洛倫將曼達拉賞賜給雷昂之父以酬庸他領兵對抗一個不友好的鄰邦。」
  
  「曼達拉在哪裡?」
  
  「南方,在佛羅倫斯與比薩之間。」
  
  「現在安爵爺是曼達拉的領主?」
  
  羅倫點點頭。「他父親於13年前去世。雷昂繼任為騎兵隊長,2年前才將軍隊解散回到曼達拉。」羅倫詢問似的瞄她一眼。「好了,從我身上挖掘到的資料足以讓你減輕恐懼了嗎?」
  
  「不。」她歎息道。「我猜你不會改變心意而將安爵爺買我的動機說出來?」
  
  「那你就不應該浪費力氣---」他住口並稍微停步。「聖母瑪利亞,那是什麼?」他注視一個被一群議論紛紛的觀眾所圍繞的肥胖男人。「是我看錯了還是那個肥仔正在脫下他的長褲?」
  
  「喔,那只是個破產者。」她淡然答道。「他必須光著屁股撞擊那個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圈3次,才能被釋放。」
  
  「多麼沒尊嚴。」羅倫的唇角突然溜出一抹笑容。「雷昂擔心你會使他傾家蕩產。我得警告他,如果他真要破產,千萬別在這個城市發生---」
  
  「我沒有對他獅子大開口,我只要求---」
  
  「別說了。」羅倫舉起手來。「不必反駁及解釋了,讓我擁有些許可貴的寧靜吧。」
  
  他們沉沒地走了一會兒,羅倫終於再度開口。「喬莉的屋子就在下一個轉角。」他瞥了她一眼。「但我很懷疑她會讓你進門。」
  
  她蹙起眉頭。「我又不會偷她的東西。」
  
  「我指的不是那個。」他皺起鼻子。「你實在需要好好洗個澡。」
  
  「我很乾淨,我今天早上才洗澡的。我只是--」他們穿過街角後,映入眼廉的兩層樓屋宇令她停步並欣喜地睜大眼睛。「多麼華麗的房屋!像皇宮一樣宏偉。誰會相信一個妓女能靠自己而擁有這樣的屋子?男人肯花大錢要妓女陪宿真是奇怪又愚蠢---歡樂只能持續片刻而已。」
  
  他淡然一笑。「我並不覺得奇怪。不過我也是那群蠢男人中的一員。」
  
  她懷疑地磚頭打量他。他的態度是如此的冷淡、疏離,她很難想像他會跟任何一個妓女同床共枕。「你真的---」
  
  「我想你問得夠多了。」他打斷了她的話,並催促她走向那扇雕刻精緻的大門。
  
  「如果你想讓你的小女奴在這裡過夜,最好去擺平喬莉。」羅倫站在雷昂房間的門口,用他那細瘦修長的手掩住一個呵欠。「我幫忙安頓了那一窩小朋友,但我拒絕卷如兩個女人的爭端。」
  
  「她在哪裡?」雷昂起身走向門口。羅倫那故作姿態的倦怠中所流露的挪揄通常以為著麻煩。老天,現在又怎麼了?自從今天下午他的視線被桑琪吸引住之後,似乎沒有一件事對勁。
  
  「在喬莉的房間了。」羅倫隨著他走入大廳。「我們才進門,喬莉就抗議你的桑琪身上的......」他停了一下,加重語氣道:「不尋常氣味。她命令她的僕人把桑琪拖到她的房間去洗澡。」
  
  「桑琪確有此需要。」
  
  「不過桑琪顯然並不情願。我上一次看到她時,喬莉的兩個女僕正用力抓住她好讓喬莉脫下她的衣服。」羅倫打開喬莉的房間。「啊,我看到她們把她扔進浴盆裡了,多麼了不起的進展。」
  
  「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你這個蠢女人?我不需要洗澡。」那是桑琪的聲音,口氣和她對凡尼咆哮時一樣兇猛。
  
  雷昂大踏步走進房中,然後停足。「我的天,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衣服四散在房中,彷彿經過暴風肆虐。喬莉的金髮松垂在肩上,往常她用來綁住頭髮的珍珠髮帶已經斷裂,珍珠散落了一地。喬莉的海藍色衣裳上出現了3道裂縫。地板上,喬莉及那兩名女傭的身上則全是桑琪在浴盆中掙扎時所濺出來的水漬。
  
  桑琪一看到雷昂就停止了掙扎。「她們不肯聽我的話。我想告訴她們,洗澡對我是沒有用的。」
  
  「她臭死了。」喬莉咬牙切齒道。「羅倫告訴我這個小魔鬼是你的,不過除非我把這種惡臭消除掉,我不會讓她留在我的屋子裡。」喬莉用沾濕的毛巾狠狠地擦拭桑琪的頸子。
  
  「你弄痛我了。」桑琪琥珀色的眼眸對喬莉發出凶光。「沒有用的,我很乾淨!」
  
  她看起來的確很乾淨,雷昂沉思默想地觀看著。桑琪裸肩上的金色肌膚閃閃發亮,而且她並不像他想像中那麼瘦。
  
  「叫她聽我說---」桑琪迎上雷昂的目光後立刻住了口。她瞪大了眼睛,彷彿中了催眠術似的盯著他,一抹嫣紅染上她金色的雙頰。她用力嚥了口口水,再吸口氣。「求求你,爵爺,叫他住手。」
  
  雷昂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她。
  
  「『求求你』,爵爺。」桑琪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在她略呈倒三角形的臉龐上看起來出奇的大。
  
  「我喜歡女人對我懇求。」
  
  他的輕柔語調使喬莉回過頭來銳利地瞥了他一眼。「雷昂,別插手。這是必要的。」
  
  「她的身體對我而言已經夠乾淨了。」他坐進離浴盆只有數碼之遙的一張椅子中,他那強烈的視線回到桑琪的胸部上。粉紅色的乳蕾挺立在她的雙峰上,即使是愛神也無法創造出如此誘人而性感無比的乳房。「沒有必要就別把她那細緻的皮膚刷得發紅,喬莉。」
  
  「不過那股惡臭---」
  
  「是我的頭髮!」桑琪斤疲力竭地叫了起來。「如果你肯聽我說,我早就告訴你了,我每天早晨洗過澡後都在頭髮上擦一種油,發臭而需要清晰的是我的頭髮。」
  
  喬莉茫然瞪視著桑琪。「你把散發出這種惡臭味的東西擦在頭髮上?」
  
  桑琪點點頭。「從我12歲開始。大蒜、魚油,還有---」
  
  喬莉立刻舉起手來。「別說下去,我不想知道。」
  
  「我想,」羅倫從門口發話。「這很有意思。」
  
  雷昂將視線集中在桑琪臉上。「我不想知道那種臭油的成分,但是我倒想知道你擦那種油的原因。」
  
  「凡尼對於氣味非常敏感,」桑琪道。「我母親在世的時候,每天早上他都要她洗澡並抹上香水,接著他要她裸著身子跪在地板上好讓他對她做出那種路邊公狗對母狗做的事。母親死後,我知道他遲早會把那一套用到我身上來。」
  
  羅倫輕聲笑了起來。「你選擇了一個非常有效的防禦辦法。」
  
  雷昂並不覺得好笑。他發現自己正體驗到一種令他完全卸除防備的混雜激情。在他眼前流連不去的想像畫面令憤怒及憐憫和一種奇怪的罪惡感在他的心中交戰著。在他的幻想中,桑琪裸著身子跪在地上,用她那大大的琥珀色眼睛回眸凝望,她的粉紅色舌頭正緊張地舔著她的嘴唇。
  
  情慾襲上了他,一股熱浪沖上了他的鼠蹊部。他看清了他的幻想中她正回眸注視並準備接受的那個男人。那不是巴凡尼,是他自己。
  
  他霍然起身。「洗淨她的頭髮,」轉身時他低語道:「然後送到我的房間來。」
  
  羅倫隨著雷昂回到雷昂的房間,他走到桌旁斟了兩杯紅葡萄酒。「喝點酒吧。」他轉身將酒杯遞給雷昂,嘲弄地輕瞄了雷昂下半身一眼。「我想你需要冷靜一下。」
  
  「那就是你要我過去的原因嗎?」雷昂坐進窗畔的椅中。「你在玩什麼把戲,羅倫?」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羅倫用純然無辜的眼光注視雷昂。「你的街頭小頑童急欲瞭解你的一切,而我認為讓你們倆在自然的狀態下彼此熟悉是一種不錯的方式。」他露出微笑。「我沒想到桑琪會那麼誘人;她有著美麗絕倫的雙峰。」
  
  「沒錯。」當桑琪坐在浴盆中的景象重現雷昂的腦海中時,他不自覺地握緊了酒杯。「不過我不是買她來溫床的。」
  
  「我知道,那使得情況更為刺激。我期待著你們之間的進展。」
  
  「你是說你等著我們在你為我們設定的困境中掙扎,」雷昂道。「我不以為你能從中得到你所期待的樂趣。我不知道你為何認為我和桑琪上床會有什麼特別。」
  
  「啊,但這次不同。桑琪是你的財產,她屬於你。」羅倫滿意地將目光投注在雷昂臉上。「而你是這個世界上佔有欲最強的男人,你無法忍受任何屬於你的東西被奪走。瞧瞧你為了奪回『風之舞者』而花費多大的心血,而那只是一尊雕像而已。」
  
  雷昂的手指握緊了酒杯。「那不只是一尊雕像。」
  
  「對你的家族而言或許如此。」羅倫聳聳肩。「對你而言它則是你所守護的聖物,而我則把它當成某種誘人毀滅的美麗女妖。」
  
  「桑琪又不是『風之舞者』。」
  
  「對,但是她既然為你的所有物,就會令你興起同樣的本能。」羅倫啜飲著葡萄酒,從杯沿上對雷昂微笑。「你想當你帶她到曼達拉後會發生什麼事?」
  
  「我不打算帶她去曼達拉。」
  
  羅倫挑起一道眉。「她說你告訴她你要帶她去那裡。」
  
  「那是原先......」雷昂拉長了語調,他的黑眉緊緊糾在一起。
  
  「你決定和她上床之後就改變了主意?」
  
  雷昂迎上他的注視。「對。」和桑琪纏綿的念頭是在他看到桑琪的裸姿後興起的。「那又怎麼樣?反正桑琪屬於我。你為何希望桑琪成為我的女人?」
  
  「我欣賞她。」
  
  雷昂驚訝地注視他。羅倫不知道有多久沒對素昧平生者表示一死贊同之意了。雖然欣賞並不等於喜歡,但他的聲明仍使雷昂詫異之至。
  
  羅倫注意到雷昂的驚訝。「是真的。我從她身上看到當年在那不勒斯街頭成長的我。她利用每一中武器為生存而奮戰,當舊武器失效後,她還會發明新武器來應付。」他聳聳肩。「真遺憾她竟有那麼善良的心地,那是個可能會毀滅她的弱點。」
  
  「就因為你欣賞她,你就想讓她成為我的枕邊人?」
  
  「那會使她得到一件武器。她現在還沒有足以抗拒你的武器。那個孩子竟荒謬地相信任何承諾都必須遵守,她將來會吃虧學乖的。」
  
  「她不需要什麼武器,」雷昂不耐煩地說道。「我沒打算苛待她。」
  
  「噢,不,她需要,」羅倫用食指摩擦著杯沿。「當你帶她去曼達拉時。」
  
  雷昂僵住了。「我從不帶我的女人去曼達拉。」
  
  「你會帶桑琪去,因為她屬於你。」
  
  「因為你喜歡看到我們的生活陷進一團混亂中,好在一旁幸災樂禍。」
  
  羅倫臉上的嘲諷之澀初次消退。「不,是因為曼達拉的愚行持續太久了,該有人將事情做一番改變。」
  
  
  
  (原文缺)
  
  「睡哪兒?」
  
  他指指房間另一端的床。「你以為我會像巴凡尼一樣要你裹張毯子睡在地板上?」
  
  「但那是你的床。」他囁嚅道。
  
  「由你來睡是再適合不過了。我的床,我的奴隸。羅倫說我的佔有慾非常強烈。如果那是真的,我就該希望我回來時能看到你睡在我的床上。」
  
  「你要去哪裡?」
  
  「去喬莉的房間。」雷昂的笑容中帶有一死殘酷。「我需要一個女人,而喬莉是恰當的人選。她不像你,她既懂得取悅男人也懂得享樂。只要我能使她歡樂,她不會在乎我的慾望是被什麼挑起的,她甚至還會感謝你呢。」
  
  「是嗎?」桑琪蹙眉。「或許她只是假裝她得到了快樂,我聽說妓女是常那樣做的。」
  
  他茫然注視她,他從沒考慮到那種可能性,喬莉真的會......
  
  桑琪開始笑。
  
  老天,這個小魔鬼在戲弄他,他震驚地瞭解到。其下她表現出千依百順的模樣,現在她滿臉戲謔笑容。她的笑容具有十足的感染力,使他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微笑。「我會問她。」他迎上她的目光。「你也該自問你剛才的反應是不是假裝的。」
  
  她的笑容立即消失,眼瞼也迅速垂了下來。「我告訴過你---」
  
  「那不是快樂。」他為她說完那個句子。「當我離開後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我相信你會發現你剛才體驗到的就是還禮。」他的聲調轉為低柔。「而且你會明白我帶給喬莉更大的快感,那是你本來可以享受到的。」他轉身離去。「晚安,桑琪。」他重重關上門。
  
  桑琪迷惑地盯著門。他真是個奇怪的男人。他想用巴凡尼對待她母親的那種方式佔有她,當她坐在浴盆內時看得很清楚。為何他不下手?女人通常是男人的俘虜,不管她是否身為奴隸。有時她甚至覺得當奴隸還好些,至少可以衣食無虞。自由的女人如果貌美,多半得淪為妓女,如果貌醜,可能就得餓死於街頭了。
  
  當她在印刷鋪的儲藏室中醒來看到他事,她被前所未有的強烈恐懼所淹沒。她不但怕他報復,也因為自己無法看穿他而驚慌。她察覺到他的強大力量,但無法探知力量的根源。他的動機和行事都是難解之迷,她為之驚懼。她一直相信瞭解是身村及作戰的武器,但是一無所知就使她便得彷徨無助。
  
  她開始脫衣,但目光仍盯在門上,他回來以後會做什麼?她猜測著。他的語氣非常怪異。她並未刻意挑逗他,但他顯然認為她有。那是因為她是個處女嗎?多奇怪呀!沒被人碰過對她而言並沒有多大意義。
  
  她早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失去童貞,那人或許是巴凡尼或是其他可能在陋巷向她襲擊的男人。她在乎的倒不是當時處女之身,而是那種未經她首肯就強行侵犯的不公平。她一直認為女人的貞操被過分強調了,她能明瞭男人必須經由妻子的貞潔來確認兒子是自己的,但是若與婚姻、血統無涉時,男人過分注重女人是否為處女實在是一件相當愚蠢的事。
  
  然而安雷昂並不愚蠢。當他得知她是處女後所露出的強烈滿足神色,令她的胃部產生一種怪異的灼熱感。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時,則給她一種介於疼痛和譏渴之間的感覺。
  
  譏渴?她搖搖頭。這個字怎麼會跟她發生關聯?她的渴望只對食物、睡眠及書本中的美妙字句而發,可不會為了那只游移在她神聖的男人之手而發。一定是疲憊使她神智昏亂、感覺混淆的。
  
  她鑽進被窩中,睡意隨之襲了上來。她實在應該爬起來將蠟燭吹熄的,這樣安雷昂才不會認為她既不小心又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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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1:27: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天哪,他到底是怎麼了?
  
  雷昂注視著桑琪,強烈的挫折感幾乎蓋過了使他全身肌肉都僵硬起來的情慾。
  
  燭光流瀉在桑琪琥珀色的秀髮上,並沿著他膃肭柔滑如絲的裸肩游移而下。她蜷身側臥著,臉頰半埋在枕頭中,粉紅色的櫻唇微微開啟。他為何不將她喚醒並要她承受他急切的情慾?她是他的財產,她曾答應對他百依百順,她會毫無怨言地獻出自己的身體。
  
  然而,他不希望桑琪只因為她隸屬於他而別無選擇地委身於他。
  
  聖母瑪利亞,他究竟是怎麼回事?離開桑琪去到喬莉的房間後,他一點勁道也使不出來。那項失敗使他震驚而憤怒。滿懷著喬莉無法使之平息的慾火,他旋風似的衝出了喬莉的房間。他的慾望只為桑琪而發。
  
  他伸手將被單拉了下來,注視著她那嬌小的身軀。帖在白色亞麻床單上的她像只燦爛的蝴蝶,絲絨般的金色肌膚和柔滑的琥珀色秀髮都在閃閃發光。為何他覺得纖細的她比豐滿的喬莉更誘人一千倍?他一向偏愛凹凸有致的女人......
  
  啊,這種更好。血液在體內奔騰,並迅速集結在他的鼠蹊部,使他幾乎無法再壓抑自己,差一點就要撲到桑琪身上。
  
  他俯下身來,目光落到她粉紅色的乳頭上。她的雙峰真是無與倫比。光是在想像中觸摸就足以使他心跳加速。他應該要裁縫師為她裁製足以展現胸部之美的衣裳---
  
  桑琪動了一下,呼出一口氣,接著翻了個身。
  
  天哪,她好小。除了誘人的雙峰外,她看起來就想個十足的孩子。
  
  但她已經不是小孩了,他立即提醒自己。她說她現年16歲;大部分這個年齡的女人都至少結婚兩年了。他母親15歲時就生下了他。他用不著為桑琪的年齡而懷有罪惡感,也不用為了她無力反抗他而良心不安。
  
  桑琪發出含糊不清的夢囈。
  
  雷昂的視線落到她臉上。她的長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了陰影,但他突然注意到,在她右頰上方還有另一塊陰影。接著他發現那不是陰影,是巴凡尼的掌摑所留下來的淤清。一陣強烈的憤怒撕裂了他。他想宰了那個婊子養的。那個雜碎竟敢碰觸他的財產?難道他看不出桑琪多麼嬌小無助、多麼容易受傷害?如果那記巴掌再重一些,她即使不死也會---
  
  不,老天,他不該想到她是多麼柔弱,只該想到他四多麼想要她。他刻意地拾回他剛拉下的被單時所看到的景象及感受到的震驚。
  
  一隻燦爛的蝴蝶。色彩明艷、質地柔滑如絲。
  
  但蝴蝶是一種最脆弱的生物,男人的手漫不經心地一揮就可以使蝴蝶殘廢或喪生。而他不是巴凡尼。
  
  他能的帶她從斤疲力竭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並適應他的規則。
  
  總之,她的竊賊身份仍是最為重要的。她將會為他取得他所需之物,至於他所能從她身上得到的歡娛則是次要的。
  
  他直起身來不情不願地為她蓋上被單。是的,他能等。
  
  或許。
  
  他轉身吹熄蠟燭。
  
  他筆削離開這個房間,否則他將無法控制自己。他一面思考一面走想門口。他不能回喬莉的房間;當他離開她時,她幾乎氣瘋了。在這夜半時分他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
  
  當他瞭解到自己只能去羅倫的房間面對他那挑起的眉毛及戲噱的神色時,不禁苦笑。
  
  噢,是的,羅倫會把雷昂的窘境當成一則笑話來看待。
  
  「起來。」喬莉狠狠地搖撼桑琪的肩膀。「起來,他們正在等你下樓。」
  
  桑琪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馬喬莉那張發紅的臉正俯視著她。喬莉又生氣了,幾乎和她昨晚離開桑琪及雷昂時一樣憤怒。「我醒了。」她坐了起來。當明亮的晨曦由窗外照射進來時,她眨了眨眼。「幾點了?」
  
  「大概8點了。」
  
  8點!桑琪無法相信自己竟睡了那麼久。她爬下床,慌慌張張地拿起昨夜放在椅子上的衣裳。「我不是有意要睡那麼晚的。安爵爺生氣了嗎?」
  
  「你得自己去問他。」喬莉走向門口。「他不是那種樂於等待的人。」她打開房門後回眸一瞥。「桌上有葡萄酒和水果,十分鐘以內吃完下樓。」
  
  「5分鐘。」桑琪迅速地穿上衣服。「我用不著吃,韋先生昨天在麵包鋪為我買了水果和麵包。我可以---」
  
  「吃。」喬莉的艷麗容貌上出現了一種削減其魅力的嚴厲神色。「雷昂要我確定你在啟程之前吃完早蠶。如果你5分鐘後衝下去,他的脾氣也不會比現在好多少。」喬莉露出一抹含有惡意的笑容。「抑或經過昨夜之後,你覺得你需要換個胃口?我告訴過雷昂,他在你身上找不到什麼樂子的。」
  
  桑琪困惑地注視喬莉。這個女人是只企圖用惡毒字眼來刺傷人的黃蜂,但是那些字句對她無法構成任何意義,更別提傷害她了。反正雷昂昨夜是在喬莉的床上度過的。「我也是這麼告訴他的,他似乎不相信我。」
  
  喬莉緊緊握住門把。「放肆。」
  
  「不,我不是有意---」
  
  「你也許能取悅他幾個禮拜,不過他很快就會厭倦於和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孩同床共枕。」喬莉的綠眸咄咄逼人。「而接著他會回佛羅倫斯來找我,你將再也無法擁有他。。」
  
  「根本沒那回事,」桑琪平靜地答道。「你忘了?我屬於他,他擁有我。」
  
  不知何故,她的答覆只使喬莉更加憤怒。她罵了一句粗話,重重地關門離去。
  
  桑琪瑟縮了一下,然後她滿懷渴望地望想置與銀盤中的葡萄酒及蘋果。一個真正的蘋果。數年前她嘗過一次蘋果的滋味,但是今天這一個顯然更為香甜多汁,或許她可以啃個一口......
  
  她歎了一口氣後向門口邁步。雷昂對她而言仍是個未知數,她不想冒險觸怒他。她不相信喬莉那番要她填飽肚子的說辭,那個女人居心不良。
  
  桑琪聽到了樓下的聲音時不禁站在樓梯頂端遲疑片刻。卡普正站在大廳中對雷昂粗聲說話。她抓緊了大理石欄杆,然而,她的震驚和警戒隨即被強烈的滿足感淹沒。她沒有理由畏懼卡普。他無法碰她,無法傷害莉莎。她沉靜地舉步下樓。
  
  當她走到離地3階之處,卡普看見了她。「啊,桑琪,你看起來真迷人。」他的目光讚賞地打量著她。「沒想到你會變得這麼清爽,早知道我就會帶件禮物來表示愛慕。」他舉起一個錢包並露出得意的笑容。「恐怕我必須向小莉莎致意了。當我祝你一路順風後,我會去找巴凡尼。」
  
  桑琪對他報以微笑。「我相信凡尼會很高興見到你,我一直認為你們倆有許多共通點。反正莉莎已不再是凡尼的了。」
  
  卡普僵住了,他將目光集中在她臉上。「那麼她現在在何處?」
  
  「和狄先生及他的善良妻子在一起。當我被迫離開莉莎時,我認為將她的未來安頓下來是個明智的做法。」她笑容中的譏嘲之色漸濃。「我相信你必定認同我的安排,我記得你自己也相當熱切地想替她決定未來。她將在一個月以內和狄亞歷結婚。」
  
  「結婚!但是她不能---」卡普霍然轉向雷昂。「我被騙了。你為桑琪付的錢根本不夠。」
  
  「兩分鐘以前還是夠的。」雷昂冷冷地說道。「價碼是經過雙方同意的,卡普。」
  
  「但那時我還以為---」雷昂的目光令卡普語塞。他沉默下來,努力抑制住憤怒。最後他轉向桑琪。「你擺了我一道。」
  
  「我並不想擺你一道,我只想保護莉莎。」
  
  「你用不著擔心,你的莉莎對我不再重要了。」卡普那過度輕柔的語調蘊涵著明顯的惡意。「但是我對你的未來有莫大的興趣,桑琪。我不喜歡有人騙走我想要的東西。」
  
  一股寒意爬上她的脊柱。他木筏傷害她或莉莎,她自我安慰著,但仍覺得備受威脅。「你不會知道我的未來,我要離開佛羅倫斯。」
  
  「我可以等,我很擅長等待。」
  
  「滾吧,卡普。」雷昂將手朝門口一揮。「我們的交易結束了。」
  
  「再見了,爵爺。」此時他的語調中只有客套而已。「希望您能滿意這項交易,但願桑琪能取得您所尋求的物品。」他打開門後,轉頭拋下一抹隱約的微笑。「不過您最好盡快差遣她。像她這樣的少女往往如嬌貴的花朵般脆弱,過了一夜就枯萎或死亡。」他不待回答就關門離去了。
  
  桑琪鬆弛了緊繃的肌肉並迫使自己鬆開緊抓住欄杆的手。「我很抱歉睡過了頭,現在我已經可以動身了。」
  
  雷昂將目光從大門移到她的臉上。「你猛百他剛才是在威脅你的性命吧?」
  
  她一面點頭一面步下最後一階。「他是個邪惡的人。」
  
  「然而你似乎沒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
  
  「我能怎麼樣?他會企圖傷害我,而且也可能會得逞。」她沉重到望著雷昂。「但是如果我被他的恐嚇腐蝕而日夜憂懼,他對我造成的傷害豈不是更為嚴重?」
  
  「有趣的哲學。」他格外專注地審視她。「你為了現在而或而非為了未來?」
  
  「我所擁有的只有現在。奴隸的未來是由主人決定的。」
  
  他的目光強烈得令她忐忑不安,並令她的胸口為之緊縮。他是如此的巨大,居高臨下到俯視著她,而他的赤褐色小羊皮上衣、式樣簡單的黑色皮褲及靴子更強調出他的魁梧。
  
  「那麼我同意我們必須善自珍惜每一分鐘。」雷昂柔聲道。「告訴我,昨夜你是否在床上思念我?」
  
  她的胸口更形緊縮,直至她勉強吐出一口氣。「我一上床就沒入夢鄉,直到喬莉把我叫醒。」
  
  「我似乎忘了教你諂媚之道。一個男人不時需要一些美麗的謊言。」他的黑眼中閃耀著詼諧的光芒。「我的奴隸都必須精通阿諛的藝術。」
  
  「可韋先生說我是你唯一的奴隸。」
  
  他揮揮手。「無所謂,一個奴隸就足以設立一套規則。」
  
  桑琪訝然察覺到他是在跟她開玩笑。自從昨天下午,她已經看他變換了數種情緒,但那些情緒都是凝重的--憤怒、懷疑、讚賞、情慾。現在他似乎心情輕鬆,充滿活力及幽默感。「你今天很快樂。」
  
  「我承認我很高興我們能出發了,我憎惡一切的等待。」他摸摸她的臉頰。「記住這一點,桑琪。」
  
  質地粗糙的手套掃過她細緻的臉頰。她想像著皮手套中的溫暖手指,一股熱流隨之從她的臉頰散佈到頸子上,她不自覺地倒退一步。「我會記住。」她用舌尖潤潤嘴唇。「你為何在佛羅倫斯停留?你在等待什麼?」
  
  「等你,桑琪。」他轉身走向門口。「我們是在等你。」
  
  她困惑地注視他。「我?可是---」卡普剛才所說的話回到她的心中。「卡普說他將我賣給了你。那天在廣場......」
  
  「測驗你的扒竊技巧,你的表現十分傑出。」雷昂打開門。「來吧,羅倫和馬匹在外面等著。我為你買了幾件衣物,那些衣服就放在你的馬背上。」他蹙起眉頭。「我還為你找了一匹非常無奈何的牝馬,我猜你從未騎過馬。」
  
  「對。」她向他邁了一步,她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一個竊賊,你是你要我的原因。」至少她現在明白了他買她的原因,此後用不著在黑暗中揣測他的意向了。
  
  「當我從凡尼手中把你買過來時,我的確以為我得到的只是一個賊。」他端詳著她的表情。「你似乎挺高興的。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行竊呢。」
  
  「我是不喜歡,偷竊令我恐懼。但是現在知道我對你的價值後,我覺得安心多了。」
  
  「因為你可以像對付巴凡尼一樣找個方法來使我屈服?」
  
  她瞪大眼睛,無助地仰視他。
  
  「老天,別那樣子看我,我又不是要打你。」他頹然到聳聳肩。「老天,你用不著設法控制我。我會盡力以我認為適當的方式使喚你。」
  
  「可是我答應過要順從你的任何要求。」
  
  沒有武器,羅倫說過,而且她此刻看起來格外缺乏抗拒之力。為何象桑琪這樣無助的人必須在這種動盪不安的世界中搏鬥以維持一絲獨立及尊嚴?他又為何對此種情況感到憤懣?「一次偷竊。」他簡短地說道。「那就是你所要做的。一旦我們結束了索利納之行,你就永遠不必再偷竊了。我會另外找---」
  
  「雷昂,我親愛的,」喬莉正步下樓梯,一臉明艷的笑容。「你不跟我道別嗎?」
  
  「我想昨夜我們已經互道再見了。」雷昂回答道。「我好像還記得你希望我盡快到某個......」他停下來對她半嘲弄地一鞠躬。「某個極度炎熱而可怕的地方。」
  
  喬莉聳聳肩。「我氣瘋了。你知道我的壞脾氣來去都快,我為我那些咒罵道歉。」她漫不經心到瞟了桑琪一眼。「在她出現之前我們從未有過爭執,以後絕對不要再帶她來了。」
  
  「我才不管你的什麼最後通牒,喬莉。」雷昂用手臂環住桑琪的腰部並領她朝門口走去。「我也不喜歡潑婦,我想我不會再回你這裡來了。」
  
  「可是,雷昂,我不是有意---」喬莉住了口,他們已經關門離去了。
  
  喬莉緩緩地握手成拳。她不該逼迫他的。她知道大發雷霆是項錯誤,但是她無法將那些尖刻的諺語嚥回肚子裡。嫉妒。天哪,她在嫉妒那個排骨女孩。她對雷昂的癡迷已經到了盡頭。卡普說的沒錯,像她這種女人必須將自己控制住。金錢至上,歡樂則算不了什麼......即使是她從雷昂身上得到的歡樂。
  
  她轉身上樓。不管怎麼說,她這兩天對雷昂的服務倒也小有收穫。她會將偷聽來的情報賣給卡普以報復雷昂。卡普或許會考慮個一整天以決定如何運用她所出售的情報。他曾答應給她7個金幣作為找出雷昂欲得之物的代價。雖然她沒完成那項任務,但職守她知道了他們所欲下手的地點。這個消息應該值5個金幣,她盤算著。
  
  索利納,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熟悉。她究竟是在什麼場合中聽到的?
  
  「索利納在哪裡?」當雷昂助她登上那匹栗褐色牝馬的馬鞍上時,桑琪問道。她死命抓住韁繩,試著不去想像她幾離地多高。
  
  「索利納是比薩城郊的一座宮殿。」
  
  「我要去那裡偷什麼?」
  
  「一把開門的鑰匙。」雷昂登上自己的黑色坐騎。
  
  「噢。」桑琪沉默片刻。「門裡有什麼?」
  
  她聽到羅倫噗嗤一笑,他這個騎在她後方的一匹嗎上。
  
  「你非常好問。」雷昂極力按捺著脾氣道。
  
  「我總得知道一些事情,不是嗎?」她焦慮地問道。「你不喜歡我發問嗎?」
  
  「老天,會嗎?你愛問什麼就問吧。」
  
  羅倫再度輕聲發笑。「我相信她會的。」
  
  雷昂回頭對羅倫露出不豫之色。「沒你的事。」
  
  「你必須讓我知道如何取悅你,」桑琪連忙說道。「我對這一切還不習慣。除了凡尼,我沒有過其他主任,而他---」
  
  「我不要再聽到有關那個傢伙的任何事情。」雷昂將他的坐騎「泰伯龍」掉頭向南。「我發現你將他拿來和我做的一切比較都令我不悅。」
  
  「而且我肯定雷昂會讓你明白該如何取悅他,」羅倫低語道。「當他找到勇氣時。」
  
  雷昂面色獰惡。「在你的脖子上來個一刀倒不失為取悅我的一個好方法。」
  
  羅倫責難地發出輕笑。「多麼暴力呀!你這般的野蠻,如何能為小姐樹立適當的榜樣呢?」
  
  「羅倫,我要---」雷昂住口。「桑琪,我們今天晚上在雙劍旅舍過夜時你可以發問,現在我們得趕路了。」他策馬向前。「跟上來。」片刻後他已經沿著街道奔馳而去。
  
  桑琪蹙眉。「我令他生氣。」
  
  羅倫搖頭。「這個局面令他憤怒,但是情況很快就會改善的。我很驚訝他竟然忍得下來。」他從桑琪的手中將韁繩接了過來。「無論如何,剛才我或許不該對他火上加油。我想今天這趟旅行必定極度艱難而飛快。在馬背上長大的雷昂忘了有些人喜歡用兩隻腳旅行而非四隻腳。」他苦著臉將坐騎掉轉都並領著桑琪那匹牝馬朝雷昂離去的方向前進。「老天,我真討厭騎在這種臭氣熏人的畜生身上。」
  
  
  
  這趟旅行正如羅倫預料般令人筋疲力竭。當他們終於在黃昏時抵達雙劍旅舍時,桑琪幾乎脫力。她曾100次想要求雷昂讓他們停下來休息,又100次咬著嘴唇保持沉默。她的身份不適合抱怨,況且她幾乎沒有機會跟他說話。整個旅程中,他總是騎在她和貨輪前方400公尺處。
  
  小旅舍和乾淨,公共餐室中的石頭火爐裡還生著火。一名豐滿的女僕正用長肉叉竄著野兔肉在或上翻來覆去地烤著,飄散出來的香味直鑽進桑琪的鼻孔中。
  
  旅舍老闆匆匆忙忙地上前迎接,稜角分明的臉上展露著明朗的笑容。「歡迎,爵爺,很榮幸能再次接待您。您打算停留多久?」
  
  「我們明天早晨離開,東尼。」類放脫下皮手套並將之塞進皮帶間。「請你照料我們的馬並為我們準備洗澡的熱水。」
  
  「馬上辦,爵爺。我的兒子會將你們的馬牽到馬廄中好好照料。」老闆揮了一下手指,女僕立即放下肉叉並帶著熱切的微笑急忙走過來。「快去燒水侍侯安爵爺及他的同伴,蕾蒂。」他的目光移到桑琪身上並蹙起了沒有。「您知道我們只有兩個房間,大人。這位小姐---」
  
  「她和我一起。」雷昂打斷他的話。「我們洗完澡後叫蕾蒂送晚餐來,現在先送葡萄酒。」
  
  當前在那個女僕匆匆離去之前捕捉到她臉上一閃即逝的失望。
  
  羅倫已經登上了樓梯。「我要去攤平四肢,讓這些發疼的骨頭休息一下。晚餐送來的時候叫我一聲。」他對他們扮了個鬼臉。「我不知我怎會被你騙去騎那種地獄來的畜生,雷昂。」
  
  「因為你根本就懶得走路,」雷昂嘲弄地答道。「而且你惟恐留在曼達拉會錯過什麼好戲。」
  
  「你決定將我從邪惡的生活救出來之前,一切事情都單純且舒服多了。」羅倫打開樓上的房間。「我在那不勒斯混得挺好的,不用東奔西跑並對我的同胞做出了一些可怕的傷害。」他回頭一瞥。「順便一提,你最好注意一下你那位小朋友。要不是你一直避著注視她,你早該發現她隨時可能垮下去。」
  
  雷昂的目光飛到桑琪身上。
  
  「我不累,」桑琪連忙道。「呃,或許有點累。」她努力使自己不要搖搖欲墜。「我從來沒有騎過馬而且太陽---」
  
  「老天!」雷昂抓住她的手肘迫使她上樓。「為何不告訴我你需要休息?」
  
  「你說你必須趕路。」
  
  「所以你就讓我催著你趕路直到你快要累垮?你一點常識都沒有嗎?」雷昂打開房門將桑琪推了進去。「躺下來等蕾蒂送葡萄酒來。」
  
  他將她抱起來往床上一擲。「你也不能生病,我可沒時間當你的護士。」
  
  當她一想到雷昂在病房中的情景時,唇邊不由得露出一抹隱約的微笑。他太巨大,生命力和精力都旺盛無比,她無法將他與疾病聯想在一起。「我會卯足全力抗拒一切病魔以免造成你的不便。」
  
  「你在嘲笑我嗎?」
  
  她垂下眼瞼以岩石眸中的狡黠光芒。「我沒有那個膽子,爵爺。」
  
  「你有。」他站著對她俯視片刻才移動腳步。「好好休息。我要去隔壁讓羅倫嘲笑一會兒,我對他的諷刺比對你的習慣多了。」
  
  桑琪用一隻手肘撐起身來。「諷刺?我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如果你不希望我說笑,你就應該告訴我,我會---」
  
  他舉起手來。「你一定要這麼卑屈嗎?我還沒高傲到無法忍受嘲弄的地步,」一抹微笑突然使他那嚴厲的面容溫和開朗起來。「而且我通常會反擊的。」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已經離開了。
  
  她盯著房門好一會兒才將頭埋進枕頭中併合上眼睛。他真是個撲朔迷離的人。他的臉上滿是剛硬銳利的稜角,身上滿是蠻勇的驅迫力,然而他的手碰觸她時帶有樸實的溫柔。
  
  而他的笑容十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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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1:28: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如果我明天必須面對騎在那種衝動怪獸身上的夢魘,我想我得向你道晚安了。」羅倫從椅子中站起來,當他的目光投注到坐在火爐旁一張凳子上的桑琪時,一抹隱約的微笑浮現在他臉上。「非常美好的夜晚。我是否該叫蕾蒂現在來收拾這些殘羹剩飯以免她太晚來會打擾到你?」
  
  「我來收拾。」桑琪跳了起來,熱切地想找點事來做一鬆弛整個用餐過程中一直縈繞在她身上的緊張感。「用不著麻煩了,韋先生。我很樂意---」
  
  「坐下,桑琪。」雷昂的聲音就像他那肢體橫陳地癱在椅中的姿勢一樣慵懶。「叫蕾蒂來收拾,羅倫。」
  
  「但是我可以......」桑琪接觸到雷昂的目光後拉長了尾音。房間突然擁擠而悶熱起來。她連滿坐下來凝視著映在木質酒杯中紅寶石色澤葡萄酒上的火光。
  
  羅倫點點頭後舉步向門。「明天早上見。」
  
  房門觀賞後室內陷入一片寂靜中,只有火爐中燃燒著的橄欖木不時發出劈啪聲及嘶嘶聲。桑琪感覺得出雷昂的目光投注在她來年上,但是她不願迎上他的視線。
  
  緊張的氣憤逐漸升高,胸口的緊縮使她呼吸困難。他為何緘默不語?當他任由沉默延伸時,她醒悟到只有她能打破這個僵局。「你應該讓我服侍你,那是我的職責。」
  
  「我不是買你來侍侯用餐的。用得著你的時機就快來臨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房間的另一頭的床上。
  
  他為之失笑。「我也不是為了那個買你的。那會是我們倆共享的餘興節目。」
  
  「不是為了---」她猛然住口。在他脾氣格外溫和時觸怒他將是不智之舉。不過有些事情她還是必須知道。「門內有什麼?那扇我要去偷鑰匙來打開的門。」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努力去瞭解一切對我生活有影響的事物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你是個非常富有的人,為何你必須偷東西?」
  
  雷昂露出憤世嫉俗的笑容。「我親愛的桑琪,你沒發現有些人覺得財富永遠不夠多?」
  
  「是的。」她深鎖眉黛。「我不十分瞭解你,但我不認為你是那種人。」
  
  「我不是,但戴法南是。」雷昂靠在椅背上注視著火光。「統治意大利的所有城邦只會使他胃口大開。他想統御全世界。」雷昂繃緊了面容。「但他不能利用風之舞者來為他取得更多的全力。」
  
  「風之舞者?」
  
  「一尊屬於我家的雕像。」雷昂的粗獷五官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俊逸,和他那嚴厲的聲音形成強烈的對比。「當我在法國為購買船塢的事宜進行協商時,他收買了我在曼達拉的僕人吉奧,吉奧將風之舞者偷給了他,現在他把雕像收藏在位於索利納的宮殿中。」
  
  「你怎麼知道?」
  
  「羅倫和我逮到了吉奧,並問了他一些相關的問題。最後他終於很樂意的回答了。」
  
  桑琪不寒而慄,將視線從他那純然殘酷的表情上移開。「如果雕像是你的,你何不領軍前去奪回呢?羅倫說你是個騎兵隊長。」
  
  「兩年前我解散了騎兵隊。重新招兵買馬是件費時耗力的事,我不想在我有機會重整軍備之前將戴法南引到曼搭拉來。曼達拉雖然防禦嚴密,但還不足以抵擋鮑其亞的侵略。」
  
  「鮑其亞?」她將目光移回他臉上。
  
  「噢,你總聽過大名鼎鼎的華倫提諾公爵吧?」雷昂撇了撇嘴。「他是全意大利家喻戶曉的人物。」
  
  「對,我聽說過他。」哪個佛羅倫斯居民不熟悉這個名字?鮑其亞對佛羅倫斯垂涎已久,自從他一舉攻佔馬格那後,每週都有風聲說這位公爵正率軍準備襲擊佛羅倫斯。「我曾聽說他希望能統治全意大利,但戴法南又是誰呢?」
  
  「戴法南是鮑其亞麾下的一名騎兵隊長。他們倆有著相似的目標,而且達成野心的方法也相差無幾。」
  
  桑琪用不著詢問那些方法什麼。鮑其亞的軍隊對婦孺的屠殺、對平民的殘害等暴行近年來被廣為流傳著。「那麼你何不就讓他擁有那尊雕像呢?你可以再買其他的。」
  
  「在這世界上沒有一尊雕像能與之相提並論。她是安家歷史的一部分。」他的音調激烈地震顫著。「我們守護它,」他頓了一下。「它也守護我們。」
  
  「我不明白。」
  
  「你用不著明白。你只要去宮殿,從守衛軍官的身上將鑰匙偷來給我就可以了。」
  
  「聽起來非常簡單。」
  
  雷昂雙手交疊。「我們使這次行動盡量單純。我保證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你的保證令我安心不少。恐怕我並不希望面對你那位戴法南,他那種人通常視人命如草芥。」她挺直了肩膀,又讓它明顯地垮下來。「恐怕比草芥還不如。」
  
  「照我的話做就行了,你根本不必和戴法南打照面。我們已經用黃金砌成了一條通往宮殿的途徑,也獲悉了戴法南儲藏珍寶的地方。」
  
  「你確定戴法南會將你的風之舞者放在哪裡?」
  
  他詭異地一笑。「是的,它會在哪裡的。戴法南將
  
  風之舞者視為至高無上的珍寶。」
  
  「為什麼?」桑琪將殘酒一飲而盡後把酒杯放到壁爐上。「你說它對你家非常重要,但是它怎麼會對戴法南重要?」
  
  「因為它屬於我,」雷昂冷然道。「而他知道我會將之奪回。他知道我別無選擇。」
  
  「但鮑其亞又為何受戴法南左右而保護風之舞者?」
  
  「因為貪婪的教皇向來覬覦一切古玩奇珍。教皇達到收藏隨著鮑其亞獻上各次戰役的劫掠所得而與日俱增。只要鮑其亞的進貢源源不絕,教皇所提供的保護及軍費就會持續不斷。」
  
  「而風之舞者是件古物?」
  
  雷昂微笑。「是的,它非常捕撈。戴法南希望借由風之舞者來左右鮑其亞及教皇並得到教皇所封的公爵爵位。」
  
  桑琪瞪大眼睛。「風之舞者會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是的。教皇十分迷信,而風之舞者的傳說很多。」
  
  「什麼樣的傳說?」
  
  雷昂聳聳肩。「權力。傳說風之舞者能讓它的擁有人所向無敵。」
  
  「不過你並不相信?」
  
  他沉默片刻。「我不知道。我的家族和風之舞者的關係向來糾纏不清,以至於無法客觀地評估風之舞者。即使那尊雕像真的具有神力,我們也沒有加以使用過。」
  
  「為什麼?」
  
  「家族意識,」雷昂答道。「風之舞者等於是家族成員之一。我們安家的成員或許不惜操縱別人以迎合自己的目的,但是我們團結一致,絕對不會去操縱自己人。」
  
  她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但是一尊雕像換來一個爵位......」
  
  「而現今的意大利,公爵算什麼?光是今年一年就有不少小城邦已慘遭吞併了。」他扭曲了嘴唇。「而今日的意大利又怎樣了?熱那瓦和米蘭已經沒了,那不勒斯遭到法國人和西班牙的割據。佛羅倫斯則遭法國鐵騎蹂躪而比薩亦受波及。其餘地區則在教皇的吞併野心下苟延殘喘。當法國、西班牙及英國終於聯合起來形成強大的國際軍隊之際,我們卻依然僱傭著毫無效忠之意的雜牌兵。難怪鮑其亞會認為意大利已成他的囊中物了。」
  
  他語調中的漠然正好和他談起風之舞者及家族時的激昂熱忱形成尖銳的對比,令桑琪訝異不已。「你不在乎?不管怎麼說,意大利總是你的家鄉。你不重視它嗎?」
  
  他搖搖頭。「曼達拉才是我的家鄉。只要它不被捲進那些雞毛蒜皮的爭端中,我才不管意大利其餘地區怎麼樣。」他抬頭好奇地看著她。「意大利對你重要嗎?」
  
  她稍作思考。「奴隸是沒有國家的。」她頓了一下。「不過我想我喜歡有一個歸屬的地方,那會讓我覺得......溫暖。」
  
  他將目光集中在她臉上。「你就那麼認命地接受奴隸的身份嗎?」
  
  「我一生下來就是奴隸。」
  
  「然而你有勇氣。如果我是你......」
  
  她以目光向他探詢。
  
  「我無法忍受,」暴力驟然出現在他的語調中。「我曾殺人或逃到可重獲自由之處。你沒有想過要那麼做嗎?」
  
  「從沒想過。從我還很小的時候,我母親就一直叫我接受奴隸身份並好自為之。」她露出靦腆的笑容。「我不是真的勇敢。有時候日復一日地被使來喚去實在很難熬。我幾乎沒有時間想像自由的滋味。」
  
  「但是你應該多想想,」他激烈地道。「凡尼沒有權利---老天,我在說什麼?我好像在鼓動你從我身邊逃走。」他站了起來。「別嘗試。我警告你,我會大發雷霆並且把你逮回來。你母親是對的。你要接受自己的身份並記住你永遠是我的。」
  
  她大惑不解。「但是我已經接受---你要上哪兒去?」
  
  「去看看馬匹。」他已經走到門口了。「東尼的兒子是個膽小的鄉巴老。上次我來這裡時,他竟然怕『泰伯龍』怕到不敢為它卸下馬鞍的地步。」
  
  「因此你要親自查看他是否好好照顧那匹嗎了?」
  
  「主人的生死有時候繫於坐騎身上。探視馬匹是否得到良好的照顧並不代表那個主人心軟。」他咆哮道。「你在笑什麼?」
  
  她立刻正色斂容。「沒有,大人。」
  
  「沒有?我已經厭倦被人視為軟弱之人了。我想我得把這種局面做個了結,」他的低柔聲調帶著威脅性。「起先是羅倫,現在是你。」她頓了一下。「打從一開始我就應該做我想做的事,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當我回來的時候,我要你身上出了火光之外別無他物地坐在凳子上,明白嗎?」
  
  「是的,」房裡的空氣突然變得濃稠而熾熱。「我明白,爵爺。」
  
  「很好。」他將房門重重關上。
  
  (原文缺)
  
  「索利納。」卡普若有所思地沉吟道。「你確定他提到了索利納?」
  
  「我確定。」喬莉轉身將5個金幣扔進一隻象牙盒中。「事關金幣時,我很少犯錯。」
  
  「你太晚告訴我。搞不好這個消息已經派不上用場了。」
  
  她避開他的目光。「我很忙。」
  
  「你不該心軟吧?」卡普滑溜地暗示道。「你是否既想得到金幣又想放雷昂一條生路?」
  
  「我很忙。」她重複道。「你知道索利納的領主是誰嗎?」
  
  「知道,是戴法南。你應該也記得這個名字,我們9個月前和他做過一些生意。」
  
  「噢,是的,我記得。是你處理協商事宜的,」她露出不悅之色。「如果我早直達襖是戴法南,或許我根本不會叫你來。你向我保證過他會在6周後將羅莉送回來的,我很難找到取代她的人。」
  
  「事出以外。」卡普聳聳肩。「你知道跟他打交道是有風險的,不過他付的價錢足夠讓你冒那個險。」
  
  「你為什麼不將自己旗下的妓女送給他?」
  
  「戴法南只要最好的,我可不想拿我那些女人來觸怒他。更何況我那些女人都比不上羅莉夠格。大部分女人無法忍受加諸於她們身上的疼痛。」
  
  「他沒有權利殺掉她。羅莉是獨一無二的,」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過我想現在也沒辦法逼他賠償我了。你就是送她到索利納的嗎?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
  
  卡普點頭。「索利納是他的宮殿,不過他也常在比薩居住。問題是他現在究竟在哪裡。」他沉默片刻。「我會叫提姆送個警告去索利納,如果戴法南不在,就叫他去比薩找。」
  
  她訝然注視他。「警告?你幾時幹起賠本生意來了。」
  
  「那是因為你害我沒時間去討債還債。」
  
  「如果你什麼報酬都得不到,幹麼派個信差去?」
  
  「怎麼會沒報酬?戴法南是我所看好的人,將來他攀上頂峰時總少不了我的好處。」
  
  喬莉笑了起來。「你確定戴法南會青雲直上?」
  
  「或許吧。」他微笑道。「就算他沒有,桑琪被他逮著也夠我樂的了。到時候你也是贏家,喬莉。聽說我的小女賊搭上了你的情人而令你大為不悅。你想戴法南逮著她後會對她怎麼樣?」
  
  喬莉非常清楚觸怒了戴法南的女人會有何下場。「你那麼恨她嗎?」
  
  「恨?」他面露錯愕之色。「她不值得我恨,不過我必須拿她來沙雞警猴。如果我被她耍了的事傳出去,以後我的麻煩就沒完沒了。」他轉身離去。「多謝你害我無利可圖,我很不高興你這麼遲才告訴我。」
  
  「我很抱歉讓你不悅,不過今晚我的枕邊人像個室男般溫柔,只要我皺個眉頭他就會發抖。」她嬌笑著說道。「而且明天早上他會以珠寶作為我的謝禮。」
  
  「跟安雷昂大相逕庭。」卡普打開門。「你真是鴻運當頭。」
  
  他關門離開。她放鬆肩膀,彷彿卸下了重擔。卡普說的沒錯---能跟安雷昂分手真是她的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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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1:28: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不!」桑琪直挺挺地從床上彈坐起來。「老天!不,不要--」
  
  「聖母瑪利亞,你是怎麼了?」雷昂用受肘支起身子。「你病了嗎?」
  
  桑琪暈眩到環顧房間。這裡明亮、乾淨,而非黑暗、齷齪。她舉起雙臂而後如釋負重。「還好,都還在。」
  
  「什麼還在?」
  
  「我的雙手。」她伸出手來活動指頭。「我以為我失去了雙手。我還以為他們抓到我在偷竊而把我扔進監獄中砍掉我的雙手。但那是......」
  
  「一個夢。」雷昂躺回床上。「繼續睡吧。」
  
  「一個夢。」她重複道。她順從的躺下,但是不想由溫暖而安全的清醒狀態沉入夢魘充斥的睡眠狀態中。
  
  「你常常夢到自己的手被砍斷嗎?」雷昂低聲問道。
  
  「對。我告訴過你,我並不很勇敢。」
  
  他沉默了好半晌。「畏懼危險不是懦弱,而是明智。」
  
  她笑了。「那麼我必定是聰明絕頂。我幾乎一直處於恐懼中---自從我看到一個竊賊揮舞著血流不止的殘肢彷彿在向旁人求救---」
  
  「那種事不會放生在你身上。」
  
  「希望如此。」她喃喃道。
  
  「放心。我必須得到那把鑰匙,但你不會因此而受到傷害。」
  
  他在生氣。她本該安撫他,但她圈怠得不想採取任何行動。「很抱歉吵了你,爵爺。」
  
  「叫我雷昂。」
  
  「我忘了。」噢,老天,他的聲調中格外缺乏耐性。說不定回到夢中面對危險會比承受他的不悅好得多。「我會努力記住的。原諒......雷昂。」
  
  他的唯一反應是一聲低沉的咒罵。
  
  她過了好半晌才沉沉入睡。當她沉入夢鄉之際,她知道雷昂仍清醒萬分地躺在她身旁。
  
  「你在笑什麼?」雷昂幫助桑琪上馬後對羅倫問道。
  
  「我怎麼能不笑?」羅倫狀似無辜地答道。「這是個明亮清新的春天早晨而昨晚我又睡了個好覺。你不能因為自己沒睡好就對別人發脾氣,我相信你得到了我無法享受的補償。」
  
  雷昂沒接腔,只是躍上馬背並迅速地策馬向前,風弛電縶地向前疾弛。
  
  羅倫歎了口氣。「今天又沒好日子可過了。我還以為雷昂把他的慾望對你釋放後情形會有所改善。」他策馬向前。「來吧,桑琪,否則我們就追不上他了。」
  
  桑琪跟了上去。「你怎麼---」她暫停。「你必定非常瞭解他。」
  
  「所以我才知道昨夜他的男性已到達極限了。」羅倫打量她。「慾望是束縛男人的利器,你必須借之來保障你在曼達拉的安全。」
  
  「安全?我怎麼會不安全?」
  
  他綻出一抹隱約的微笑。「那裡的情況相當複雜。凱琳夫人將不會樂意見到你。」
  
  「凱琳夫人?」
  
  「安凱琳夫人是雷昂的母親。當她不高興時,簡直像個潑婦。」
  
  「哦。」桑琪略家思索。「那麼我必須想辦法討好她,是嗎?」
  
  她輕聲發笑。「你會發現那是個挑戰。她可是個曾經擊潰敵軍的巾幗英雄呢。」
  
  桑琪心頭為之一沉。討好雷昂就已經是件苦差事了,現在還加上他那戰士型的母親。「她似乎非常強悍。」
  
  「是的。」羅倫向她一瞥。「不過你也有自己的力量。如果你沒讓她騎到你頭上,她會敬重你的。」他露出微笑。「但如果你向她認輸,你就會慘遭凌虐。」
  
  「我不會認輸。」她鎖緊眉頭思考這個生活中的新難題。「你為了某種原因希望我對抗她,是嗎?你會幫助我嗎?」
  
  「不。我只負責將棋子擺到棋盤上,不介入要系本身。」
  
  「從不?」
  
  他迎上她的目光。「從不。」
  
  桑琪抓緊了韁繩,她覺得非常孤獨。「他不一定會帶我去曼達拉,今天早上他對我十分憤怒。」
  
  「那不是憤怒,你必須學著更瞭解他。」羅倫將目光移到前方數尺之遠處的雷昂身上。「他受著昨天晚上一樣的折磨,他現在想騎的可不是一匹嗎。」
  
  「你是說---」
  
  「的確,我親愛的桑琪。」羅倫的語調開朗了些。「我希望到達索利納之前我們能把這個困境解決掉。」
  
  正午時分,他們在蜿蜒於森林間的溪流畔停下來。
  
  超前數碼的雷昂掉轉碼頭回到他們身旁。「我們就留在這裡等陽光比較不熱時再出發。」
  
  「發熱的是陽光嗎?」羅倫喃喃道。「反正只要能讓我下馬,什麼荒謬的理由我都能接受。」
  
  雷昂沒理會他的嘲諷逕自下嗎朝向桑琪。「下來,」他伸手環住桑琪的腰。「快。」
  
  他的迫切語調令她訝然地瞠目而視。羅倫說的沒錯,驅策雷昂不是憤怒,而是與昨夜如出一轍的飢渴。
  
  他幾乎是把她從馬鞍上曳了下來。他的熱力由掌心穿頭她的衣服直達她的肌膚。「你想要---」
  
  「安靜。」他嘶啞地說道。「別說話,滿足我的需要就行。」他將她的衣裳由肩部扯下,讓她的胸部裸露出來。
  
  她倒抽一口氣,他開始貪婪地吸吮她的乳頭,她的雙腿間開始像昨夜般燃起熱流。「在這裡嗎?但是韋先生他---」
  
  「他會禮貌的將目光避開。」雷昂喃喃道,他的鼻翼隨著每一次呼吸而翕張。「他會很樂意的。」他一把抓起桑琪的手腕,拉著她大跨步走向森林深處。
  
  「我們要上哪兒去?」她必須小跑步才跟得上他。
  
  「不遠處。」
  
  過了數碼,他停步將她推靠在一株樹幹上。
  
  粗糙的樹幹透過衣裳摩擦著她的柔軟身軀,泥土、書頁及皮衣的香味縈繞著她......
  
  「照我說的話做。」他用雙手托住她的臀部,將她的身子舉起至他的勃起處。「將你的雙腿環在我的腰上。」
  
  她依言而行。他隨即以銳不可擋的猛烈之勢長驅直入。他的激烈公式令她驚愕,但是她明白他是受到了永無饜足的慾望所驅使。
  
  他的臉龐上隨著身體有節奏的起伏而露出了歡愉及解放的神情。當一陣連綿不斷的快感浪潮散佈到她身上時,她咬緊下唇以免自己叫出聲來。
  
  「這就對了,」他喘息著將灼熱的面頰帖在她的太陽穴上。「這就是我所要的。」
  
  她在意識朦朧中瞭解到自己已經取悅了他。更令她高興的是,當她取悅他的時候她自己也嘗到了快樂。
  
  片刻後他將她放了下來。「我不是有意要那麼鹵莽的,我等得太久了。不過,你必須適應我的方式。」他迅速地將衣衫整理好。「當我需要你時,你就必須讓我得到你。」
  
  「我明白。」
  
  「很好。」他轉身前行。「去溪裡把自己清洗一下,然後我們就得上路了。我想在天黑以前到達索利納。」
  
  當他步出樹林後,看見羅倫正懶洋洋地靠在一株樹上。
  
  「好了嗎?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熱,朋友。我本來以為這次休息會很久的。」羅倫道。「或許待會兒我們又得再休息一次了。」他的眼眸中迸出一絲嘲弄的光芒。「今天真的非常熱。」
  
  「到達索利納之前我們都不能休息。」雷昂躍上馬背策馬前進。
  
  「現在他生氣了。」羅倫將桑琪扶上馬背時說道。當她悚然一驚地將目光投注到他臉上時,他搖搖頭。「不是生你的氣,是在生他自己的氣。他氣自己竟為你分心而疏忽了奪回風之舞者的責任。他認為那是無可忍受的過失,我卻認為那是個好兆頭。」
  
  「為什麼?」
  
  「因為雷昂的責任感已經變成一種自我束縛。他不僅將自己視為風之舞者的守護者,還將自己視為那個獨特世界中的一切。我想那是他自幼就被父親所灌輸的一種信念。從某方面而言風之舞者就是那種束縛的象徵。」
  
  「束縛?他是個偉大的領主,責任感怎麼會是束縛?」
  
  「有些人就是那樣。」羅倫聳聳肩。「讓他保持亢奮他就不會想到一堆責任,桑琪。那對你們倆而言是最好的事。」
  
  「我不知如何使他保持亢奮,」桑琪臉紅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使他忘掉責任。我覺得那種做法不夠光明正大---
  
  羅倫呻吟著上了馬。「老天爺,又是個燃燒著榮譽感的正人君子。我還以為你會比較有見識呢。」他搖搖頭。「也許那就是他被你吸引的原因;你們是物以類聚。」
  
  桑琪感到難以置信。「我跟他一點一不像。」
  
  「不,你們相類似。不過,你也和我相似。在一旁觀察你的何種特質呢功能取得最終勝利將是件很有趣的事。」他的目光轉為冷酷。「權力能使人腐敗。你或許會發現利用雷昂對你的熱情來提升自己將是個妙計。我並不反對野心,但是我不會讓雷昂受人利用。如果你表露出絲毫想利用他的蛛絲馬跡,我就必須除掉你。」
  
  「我沒有一點影響他的力量。」
  
  「如果你能一直都那麼想,你會活得很平安。」
  
  「你關心他。」她不敢相信象羅倫這麼冷漠的人也會關心別人。「為什麼?」
  
  「天知道。」他自嘲地笑笑。「別指望我會說寫濫情的陳腔濫調。」他搖搖頭。「人生為何充斥著奇特、怪異的情感仍是一大難解之迷。」他迅速的策馬向前。
  
  他們在傍晚時分抵達一座位於湖畔的農莊。
  
  「我們不能再深入了,」雷昂道。「村莊離這裡不遠,再過去就是索利納。我不希望我們抵達的消息被傳到宮殿裡去。我們在這裡等馬克了會合。我會和農莊的主任商量讓我們在此住一晚。」
  
  「誰是馬克?」桑琪問。
  
  「我弟弟。」雷昂下馬朝農莊大跨步走過去。
  
  又是一個驚奇,她對雷昂真的是一無所知。這個馬克會和他的哥哥及母親一樣兇猛嗎?很有可能。
  
  「馬克完全不像雷昂。」羅倫彷彿猜到她的想法對她安撫道。他下馬並將桑琪扶了下來。「你或許會覺得他迷人。大部分的女人都會。」
  
  「你用不著覺得他迷人。」雷昂走了過來。「我可沒打算和他一起分享桑琪。」
  
  「你真是不慷慨,」羅倫道。「真怪了,你為何對桑琪那麼執著卻又願意---」
  
  「這間房子看起來很乾淨,」雷昂打斷他。「我付給主人一夜住宿的費用,他和他老婆會去他父親的農場過一夜。當他老婆為我們燒洗澡水時,他會去村裡找馬克並帶個口信給他。」
  
  「非常好,」羅倫道。「我想我休息時,這些馬就由你照顧了,反正你很喜歡這些四腳動物。」他機敏的不待雷昂首肯就大跨步走進屋內。
  
  雷昂執起韁繩將馬領進麥倉內。「農莊只有一個房間,沒什麼隱私可言。」他回頭向桑琪一瞥。「你怎麼還愣在那裡?跟我一起進麥倉呀!」
  
  她好不容易才搞懂他的意思而急忙跟了上去。他們就在麥倉內的一堆乾草上共效于飛之了。
  
  「我真恨這種情形。」雷昂用手臂覆蓋住眼睛。「這種情形不會持久的。」他疲憊地說道。
  
  「是嗎?」桑琪咕噥道。「如果你真的恨,那你就不會做了。」他默不作聲,她遂繼續說下去:「跟我做和跟喬莉做有什麼不同嗎?」他的手臂滑落下來,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當然不同,她比你行多了。如果她在這,你想我還會要你嗎?」
  
  一陣絞痛令她卸下防備。「很遺憾你覺得我不上道。或許你該告訴我,我哪裡錯了?」
  
  「你哪裡錯了?」他起身為『泰伯龍』卸下馬鞍時,語調突然激昂起來。「你和我配合得太緊密,你的乳頭太挺、色澤太誘人,你的肌膚太柔軟。而且你望著我的模樣彷彿以為我會將你吞下去---」他倏然轉過身來。「你是我的,」他沙啞的說道。「你的每一個部分都是我的。明白嗎?」
  
  她點點頭。
  
  「沒有人能碰你。你不能讓任何人把他的手放在你身上。」
  
  他的聲調是如此激烈,她除了無助地凝視他之外什麼事也不能做。
  
  「跟我說一遍,你屬於我。」
  
  「我......屬於你。」
  
  「除了我,沒有人能碰你。」
  
  「除了你,沒有人能碰我。」
  
  當他俯視她的臉龐時似乎備受折磨。「現在你可以停止用那對受驚的大眼睛盯著我,離開這裡進屋去吧。」
  
  桑琪蹣跚地想後退。「我可以幫你照顧馬。」
  
  「進屋裡去。」
  
  她馴服地走到門口,卻又停足回眸張望。雷昂文風不動地站著。「我真的不再怕你了。起先我害怕,但是現在我認為你不會讓我受到傷害。」
  
  他握緊了拳頭。「我必須奪回風之舞者。」
  
  「我知道,」他的突然改變話題令她大惑不解。「我會把鑰匙拿回來,我保證我會做到。我什麼時候該去宮殿裡?」
  
  「今晚,如果馬克得到了我們所需要的消息。」
  
  她悚然一驚。「這麼快?」
  
  「是的。」他答道。「你得在馬克到達以前沐浴更衣完畢。」
  
  要去宮殿的消息令她渾身麻木而動彈不得。
  
  「快去!」
  
  桑琪旋風似的轉過身去,快步走向農莊小屋。
  
  安馬克在夜幕低垂時抵達。他停立在湖畔欣賞著美景,一抹笑容照亮了他那精雕細琢般的完美容貌。
  
  「你覺得他如何?」當雷昂走過去歡迎他弟弟時,羅倫對桑琪耳語道。
  
  桑琪對那個英俊的男人注視了一會兒。「他是那種閃閃發亮的人。」
  
  「什麼意思?」
  
  「你知道,他是那種快樂而充滿生命力的人,穿著最時髦的衣裳,對淑女們彈曼陀林、唱情歌,或許還會繪畫、雕刻或寫詩......」
  
  羅倫挑起一道眉。「你想他究竟會哪一種?」
  
  她試著以客觀的眼光評估正和雷昂密談的馬克。馬克比雷昂年輕了幾歲,相貌象米開蘭基羅的大衛雕像般富於古典美,及肩長的頭髮是閃閃發亮的栗褐色,雙眸則是溫暖的淡和色。「他繪畫。」她下了結論。
  
  「你怎麼知道的?」
  
  「他騎馬的時候,一面凝視著夕陽一面微笑。雕刻家通常只注重黑白分明的光影而不會去注意夕陽。詩人在苦思如何將美景轉化為字句時眉頭深鎖。馬克對他所見的情景欣然接受,因為他知道他只要將景色複製下來即可。」
  
  羅倫爆笑起來,雷昂和馬克磚頭以探詢的眼光注視他。
  
  羅倫對馬克點點頭,嘴角掛著愉悅的笑意。「你好,馬克。」
  
  馬克報以微笑。「你似乎很高興見到我。我做了什麼值得一笑的事嗎?」
  
  「我怎麼敢嘲笑閃閃發亮的人?」羅倫轉向桑琪。「他的確繪畫,雖然他不彈曼陀林,他倒是有副美妙的歌喉。」他轉想馬克。「告訴我,你最近有沒有唱過情歌呀?」
  
  馬克扮了個鬼臉。「我才不會中你的計,羅倫。你又想嘲笑我什麼了?」
  
  「你冤枉我了。我只是在查證桑琪對你人格的評估。她覺得你很有意思。」
  
  「真的嗎?」雷昂柔聲問道,並將目光集中在桑琪臉上。
  
  「我無意冒犯,」她急忙分辯。「韋先生要我對---那是個遊戲,像是猜謎。」
  
  「你想解答一個謎題?」雷昂問道。「是在什麼曾面呢?」
  
  馬克對他哥哥飛快地瞄了一眼,然後走向前鄭重地躬身為禮。「你覺得我有趣使我感到榮幸,桑琪小姐。就我對羅倫的瞭解來看,我可以保證他的話全都無足重輕。他喜歡將我們整得天翻地覆而借此自娛。對吧,雷昂?」
  
  「有時候是。」
  
  「往往是。」馬克道。「雷昂告訴我,你要幫我們拿回風之舞者。非常感謝你能幫忙。當你看到那個雕像的美之後,你就會明白戴法南那種人根本不配擁有它。」
  
  「用不著感謝她。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聽命令行事。」雷昂將馬克坐騎的韁繩接了過來並霍然轉身。「進屋裡去,我把馬安頓好就回來。」
  
  「我可以自己來。」馬克抗議。
  
  雷昂置若罔聞地牽著馬走向麥倉。
  
  馬克吹了聲口哨。「雷昂的情緒好像更惡劣了,我想那是跟今晚的任務有關吧。他寧願自己去將鑰匙拿來而非等你拿回來給他,桑琪小姐。」
  
  「叫我桑琪。」她更正道。
  
  馬克露出溫和的微笑。「樂於從命。你叫我馬克就可以了。」他示意要她先進屋內。「我們必須確定今夜你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他的聲調中飽含暖意,桑琪覺得自己彷彿突然沐浴在陽光中。她報以微笑,覺得樂觀了一些。「雷昂說我不會有事的。」
  
  馬克微微一蹙眉。「希望如此,這個任務可不輕鬆。」
  
  「你得到了消息嗎?」羅倫隨著他們進屋後問道。
  
  馬克點點頭,從披風內掏出一卷羊皮紙。「這是宮殿的地圖。」
  
  「戴法南在不在宮殿裡?」雷昂在門口問道。
  
  馬克將羊皮紙攤開在桌子上。「他在下個禮拜以前都會待在比薩不會回來。」他迎上雷昂的目光。「根據情報,侍衛長說戴法南去會晤華倫提諾公爵。」
  
  「鮑其亞?」雷昂緊張起來。「那我們沒多少時間了。」
  
  馬克聳聳肩。「或許時間會比我們想像的多。鮑其亞可能沒心情聽取戴法南的提議。他才得到馬格納不久,而且數個月以前他才把他的老朋友狄羅卡的頭砍下來做為意圖叛亂者的榜樣。」
  
  「鮑其亞永遠有心情時間他的野心。」雷昂走到桌旁俯視那張羊皮紙。「這是什麼?」
  
  「宮殿的平面圖。」
  
  桑琪趨前端詳那張紙。「這看起來不像地圖。」她困惑地評論道。
  
  馬克撇撇嘴。「這是宮殿的前任園丁維多畫的,他當然不是個繪圖者,不過我希望這張圖是正確的。」他用修長的食指指出紙上最長的一個符號。「這是宮殿的所在地。」他的食指滑到圖中的一個複雜方形符號上。「這裡是花園中的迷宮。」他指指迷宮正中央的一個方形。「這裡是戴法南儲藏珍寶的寶庫。迷宮有兩個入口,每個入口都有兩人看守。」
  
  「非常聰明。」羅倫道。「即使有人打倒某個入口的守衛進了迷宮,也會迷失其中。」
  
  「而且戴法南一定會要守衛每隔某個時間就換班一次。」雷昂道。
  
  「每30分鐘。」馬克道。「戴法南通常在守衛室中留置50個守衛,但他帶了15個守衛護送他去比薩。」
  
  「35比3,」雷昂澀澀地評論道。「我們只好禱告能盡快避過他們而抵達迷宮入口。」
  
  「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嗎?」桑琪指著迷宮中央。「寶庫?」
  
  馬克安撫似的笑笑。「不,你只要去迷宮的南邊入口就行了。那裡的守衛官艾洛德將寶庫的鑰匙掛在皮帶的一個環間。」他掏出一把鐵製鑰匙交給桑琪。「那把鑰匙和這把相當神似。你的任務就是用這把鑰匙將寶庫之鑰偷換過來,那樣艾洛德就不會發現鑰匙失竊了。」
  
  「他的皮帶上還繫著別的鑰匙嗎?」桑琪問道。
  
  「還有兩把。」馬克答道。
  
  桑琪茫然地盯著手中的鐵鑰匙。
  
  「怎麼了?」雷昂銳利地問道。
  
  「其他那兩把鑰匙---我不僅要把這把鑰匙和寶庫之鑰對調,還要讓另外兩把不至於發出撞擊聲。我不確定是否辦得到。」
  
  「你辦得到,」雷昂道。「你非辦到不可。」
  
  「雷昂,看在老天的分上,如果她沒辦法---」馬克蹙眉。「我沒考慮到撞擊聲。」
  
  「金幣在錢包裡也會發出撞擊聲,但是她在廣場時沒發出半點聲音就把我的錢包扒走了。」雷昂聲色具厲。「她只要多留點神就可以了。你辦得到的,桑琪。」
  
  她連忙點點頭。「我沒問題。」
  
  雷昂的臉上露出罕有的微笑。「我們會盡可能讓你平安無事。我們雇了3名妓女,她們會使迷宮的守衛分心並拖延他們的交班時間。」
  
  「他們不會懷疑那些妓女為何到宮殿來嗎?」
  
  「他們會懷疑,但他們照樣會接受她們的服務。」羅倫道。「漂亮女人自動送上門時,很少有男人還會用腦筋去思考。」
  
  雷昂頷首。「你和那些女人一起去,假裝你好似她們的一員直到任務達成為止。」
  
  「非常好。」她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他蹙起眉頭。「你會沒事的,我保證。」
  
  她擠出一絲笑容。「你是否今夜就要用那把鑰匙去偷回雕像?」
  
  「不,是明天晚上。」
  
  「我明白了。」她緊緊抓住鑰匙,以至於鑰匙深陷入掌心中。「我們是否能現在就去宮殿?我不願想像,只願立刻實行。我們可以馬上動身嗎?拜託!」
  
  雷昂注視桑琪時臉上掠過一抹複雜的神情。「可以。」他霍然轉身。「我們立刻行動。馬克,你去村裡帶那些女人,一小時內在宮殿門口和我們會合。」他轉向羅倫。「馬克說離那裡四分之一哩處有個小森林。你跟我們一起去,然後帶著嗎在那裡等我們。」
  
  「樂於從命。」羅倫答道。
  
  雷昂對桑琪伸出手,一抹微笑使他那粗獷的容貌英俊了起來。「來吧,親愛的。」
  
  親愛的。這個親暱的字眼溫暖地在她耳中迴響。從來沒有人用這個字眼稱呼過她,一股熱切的光彩著涼了她的心房。她向前走了兩步,嬌羞地握住他的手。「來了。」
  
  他的大手緊密地握住她的小手。她很安全。此刻沒有恐懼、沒有威脅。雷昂叫她親愛的,向她保證她將會平安無事,還握著她的手彷彿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
  
  她讓他牽著她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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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1:2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不知道真的有風之舞者這個玩意兒。」鮑其亞的視線停駐在牆上的華麗掛毯上。「我聽說過風之舞者是如何被帶到意大利來的,不過我以為那只是一則誇大不實的傳聞。你不會跟我玩花樣吧,朋友?」
  
  鮑其亞的聲音慵懶得近乎開玩笑,但是戴法南不敢掉以輕心。鮑其亞那翻臉如翻書的脾氣是眾所周知的。「風之舞者的確存在,而且就在我的掌握中。」
  
  鮑其亞的臉上掠過一抹感興趣的光彩。「在比薩嗎?」
  
  戴法南搖搖頭。「在某個安全的地方。能為你帶兵作戰的人都不會是傻瓜,爵爺。」
  
  「沒錯。」鮑其亞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掛毯。「你怎麼知道那座雕像是真的?」
  
  「那座雕像無與倫比,只要你見到就會明白。」戴法南坐在椅子上用快速的語調說服道:「想一想,爵爺,想想它能為你帶來的權力。你知道風之舞者的傳奇。你曾經聽說過---」
  
  「噢,是的,我聽過傳聞。傳說圓桌武士所尋找的聖盃並不是個杯子,而是一尊黃金雕像---亞歷山大大帝遠征波斯時放在帳篷中的黃金翼天馬雕像。」他將眼光移到戴法南臉上。「關於風之舞者的傳說多得不可勝數,但是我一個也不相信。」他微笑。「我也不相信你的話。當刀劍比較實用時,何必仰賴什麼聖物?」
  
  「但是令尊信賴聖物,」戴法南提醒他。「法國的路易王亦然。你要利用一件物品,未必非相信它不可。」
  
  鮑其亞面露微笑,但狀似溫和的面容迅即泛出一股肅殺之氣。「就想你利用我一樣。」
  
  「沒有人利用你,公爵。你的心思太機敏,沒有人能欺騙得了你。」
  
  「甜言蜜語無法讓你對我予取予求。我們太相似了。」鮑其亞道。「如果安雷昂擁有風之舞者,為什麼沒人知道?擁有那樣的寶物理應使他身價大漲。」
  
  戴法南聳聳肩。「他是個傻瓜。他的家族100年前從波斯買回風之舞者,並將自己視為那尊雕像的守護者。風之舞者被放在曼達拉的城堡塔樓中。就算是安家的親朋好友也無緣一睹它的廬山真面木。」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生在曼達拉,在安雷昂及他父親手下當過軍官。我眼觀八方、耳聽四紡,並組織了自己的軍隊。我知道當我離開曼達拉時,我會將風之舞者一起帶走。」
  
  「你似乎並不喜歡那段為安雷昂效忠的日子?」
  
  「安雷昂不喜歡我的行事方法,他認為我只配當個普通軍人。他錯了,我從小就知道我會有一番豐功偉業。」
  
  「他當然是判斷錯誤。」鮑其亞又加了一句:「雖然我知道你出身卑微。」
  
  這是鮑其亞的老套:先褒後貶。戴法南迅速撫平了怒意。「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爵爺。瞧瞧你辭掉傴機主教之職後的成就。如果你能對風之舞者善加利用,當然可以更上層樓。如果教皇不肯給你征戰所需的軍隊,你可以帶著雕像去法國。路易王相當欣賞你,你可以利用風之舞者誘使他助你攻打西班牙、佛羅倫斯或羅馬。」
  
  「羅馬?」鮑其亞將視線集中到戴法南臉上。「那是叛逆。你該不是真的相信我會去攻打我父親的地盤吧?」
  
  「我相信,如果你真想君臨天下。」
  
  鮑其亞面露怒容。「你太過分了,戴法南。」
  
  「像我們這樣的人做什麼都不會過分,爵爺。」
  
  鮑其亞重展笑顏。「你說的沒錯。為達目的,一個人必須不擇手段。」他站了起來。「我會考慮你就風之舞者所提出的建議。」
  
  戴法南隨即起身。「別考慮太久。」
  
  「你真夠放肆的。」鮑其亞的笑容消失了。「別帶著風之舞者去找別的買主,那是很不明智的。」
  
  戴法南鞠了個躬。「我何時能知道你的決定?」
  
  「不久湖。我必須徵詢我父親對風之舞者的意見,他或許沒你想像中的那麼昏庸。」
  
  「或許吧。」戴法南轉變話題。「要不要跟我去試試我最近得到的土耳其小女奴?她不但長得花容月貌,還有一身好工夫。」
  
  「免了。」他突然露出一絲詭譎的微笑。「或許我們並非我想像中的類似,戴法南。你沒有我那麼虛榮。我們的臉上都是坑坑疤疤,毫無英俊可言,但你卻勇於四處拋頭露面。」
  
  「我已經習慣我的疤痕了,那是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得過天花。」
  
  「我現在卻患有梅毒,法國梅毒。」鮑其亞突然仰頭笑了起來。「而且我敢發誓那個傳染個我的西西里少女比你那個土耳其小女奴更令人消魂蝕骨。那個婊子可以說是舉世無雙。」
  
  「你真的不想試試我那個土耳其女奴嗎?她雖然年僅14歲,卻成熟得像是剛從枝頭摘下來的李子。」
  
  「你的小美人通常都沒有靈魂,而且身上還帶著有凝觀膽的記號。我會在別的地方找個比較合我口味的女人。」鮑其亞拿起桌上的黑絲絨面具朝門口走去。他的步伐英姿勃發,優雅流暢。「你應該學學克制的工夫。」
  
  「為什麼?」戴法南微笑道。「我們剛才不是同意像我們這樣的人做什麼都不嫌過分嗎?放縱一下能使人活力百倍。」
  
  「你顯然深得固種3味。」鮑其亞在門口停步。「記住,在我下決心之前不可以輕舉妄動。晚安,戴法南。」
  
  依照禮節,戴法南應該送鮑其亞到前門,但是他已打定注意要漠視這項規矩。從現在開始他要和鮑其亞平起平坐,而不是像個下人般對他卑躬屈膝。「晚安,爵爺。」
  
  鮑其亞遲疑了一下,才逕自關門離去。
  
  戴法南露出高高在上的得意笑容,轉身走到迴廊仰望夜空。一切都進行得異常順利。鮑其亞想要那尊雕像,當他父親亞歷山大教皇的狂熱傳染到他身上後,他的胃口就會更大。或許他能從教皇身上得到的不只是公爵的封號。他們3個可以形成一個無堅不摧的鐵三角!他們的軍隊將所向披靡。當然,這個鐵三角的陣容不可能持久,總有一個人會從中冒出頭來成為領導者。由他來擔任有何不可?正如他告訴鮑其亞的,他知道他注定會立下一番豐功偉業。還擁有一間寶庫,裡面滿是他悄悄從教皇那裡搜刮來的寶物。
  
  而且現在他還擁有風之舞者。
  
  「大人,一個從佛羅倫斯來的信差求見。」
  
  戴法南轉身對站在迴廊入口處的僕人皺了皺眉。「叫什麼名字?」
  
  「桑提姆。」
  
  「沒聽說過。」
  
  「他說他是為唐卡普傳口信的。」
  
  「卡普?」他沉思道。一個旖年玉貌的碧眼女郎的身影在他記憶中閃現。羅莉。一想到那個妓女,他的鼠蹊部就泛起一陣熱潮。或許卡普又要跟他談一筆生意了。
  
  「叫他進來。我要知道他帶來什麼消息。」
  
  「我派其他妓女到花園去。」雷昂和桑琪一到宮殿入口,馬克就對他們低語道。「這位是莉亞,她說洛德曾經去村字裡找過她。我想他可能比較容易被認識的人纏住。」
  
  倚在門上的黑髮女郎露出自信的微笑。「我所得到的金幣足夠使我連撒旦都可以迷住,何況洛德向來覺得我很迷人。」她揚揚手中的葡萄酒。「來點這個也無傷大雅。」
  
  「務必要讓他相信你是維納斯再世。你的任務是要讓他沒辦法分半點心思到桑琪身上,那樣桑琪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雷昂轉向桑琪。「你知道你該沙鍋內哪兒去吧?」
  
  「迷宮的南端。」桑琪一面向內窺伺一面用舌間潤濕嘴唇。她沒想到迷宮竟然這麼大,至少長300尺寬90尺,四周的冬青樹圍離至少9尺高。「我想我現在該走了。」她瞥了雷昂一眼,但是他的面容被籠罩在月光中。她打開了門。「你會在這裡等吧?你不會離開我吧?」
  
  「我們會在這裡等。」雷昂緊抓住門上的鐵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隨莉亞朝迷宮的方向走去。
  
  雷昂看著她的身影隱沒在轉角的樹葉中。
  
  「她很有勇氣。」馬克道,他的視線跟著雷昂移動。
  
  「是的。」
  
  馬克略顯不安。「我不喜歡這樣,雷昂。把一個女孩送去冒險,而我們只能站在一旁--」
  
  「你以為我喜歡?」雷昂的音調激昂起來。「但是現在她是唯一一個能將取得風之舞者達到鑰匙帶來給我們的人。」
  
  馬克沉默半晌。「她為我們做的是件非同小可的服務。如果她得到了那把鑰匙,你要如何獎賞她?」
  
  「你是什麼意思?」
  
  「你說她是個奴隸,你會讓她自由嗎?那似乎很公平--」
  
  「不!」
  
  驚訝於雷昂的激烈反應,馬克問道:「有何不可?你向來對奴隸制度沒有好感。你在曼達拉時拒絕蓄養奴隸。你當然---」他恍然大悟。「你跟她同床共枕。」
  
  「那值得驚訝嗎?」
  
  「不。」馬克端詳著他哥哥,憂慮逐漸滋生。他知道雷昂在曼達拉以外的地方有許多床伴。那些床上伴侶都和雷昂精於閨房之術、堅強而嘲諷世俗,其中包括了妓女、尋求慰藉的寂寞妻子以及寡婦。像桑琪這樣年幼而稚嫩的女孩是前所未有的,而雷昂和床頭伴侶分離時的反應也從未像現在這般強烈。「你該不會---」他住口不語。天,他沒有權利問,但又不得不問。他再度開口:「你該不會把她帶到曼達拉去吧?」
  
  「不。」
  
  馬克感到如釋負重,但一陣罪惡感隨即襲上來。「我不是不希望你得到想要的東西,我只是---」
  
  「我知道。」雷昂將目光由迷宮移到弟弟的臉上。「別擔心。一切照舊,馬克。」
  
  馬克不安地感覺到自從雷昂去佛羅倫斯找來那個女孩後,很多事情都改變了。然而,他寧願相信雷昂說的是實話。「也許你可以將桑琪安置在比薩。由於你對造船業有股狂熱,你花在比薩的時間比曼達拉多。那將是個解決之道---」
  
  「我們應該擔心的是奪回風之舞者後的種種問題,」雷昂插嘴道,他的視線已回到迷宮上。「目前風之舞者是最重要的。」
  
  寶庫的真假鑰匙已經對調完成,現在桑琪只要將鑰匙圈掛回洛德的皮帶上即可。
  
  只要?一想到要離開這個相當安全的避風港再度出去冒險患難以達成任務,她就恐慌起來。剛才她十分星雲,竟能輕快無聲地將鑰匙圈帶到這個樹林中進行對調的工作。然而目前洛德卻和莉亞在迷宮中巫山雲雨,想將鑰匙圈放回去簡直困難無比。
  
  在樹林中彷徨無主也是相當不智的。洛德仍在迷宮中,她只能自己進去找他了。她將要是權往腰間一塞,壯著膽子由樹林中走到月光下。
  
  「哈,你在這裡。」艾洛德大步走出迷宮,手中拿著莉亞給他的酒瓶。
  
  她僵住了。他發現鑰匙不見了嗎?
  
  他將酒瓶舉至唇邊大口喝酒。「你不該溜走的,我對付得了你們兩個。我來自西班牙,那裡的男人都壯如牛。」他朝迷宮揮揮手。「你的朋友好像累得只能蠕動嘴唇了。」
  
  桑琪垂下眼瞼。「我一直在這裡等。」她向他走過去。「我不想妨礙你的好事。」
  
  「我要你。我一向喜歡紅頭髮。」他向前邁了一步。「我要看你的胸部,看你是否比得上莉亞。」他迫不及待地抓住她的領口,使勁將衣服撕開,讓她的胸部裸露出來。「漂亮。沒那麼大,但是漂亮......」他俯下頭來,濕嘴唇蓋在她的左胸上。
  
  褻瀆。他渾身酒味蒜臭,牙齒還弄痛了她。她覺得......骯髒。桑琪緊握住拳頭以免自己出手將他推開,但膽汁卻直衝上她的喉嚨。
  
  她排除所有的思想及感覺。鑰匙圈。她必須將之歸回原位。她的手以全然處於本能的動作將鑰匙掛回他的皮帶上,他沒有注意到,他在呻吟,發出禽獸般的聲音,呢喃著下流字句,她應該為他如此分心而高興,她這麼告訴自己。
  
  她不高興。她厭惡這種情況。
  
  鑰匙圈已經歸回原位了,她必須設法逃出他的掌握回到雷昂身邊。親愛的上帝,莉亞在何處?
  
  洛德抬起頭來。「來。」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迷宮。「我要你躺在那個女人旁邊,那樣我才能輪流......」
  
  「洛德,你上哪兒去了?」莉亞從迷宮走出來。她裸露著身體,豐滿的胸部在月光下看起來既潔白又成熟。「我才閉個眼睛,你就找上了別的女人。叫她走。」
  
  洛德咧嘴一笑。「兩個比一個好。」
  
  莉亞搖曳生姿地走向前來,胸部隨之款擺。她在他的面前停步。「你錯了。再多的女人也比不上我一個。」她邊微笑,邊伸手至他的雙腿間揉捏。
  
  他猛吸一口氣,鬆開了桑琪的手腕。
  
  「你一直對我吹噓自己是多麼勇猛,現在向我證明吧。」莉亞嘲弄地向後退。
  
  「在這裡等。」洛德向莉亞逼近時回頭道。「等一會兒我會.....」句子無疾而終,洛德則隨著莉亞進入了迷宮。
  
  桑琪罷足狂奔!
  
  當她飛奔於草地時,寒風掃在她的臉上。她唸唸有詞地感謝上帝。只剩數碼之距。
  
  雷昂打開門,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她走到門外,將鑰匙塞進他的手中。「就是這個,」她喘息道。「這就是你要的。」
  
  「沒出什麼麻煩吧?」馬克問道。
  
  桑琪拉緊披風以蓋住她被撕破的衣裳。「沒有。」
  
  雷昂的目光無情地在她臉上搜尋,她開始覺得他必定是看到了剛才的下流淫行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接著他卻令她如釋負重地轉身大步走向羅倫看守著嗎的樹叢。「我們回農舍去。」
  
  回農舍的一路上,馬克歡欣雀躍而羅倫則維持一貫的嘲弄和疏離。
  
  只有雷昂冷然沉默著。
  
  他知道了,桑琪難過地想道。他知道她破壞誓言,讓自己被別的男人觸摸。她可以從他注視她的目光、緊抓住韁繩的手及繃緊的嘴唇中看出來。
  
  當他們到達麥倉前面後,雷昂下馬將她扶了下來。他目光炯炯地注視她。「誰?」他柔聲問道。
  
  一陣恐慌在她心中升起。「洛德。我沒辦法---」
  
  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麥倉。「把馬留在草地上,」他轉頭對羅倫和馬可吼道。「我待會兒會照顧。」
  
  麥倉內黑漆漆的,還充滿怪異的蟋蟀聲,挺嚇人的。她的心臟跳動得非常劇烈,說不定他都能聽到她的心跳聲。
  
  他關上門,麥倉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洛德?」他的嚴厲聲調在黑暗中震盪著。「沒有其他人?」
  
  「沒有。」她慌忙辯解。「我沒辦法。我必須將鑰匙圈放回去,但是莉亞不在那裡,我沒有別的方法---」
  
  「所以你就讓他佔有你?」他的手重重地落在她肩上用力搖撼她。「你讓他騎在你身上---」
  
  「不,他只用嘴和手碰我。他沒有---莉亞後來把他帶走了。」
  
  雷昂靜止不動。「你說的是實話?」
  
  桑琪拚命點頭,接著才想到他無法在黑暗中看到她的動作。「我發誓,爵爺。」
  
  「天!那你為何一副充滿罪惡感的模樣?」
  
  「我的確有罪惡感。你叫我不要讓別的男人碰我,而他碰了我。」她打了個寒顫。「我覺得污穢、不潔。」
  
  他默不做聲,雙手仍然擱在她的肩膀上。接著,他突然放開她,她聽到他行動的聲音。
  
  「大人?」
  
  「我把蠟燭點亮。」
  
  燭光突然亮起來,照耀出他冷厲的容顏。他將燭台放在地上。「他碰你什麼地方?」
  
  她指指自己的胸部。
  
  他走到她面前,將她的披風拉下來,破裂的衣裳呈現在他眼前,他的神色嚴厲起來。「他弄痛你了嗎?」
  
  「只有一點點。我很抱歉,爵爺。」
  
  「我的天,你為何道歉?是我派你去那裡才害你被那個雜種碰的。」他露出扭曲的笑容。「為何這麼驚訝?我現在的公平態度是難得一見的。不幸的是,你已經被我平時的脾氣給扭曲了。」他的手輕輕蓋在她的胸部上。「可憐的桑琪,你自從離開凡尼就眉宇過什麼好日子,是嗎?」
  
  他的聲調近乎溫柔。她屏住呼吸,等待他進一步的行動感。
  
  他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他的手離開了她的身軀。「你沒有不潔,」他平靜地說道。「你是條流經泥濘河岸的清新小河,但是現在你已經入海了,污泥再也無法碰到你了。」他鄭重地深深注視她。「正如危險再也無法侵襲你一般。你已經盡了責任,我不會再要求你做些什麼。」
  
  「你不再生我的起了?」
  
  「對。」他面無笑意地對她注視片刻,然後轉身走開。「我不生你的氣了。」他打開門。「我必須回到農舍中。現在我們既然已經有了鑰匙,就得計劃明天晚上的行動了。」他皺起眉頭。「我得再次研究那張地圖。我沒辦法從維多的鬼畫符裡看出迷宮的大小,其中可能有問題。」他走出麥倉。「把衣服整理好再回屋子裡去,我可不想讓馬克及羅倫看見你那漂亮的胸部。」
  
  「羅倫曾經看過我沒穿衣服的模樣。」
  
  「沒理由再讓他看一次。他已經從折磨我中得到足夠的樂趣了,用不著你也來湊一腳。情況不同了。」
  
  「不同了?」
  
  但是他已經快步邁過草地走向農舍。
  
  桑琪無法將破裂的衣衫湊籠,只好用披風緊緊裹住自己。或許她能在農舍中找到針線來縫補,她忖度道。她出神地將目光凝聚在亮著燈光的窗口。他說情況不同是什麼意思?
  
  她從不畏懼改變,但是現在有一股詭異的感覺在她心中攪動,也許是恐懼......也許是易碎的初萌希望?
  
  「你還好吧?」
  
  桑琪轉頭看見馬克站在埋藏外幾尺處。「是安爵爺要你來叫我的嗎?沒那個必要。我正要過去。」
  
  馬克搖搖頭。「雷昂正在研究迷宮的圖。我想趁機---」他頓了一下。「我知道他在生你的氣。」
  
  「他不再生氣了。」
  
  他似乎鬆了口氣。「我不確定。我有石斛沒辦法瞭解他。」他走了近來。
  
  原來馬克是來看她是否平安無事的,桑琪感到一陣溫暖。「然而你們之間顯然存有深厚的感情。」
  
  「我們是兄弟。」他笑著搖搖頭。「不,不只是那樣。我們的思想和行動都不盡相同,但是感情仍在。」
  
  「我並不驚訝他有時候令你困惑,我也不瞭解他的思考方式。」桑琪道。「他那麼富有,為何為一尊雕像甘冒生命的危險?他說風之舞者是他的家族成員之一,但是我不明白為何會有人將一塊金屬視為有血有肉之物。」她抬頭迎上他的目光。「就像它是活生生的一般。」
  
  「但是你從未見過風之舞者,」馬克柔聲道。「我幼時初次見到它時,我以為它是活生生的。它令我屏息且全身充滿美好的感覺。」他彎腰拿起地上的燭台。「來吧,我們回屋子裡去。雷昂或許需要我。」
  
  「它是什麼樣子的?」
  
  「風之舞者嗎?」馬克挽起桑琪的手臂,領她走出麥倉。「很難形容。它是一尊鑲著寶石的黃金天馬雕像。天馬長著翅膀,是宙斯的坐騎。雕像高18寸,寬14寸。而那對翅膀......」他那修長的左手做出撫摩雕像般的優雅動作。「天馬奔騰於雲霧間---」
  
  「是奔跑而不是飛翔?」
  
  馬克頷首。「馬是在奔跑,雙翼收攏在背上,馬鬃被風吹成一綹綹。它的嘴唇半開半合,大大的杏眼是翡翠做的。它的四隻腳中,只有左後腳踩在雕像的雲層中,因此它看起像是真的在空中飛行。」
  
  「聽起來真美妙。」
  
  「太美了,美到看起來會心疼。」
  
  他的說法非常奇怪,而他那悲傷的表情更是奇怪。「雷昂說那尊雕像非常古老,擁有許多傳說。她究竟有多老?」
  
  馬克聳聳肩。「誰知道?」
  
  「那麼,你的家族擁有它多久了?」
  
  馬克臉上的悲傷之色突然小時,淡褐色的雙眸閃耀出愉悅的光芒。「如果我告訴你,你一定不會相信;我們是個非常古老的家族。」
  
  桑琪笑了起來。「你要回溯到亞當和夏娃在伊甸園的時代嗎?」
  
  「我們不都源於彼時?」
  
  「不,告訴我,你總有個概念---」
  
  「可以回溯到古希臘初起之時,你聽過特洛伊城嗎?」
  
  她蹙起眉頭。「噢,是的,從廣場上的說書人.....」她頓了一下。「特洛伊?」
  
  馬克微笑。「根據家族代代相傳的說法,安氏祖先就是在特洛伊城得到風之舞者的。」
  
  「沒開玩笑吧?特洛伊從未存在過。我聽說過伊裡亞德,但認為那是虛構的。」
  
  「亞歷山大大帝和凱撒大帝都相信特洛伊曾經存在。許多學者相信荷馬只是將歷代說書人所流傳下來的故事加以重述而已。」
  
  「你想伊裡亞德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所聽到的傳說顯然和荷馬的故事不相符。」
  
  「你聽說了什麼?」
  
  「那個你也不會相信的。」他轉頭注視靜止如鏡的湖面。「不過我還是會告訴你。安家祖先安德羅是夏爾達人,那是海上民族的一支,他們是剽悍的強盜及戰士,對其根據地諱莫如深。他們對希臘、波斯、埃及的城市劫掠了幾世紀之久,傳說他們利用劫奪來的財富建造了一座華美的城市。夏爾達人是當時最成功的劫掠者。」
  
  「他們是海盜。」
  
  馬克頷首。「安德羅的船被暴風雨吹到特洛伊的海岸,他和他的船員都被俘了。船員全被當做海神波頓達到祭品,但特洛伊人將安德羅留下來嚴刑拷打以逼問出夏爾達人的根據地位於何處。」馬刻苦著臉道。「特洛伊顯然也是個劫掠之城,想取得更多的寶藏及奴隸。安德羅拒絕說戳城市的位置,要不是阿家孟農正好在那個時候對特洛伊宣戰,他早就死於皮鞭之下了。」
  
  她蹙眉。「但特洛伊戰爭持續了許多年,不是嗎?」
  
  「那是荷馬的說法。在我家的故事中,特洛伊不到一年就被攻陷了。開戰後,安德羅被交給國王的弟弟看管,但他們兩人卻成了莫逆之交。後來崔納打開城門---」
  
  「等等,」桑琪打岔。「誰是崔納?」
  
  「崔納是個特洛伊士兵,受賄賂而打開城門讓希臘人攻進來。後來希臘人雖被擊退,但特洛伊損失了不少士兵,城門也被希臘人放火燒掉了。國王從此下令將崔納碎屍萬段。」他頓了一下。「國王的視為就是在崔納家發現風之舞者的。」
  
  「那就是賄賂物?」
  
  馬克頷首。「國王將風之舞者交給弟弟,要他將之焚燬。」
  
  「但他沒有照辦。」
  
  「他是個愛好藝術之人,沒辦法摧毀那座雕像,他知道希臘人早晚會攻陷特洛伊城,他不願讓雕像再度落入他們的手中。」他對桑琪微笑。「猜猜他怎麼做?」
  
  「他把雕像送給安德羅?」
  
  「而且要他從地下秘道逃出特洛伊。安德羅就和雅欣一起---」
  
  「雅欣?」
  
  「她是國王之弟所鍾愛的美女。他不希望雅欣被希臘人奪走,因此將她托付給安德羅,她和安德羅逃往埃及,在他們逃出只戶,特洛伊就被攻陷而成為一片火海了。」
  
  「那就是木馬屠城記裡的情景?」
  
  馬克輕笑並搖搖頭。「那也是荷馬的故事。我家的故事中沒提到什麼木馬,只提到風之舞者。」
  
  只有風之舞者。一尊令人背叛祖國的雕像。「你相信那些故事嗎?」
  
  「有時候相信。」
  
  「你想希臘人是從何處得到風之舞者的?」
  
  「崔納臨時前說,風之舞者是兩個牧羊人在邁踢泥的山嶺上一座巨岩間發現的。那兩個牧羊人將風之舞者呈獻給阿家孟農,並宣稱雕像是隨著一道閃光出現的。」
  
  「胡說。」
  
  「是傳說。其他關於風之舞者的傳說都比這個更加荒誕不經。」
  
  桑琪原想他將那些傳說告訴她,但突然間她明白自己並不想進一步瞭解那座雕像,風之舞者已在她的腦海中構成一副栩栩如生的畫面。她幾乎可以見到那尊黃金雕像在黑暗寶庫中熠熠生輝,耐心地等待雷昂不計一切危險將它解救出來。
  
  愚蠢。她從未見過那尊雕像。或許是今夜所成熟的恐懼和緊張令她的精神有些失常吧。
  
  她轉過身去。「有趣的傳呼素。你是個很好的說書人。」她回眸一瞥。「不過,我當然一點兒也不相信那個故事。」
  
  馬克微微一笑。「你當然不信。你顯然是個十分理性的女人,怎麼會去相信一個荒謬的傳說?我之所以會將它告訴你,完全是應你的要求。」
  
  「我純粹是好奇。」桑琪打開門走了出去。「不過我自然明白那些傳奇都是虛構的。」
  
  
  
  「進寶庫找出風之舞者後回到迷宮入口這個過程所需的時間不只30分鐘。」雷昂道。
  
  「守衛一定會發現我們進了迷宮而在兩處入口埋伏等我們出去。」
  
  馬克俯視地圖。「天,沒錯。我沒得在每個轉角停下來研究地圖。」他苦著臉說道。
  
  「好個迷宮,錯綜複雜得像是通往地獄之路。」
  
  「戴法南必定對這個迷宮很放心。」雷昂說道。
  
  「我可以將那些守衛做掉。」羅倫建議道。
  
  雷昂略加思考。「我還是希望你能看著馬。將迷宮守衛殺死只能多給我們5至10分鐘。我懷疑那是否足夠。」
  
  羅倫聳聳肩。「我們還有什麼別的方法?」
  
  她不能回答,桑琪想道。他們不是在和她談話。反正雷昂說她不必再做什麼了,她不會笨到讓自己再置身於那座宮殿中。
  
  「似乎沒有。」雷昂道。
  
  她該維持緘默。雷昂說過。她不用再度涉險。
  
  但她曾答應要對他忠貞。沉默不語算是忠貞嗎?
  
  「你和馬克進迷宮,我在迷宮外收拾那些守衛。馬克拿著燈,你看地圖。」
  
  「希望上帝別讓那些鬼畫符害我們迷路。」馬克道。
  
  「我可以帶你們走迷宮。」
  
  3個男人一齊轉頭注視桑琪。
  
  老天,她何必開口?她一面想一面站起來。「我可以在30分鐘以內帶你們到寶庫、取回雕像、回到入口。」
  
  馬克搖搖頭。「我知道你想幫忙,黨旗,但那座迷宮像是鬼城,沒有人能---」
  
  「我能。」她走上前來看地圖。「我用不著每隔幾分鐘就停下來看地圖,我也不會迷失方向。我隨時知道我置身何處。」
  
  「不可思議,」羅倫道。「而且難以置信。」
  
  「不,那是真的。」她合上雙眼,地圖在腦海中浮現。「進迷宮後往右轉,經過兩條通道後向左轉,再經過3條通道後又向左轉,然後--」
  
  「夠了。」雷昂道。
  
  她睜開雙眼,看到他微帶笑意地注視著她。「凡尼向我要的價錢似乎太便宜了。」
  
  「我記住一切。」桑琪道。「我自幼就能過目不忘。」
  
  「如果你願意跟我們一起去,我們會非常感激。」雷昂道。
  
  「你不命令我去嗎?」
  
  「我曾說過,你用不著再回那座宮殿。我不能出爾反爾。」
  
  羅倫用手蓋住左耳。「老天,別又來你那套仁義之辭了,雷昂。」
  
  「閉嘴,羅倫。」雷昂目不轉睛地望著桑琪。「我不會強迫你跟我們一起去。」
  
  「但你需要我。」
  
  「是的,我們需要你,桑琪。」他那難得一見的燦爛笑容總能成功地觸動她內心深處某種微妙情感。微笑只是表情的一種,她困惑地想道,一個笑容如何能印發希望的暖裡?如何能使她做出回到宮殿那種傻事?她應該對他的笑容視若無睹並告訴他她絕不會回到宮殿中。
  
  「我去,」她呢喃道。「我會帶你們穿過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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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01:29: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桑琪透過門上的鐵條看見迷宮時顫抖了起來。她從沒想到自己真的得進去一探究竟。
  
  「我仍然不認為我們該由南側入口進迷宮,」馬克低語道。「那裡沒有軍官,只有衛兵。」
  
  「不。」雷昂逕自打開門。「我們由南側入口進去。」
  
  「但我們應該---」
  
  「我要收拾洛德,」雷昂狠狠道。「給我5分鐘,然後帶桑琪來。」他消失在濃密的樹從中。
  
  桑琪的身體因恐懼而僵冷。她用披風緊緊地裹住身子,繼續注視著迷宮。死亡。愛洛德在幾分鐘之內就會死與雷昂手中。
  
  「該走了。」馬克挽起她的手臂。「快,桑琪。」
  
  迷宮的南側入口沒有洛德或其他衛兵的蹤影。雷昂從迷宮中走出來,蹲下來把劍放在草叢中擦了擦才收回鞘只能感。血跡沾污了劍鞘邊緣,桑琪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濕粘的暗色液體。
  
  「我把他們兩個拖了進去,」雷昂道。「小心別被絆倒。」他轉身進入迷宮。
  
  他們一隨雷昂進去湖,馬克就點亮提燈。
  
  愛洛德及他的同伴仰臥在地上,無生命跡象的雙眼空忙地瞪著黑色的夜空。
  
  桑琪咽嚥口水以杼解胃部的的嘔吐感。她迅速地轉身離開那兩具屍體。「這邊走。」
  
  她目不斜視地直往前走,通過第一條通道後就迅速向右轉。
  
  經過了幾分鐘的左彎右拐後,馬克懷疑地問道:「你確定沒有走錯路嗎,桑琪?我認為我們可能是在兜圈子。」
  
  桑琪搖搖頭。「再轉兩個彎就該到了。」她突然有了個可怕的想法。「如果地圖是正確的。」如果維多畫的地圖有錯誤該怎麼辦?她轉過最後一個彎,覺得放心而疲憊。一幢小而無窗的木造建築就在他們眼前。「到了!」
  
  「我們沒多少時間了。」雷昂迅速走向前去,將鑰匙插入門上的鎖孔內。「這一路走過來至少花了我們10分鐘。」門應聲而開。「提燈,馬克。」
  
  馬克和雷昂走進寶庫,桑琪則在門外等待。她獨自一人矗立著,一股強烈的恐懼感幾乎使她窒息。週遭有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數分鐘後馬克走出寶庫。「我們找到了!」他的淡褐色眼眸在提燈的光芒下閃耀。「就在這裡,桑琪。」
  
  雷昂跟著他出來,懷中抱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箱。「要不是我們遭遇了那麼多麻煩,我應該會有些激動。」他澀澀地說道。「帶我們出去,桑琪。」
  
  她熱切地頷首,目光則落到那只木箱上。風之舞者就在那個平凡無奇的木頭容器中。多麼奇怪!那樣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小東西對雷昂家的重要性竟然能引發這一連串的行動及恐懼。不過驚恐即將結束,他們馬上就安全了。
  
  她轉身循原路向南側入口走去。她真傻,竟讓自己的懦弱和恐懼引發了冰冷的不祥感。她繼續左彎右拐,步伐逐漸加快。一切都很順利。他們可以在守衛到達之前逃之夭夭。
  
  她繼續向前走,腳步迅捷如飛,太陽穴的脈搏狂亂地跳動著。「就快到了,」她轉頭對雷昂和馬克道。「再轉一個彎--」
  
  出鞘的長劍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她猛然煞住腳步,雙眸因恐懼而瞪大。「不!」前方狹窄通道內滿是全副武裝的士兵。
  
  桑琪聽到雷昂低沉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戴法南。」
  
  「歡迎,雷昂。」站在最前方的那個人向前邁一步。「真高興在這種敏感的地點見到你。我想你不會願意放下風之舞者向我投降吧?」
  
  「不。」
  
  「我想也是。」戴法南又向前邁了一步,馬克舉的提燈所投射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身影。
  
  戴法南的模樣令桑琪倒退了一步。個子不高的他有著寬厚的胸膛及過分發達的軀幹,肌肉結實的雙腿既段又粗。在桑琪看來,他整個熱鬧不合比例得近乎醜怪。當她瞥見他那雙閃閃發亮的茶色眼眸是日,她瞭解到他的靈魂和他的軀體一樣糟糕;他渾身散發著惡意。
  
  「我希望你別太輕易投降,」戴法南淡然道。「所以我才讓你進迷宮尋寶而沒有在你入大門後就攔截你。我知道你一旦得到風之舞者就會更加奮力搏鬥。」
  
  雷昂面無表情。「這是個陷阱,你知道我們要來。」
  
  戴法南頷首。「當我知道你要來拜訪我時,我是多麼驚訝!我本來不知道你從法國回來並發現我得到了你的雕像,直到昨夜我得知你要奪回風之舞者的消息。」
  
  「那你不是故意讓桑琪從愛洛德身上偷到鑰匙的?」
  
  「噢,不是。如果不是你的賊技藝高超,就是洛德粗心大意。我對洛德很不滿意,」他聳聳肩。「所以我派他今夜值勤。」
  
  「好讓我殺了他?」
  
  「那是個恰當的懲罰,對嗎?」他的目光移到桑琪身上。「這位必定是你聰明的小賊。把我介紹給她吧,雷昂。」
  
  「消息是誰給你的?」
  
  「唐卡普。」戴法南微笑道。「他只要求一項回報---他要我以最令人愉快的方式處理掉你的小奴隸。」
  
  馬克開始惡狠狠地低聲咒罵。
  
  「你為之難過嗎,馬克?」戴法南問道。「每當和女人扯上關係時你都很心軟。雷昂和我就比較狠心了。我們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仍盯著桑琪。「對不對,雷昂?」
  
  「我只是保護自己的財產。」雷昂緊抱著木箱。「你該知道我絕不會讓你擁有風之舞者。」
  
  「但我得到了它,正如我會得到原屬於你的一切事物般,雷昂。當我玩夠了你之後,我或許會讓你活下去以悲歎你的損失。」
  
  「你現在就要跟我玩了嗎?」
  
  「當然。」戴法南的目光回到雷昂身上時,笑意隨之加深。「你還不明白嗎?或許我應該說清楚些。這個通道內有10個人,兩側出口則各有10個人。」他舉起戴著手套的手,慢慢地將手指握成拳頭。「羅網已經收攏。因此,你不投降就得逃跑。」
  
  「跑到哪裡?」雷昂機警地問道。「你喜歡在這個該死的迷宮中追著我們到處跑?」
  
  「你的理解力真好。當然,那是徒勞無益的。我熟悉這個迷宮,你即使擁有不知從何處買來的地圖,也會很快地迷失方向。你沒辦法邊被人追趕邊查地圖。你想你能跑得了多久?15分鐘?1個小時?每分鐘你都知道我不是在你背後追就是在你前方轉角等你。」
  
  雷昂端詳戴法南的表情。「你曾經玩過這種要系?」
  
  「幾次而已。」他將長劍直往前伸。「好了,你的選擇是什麼?投降還是在迷宮內打轉?我希望你選的是後者。我甚至可以讓你先跑個幾分鐘。」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雷昂用右手抱住木箱,左手則抓著桑琪的手肘。「我選擇後者。」
  
  他拉著桑琪轉身循原路非本起來。
  
  馬克緊跟在他們身後,轉過第一個彎後,他開口道:「天,雷昂,跟他這樣追逐有什麼用---」
  
  雷昂打斷他的話。「戴法南說的每錯,在迷宮中追逐時帶著地圖也沒有用,但他不知道桑琪的天賦。」他轉頭對桑琪道:「帶我們去西側的冬青樹圍籬,快!」
  
  桑琪沒有浪費時間回答,她轉身向另一條通道拔足飛奔。
  
  「我要開始追了。」戴法南的聲音傳了過來。「聽到沒有,雷昂?我要開始追了。」
  
  桑琪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她開始唸唸有辭地喘著起禱告起來。若是她嚇得忘了路該怎麼辦?不長長的樹籬赫然在望。
  
  「南北側的入口都被封鎖住了。」雷昂放下木箱,拔出長劍開始砍樹籬。「但戴法南沒說整個迷宮都被包圍了。如果我們能將樹籬砍成一個出口,就有機會逃到直通大門的草叢中。」
  
  馬克拔劍加入雷昂,削下大大小小的枝幹。「大門必定也被封鎖了。」
  
  「等我們離開迷宮後再去擔心那個。天,好像在切石頭。」
  
  桑琪可以聽到他們試圖在群樹所構築的圍牆上劈出一個出口。他們耗費了太久的時間,桑琪可以聽到戴法南的嘲弄聲逐漸逼近。
  
  「拿著提燈到通道尾端去,桑琪。」雷昂仍奮力揮劍。「如果你看到戴法南或聽到他的聲音就回來告訴我們,到時候我們得放棄這邊而試試東牆。」
  
  「是的,爵爺。」她抓起提燈跑到通道末端,很高興自己總算能出點裡。
  
  長劍砍在樹籬上的聲音清晰可聞。如果戴法南追了過來,必定也能聽到那些聲音。
  
  他十分靠近了!他的聲音從至多3條通道遠的地方微弱地傳了過來。「你迷路了嗎,雷昂?你是不是開始害怕得窒息了?」
  
  桑琪的喉嚨為之抽緊。因恐懼而窒息的人就是她。她恐慌地回頭朝雷昂和馬克瞥了一眼。她和他們隔得太遠,沒辦法判斷他們何時能劈出一個出口。
  
  「我們快好了。」雷昂彷彿在回答她的無聲探詢。「戴法南呢?」
  
  「快來了。」
  
  雷昂喃喃咒罵,更用力揮劍劈樹。
  
  「你那珍貴的風之舞者必定成為你逃跑時的一大負擔,」戴法南大聲挪揄道。「很快你就會樂於為了多留一些力氣而拋棄它。」
  
  他和他們最多只隔一條通道,桑琪斷定。她該警告雷昂和馬克了。
  
  但是他們快劈出一個出口,如果他們放棄這項成果,戴法南也可能會發現遭到破壞的樹籬而猜到他們可能在東側重施故技。她得想出其他方法。
  
  如果她能把戴法南和他的部下引到迷宮中的其他地方,然後繞路回來......她閉上眼睛,試著描繪出以西牆為起點的路徑。兩個右轉後她就可以回到通往寶庫的路上,接著她可以繞盡頭一閃。那他就會以為他們3個仍一起奔跑著。
  
  她可以聽到盔甲的鏗鏘聲從隔壁通道傳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她緊緊抓住提燈,顫抖著吸了口氣。一剎那後,她從戴法南那批人正前方的橫向通道飛奔而過。
  
  她聽到某個看見她的士兵吼叫了一聲,而戴法南隨即發出低沉愉快的笑聲。
  
  樹籬上邊緣銳利的開口僅有3尺長,兩尺寬,但也夠用了。
  
  雷昂將劍收回鞘內,先將裝著風之舞者的木箱推出樹籬外,再轉頭低聲叫道:「桑琪!」他一面爬了過去一面對馬克道:「照顧桑琪。我先出去探路併除掉大門附近的守衛。」他加了一句:「快點!」
  
  尖銳的樹籬枝葉鋒利如匕首,劃破了他的衣服及皮肉。他掙扎著爬出去站起來,向四周快速地觀察了一番。他們運氣不錯,這裡無人守衛,戴法南那批人的聲音似乎遠在迷宮的另一端。他拿起木箱,飛快地穿過草叢,全速衝向大門。快到門口是日,他謹慎地放慢了腳步。如果那裡已被封鎖,守衛很快就會一擁而上。
  
  「記得提醒我要教你如何悄無聲息地穿過草叢,你發出來的聲響像是頭懷了孕的驢子。」羅倫從雷昂身旁的灌木叢現身,說道。
  
  「守衛呢?」雷昂悄聲問道。
  
  「死了,在我後面的灌木叢裡。我看到3個戴法南的部下搜索樹林時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我把他們處理掉後就來這裡看看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其他人呢?」
  
  「在後面。我想我聽到他們的聲音了。」雷昂回頭看。
  
  羅倫苦著臉道:「你當然聽得到。他們發出來的聲響比你還大。不過,我們還是得確定那不是戴法南的手下。」他潛進灌木叢中。
  
  片刻後馬克從草叢中躍出來,向雷昂走了過去。「天,雷昂,她不在那裡。」他喘息道。「她不見了。我試著--」
  
  「你是什麼意思?桑琪剛才離我們只有幾尺遠。」他狠狠地抓住馬克的手臂。「你是什麼鬼意思?」
  
  「他們抓到她了。」
  
  「你不明白。」雷昂霍然轉身,準備衝回迷宮。「你把她留在那裡了,天殺的!」
  
  羅倫擋住了他。「聽他說,雷昂。」
  
  「他把她一個人留在迷宮裡。」雷昂氣得聲音發抖。「你這個該死的混帳,你為什麼沒有把她找回來?」
  
  「她尖叫,」馬克道。「我正要開始找她,卻聽到了她的尖叫聲。戴法南抓到她了,雷昂。我該留在那裡讓戴法南也逮到我嗎?我跟她關在同一個籠子裡對她可沒有好處。」
  
  「如果你讓戴法南逮著,一樣對桑琪沒有幫助,雷昂,」羅倫道。「你現在怎麼也無法救她。」
  
  雷昂瞪著他,雙眸在蒼白的臉上看起來格外瘋狂。「我向她保證過會讓她平安無事,你卻叫我棄她於不顧?」
  
  「我是叫你過一陣子再想辦法救她,」羅倫道。「想一想,雷昂。你每喲好好的思考過。」
  
  他完全無法思考,他只能感覺。她在尖叫。「我向她保證過。」
  
  「你可以遵守諾言,」羅倫道。「不過不能經由戴法南把你扔進地牢的方式。」
  
  雷昂知道羅倫是對的。他無法幫助桑琪,而且他的逗留不去還會使馬克及羅倫身陷險境。可是,老天,她需要他而他卻無法幫她。罪人是他,而不是馬可。
  
  「戴法南不會馬上殺掉她。我們都知道他的行事方法,」羅倫道。「我們還有時間。你可以去曼達拉找更多人來。」
  
  不,雷昂憤然想道,戴法南不會立即殺掉桑琪。他會慢慢折磨她,非常地慢,而且他會在桑琪身上用盡各種殘酷手段以娛樂自己。挫敗、憤怒及苦澀將雷昂撕扯得四分五裂。他豁然轉身走向門口。「曼達拉太遠,我們去比薩。走。」
  
  桑琪在尖叫。
  
  戴法南狠狠地掌摑桑琪的臉頰,力道大得使她跌坐到地上。
  
  「你不能再尖叫了。你是不是想警告你的主人?」戴法南對她微笑。「但那不司這個遊戲的玩法。現在告訴我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桑琪掙扎著抬起頭來。「我們走散了。」
  
  「我想不是,」戴法南緩緩地道。「你剛才逃跑的步調太慢了些。在我攔住你之前,我們瞥見你的身影太多次了。你是在引開我們,對吧?」他的笑容擴大時,那張坑坑疤疤的臉也隨之皺了起來。「難能可貴的忠誠。是他叫你引開我們的?可真不仁慈,他知道我們終究會逮住你的。」
  
  桑琪搖搖頭,試圖將恐懼及掌摑所帶來的疼痛驅散。「不,我們走散了。」她沙啞地重複道。
  
  他俯身輕而易舉地將她拉了起來。「別對我撒謊。」他的聲調格外溫和。「反正我會找到他們。怪的是我到現在還沒查出他們的位置。我從未花上這麼久的時間。」他的笑容消失了。「不過幸運總是屬於壞人。告訴我,你在哪裡跟他走散的?」
  
  「我不知道。我們走散以後我就迷了路--」
  
  戴法南掌摑她的另一邊面頰,疼痛使她搖搖曳曳。
  
  「告訴我。」他的聲音更溫和了。「他是不是朝北邊走?」
  
  桑琪眼中的迷宮模模糊糊起來。「我不知道。」
  
  他再度掌摑她。
  
  她晃了晃。「我們走散後我就迷路了,我不知道--」
  
  疼痛再度爆炸,她猛然陷入怡人的黑暗中。
  
  「醒醒,現在就給我起來,我開始非常不耐煩了。你在這個晚上的美好時光中一直昏迷不醒。」
  
  桑琪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戴法南正注視著她。
  
  「非常好。恐怕我對你造成了某些嚴重的身體傷害。」他揮揮手。「那不重要。反正我得叫魯法拉來,否則我們無法開始。」
  
  「開始?」桑琪喃喃道。她試圖坐起來,一陣疼痛卻使她動彈不得。她已不在迷宮中,而是被綁在某種堅硬物之上。她的膝蓋、腰部和肩膀都被皮帶捆綁住。她慌亂地環視四周,但卻只能看見自己被縛於其上的木桌。戴法南手持的火把所散發出來的光環只照亮了他的臉龐。「這是哪裡--」
  
  「這裡是地牢。」戴法南走了幾步,將火把插在牆上的一個鐵環中。「正是竊賊的歸宿。」
  
  她開始冷然意識到週遭的黑暗、潮濕泥土的氣味、瀝青及腐敗之物的惡臭。
  
  「我對你非常氣憤,你知道。」戴法南回到她身旁。「我不但沒逮到安雷昂,還失去了風之舞者。我叫我的手下由四面八方追擊他,但他似乎消失了。我所擁有的只是一個顯然無法幫我追回他們的努力。雷昂顯然不在乎你的死活,否則他不會派你引開我們好讓他溜走。」他蹙起眉頭。「而我可愛的樹籬受到了相當的破壞,要花上好幾年才能長回原狀。」
  
  比起雷昂的逃脫,他似乎更在意樹籬所遭受的破壞,桑琪意識朦朧地想道。「你說謊。他們不會丟下我。」
  
  「還這麼忠心?他們絕對是離你而去了。你還能怎麼想?你只是項財產--比起風之舞者來是個微不足道的財產。你該不會以為他們會為你回來?」
  
  雷昂向她保證過她會平安無事的,他誓言絕不讓她受到傷害。她必須相信他會回來救她,否則她會被包圍著她的恐懼及絕望擊倒。
  
  戴法南細心地為她撫平額際的髮絲。「可憐的小女奴。你在害怕,對不對?」
  
  他要她害怕,她可以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來。她默不做聲。
  
  「你是該害怕。」他的指尖輕輕地畫過她的臉頰,所經之處均留下了疼痛。她那瘀傷的肌肉變得格外敏感。「我會奪回風之舞者並懲罰安雷昂,那是遲早的事。」他繼續那令人疼痛的撫觸。「但是我必須用某些娛樂來維持我的耐性。」
  
  她無助而恐懼地盯著他的臉。雷昂曾答應不讓她受到傷害,雷昂答應過......
  
  「我總認為犯什麼罪就該得到什麼懲罰。我付了很高的價錢向喬莉買了個妓女,那個漂亮的小東西卻吃不了什麼苦,你可以想像得出我是多麼惱怒。我決定從她身上得到補償。你知道我怎麼做?」
  
  桑琪無法回答,當她望進他那茶色的雙眼時,恐懼堵住了她的喉嚨。
  
  「我剝光了她的衣服,把她送進迷宮裡。接著我派了12個部下去追她。當然,他們逮到她後會希望從她身上得到獎賞,一個妓女所能給予的獎賞。」他聳聳肩。「她死了。」
  
  他是個怪物。桑琪可以想像得出那個可憐的女人被一群野獸瘋狂地追趕時有多麼恐懼
  
  「那是適合妓女的死法,對嗎?不過你不是妓女,你是小偷。」他執起她的左手,玩弄她的手指。「告訴我,小偷該受到什麼懲罰,桑琪?」
  
  「聖母瑪利亞....」看到他的笑容後,她才發覺自己說了話。
  
  「砍掉他們的手,對不對?」他柔聲問道。「我想我們該從你的手指開始,一根接一根。」他鬆掉她的手。「我會讓一個技術非常高超的人來動手。魯法拉是西班牙的伊莉莎白女皇最賞識的拷刑者,不過他知道在我的手下工作將給他更多鑽研技藝的機會。」
  
  她將失去雙手。她最可怕的噩夢--不!這是真的。令她畏懼驚恐的事實。
  
  她聽到門打開的聲音,戴法南將視線循聲移過去。「噢,你來了,魯法拉。她醒了,我們可以開始了。」
  
  當魯法拉走過來時,桑琪本能地想掙脫身上的束縛。魯法拉穿著一件泥褐色達到僧袍,使他那發黃的膚色顯得更為病態。
  
  「歡迎,我的孩子。」魯法拉深沉的嗓音空洞洞地在室內迴響。「我的主人戴法南告訴我,你有罪,必須受到懲罰。」
  
  她打了個寒戰,合上眼睛。就要開始了。孤單無助的她無法阻止他們折磨她....砍掉她的手。
  
  雷昂遺棄了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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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01:29:51
  第九章
  
  左手的一陣劇痛驚醒了她。又再流血了嗎?她得想辦法止血。她緩慢地將身子一寸寸地往上移,直到成為坐姿。
  
  疼痛令她垮了下去,背靠在潮濕而滑溜的牆上。那又怎麼樣?他們即將再度來臨,折磨又將開始。她還能在乎什麼?
  
  但她的確在乎。
  
  她不該受到這種折磨。熊熊怒火將麻痺她情感的絕望燃燒殆盡。她做了什麼?她像個奴隸般唯命是從,也像個奴隸般被利用了。
  
  她被利用了。
  
  一隻蟑螂從她的頸子上爬到頭髮中。她無精打采地甩甩頭以趕走它。
  
  污穢、痛苦、蟲子......以及背叛。
  
  對奴隸所做的承諾用不著遵守。他們微不足道,甚至比微不足道還不如。
  
  她的所有肌肉都僵硬起來。她聽到了魯法拉的腳步聲。她會把她帶到那個房間去,將她綁在桌上。他會用他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注視她,苦難將再度開始。
  
  而戴法南會站在一旁欣賞她的痛苦神色,玩弄她的頭髮並低聲嘲弄她。這一切毫無公平可言,她激昂地想道,她不該受到這種折磨。如果對人忠誠就會受到這種痛苦,她就不該獻出自己的一片忠心。
  
  魯法拉打開門走了進來,走廊上燃著的火炬照亮了他的身影。
  
  桑琪緊緊環住自己。她本該害怕,但憤怒卻取代了恐懼佔據她整個身體。
  
  「準備好了嗎,孩子?」
  
  她艱難地站了起來,用右手將身子推離牆壁。她想用力撞到他身上,用拳頭揍他那張死白的臉孔。她昨天就那樣做過一次,而他們讓她付出了代價。
  
  可是她總有一天會設法從他們的掌握中逃走。有朝一日她會逃離所有害她淪落到這個局面的人。
  
  在此之前她只能忍耐。
  
  魯法拉舉起他的手。「來吧,戴法南大人在等候。他建議我們今天早晨從拇指開始。」
  
  「我的天!」
  
  那是雷昂的聲音,但又不像是---沙啞、破碎.....
  
  但雷昂已經將她丟給戴法南而一走了之,這怎麼會是他的聲音?桑琪試圖衝出她藉以逃離那兩個瘋子的黑暗,但那道障壁太堅固了。她不能抬起眼皮或移動身體,否則疼痛會再度襲上來。疼痛無所不在,在黑暗中與蟑螂老鼠住在一起。反正她用不著睜開眼睛;她只是在做夢。
  
  「耶穌基督,」羅倫道。「別只是跪在那裡看著她。快動手,雷昂。我們得在戴法南加強軍力回來之前把她帶走。」
  
  「看看她。」雷昂喃喃道。
  
  「她沒死,而且你也見過更糟的情形,」羅倫不耐煩地說道。「先把她從這個骯髒的鬼地方帶走再看看他們對她做了什麼。」
  
  可怕的事,她想告訴他們。那些殘酷而冷血的折磨將從前的她焚燬,在她的軀體中留下了某個別人。但是在夢裡說話又有什麼用呢......
  
  她被輕輕地抱了起來。奇怪。她從未作過這麼真實的夢。她還聞到雷昂特有的皮革及香皂味。或許這不是夢。
  
  她試圖抬起頭來。
  
  「別動,你現在安全了。」雷昂的聲音渾厚而咬字含糊。「我們要帶你離開這裡。」
  
  她想驅散黑暗,看看那是不是真的雷昂。她發現自己的意志戰勝了軟弱的身體,她集中所有力氣,緩緩地抬起眼瞼將目光集中在眼前的臉孔上。
  
  閃耀著潮濕光澤的黑色雙眸凝視著她。雷昂的雙眸。「你......你破壞了諾言。」
  
  他下巴上的一束肌肉抽動了一下。「我知道。」雷昂的手臂緊緊地抱住她。「但我現在在這裡照顧你,桑琪。我會一直照顧你。」
  
  她搖搖頭。「太晚了。」
  
  她聽到他猛然倒抽了一口氣,接著她再度垂下了眼皮。
  
  房間在移動、顫抖、崩塌。
  
  又是一個噩夢。桑琪低聲呻吟,將身子往牆上靠,以免跟瘋狂移動的房間一起摔下去。
  
  「別害怕,」羅倫道。「只是一陣狂風,沒什麼好怕的。」
  
  暴風雨中才有狂風,不是嗎?一個房間怎麼會有暴風雨?
  
  桑琪睜開眼睛,看到羅倫斜倚在房間另一頭的椅子中。
  
  「噢,你醒了,太好了。我渴望能跟你聊天。你一直昏昏沉沉的,但雷昂堅持我得留在這裡直到你恢復意識為止。你覺得怎麼樣?」
  
  這不是夢而且這個房間極度傾斜!她試圖坐起來。「怎麼回事--」
  
  「躺好,」羅倫道。「我可不想跳起來跑過去讓你別從床上摔下來。當海浪洶湧時我就維持在某個定點而不移動,以免出一大堆洋相。」
  
  「海浪?」桑琪瞪大眼睛。
  
  「我們現在正搭乘雷昂的船--舞者號--航向熱那亞。」
  
  「熱那亞,」她重述道。「可是現在--」她茫然搖搖頭,她必定是在做夢。「我在地牢裡。」她跌回枕頭上喃喃道。
  
  羅倫點點頭。「你在地牢中待了3天。」他苦著臉道。「那三天雷昂一直象頭獅子般咆哮著。」
  
  她在地牢裡一定待了三天以上。蟑螂、泥污、石板....「不,沒那麼短。」
  
  「別發抖。」羅倫蹙起眉頭。「已經結束了,雷昂設法將你從戴法南那裡救了出來。」
  
  還沒結束。永遠不可能結束。「用什麼方法?」她喃喃問道。
  
  「他去比薩向雷伯爵借調了一支部隊,然後回來攻擊那座宮殿。戴法南知道他的軍力不足以抵擋,就跟魯法拉一起溜之大吉。」他歎了口氣。「真可惜。當雷昂看到你的樣子時,我打賭若是戴法南還在,雷昂絕對會用某種特別的方法回報他。」
  
  桑琪合上雙眼,試圖透過刺痛的太陽穴來瞭解他的話。「你們必定使戴法南大吃一驚,他沒料到你們會為我而回來。他說我得一輩子待在地牢裡,什麼辦法也沒有。」
  
  「他真是個心地善良的下三濫。你有沒有告訴他他是個騙子?」
  
  「沒有。」她睜開眼睛。「因為他說的是實話。我會永遠待在那裡。」
  
  羅倫默不做聲地端詳她的臉龐。「那畢竟是感覺,但事實上你只待了3天。」
  
  她將目光移到毯子上。「我們為什麼在這艘船上?」
  
  「戴法南的部隊駐紮在離宮殿只有20里遠的地方,雷昂知道他會帶著我們無法與之抗衡的大軍趕回來。因此我們沒在索利納久留,而是騎馬到比薩為你找了個醫生。醫生說你太虛弱,無法承受陸上旅行之苦。因此雷昂叫馬可帶著風之舞者回去守護曼達拉,以防戴法南決定出兵攻打。然後我們航向熱那亞。他打算把你安頓在那裡避開戴法南一陣子再回曼達拉。」
  
  「他認為曼達拉可能遭到攻擊?」
  
  羅倫聳聳肩。「也不盡然。戴法南太狡猾,不會用自己的部隊攻打象曼達拉這樣強大的城邦。他需要鮑其亞的支援,但鮑其亞的軍隊大都忙於作戰而分身乏術。戴法南可能會等到最有致勝把握時才對曼達拉發動攻擊。」
  
  軍隊、攻擊、鮑其亞。她既疼痛又虛弱,無法消化這些字眼。她得回到睡夢正休養生息、療傷止痛。她再度合上雙眼。
  
  「你不想知道雷昂的近況嗎?」
  
  「不想。」
  
  「也不想知道你的手的傷勢?」
  
  她睜開眼睛注視著裹著繃帶的左手。在那場酷刑的最後幾個小時中,她努力假裝左手和疼痛都不是她自己的。她發現那種疏離趕仍然存在。「已經不痛了。」
  
  「如果你活動左手,它還是會痛的。醫生將你斷裂的手指接了回去並加以固定。」他頓了一下。「要不要告訴我戴法南對你做了什麼?」
  
  「你已經看到他對我做的事了。」
  
  「拇指和其他三根手指會痊癒。小指頭斷裂成三段,骨頭刺穿了皮膚,醫生說你以後可能無法彎曲或使用它。」
  
  「鐵錘,」她頹然道。「流血......」她閉上了眼睛。「我要睡覺了。」
  
  「那我最好去告訴雷昂你恢復意識了。你睡醒後我會幫你沐浴更衣。雷昂在離開比薩之前為你買了幾件衣服,不過他的品位當然沒有喬莉那麼好。」
  
  她聽到他站了起來,步履顛躓地走向門口。「這是個明亮而嶄新的世界,你知道。」他平靜地說道。「你要記住這一點,而且要為此心存感激,桑琪。」
  
  她默不做聲。片刻後,她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音。
  
  「她醒了。」雷昂迅速轉過頭來,看到羅倫抓著欄杆蹣跚地穿過雨濕的甲板朝鴕輪室走過來。
  
  「希望你對我冒著這麼大的麻煩走過來通知你表示感激之意。」
  
  雷昂緊緊抓住鴕柄。「她....還好吧?」
  
  「如果你是指戴法南是否把她折磨得發瘋了沒有。」羅倫拉緊他的風衣以抵擋寒冷的驟雨。「我不認為他有辦法摧毀她。」
  
  雷昂的臉象張凶橫的面具。「天,他已經夠努力了。她有沒有她到她的遭遇?」
  
  「不。」他在雷昂的逼視下聳聳肩。「她提到什麼鐵錘的。」
  
  雷昂覺得自己的胃部彷彿被同樣的鐵錘敲擊。他走到羅倫旁邊,茫然凝視著洶湧的海浪。「我本該早些去那裡的。」
  
  「在三天之內去比薩說服雷伯爵借你軍隊,然後對宮殿發動攻擊已經可以算是個奇跡了。」
  
  雷昂緊抓住欄杆,指關節為之發白。「我不該等,我本該想其他方法。」
  
  「別嘮叨不休了。你當時沒有其他方法。」
  
  雷昂不是沒那麼想過,但是仍然無法忘懷他找到桑琪時的情景:她昏迷不醒地蜷伏在牢中的地板上,看起來彷彿......破碎了。
  
  接著他看到她的手。
  
  「我要殺了戴法南。」
  
  「我想像得到。我猜你不會讓我替你下手吧?」
  
  「不會。」雷昂鬆開緊抓住欄杆的手,轉過身來。「我要去船艙探望桑琪。」
  
  「她可能再度睡著了。」
  
  「那我就等她醒來。」他渴望見到她、知道她已不是兩天前他帶上舞者號的那個蒼白又虛弱的孩子。
  
  「雷昂。」
  
  他回頭注視羅倫。
  
  「她沒發瘋。」羅倫猶豫片刻才繼續說下去:「但她變了。」
  
  「哪裡變了?」
  
  「我無法確定。」
  
  「老天,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想她是......」羅倫再度停下來思索。「我想她不是從前的她了。她有一股力量......」他聳聳肩。「我可能錯了,你自己判斷吧。」
  
  「你使我毫無選擇的餘地。」雷昂步下階梯走進船艙中。
  
  片刻後,他矗立在床邊注視著桑琪蒼白的容顏。力量?羅倫八成是瘋了。桑琪看起來像是最脆弱嬌貴的花朵。當他看到她那裹著繃帶的左手時,憤怒淹沒了他。戴法南。上帝,他要收拾那個婊子養的。
  
  桑琪的眼皮抽搐了一下,彷彿她察覺到有人在注視她。她倏地睜開雙眼。她的目光機敏無比,了無懼意。
  
  當她那逼人的目光緊盯在他的臉上時,他的肌肉為之緊縮。她默不做聲地盯著他,他發現自己突然不安起來。他笨拙地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羅倫說你好多了。」
  
  「是的。」
  
  「你很快就會康復的。」
  
  她沒有回答。
  
  他將手抽了回來。「要不要我幫你拿些什麼東西來?你渴不渴?」
  
  「不渴。」她漠然打量他。「你全身都濕透了。」
  
  「正在下雨。」
  
  「你不該淋雨。」
  
  「沒辦法。暴風雨往往使船隻陷入險境。我花了兩年建造這艘船,可不想因為怠忽職守而使這艘船沉入海底。」
  
  「我瞭解。」她沉默半晌。「你為何到這裡來?」
  
  這個唐突的問題跟她剛開始那銳利的一瞥同樣令他震驚。「因為我要親自來看你康復的情形。」
  
  「我不要你留在這裡,你離開好嗎?」
  
  他錯愕得啞口無言了一會兒,接著露出微笑。「如果我不離開,你會怎麼樣?」
  
  她沒有對他報以微笑。「不怎麼樣。」她閉上眼睛。「我虛弱得無法跟你對抗......至少現在是如此。」
  
  最後那句話中帶有一種奇怪的威脅成分。從前哪個容易受驚而極欲討好人的桑琪會發出威脅?「以後呢?」
  
  「以後我會對付你。」她的雙眸仍然禁閉著。「雷昂。」
  
  她沒有叫他主人而只叫他雷昂。他曾要求她那麼稱呼他,但他的名字從未被如此毫不由於地叫出來過。就算是豪門巨宅中的女主人,也沒有像她這樣的自信和權威。
  
  他故意轉身坐進牆邊的一張椅子中。「我要留下來,你或許需要我。」
  
  「我不需要你。我永遠不需要你。」她故意翻了個身。「如果你喜歡就留下吧,你在不在這裡都對我毫無意義。」
  
  她已經把他撇在一旁,走到某個他無法追上去的地方,雷昂無味雜陳地想道。她對他的那種冰冷態度已經顯示得很明白了。他早該知道她會將一切磨難歸咎於他。他知道自己的確該承擔責任,她的憤怒是可以理解的。她受了苦,他該對她保持耐性。「對我有意義,」他和顏悅色地說道。「我會留在你身旁,桑琪。」
  
  她沒有回答,他知道她已經沉入夢鄉了。
  
  「我帶桑琪到甲板上呼吸了一些新鮮空氣。真是的,雷昂,我又不是女人的護士,」羅倫道。「但我這些天來卻得為她洗澡、更衣什麼的。如果你想讓她受到良好的照顧,你就該帶個僕人上船來。」他略微停頓。「否則你就自己照顧她。自從她恢復意識的那天後你就沒有涉足她的倉房了。」
  
  「你知道我沒時間為她找個女僕。」
  
  「我注意到你沒有對我的第二個建議表示意見。」
  
  「她不想見到我,」雷昂緊抓住鴕輪。「她表示得很清楚。」
  
  「因此你就乖乖的跑出來避開她,以免你的攻擊本質令她沮喪。」
  
  「她生病。」
  
  「已經康復了。」羅倫的目光移到數碼外憑欄眺望的桑琪身上。強烈的午後陽光象火焰般灑落在她的琥珀色秀髮上。她抬起臉龐,彷彿徜徉在陽光的溫暖及海風的活力中。「她恢復了精力而且逐漸生龍活虎起來。戴法南沒對她造成什麼實質傷害,她的手除外,但那也痊癒得很快。她已經不再脆弱無助了。」他朝桑琪那邊頷首。「你自己過去看看。」
  
  雷昂飛快地瞥了她一眼。「看在老天的分上,別再催促我了。你真的那麼想讓尚未完全康復的她上我的床嗎?」
  
  「我有提到上床嗎?」羅倫狀似無辜地問道。「是你思想不純正吧?她變了,你知道,我們都注意到了。告訴我,你沒想過和一個渙然一新的女人上床是什麼滋味嗎?軀體迷人依故,但是本質有了某些變化。你向來有著濃厚的好奇心,你不想探究那些變化嗎?」
  
  雷昂將頭轉開。「不,我沒想過。」
  
  「說謊。」羅倫道。「你回到曼達拉後得去告解。你想桑琪會喜歡曼達拉嗎?」
  
  「她沒機會判斷。她得留在熱那亞,你很清楚。」
  
  「我們後天就會抵達熱那亞?」
  
  雷昂撇了撇嘴。「對你而言時間不夠,是嗎?」
  
  「我希望能有更多時間,不過這也夠了。不管怎麼說,因為你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固執,我只好直說了。」
  
  「直說?」
  
  「我在這船上已找不到什麼可以為桑琪做的事了。她是你的財產,你必須視情況照顧她。」他若有所思地蹙起眉頭。「除了換繃帶以外。」他轉過身去。「你該注意到,桑琪承受海風而沒圍著披肩。她可能會著涼。」
  
  「她沒那麼嬌弱。」
  
  羅倫聳聳肩,走到欄杆旁並將手肘擱在上面。「或許她比我想的還嬌弱。」他平靜地眺望海洋,將雷昂和桑琪拋諸腦後。
  
  雷昂在鴕輪室又待了15分鐘湖,對他身後的水手喊道:「你來掌鴕。」他大踏步經過咧嘴微笑的羅倫,步下階梯,越過甲板走到桑琪身旁。
  
  「風很大,回你的倉房去吧。」他說道。
  
  「待會兒。」她沒看他。「我喜歡這裡,我覺得我可以永遠看著還。地平線再過去是什麼?」
  
  他隨著她的目光看到海天相接的地方。「那要看你航行至何處而定。直到最近還有許多人相信地球邊緣有等著吞嚙人的龍。」
  
  「嚇唬小孩的說法,」她不耐煩地說道。「我聽說過偉大的探險家航行萬里而發現寶藏。」
  
  「金銀遍地的土地,漫無邊際的森林,兇猛的野蠻人。」他頓了一下。「還有龍。」
  
  「哥倫布可沒發現什麼龍。」她蹙眉瞥了雷昂一眼。「你該不會相信那些怪獸什麼的吧?」
  
  「我相信無論什麼未知之處都有不可預測的危險而你必須有所準備。」他微微一笑。「而且那裡有形形色色的龍。」
  
  「就算有龍也無法阻止你探究地平線的另一頭吧?」
  
  「對。」
  
  「那也無法阻止我。那裡有太多的......」她音調中的強烈熱枕反映在她那灼灼的雙眸及光彩煥發的容顏上。雷昂愉悅地注視她。她恢復生氣了,正如羅倫所言。她彷彿由長久的睡夢中醒來而變得朝氣蓬勃。
  
  「你看不出來嗎?在地平線的彼方有無窮的希望。」
  
  一股柔情刺激了他。「是的,我看得出來。無窮的希望。」
  
  「我想探索所有哥倫布去過的地方,甚至比他還多。」
  
  他微笑。「或許有一天我會帶你去進行某項探索之旅,我們會發現---」當他看到她的表情轉為冷漠時,他住了口。一股尖銳的失落感使他突然怒火升騰。「我在想什麼?女人不適合去探險。」他頓了一下再挑戰道:「不過,如果你非常乖巧順從,我或許會帶個禮物以補償你的損失。」
  
  她沒有回答,她的目光緊盯在地平線上。
  
  「你為什麼不說話?」他嘲諷道。「你知道我說的沒錯;女人無法涉足探險之旅,她們應該留在家中織地毯及---」
  
  「她們該在哪裡取得一席之地?」桑琪霍然轉頭面對他。「待在男人的床上並為他生孩子?待在地牢中等著接受懲罰?」
  
  他覺得自己彷彿被她揍了一拳,他的怒氣倏地消散。「桑琪,要是我知道,你有危險,我絕不會離開迷宮。我不知戴法南離我們那麼近。」
  
  「那是因為我決定不讓你知道,因為我蠢得試圖將他們引開以為我們求得一條生路。」
  
  雷昂難以置信地盯住她。「你引開他---」他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你瘋了?為什麼你不讓我知道?我可以--」
  
  「你什麼也不能做。」桑琪掙脫他的掌握,後退了一步。「由於我知道你無計可施,我才將戴法南引開。我本來打算繞路回來和你們會合,但他逮到了我。」她直視他的雙眼。「而你把我留在那裡。」
  
  「桑琪......」雷昂不知如何作答。她的指控沒有錯,他無法為自己辯護。「當時我沒有別的辦法。如果他抓到我和馬可,我們3人全都非死不可。」
  
  「你以為我是個不會思考的蠢材?我有一陣子傻傻的堅信你隨時會來解救我,只因為你曾對我許下承諾。」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用裹著繃帶的手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但後來我強迫自己衡量何者為真、何者為偽。我必須那麼做,否則我會被憤怒摧毀。我不時以為我會被憤怒腐蝕或窒息而死。」
  
  當他看著她那裹著繃帶的手時,一陣哀憐扭擰了他的心房。「換作是我,我也會喲同樣的感覺。」
  
  「是的,你知道什麼是憤怒,但你不知道我在地牢中究竟與何感覺。」她轉頭眺望海洋,背脊挺直不屈。「因為你從未像我在地牢中那樣無助或像我這一生那樣無助。你拋棄了我,但我知道我也有部分錯誤,因為我決定引開戴法南而未先知會你一聲。你不是輕諾寡信的人,你可能曾經試圖遵守諾言,」她的笑容無味雜陳。「即使你的承諾對一個奴隸許下的。」
  
  「我盡了一切力量去遵守諾言。」
  
  「所以,從某方面來說,我是咎由自取。令我憤怒的不是被背棄的承諾。」
  
  他專注地盯著她的臉龐。「那是什麼?」
  
  「是我終究和你一起去了迷宮。」
  
  他僵住了。「那是你的選擇,我沒有強迫你。」
  
  「你知道我為什麼去嗎?」她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是因為你對我微笑,因為你用仁慈及某種視我為同伴的態度對待我,使我感激得願意為你赴湯蹈火。」她的目光往他臉上一掃。「而我認為你知道如果你好好待我,我就會跟你去迷宮,而你覺得自己用不著為此負責。」
  
  他繃緊了嘴唇。「你想我會那麼無情嗎?」
  
  「會。」她定定地注視他。「我認為你會為了奪回風之舞者而不擇手段。相較之下,我對你沒有任何價值,我只是供你差遣的奴隸。」她聳聳肩。「或許你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她是對的嗎?他一心想奪回風之舞者,他需要她的幫助。當他的諾言使他無法強迫她前去時,他曾用柔情來誘使她答應嗎?如果真有那麼回事,他的罪惡就遠比他想像的還嚴重。「你的確對我有價值。」
  
  「是嗎?現在你既然奪回了風之舞者,你就不需要一個竊賊了。你想享受我的身體並使我成為你的情婦嗎?」
  
  她的話令他震驚。「情婦是要收取代價的,但我可不打算為你的服務付費。你和凡尼已經從我身上搾夠了前。」他刻薄地笑笑。「而且我為什麼不該享用你的侗體?當我和你做愛時,你似乎並不討厭。我發現你非常樂於取悅我。我的快樂也就是你的快樂。」
  
  她雙頰緋紅。「你的確給我我樂趣,但是......」她停下來斟酌字眼。「那種樂趣是錯誤的、是被迫的,因為我沒有自主權。你享用我的身體只因為你認為你擁有它。」她的雙眸中突然燃起冰冷的怒焰。「它不是你的,我也不是你的。」
  
  震驚貫穿了他,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徹底的否定他。「我擁有的那紙賣身契可不是那麼寫的。」
  
  「我才不管賣身契怎麼寫。一個人不該擁有另一個人,那種事不該發生。我之所以接受我的奴隸身份是由於我母親的教誨;她說我將永遠身為奴隸,由於凡尼買了我們,他就有權對我們為所欲為。她錯了,凡尼錯了,你也錯了。我在戴法南的地牢中瞭解到,沒有人有權因為一紙賣身契而驅使我做違背己意的事。」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衝口而出:「我不再是你的奴隸,我也不會順從你。」
  
  他為之一僵。「見你的鬼!」他柔聲道。「你或許認為我是如假包換的魔鬼,但你就是屬於我這個魔鬼,而且我不會容忍任何反抗。」
  
  「我必須反抗你。」
  
  「你的記性不好:你曾答應要對我忠貞。」
  
  「那不是因為你買了我,而是因為你幫助了莉莎他們。我在戴法南的地牢中償還了那筆人情債。」她舉起裹著繃帶的左手。「你取得了風之舞者,但付出代價的人是我;我們扯平了。」
  
  他將目光從她的手移到海洋上。「那或許是你的觀點,但不是法律的觀點。」
  
  「也不是你的觀點。」她狠狠地說道。「你知道我已經為你付出了代價,你為什麼不承認?」
  
  「我承認,」他平靜地說道。「但賣身契還在。」
  
  「那就撕掉它,讓我自由。」
  
  他搖搖頭。「我為何要讓你自由?」
  
  「因為那才是對的,」她說道。「老天,這世界上一定有公理存在,否則一切都沒有意義。」
  
  「你以為自己想獲得自由,但你得多想想,身為我的奴隸,你就可以受到我的保護。一個女人要自力更生不容易。」
  
  「我知道,我向來認為奴隸有時候比自由的女人幸運得多,但我錯了。」她向前邁了一步。「自由的女人有自主權,我沒有。我之所以在戴法南的地牢中受苦受難,只因為我是你的怒了依你的意願行事。如果我再受到那種折磨,那會是因為我相信那是值得我付出的代價。」她搖搖頭。「你則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並不想受到你的保護。」
  
  「那可真是不幸,因為你的確受到我的保護並隸屬於我。」
  
  「即使你知道我是對的,你也不會讓我自由?」
  
  他對她嘲諷地笑笑。「我怎麼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剝奪自己的財產是對的嗎?當戴法南只想再度逮住你時,我不保護你是對的嗎?」嘲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厲。「用不著你來告訴我什麼是對的,桑琪。是非取決力量的擁有者。」
  
  「那我必須設法取得力量,因為我不會讓你擁有我。」她毫不畏縮地注視他。「而且我不會讓你再度驅使我的身體或我的心靈,你最好讓我自由,因為我既不會給你樂趣也不會為你服務。」
  
  「年用不著給予,身為主人的我有權取用,」他頓了一下。「如果我有迫切的需要。無論如何,不用急。召你到我床上之前,我會給你再度習慣我的機會。」
  
  她難以置信地瞪視他。「你沒聽到我的話嗎?我不再服侍你了。」
  
  「我聽到了,」他轉身走上船橋。「但我決定不被你激怒。你為了我的緣故吃了不少苦,我容許你說些重話。」
  
  「用不著你容許,我有我的自由意志。」
  
  「那你恐怕得失望了,我認為你沒有。回你的倉房去,我不想讓你著涼生病。」
  
  「你不想讓我---」
  
  「對,我不想,」他一面登上鴕輪室的階梯一面回頭。「雖然你把我視為如同戴法南一般的怪物,但你被他俘虜及傷害卻令我難過。你對我的確有價值。」
  
  「以財產的身份?」她譏諷道。
  
  「以......桑琪的身份。」
  
  她瞪大了眼睛,被他的表白震懾住了。當他命令水手離開並接掌鴕輪後,她立即轉身眺望大海。
  
  「她似乎對你很不高興,」羅倫靠在欄杆上對雷昂道。「你對她說了些什麼?」
  
  「她要自由。她說她不再是奴隸而且希望我撕掉她的賣身契。」
  
  「唔,我不驚訝。」羅倫蹙眉。「雖然我承認她決定在這個特別的時機為自己的自由奮鬥令我覺得失望。我認為她該再等上一陣子。我想你沒有答應她的要求吧?」
  
  雷昂緊抓鴕輪。「沒有。」
  
  「啊,你你還有救,你還沒有完全迷失在溫柔鄉中。」
  
  「她是我的,」雷昂沙啞道。「她無權離開我。她---」桑琪說過的話回到他心中。她說他無權擁有她,但她錯了。即使每喲賣身契,一個男人也有權運用力量得到獎賞並將之永遠保留,那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更何況她跟他在一起日子會比較好過。對孑然一身的女人而言,這個世界危機四伏,到處都是卡普、戴法南及鮑其亞那中男人。
  
  還有安雷昂。
  
  不,他對桑琪不構成威脅。他立即將那個荒謬的想法屏棄掉。他會照顧她,他會給她美妙的禮物讓她的生活充滿歡樂。
  
  但她聲稱那中歡樂是個錯誤。
  
  「你今夜會和她同床嗎?」羅倫問道。「她已經康復了。瞧瞧她,像朵盛開的花。」
  
  他用不著看也記得當她怒紅著臉駁斥他時那清澈閃亮的風姿。他還記得她睜著一對既恐懼又好奇的大眼睛裸身半坐在凳子上的模樣。
  
  但她不會再順從他了。如果他企圖霸王硬上弓,她會無所畏懼且毫不遲疑地反抗他,她會不計一切代價阻止他得逞。
  
  「她的確給了你快樂,不是嗎?她出事之前你一直為她瘋狂。」
  
  他仍然為她瘋狂,他對她的欲焰仍然熾熱。因此,他必須設法令她相信身為他的奴隸對她而言是最好的事。「是的,她給我歡樂。」
  
  被迫的歡樂。
  
  桑琪的話象刀刃般切穿他。
  
  「我今夜不會跟她同床。雖然我知道你會感到失望,但保持一些耐心倒也無妨。」
  
  羅倫欲言又止,最後僅僅說道:「當然,你說的沒錯,等待可能大有好處。你能等多久就等多久,我相信這種自制力的鍛煉將對你的人格發展有莫大益處。我們彼此都知道禁慾對你有何影響,不是嗎,雷昂?」
  
  他不待雷昂回答就步下鴕輪室的階梯,一絲滿足的微笑浮現在他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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